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訂婚之夜

? 李媽媽聽了慧雅的話,想了想,試探着問慧雅:“慧雅,你不會是想尋小趙大人退親吧?我可把話說在前面了,今日人家小趙大人已經下過定了,你和小趙大人已經算是定罷親的未婚夫妻了!”

慧雅饒是滿腹心事,聞言也不由笑了:“媽媽,看把你吓的,我有那麽無聊嗎?”

她沉吟了一下,道:“我就是想問問他,到底為何隐瞞出身。”慧雅一直以為自己将來嫁給趙青,要做的是一個小康人家不受重視的次子媳婦,可從來沒想過是要嫁入煊赫一時的定遠侯府做二夫人。

慧雅一是要質問趙青,給趙青來個下馬威;另外就是得和趙青一起商量一下,看有沒有什麽需要注意的。

她孫慧雅從來都不是怕事的人,只是這種被人蒙在鼓裏的感覺不太舒服。

兩人正在商量,西隔壁突然傳出一陣凄厲的哭聲,是秀梅的聲音。

秀梅放聲大哭:“我不去!我不去!誰愛去誰去!”

接着就是秀梅的爹孫定白的聲音:“你不去也得去,死丫頭片子,養你這麽多年,不肯為家裏出一點力,要你做什麽?今天這張大戶家,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慧雅聞言眉頭微蹙,扶着方桌慢慢站了起來。

李媽媽的臉色也沉了下來。

随着“咣當”一聲,似乎是秀梅跑了出去,緊接着就是孫定白安撫人牙子的聲音:“金嫂,您別急,我這就去尋她!”

聽到秀梅的聲音在自家大門外面響起,慧雅忙看向李媽媽:“媽媽,快去開門!”

李媽媽年紀雖大,反應卻很快,當即拎着裙裾奔了出去,把大門打開,放了秀梅進來,然後“咣當”一聲把大門闩上了。

沒過多久,孫定白的擂門聲就響了起來:“秀梅你這作死的丫頭,快給我出來!”

秀梅躲在李媽媽身後瑟瑟發抖,滿是淚水的眼睛望着慧雅:“慧雅姑姑,我不想去,我聽人說張大戶是想找人生養,我才剛十二歲……”

慧雅深吸一口氣:“這件事交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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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疾步走到大門邊,聽孫定白還在外面推門,便猛地一抽門闩。

大門突然打開,正在用肩膀扛門的孫定白收勢不住,一下子跌了進來,直直跌了個狗啃泥。

秀梅本來正在哭,一見她爹這慫樣,不禁也破涕為笑。

孫定白惱羞成怒,正要破口大罵,忽然想起孫慧雅如今正是知縣趙大人的未婚妻,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規規矩矩地向慧雅行了個禮:“見過大姑娘。”

慧雅知賣秀梅之事張婆家已經擾攘了好幾日,孫定白是賣定了閨女,便直接開口問道:“定白大哥,秀梅的身價銀子你和金嫂講好沒有?”

孫定白老老實實道:“已提前講好了,一共是十五兩銀子。”因為秀梅生得還算機靈,才賣了這個價錢。有了這十五兩銀子,再加上他娘張婆賣玉镯子的七兩銀子和他娘子的那些銀簪子銀耳環,足夠買個小妾來生接香火的兒子了。

慧雅瞅着孫定白的臉,心裏一陣厭惡,吩咐李媽媽道:“媽媽,去我房裏拿十五兩銀子,秀梅我買了!”

她看向孫定白:“你去叫金嫂過來,正好拟定文書!”

孫定白愣住了,吭哧吭哧半晌,只得出去了。孫慧雅如今可是知縣趙大人的未婚妻,他這小老百姓可惹不起。

人牙子金嫂得知孫慧雅要買秀梅的消息,真是打心眼裏不樂意,她原本和孫家談定身價銀子是十五兩,在張大戶那裏卻說是二十兩,生意做成之後,除了張大戶家的賞銀,她還能賺這五兩的差價,被孫大姑娘這一攪和,她什麽都賺不到了。

只是如今孫大姑娘身份不同以往,她實在是惹不起,因此金嫂只得陪着笑做了孫定白和孫慧雅的中人,把秀梅賣給了孫慧雅。

慧雅是個聰明人,知道小人不能得罪,收好秀梅的身契以後,又讓李媽媽取了一兩銀子出來。

她似笑非笑看向金嫂:“不能讓你白跑了!”

金嫂如何敢收?

她忙跪了下去,口中道:“小媳婦如何敢收?只望大姑娘日後多照顧小媳婦的生意就行了!”孫大姑娘到了明年可就是知縣娘子了,怎麽少得了侍候的人,到時候若是能得了這個門路,她以後在永平縣的人牙子中可是要橫着走了!

慧雅不願意占這個便宜,還是讓李媽媽把那一兩銀子給了金嫂。

金嫂推讓了半晌,這才收了。

待一切妥當之後,慧雅吩咐秀梅道:“秀梅,你回家收拾行李去吧,明天再搬過來,以後你跟着李媽媽住在西廂房。”

秀梅心中感激,卻不說話,擦幹眼淚,給慧雅行了個大禮,這才跟着她爹走了。她年紀雖小,卻已經打聽過了,那張大戶最愛糟蹋小姑娘,她若是進了張大戶家,哪裏還有活路?因此秀梅很感激慧雅。

她嘴笨說不出來,卻打定主意以後要好好伺候慧雅姑姑,以報答慧雅姑姑的救命之恩。

這些人一離開,堂屋裏一下子靜了下來。

李媽媽闩上大門過來,也有些遲疑:“大姑娘,咱們這樣做,不知道是對還是錯……”自從慧雅開始議親,她特意改了稱呼,盡量不叫“慧雅”,而是叫“大姑娘”。

慧雅想了想,道:“誰知道呢!不過總不能眼睜睜瞅着秀梅跳進張大戶家那個火坑!我改變不了這個世界,也不求做個大善人,可是這樣舉手之勞的善事能做還是要做的。”張大戶喜歡十二三歲的童女,這在永平縣從來都不是秘密,慧雅怎能明知道前面是陷阱,還看着秀梅一步步陷進去。

被孫定白這一鬧,慧雅也沒心情進城了,便懶懶地趴在方桌上向李媽媽撒嬌:“媽媽,我餓了!”

李媽媽聞言,急急起身道:“慧雅,你想吃什麽?”眼看着太陽快落山了,是該準備晚飯了。

慧雅想了想,道:“媽媽,我今日說了太多話,想吃點清爽利口的菜……先把上次我做的黃芽菜泡菜夾出來一盤,再用白蘿蔔和山楂糕做個珊瑚水晶卷,再做個青椒拌腐竹……至于葷菜麽,切些胡瓜絲和蔥絲,做個蒜泥白肉蔬菜卷;腌點排骨,做個蒜香排骨;再發點木耳,加點紅尖椒做個小酥肉……媽媽,你上次不是采了些荷葉麽,再做個上次你做的那個荷香叫花雞吧……”

李媽媽聽她說了一大串,本來想說“就咱倆,你要吃幾道菜”,可是看着慧雅那疲累的模樣,她滿心只剩下心疼,哪裏還會說別的?

當下便道:“好好好!我這就去做!”

李媽媽在廚房忙碌的時候,慧雅做了一會兒繡活,心裏依舊有些亂,便獨自一人去後院散步。

此時已是夕陽西下時分,西邊的天空一片通紅,把西邊北邊青山的輪廓清清楚楚地勾畫出來,美得像一幅畫。

慧雅彎腰在草叢裏掐了朵野菊,正坐在亭子裏玩,忽然聽到李媽媽在外面叫她:“大姑娘,趙大人來了!”

趙青與慧雅進了堂屋。

丁小五跟着李媽媽進廚房幫忙去了。

慧雅待堂屋門上的錦簾落了下來,這才拿起那張細帖子,故意做出一副惱了的模樣:“阿青,我正要找你說道說道呢!”

趙青心知肚明,當即乖乖地在圈椅上坐了下來,仰首看着慧雅:“慧雅,我錯了。”反正認錯是沒錯的。

慧雅睨了他一眼:“你哪裏錯了?”

趙青見她即使是嗔怒之中依舊雙目晶亮,明淨清澈,眼波流轉間,說不出的靈動可人,當下原先準備的那些推搪的話全飛到了爪哇國,老老實實道:“我早該告訴你家裏的情況的,只是你沒問,我也就懶得說了。”他是真的懶得提家裏的那些爛事。

慧雅:“……”

趙青的長相其實是有些清冷的那種,看起來高不可攀難以接近,可是如今他乖乖地坐在那裏,認真地向自己解釋着,慧雅的心一下子就軟了下來。

她心雖然軟了,嘴卻依舊很硬,擡手倒了一盞蓮心蜂蜜茶遞給趙青:“那你現在還懶得說?”

趙青沒有接慧雅遞過來的茶盞,而是就着慧雅的手喝了一口,這才道:“家裏的狀況我其實都和你說過了,只是說得沒那麽細致。先母穆夫人出身皇族,是當今陛下的堂妹,也是甘州節度使穆衡的堂妹兼表妹,穆衡就是十二哥的父親。母親去世後,父親續娶了國子監祭酒嚴松林嫡女,即繼母嚴夫人。因為母親臨終遺命,父親讓大哥承繼了定遠侯爵位,自己帶着繼母嚴夫人在滄州任上。”

他默然片刻,又補了一句:“父親如今是滄州節度使,三弟趙勤和妹妹趙穎乃繼母嚴氏所出,随父親和繼母在滄州任上。”

“大嫂尹夫人出身京畿尹氏,父兄都是朝中棟梁,很得大哥看重。大哥大嫂膝下只有一子,名叫子節。”

趙青這段話說得幹巴巴的,可是慧雅卻從中聽出了不少信息。

她端着手中的茶盞,慢慢喂趙青把餘下的蓮心蜂蜜茶喝完,腦子裏的信息也梳理清楚了,靜靜看着趙青,道:“阿青,成親以後我一直跟着你在任上?”

趙青點了點頭:“那是自然!”

“這就好!”慧雅一下子笑了起來,“我可不耐煩日日伺候繼婆婆,天天和長嫂打擂臺!”

趙青腼腆地笑了:“以後你随着我在任上,不用看別人的臉色。”

慧雅還想再問些細節,可是趙青卻不願意再說,就故意轉移話題,道:“慧雅,我這幾日遇到了一個案子,有些煩難,你幫我分析分析!”

聽他這麽一說,慧雅大感興趣,忙道:“快說快說!”

趙青垂下眼簾,道:“永平縣東南的黃崗寺發生了一起兇殺案,一個僧人被人用石頭砸死在幹井裏,至今我還沒有一些頭緒。”

慧雅想了想,道:“一般僧人被殺,要麽是因為財,要麽是因為色,你有沒有讓人查僧人死後寺中或者附近村落失蹤的人?”

趙青鳳眼中閃過一絲笑意,輕輕道:“在寺中讀書的一個書生不見了,另外附近村子有村民說他娘子也失蹤了。”

慧雅索性拉了圈椅在趙青旁邊坐下:“有沒有找到那個書生和那位娘子?”

趙青搖了搖頭,道:“蔡玉成和葉瑾正帶着人分頭尋找。”

慧雅單手支頤,靜靜思索着。

這時屋子裏的光線已經很暗了,趙青看着眼前逐漸隐入黑暗中的慧雅,心裏軟軟的暖暖的,他起身過來,俯身吻住了慧雅。

慧雅正被趙青吻得渾身酥麻嬌喘籲籲,卻聽得李媽媽的聲音在外面傳了過來:“大姑娘,菜肴都備好了,現在上菜麽?”

她忙去推趙青,這才發現胳膊軟綿綿的提不起勁,只得低聲央求道:“阿青,別……”

趙青原本正埋在慧雅身前,聞言低喘着松開了慧雅,緊緊抱着她,半日方平複了下來。

一時兩人分開。

慧雅背過身去,低着頭整理被趙青扯得紛亂的交領;趙青紅着臉拉了拉夾袍,遮住了那有了反應的部位。

一時李媽媽和丁小五一起把三素三葷六個菜肴擺在了方桌上,便要掀開錦簾出去。

慧雅忙叫住了李媽媽:“媽媽,把家裏浸的薄荷酒裝一瓶子送過來!”

李媽媽詫異道:“大姑娘你……”慧雅可是一杯倒的酒量,又愛發酒瘋,怎麽敢讓她喝……

慧雅撒嬌道:“我想喝點酒嘛!”她心中歡喜,不知道如何表達,就想與趙青一起飲點酒。

見趙青沒有阻攔之意,李媽媽便答應了一聲,掀開錦簾出去了。

沒過多久,她果真送了一瓶薄荷酒進來。

慧雅見堂屋只有自己和趙青,便起身倒了兩盞酒,一盞放在自己面前,一盞放到了趙青面前。

見慧雅端起酒盞欲飲,趙青忙拉住了她:“慧雅,先吃點東西再喝。”慧雅一飲酒,又要抱着他又親又摸又舔了,還是讓她先吃點東西再說,免得夜裏難受。

想到今日訂婚的各項程序已經走完,他和慧雅已是名正言順的未婚夫妻了,趙青的心便有些發顫,又有些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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