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到白家村時已接近傍晚,白雁歸信守承諾,提前将她放了下來。田諾愠怒未消,立刻離他遠遠的。

騾車在村口停下,田諾整理了下身上的素服,無視了白雁歸伸出來準備攙扶她的手,直接跳下騾車。

白雁歸看了眼自己落空的手,目中閃過黯然,默默握成拳,收了回去。

一個三十餘歲,穿得花花綠綠,頭上插了好幾朵絹花的黑胖婦人迎了上來,還沒開口就先帶三分笑:“雁歸,這就把孩子帶回來了?”又往後探頭探腦的,“侄女兒的行李呢?”

田諾舉了舉手中輕飄飄的小包裹,甜甜笑道:“都在這裏了。”離開元家時,白雁歸這也說守孝不能用,那也說守孝不能用,到最後,她只帶了幾件貼身衣物和一把黃楊木梳出來。

黑胖婦人眼中閃過失望之色,連笑容都淡了幾分,嘀咕道:“不是從郡守府接回來的嗎?”

田諾道:“我只是在郡守府臨時寄居幾日。”

黑胖婦人的神情更失望了。

白雁歸不動聲色,叫了聲“六嬸”,回頭對田諾介紹道:“六叔是你父親嫡親的兄長,六嬸姓趙,特地來接你的。”

她乖巧地叫了聲“伯母”。

趙氏的熱情卻明顯消退了許多,不冷不熱地道:“族長等着見你們呢,走吧。”領着兩人往村子中間最大的一處宅院而去。

春耕尚未開始,沿途不少村民在家,看見紛紛露出好奇的目光。有看出田諾和畫像長得像的,趕過來問道:“可是老十/十叔的遺孤?”

田諾對這些人一個都不認識,笑了笑沒有回答,白雁歸則是一貫的寡言,只有趙氏愛理不理地答了幾句。就這樣三人一路走,到族長家時,消息傳開,已聚了不少人過來看熱鬧。

族長白崇幾年已經五十多歲,精神矍铄,穿一件藏藍色壽字團花絲織對襟衫,一把胡子雪白飄逸,頗有些仙風道骨的味道。白雁歸帶着田諾求見時,他正在自家門口的大院子裏陪小孫子玩騎竹馬的游戲。

見到田諾,他虛虛拭了拭眼角不存在的眼淚,回憶了一番和白禮的叔侄情誼,便叫自己的兒子白禧領着田諾去白禮的老宅看看,順便給亡父上柱香。

白禧應下,他是個皮包骨頭的中年漢子,耷拉着眉眼,看人時陰恻恻的,田諾看着便不喜歡。不過,她忍不住白了白雁歸一眼,即使再讨厭也不會勝過這個人。想到他在騾車裏做的那些事,田諾便牙癢癢的。

可惜這人臉皮實在太厚,被奉送了白眼,依舊一副不痛不癢的模樣,甚至望向她的目光都柔和了幾分。田諾惡寒地抖了抖:總覺得白雁歸變得好不對勁。

白禧沒有注意到兩人的眉眼官司,不耐煩地催促道:“走吧,我還有別的事呢。”

田諾回過神來,乖巧地走到了白禧身邊。

白禧個子高,走路一晃一晃的,步子邁得極大。不一會兒,田諾就落在了後面,只得小跑起來。正氣喘籲籲間,白禧忽然在一個破敗的院子前停了下來,漫不經心地介紹道:“這裏便是你阿父的宅子。”

田諾看過去,眼角跳了跳:不會吧?

院子不大,用土坯圍成了院牆,卻大半已經損壞。院中又髒又亂,幾間土坯屋更是慘不忍睹,三間傾頹了一間半,唯一完好的一間窗戶處黑洞洞的,連窗棂都不見了。

白禧領着她從籬笆的缺口處走了進去。

田諾的心都涼了:這個地方可怎麽住人?

白禧推開中間一扇布滿裂紋c漆跡斑駁的木門。木門發出難聽的吱呀聲,一股塵土飛揚起來。田諾被嗆得連連咳嗽,連眼睛都沒法睜開了。

“還要再看看嗎?”白禧問。

田諾點了點頭,這裏要想收拾出來住可得大費工夫。但不管怎樣,這裏将是她的栖身之地,她來到古代這些天後,終于有了一個真正意義上屬于自己的家。

白禧就帶着她又繞了一圈,屋後園子裏有幾壟荒廢的菜地,還打了一口井。兩棵枇杷樹郁郁蔥蔥,長勢喜人。

田諾看着歡喜,在現代要擁有這樣一個園子可不容易。

都看過後,白禧催着她去祠堂。祠堂大門輕易不開,田諾在祠堂外向白家的列祖列宗和白禮的牌位磕了個頭,等着哪天開祠堂再把她的名字添上。

做完這一切,兩人才返回族長的住處。看熱鬧的人越發多了,一個個都伸長了脖子向裏,将進去的路堵得水洩不通。白禧高聲說了句“借過。”衆人這才發現他倆,邊好奇地打量田諾邊讓開一條路來。

田諾隐約聽到人堆中有人在說“好俊的孩子!可憐了。”“三房那幾個哪個是好相與的?”“可惜是個姑娘,分不到田産”

田諾一頭霧水:這些人在說什麽?怎麽看她的眼神這麽同情?

兩人進了院門,便聽到裏面婦人的幹嚎聲:“不是我不想收留她,我家的情況大家都知道,實在是連家裏的幾個孩子都養不起了,哪能再多一個!”

田諾一怔,腳步慢了下來。

族長白崇的聲音似乎說了一句什麽,然後一個洪亮的婦人聲音響起,幹脆利落:“我家婆婆身體不好,這些年,有些家底也都花在給她吃藥上了。這孩子去我們家可不行。”

随着走近,裏面的聲音越發清晰,族長顯然被噎了一下,才問道:“老六,你呢?你和老十可是親兄弟。”

破鑼般的男子聲音響起:“親兄弟明算帳,當初已經分過家了,他又不像雁歸一樣讓過産,再讓我幫他養女兒可就說不過去了吧?”

族長道:“孩子是你們三房的,父母都不在了,三房總不能不管。”

第一個說話的婦人尖聲道:“當初老十背井離鄉,說走就走,可沒為我們三房,為宗族做過什麽。現在他腿一蹬,就想把拖油瓶甩回來讓我們養,天下哪有這麽便宜的事!”

聲音洪亮的婦人接着道:“反正我們沒錢,養不起。二伯若心疼她,不如叫七哥夫婦收養了她?”

“這怎麽行!”白禧一下子跳了起來,加快腳步走了進去,冷笑道,“人是你們三房的,你們三房不想養便罷了,推給我們長房那也太不要臉了吧!”他白禧什麽都吃,就是不吃虧。一個沒有一點財産的丫頭,養大了沒好處,還得賠副嫁妝,這筆虧本買賣誰傻誰去做。

田諾立在門外,終于明白了剛剛外面的人群議論的是什麽。自白雁歸接回她便一直被她下意識忽略的問題浮上水面:雖然她現在有了身份,有了宗族,有了家人,可本質上還是個孤兒,父親亡故,母親失蹤,無依無靠,和從前并沒有兩樣。

她抿了抿嘴:別人本也沒有義務一定要養她。這樣也好,不用欠別人,一切都靠自己。她就不信,她有手有腳,還有住處,又不是真正的七歲小女孩,還會把自己餓死不成?

她重新舉步向裏走去,正要說話,一道清冷的聲音忽然響起:“我來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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