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夜間相會

? 慧雅心頭狐疑,更是不肯現身,便關上卧室窗子,依舊只顧自梳妝。

李媽媽原本正在院子裏灑掃,聽見聲音便去應門:“誰啊?”

外面那清泠泠的聲音道:“我是東院新搬來的元京,來向大娘打聽件事。”

李媽媽上前打開了大門,見是一個身材高大面容清秀的青年,頭戴黑紗幞頭,身穿月白交領儒袍,腳上一雙皂靴,分明是讀書人打扮,便心生好感,行禮問好。

這位叫元京的書生細眉細眼,長相清秀,說話更是溫柔得很:“這位大娘,小生想去獨山訪秋,請問去獨山怎麽走?”

他說話輕輕的,極為溫柔,李媽媽也不好意思高腔大調,便也特意壓低了聲音,把這位元京讓入院中,指着東北方向的隐隐群山讓他看:“元小哥,您往看東北邊那些山,那就是獨山。出了門,您沿着門前那條路往東走,出了村走到第一個十足路口,再往東北拐,就進入了獨山鎮。沿着獨山鎮中間那條大街往東一直走,前面就是獨山了!”

元京聞言連連道謝,又喚書童阿北拿了一塊細布要謝李媽媽。

李媽媽如何肯收?便和阿北推讓了幾句。

李媽媽和阿北推讓的時候,元京含笑看了看孫家院中景致,發現雖然是一個普通的四合院,但是院中梧桐成蔭,花木蔥茏,就連水井邊也種着一叢叢茂盛油綠的薄荷,實在是一個清雅潔淨的好地方。

慧雅梳完頭,又拿了一對銀鑲珍珠耳墜戴上,對鏡照了半日,心中對自己滿意得很。

聽到外面那個元京還沒有走,慧雅便輕輕地把窗子打開了一條縫,往外看了一眼。

那個書生似乎也在看慧雅窗前那一叢細竹——李媽媽原本在慧雅窗前種了幾株女貞,被慧雅說了幾次,最後只得移走,換成了幾叢竹子——正好給了慧雅一個正面。

慧雅見他是單眼皮細長眼睛,和玉瑱那種輪廓很深的大眼睛雙眼皮一點都不一樣,這才放下心來,又拿了一盒香脂,用指頭挖了一塊抹在手上揉搓起來。

這時元京見李媽媽推讓,便給李媽媽作了一個揖,懇請李媽媽收下。

李媽媽對清秀有禮的年輕人總是有些好感,因元京分明是書生打扮,她便笑嘻嘻道:“這不算什麽,待我真的幫了您的忙,就謝我些紙墨之類物件吧,我家需要這個!”慧雅常常寫寫畫畫,隔一段時間就得去買紙買墨,因此李媽媽随口這麽一說。

元京滿口答應了,這才帶着阿北告辭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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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雅見李媽媽對這位元書生很有好感,卻沒說什麽。人都是社會動物,她可以避世隐居,卻不能要求李媽媽和她一樣與世隔絕。

趙青連夜提審馬娘子。

馬娘子瞧着柔弱,卻出乎意料的彪悍,在大堂之上死咬着自己只是想避開丈夫,并沒有和朱俊或者誰有私情。

趙青見她的腹部已經明顯隆起,便沒有用刑,而是吩咐付春恒:“堵了她的嘴,押着她經過關押朱俊的班房,然後提審朱俊。”

沒過多久,朱俊便被提上了大堂。

趙青看了一眼跪在堂下的朱俊,淡淡道:“朱俊,馬娘子已經交代了,她腹中的孩子是他丈夫董陵夷的。”他已經問過董陵夷的行蹤了,判斷出朱俊确定不了馬娘子腹中胎兒到底是誰的。

朱俊一愣,也有些傻眼了——他自己也不能斷定馬娘子腹中孩子到底是自己的,還是董陵夷的。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趙青,試圖從趙青神情中看出些什麽。可是趙青一貫的面無表情,他什麽都沒看出來。

趙青趁熱打鐵,語氣平靜道:“朱俊,馬娘子都交代了,你來說說你為了霸占馬娘子,是怎麽害死慧寶,把慧寶分屍,用慧寶的身子假扮馬娘子吧!”

朱俊聞言,以為馬娘子和馬甜甜把責任全推到自己身上了,當下直起身子大聲道:“大人,慧寶不是朱某殺死的!她是患了痢疾,自己死的!”

趙青挑眉看他:“馬氏姐妹可不是這樣說的。”

朱俊平生最愛的還是自己,見自己于性命有礙,當下便一五一十全交代了。

原來他和馬娘子相好多時,馬娘子有了身孕,聲稱是他的種,纏着朱俊要進門做五娘。

馬娘子自有丈夫,朱俊當然不可能答應。

最後馬氏姐妹想了一個辦法——讓朱俊買兇到陳留縣殺死董陵夷,讓馬娘子做了寡婦,然後改嫁朱俊。

這可把朱俊給吓壞了,他雖然貪花好色,卻不願背上人命,因此他無論如何都不答應。

馬氏姐妹無奈,只得叮囑朱俊早早把董陵夷叫回來過中秋節。

誰知正好慧寶就得了痢疾死了,朱俊不敢動手,馬氏姐妹就親自上陣,在停靈房裏把慧寶分了屍。

最後由朱俊雇了個閑漢,把慧寶的屍身扔進了城西蓮花池董家。

看着朱俊簽了字畫了押被衙役押了下去,趙青開口吩咐葉瑾:“把馬氏姐妹押上來!”

見到朱俊的供狀,馬氏姐妹全招了。

發現馬娘子懷孕之後,馬甜甜就起了害死貴哥霸占朱家家産的念頭,誰知貴哥被慧雅接走了,而慧寶居然偷吃了帶毒的滴酥鮑螺。

馬娘子和馬甜甜當下便有了新的主意——待慧寶死了,用慧寶屍身瞞天過海,瞞過董陵夷,将來尋機進入朱府,再擺布貴哥不遲。

有了這個心思之後,因為王氏不在家中,馬甜甜便把持着家務,不讓人給慧寶請大夫,眼睜睜看着慧寶死去。

案件審理完畢,一大清早趙青就去見知縣白吉光了。

用罷早飯,李媽媽自去刷碗收拾,慧雅拿了紙筆趴在窗前妝臺上,把畫冊打開,翻到昨日江守備娘子和羅千總娘子訂的衣服,在心裏計算着,寫下需要購買的絲綢绫羅、絲線和做衣服用的金絲、銀絲及珍珠等物,等明天一大早與李媽媽進城購買。

李媽媽收拾罷廚房,見慧雅還蹙着眉頭趴在妝臺上寫寫畫畫,便也不打擾她,自己出門去車行雇車去了。

一路上李媽媽遇到了不少拉着車下田的村民。

如今眼看着就到八月十五了,田裏的玉米都該掰了,很多人家都拉着板車去天裏掰玉米。

李媽媽随着慧雅在村裏住了一段時間了,和這些村民相處得比慧雅還熟。她一路走,一路和人打着招呼,有時還停下來談笑幾句。

到了車行,裏正孫福的娘子也在,拉着李媽媽閑談起來,随口問李媽媽:“昨日那些軍爺簇擁着兩頂大轎去你家,到底是誰家內眷啊?”

李媽媽掃了一圈,見不少人支着耳朵聽,便笑眯眯道:“一個是縣裏江守備的娘子,一個是羅千總的娘子,來尋我家大姑娘做些針線!”慧雅在家裏排行老大,因此村裏人叫她“大姑娘”。

孫福娘子不勝豔羨,拉着李媽媽又說了一會兒。

這時孫福兒子過來,李媽媽付了銀子,和他約好明日讓車夫去家裏接的時間,這才回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慧雅和李媽媽就坐車進了城。

進城之後,慧雅和李媽媽直奔主題先去了狀元坊,在鼎福樓買了需要的一大堆絲綢紗羅、絲綿和各色絲線,又去逛金銀鋪子,買了些金絲、銀絲和需要的珍珠。

全都置買齊備,慧雅不願耽擱,和李媽媽提着幾個沉重的包袱直接上車,讓車夫趕車回家。

她剛把包袱放到車裏,便聽到身後有人叫她,回頭一看,發現是惠清,忙叮囑李媽媽看着東西,自己走過去和惠清說話。

惠清原本見了慧雅,有好多話要說的,可是見慧雅過來了,反倒無話可說了,低着頭看着穿着千層底布鞋的腳尖,好幾次欲言又止。

慧雅低頭一看,見惠清穿的還是她做的鞋,不由笑了:“這雙千層底還怪結實呢,過幾日我有了空,再給你做一雙吧!”

惠清聞言,眼睛一亮:“真的?”

“真的,”慧雅笑了,“我做鞋幫,李媽媽納鞋底,也很快的,八月十五晚上慧秀要去我那兒過節,你也過去,到時候我把鞋給你!”

惠清連連點頭,笑得眼睛都看不到了。

慧雅問他近況,他想了想道:“老爺昨日下午已經判了,杖四十,流配滄州,大娘讓恵星跟着老爺去滄州照看。如今大娘讓惠明管府裏門面上開的當鋪,讓我管綢緞鋪子,府裏的生意漸漸開始收攏……”

一時又說了幾句,慧雅怕站在路邊說話不好看,便和惠清告別了。

慧雅和李媽媽坐在車裏,想起府中昔日盛況,不禁唏噓不已。

回到村裏已是中午時分。

馬車在慧雅家門前停了下來,慧雅下了車,站在車門前往下拿行李;李媽媽留在車裏,拿了一個個包袱遞給慧雅。

今日買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一個個包袱都有點重,慧雅又舍不得把這些包袱放在地上,便吃力地一個個挂在自己胳膊上。

正在這時,東隔壁大門“吱呀”一聲打開了,一個高挑身材書生打扮的青年走了出來,見慧雅胳膊上挂的全是包袱,而且累得臉上滿是細汗,忙走了過來,輕輕道:“我幫你拿吧!”

慧雅一愣,李媽媽在車裏笑着道:“慧雅,是咱們東隔壁的元小哥!”

元京向着從車裏探出頭來的李媽媽微微一笑,道:“大娘好!”

慧雅這才把胳膊上挂的包袱一個個遞給了元京,然後又攙扶着提了個大包袱的李媽媽下車。

元京瞧着挺腼腆的,卻挺有力氣,輕而易舉地提着絕大部分的包袱進了慧雅家院子,放在了慧雅家堂屋的方桌上。

慧雅心中感激,忙向元京屈膝行禮:“多謝了!”

那元京眼中微帶詫異,似是沒見過如此溫柔的慧雅,揖了一揖權作回禮便離開了。

他每次見慧雅,慧雅要麽牙尖嘴利不饒人,要麽潑辣如母老虎,哪裏見過這樣溫柔體貼巧笑嫣然的慧雅?

慧雅一向是“人對我好一分,我要還人三分”,所以思來想去,便做了一壺薄荷蜂蜜茶,又備了幾樣小點心,讓李媽媽給元京送去了。

李媽媽回來眉開眼笑道:“這位元小哥真是好學問啊!”

慧雅正在纏絲線,聞言挑眉道:“媽媽從哪裏看出來他學問好了?”

李媽媽理直氣壯道:“我剛才過去,元小哥正坐在院中的葡萄架下看書呢!”

慧雅“撲哧”笑了:“這要是算學問好的話,那我就是大文豪了,我也天天讀書來着!”

李媽媽一聽,覺得慧雅這話自己駁不了——慧雅的确也是天天看書來着——她不由摸摸腦後的發髻也笑了。

到了傍晚,慧雅已經安好了繡繃,支起了繡架,開始繡花了。

她一直忙到了深夜,還不肯去睡,李媽媽催了半日無果,只得在慧雅窗前的妝臺上放了一盞琉璃罩燈,自己也納着鞋底子陪着慧雅。

時近中秋,天上挂着明晃晃的月亮,月光如水瀉了滿院,夜涼如水,小蟲子卻還很有活力,繞着琉璃燈罩飛來飛去。

慧雅忙了半日,有些疲累,剛起身伸了個懶腰,便聽得外面隐隐傳來一陣馬蹄聲,忙側耳細聽。

李媽媽也聽到了,看向慧雅道:“慧雅,好像是朝着咱家過來了!”

沒過多久,外面便有人敲門。

李媽媽和慧雅一起走了過去。

李媽媽隔着大門問道:“誰?”

外面傳來丁小五的聲音:“媽媽,是我,丁小五!”

李媽媽拽出防人撥開門闩的鐵釘,拉開門闩,打開了大門。

慧雅定睛看去,只見月光之下站着好幾個牽着馬的人,當先一人正是趙青,心髒不由顫了一下。

趙青低聲和李媽媽說了句話,自己徑直進了大門。

慧雅忙跟了上去,兩人一起進了堂屋。

慧雅怕外面人看見裏面的動靜,便把堂屋和卧室的燈都熄滅了。

趙青一把抱起慧雅走到門邊,把她摁在了門上,低頭吻了下去。

他的吻熾熱而急促,令慧雅全身發熱,心髒劇跳,渾身早已軟了下去。

不知過了多久,趙青放開了慧雅,盯着慧雅已經被他親得發腫濕亮的櫻唇低聲喘息着。

慧雅的唇被他親得熱熱的,怕是腫了,她正要說話,可是趙青忽然低下頭,隔着幾層絲綢在她正急劇起伏的隆起之處吻了一下,然後含住右邊的突起輕輕咬了一下。

慧雅頓時又麻又癢,差點癱軟在地,忙猛地推開了趙青。

趙青面紅耳赤轉過臉去,不敢看慧雅。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剛才是怎麽回事,鬼使神差般做出了那個動作。

不知過了多久,趙青恢複了平靜,這才低聲道:“慧雅,我現在就出發去東京,你等着我回來。”

慧雅臉上的熱度尚未褪去,低低地“嗯”了一聲。

趙青低頭看着慧雅,覺得她是那樣的稚弱,恨不能合水把她吞下去,這樣他就不擔心了。

他又交代了一句:“這些日子蔡玉成和付春恒每夜都會帶弓手隊的人過來巡邏,你放心。”

慧雅擡眼看着趙青,答應了一聲。

月光下的趙青,愈發顯得肌膚細膩眉目如畫,俊美高貴猶如天上神祇……

趙青離去之後,慧雅再也無心繡花,匆匆洗了個澡便睡下了,夢裏也全是趙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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