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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謬贊。”田諾不好意思地道,仿佛完全聽不出郡守娘子的不悅,內心卻“汪”的一聲哭了出來:高什麽義,她才不想那麽高尚呢。可少年寒涼的聲音兀自在耳邊回響,“小娘子,莫要讓行善之人心寒。”冰涼的指尖如毒蛇劃過脖頸的滋味仿佛還在萦繞。
可惡可惡可惡!田諾更讨厭白雁歸了,卻不影響理智告訴她,縱然他行為可惡,他說的話卻是對的,有些底線,不管如何她都該守住。恩,當以德報之,而不是忘恩負義。
郡守娘子沒有說話,往身後看了一眼。田諾這才發現她身後是一架雞翅木镂雕花鳥紋玉石屏風,隐約有袍角露出。
屏風後有人!而且是男子。田諾大感意外:郡守娘子見她一個無權無勢的孤女,後面藏人做什麽?
郡守娘子的眉頭松了開來,聲音又恢複了柔和:“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放心,我會盡力。”
田諾眼睛驟亮:“多謝娘子。”随即心中一陣憂傷:蔣c白兩人的事有了着落,自己請求郡守府庇護的盤算卻只能另想他法了,以後該怎麽辦?不管了,她頗為樂觀地安慰自己:車到山前必有路,老天讓她再活一世,總不是為了讓她餓死吧。
郡守娘子揮了揮手:“春桃,先帶小娘子去吧。”春桃應了一聲,抱着且喜且憂的田諾去了東側的一排廂房。
元如意見田諾被抱出去,跟着往外跑去:“我也去。”
“回來!”郡守娘子又好氣又好笑,“人家一個姑娘家去梳洗,你湊什麽熱鬧?好好的在阿娘這邊等她回來。”
侍女們忙将元如意拉回來,元如意梗着脖子,不服氣地道:“我為什麽不能去?”見郡守娘子不肯松口,他索性抱住柱子不讓侍女們拖走,大聲嚷道,“我就要去,就要去。你不許也不行!”
郡守娘子見他這混樣只覺得頭疼:“我的小祖宗,你怎麽就這麽混,遭了一番難還沒學乖?”
就聽一蒼老的聲音笑道:“小郎君天真爛漫,赤子之心,必有後福。”屏風後,緩緩轉出一個須眉俱白的老道,滿面笑容。
郡守娘子眼睛一亮:“道長,剛剛那個小娘子你可看得真切?可确實”
老道點了點頭,一擺拂塵,使了個眼色給她道:“恭喜施主。田小娘子天庭飽滿,山根挺拔,眼神清明,實乃天生福星,又得仙人庇佑。小郎君得遇她,必能逢兇化吉,遇難呈祥。”
郡守娘子這下子簡直就是滿面春風了,笑眯眯地看着元如意道:“如意,你既然這麽喜歡這位田小娘子,阿娘把她定給你做媳婦怎麽樣?”
元如意懵懵懂懂地問:“什麽是媳婦?”
郡守娘子笑眯眯地道:“就是可以一直陪你玩的姑娘家啊。”
元如意眼睛一亮:“好啊好啊,我就要她做我的媳婦。”
正準備沐浴的田諾渾然不知有人正算計她的親事。東廂房的耳房中熱氣騰騰,架子上挂着柔軟華美的簇新衣物,胰子c布巾c熱水樣樣俱全,幾個侍女上前,七手八腳地服侍她脫衣。
田諾“啊呀”一聲,回過神來,想說自己來,早被侍女們剝光,連腕上的雨花石珠都解了下來。春桃扶着她進了浴桶,笑着道:“小娘子休要害怕,奴婢們不會弄疼你的。”
田諾的小臉兒漲得通紅,窘迫地道:“我自己會洗。”這麽多人幫她洗澡,羞恥度簡直爆棚。
春桃柔聲道:“娘子若知道我等慢待小娘子,就該責備奴婢了。何況,小娘子自己如何洗頭?”
田諾啞口無言,她還真的只會用淋浴給自己洗頭。她心中哀嘆一聲,索性閉上眼,自暴自棄地任春桃她們折騰。
春桃的動作輕柔而利落,雪白的巾子擦過田諾手臂時,忽然“咦”了一聲:“小娘子,你這裏”
田諾循聲看去,發現自己上臂外側烙了一個花紋,仔細看去,竟是一個飾着纏枝花紋的篆體“田”字。
她不由怔住:這麽巧?
田諾回到正房的時候,只覺得周圍的人看自己的眼神都怪怪的,看得向來落落大方的她開始懷疑自己臉上是不是有什麽不對。她不習慣地提了提拖地的裙角,眼睛瞄到屏風後,發現袍角已經不見了,顯然後面的人走了。
元如意撲了過來,拉着她的手道:“傻妮,傻妮,你給我做媳婦好不好?”
田諾:“”她走後發生了什麽,怎麽畫風忽然變得如此詭異?
元如意的目光落到她臉上,忽然呆住了:“原來你這麽好看!”
郡守娘子也愣了愣。沐浴過後的田諾,換上了粉色蝴蝶穿花對襟襖,下穿曳地五彩間色裙,枯黃的頭發梳得整整齊齊的,绾了兩個丫髻,用墜着銀蝴蝶的大紅帶子束了起來,露出了一張因沐浴而變得紅撲撲的小臉。
眉色如黛,不描而翠;唇色如朱,不點而紅。黑白分明的眸子清澈如山間清泉,顧盼間,流轉生輝。唯一遺憾的,大概由于長期的營養不良,原本該是圓鼓鼓的臉頰瘦得有些可憐,皮膚也顯得有些發黃。
好好養着,該是個美人。郡守娘子更滿意了,笑着對元如意道:“可不許渾說,把田小娘子吓到了。”
元如意不服氣:“阿娘你剛剛不是說”
郡守娘子瞪了他一眼:“你這孩子,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直接問姑娘家的?你再亂說,小心田小娘子再不理你。”
聽到不理他,元如意一縮,吐了吐舌頭,過了一會兒,又興高采烈起來:“不說就不說,我先帶她去用膳。”
郡守娘子略點了點頭,元如意立刻一陣風般卷着田諾往東次間去了。春桃等一幹侍女連忙呼喇喇跟上服侍。
郡守娘子揉了揉額角,只覺得疲憊異常,“胡媽媽,”她看向一直安靜地站在她身後,三十餘歲,眉目清秀,神情幹練的婦人,臉上現出躊躇之色,“你說這事該怎麽和大人說?”
胡媽媽道:“大人素來不信鬼神之說,尤其不喜長空道長,只怕不會同意。”
郡守娘子道:“我正是因此委決不下。”
胡媽媽道:“或者說為小郎君報恩?”
郡守娘子搖了搖頭:“田小娘子不知來歷,身世不明,大人素重門第,只怕不會輕易松口。說不得,只有我豁出臉面,求上一求了。”
胡媽媽道:“娘子待小郎君真是勝似親生。”
郡守娘子嘆道:“只盼他能明白我一片苦心。”
不提郡守娘子這邊籌謀,另一邊,元如意和田諾吃得熱火朝天,其樂融融。水晶餃子c糯米糕c香酥板鴨c芙蓉蝦c三鮮丸子c鲈魚羹元如意提過的美食一道道上桌。
當第一口香香軟軟的糕點入口時,田諾差點熱淚盈眶,終于,終于吃到正常的美食了!唯一別扭的,這個時代還沒有高凳,只能在坐席上跪坐着吃。她腿腳本就有凍傷,沒一會兒,兩條腿便又酸又麻,難受極了。但在美食帶來的幸福感面前,一切不便都不是事。
元如意見她吃得香,高興極了,笑眯眯地道:“長兄的奶娘王媽媽做了一手好點心,我最喜歡她做的玫瑰卷c鮮花餅c綠豆酥,還有奶香酥脆下次我帶你去長兄那裏蹭他的好東西。”
田諾聽得垂涎欲滴,正要接話,外面響起利落的腳步聲,随即少年清朗的聲音傳來:“又看上我什麽好東西了?”
元如意歡喜地跳起來,飛奔出去:“阿兄!”
一屋子的侍女仆婦都矮了半截。田諾也想站起來,到底不習慣跪坐,腿都麻了,一時間跌在地上怎麽也起不來,只能看着元銳單手舉着興奮的元如意大步邁了進來。
陽光下,少年古銅的膚色仿佛在發着光,緊抿的唇透出經過戰場洗禮的肅殺之氣。
因是在家裏,元銳已經卸去了盔甲,穿一件靛青色緞繡彩雲右衽窄袖袍,寬肩勁腰,身姿挺拔。淺褐色的頭發高高束起,越顯得濃眉如劍,目光凜凜。
元銳的目光落到田諾身上。在一屋子恭敬行禮的仆婦反襯下,她跌坐在地的姿勢着實太招眼了。
腿還是麻得厲害,田諾索性放棄掙紮,調整了下姿勢,直起腰來,落落大方地招呼道:“見過元将軍。”
元銳面露疑惑,元如意驕傲地介紹道:“阿兄,她是傻妮,就是她救了我。”
田諾嘴角抽了抽,糾正道:“我名田諾。”
元銳點點頭,将元如意放下,走到田諾面前,一揖到地。
田諾愣在那裏,反應不及,只得受了這一禮,開口問道:“元将軍你這是?”
元銳道:“小娘子救了如意,對我元家恩重如山,銳先前心憂幼弟,做事莽撞,冒犯了小娘子,還請見諒。”
田諾意外,她本認定元家人蠻橫無理,沒想到看似強勢悍勇的元銳竟如此放得下架子。不過,現在道歉又有什麽用呢?她搖了搖頭道:“我倒是沒關系,只是蔣郎君他們”
元銳道:“夫人已和我說過,稍晚銳親自護送兩位郎君前去府學,言明實情。若那老頑固不肯通融,我拆了他的學堂。”說到最後,他意态疏狂,眸中傲氣畢露。
田諾:“”好吧,元家還是那個蠻橫的元家,忽然擔心起他口中的那個“老頑固”了。
元銳又打量她一番,忽然蹲了下來。田諾正自奇怪,他驀地伸手握住她的腳踝輕輕一扯。又疼又麻的感覺傳來,她不由驚叫一聲,元銳已站起身來,面色沉沉:“小娘子腿有不适,你們是怎麽服侍的?”
春桃面色一白,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是奴婢服侍不周。”
田諾沒想到元銳這麽細心,忙道:“不關她的事,是我”元銳擡手,止住了她接下來的話,神情越發嚴厲,對春桃道:“你知道該怎麽做。”
春桃的臉色更白了:“是,奴婢自去領罰。”彎腰垂頭,一邊發抖,一邊小步倒退出去。
田諾實在忍不住,動作快于意識,一把攥住元銳的衣襟。元銳低頭看她,厲色未散。她小手受驚般收緊了下,眉眼略彎,小心翼翼地懇求道:“元将軍,春桃姐姐服侍得很好,是我不許她管,你不要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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