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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丁是身材健壯之人,并沒什麽高深的武功,走路的腳步聲就很重。兩個家丁離的還遠,屋裏的黑衣人就覺察到不對,吹熄了手中的火折子,順勢藏到一個高高的書架後面。兩名家丁走到近前仔細看了看,只見書房裏黑漆漆的一片,半絲聲響也無,不由的笑了,“方才是眼花了吧?”“我看也是,這太平世界的,哪有賊敢明目張膽的來咱家偷東西?”在門前站了站,慢悠悠的走了。

屋裏的黑衣人等這兩名家丁走遠了,重又輕手輕腳走出來,打亮火折,在喻大爺的書桌上、抽屜中到處翻看。微弱的火光下,但見他一雙纖長的手指迅速又有條不紊,他翻過的書信、筆記等,依舊保持原狀,不會有人看出來。

終于在左側一個小小的抽屜中找到封筆跡略顯稚嫩的書信,黑衣人大致看了看,眼中閃過絲喜悅光茫。成了,總算找到了,可以回去交差了。

他目光在自己方才拿到書信的地方停留了片刻,裝好書信,轉身到了門口。側耳傾聽四周的動靜,見沒有任何異象,推門走了出來,帶好門,縱身上了屋頂。

他身體輕靈,幾個起躍便到了一個平房的屋頂。這平房再往前是一個小竹林。穿過這個小竹林,經過一個偏僻的小院子,便是喻家的西門了。

靜寂夜色中,另一個身穿黑衣的人影從對面的屋頂上一縱即逝。黑衣人眼中精光一閃,心中大奇,“這是什麽人,深夜來到喻家,所為何事?”飛身下來,想要探查個究竟。

對面的黑衣人也覺察到不對,驀地停下,站在了屋頂。

他身材高大,身穿黑色夜行衣,黑紗蒙面,只露出一雙黝黑雙目,如寒星般清寂而明亮。

兩人默默對視了片刻,同時出了手!

對,是出手。兩人背上都背有寶劍,但是顧忌到身在喻家,不想弄出聲響來,都沒有撥劍,赤手相搏。

兩人出掌都很快,不到半盞茶的功夫,已過了數十招。

“前面好像有聲音。”“對,有聲音。”巡夜的家丁往這邊走過來了。

兩人均是耳聰目明,很有默契的退向竹林。家丁奔過來的時候,只見空蕩蕩的道路上,一個人影也看不見。

“今天晚上怎麽有點邪性。”“就是,邪性。”兩個家丁嘟囔了幾句,提着燈籠,往東邊去了。

竹林邊,兩個黑衣人面對面站着,默默無語,好像在用眼神交戰。

“不是自己的東西,休要惦記。”那身材高大的黑衣人慢慢開了口,目光炯炯,聲音威嚴。

黑衣人呆了呆。難不成你知道我是奉命前來偷信的,才會這麽說?

“我不過是借來看一看。”良久,他淡淡道。

身材高大的黑衣人哼了一聲,用訓斥的口吻說道:“莫起貪念!這世間因為貪念枉送了性命的還少麽?不是你的便不是你的,費盡心機又有何用?你好自為之!”幾句沒頭沒腦的話說完,他縱身躍起,輕捷的上了屋頂,眨眼間已不見了蹤影。

“你不貪?你偷偷摸摸來喻家做甚?不是我的,難道是你的麽?”黑衣人不由的嗤之以鼻。

黑衣人不敢久留,穿過竹林,穿過一個偏僻的小院子,從喻家西門的院牆跳出來,飄然遠去。

他來到城北一個深宅大院。

“屬下幸不辱命。”單膝跪在珠簾前,恭敬的把信呈上去。

珠簾後伸出一雙纖纖素手把信接了過去,轉呈給錦榻上一名白衣少年。

白衣少年漫不經心的接過去,打開一瞧,信紙是講究的五色箋,很漂亮,箋上的字跡雖還稚嫩,卻已頗有幾分功力,法度嚴謹中又透着靈動飛揚,對于一個十歲的小姑娘來說,真算得上一筆好字了。她先是熱情的打招呼、谄媚的道謝,然後便繪聲繪色的講起笑話,非常勇于自嘲,“我小時候學過二胡,你知道麽?自以為學的很好,可是全家人都不欣賞,我一拉二胡,他們一個個有多遠躲多遠,好像耳朵被污染了一樣!實在沒法子,我出門閑逛的時候看見路邊有個要飯的在拉二胡乞讨,便跟那要飯的說了許多好話,他答應了,我興滴滴的替他拉了半天……”

白衣少年仿佛看到那傻呼呼的小丫頭笑嘻嘻盤腿坐在路邊拉二胡,身邊放着個盤子,等着路過的人往裏邊扔賞錢……

“行啊小鈴铛,值得我專程差人去一趟你家。”白衣少年微微一笑。

他把信看過一遍,淡淡的吩咐:“送回去,放回原處。”

一名身穿玉色衫子的少女躬身答應,自他手中接過信,掀開珠簾走出來,冷聲道:“立即送回去,放回原處,一定要做得天衣無縫,不許被人看出來,知道麽?”

黑衣人恭敬的答應,“是,屬下尊命!”

他猶豫了下,決定還是把在喻家遇到另一名黑衣人的事說出來----雖然他沒打贏,沒占上風,也沒探到對方是什麽人,可如實說了,總比隐瞞不報的要好。

他伸出雙手接過信,低聲把另外有人夜探喻家的事說了,“……屬下慚愧,沒探出來他是去做什麽的,連他的武功路數也沒摸清楚。此人身量高大,輕功卻是絕佳,掌法精奇多變,看不出師承來歷。”

少女臉色凝重,把那身材高大的黑衣人一言一行全仔細問了一遍。

“去吧,不許節外生枝。”她簡短的吩咐。

黑衣人畢恭畢敬的答應,站起身後退幾步,快步出去了。

“三少,喻家被人盯上了。”玉衫少女返回珠簾之中,低聲禀報:“有另外一名黑衣人……”

白衣少年揚手止住她,“不必,我全聽到了。”

他倚在錦榻上,若有所思。

玉衫少女并不敢打擾他。

良久,玉衫少女柔聲請示,“可是睡不着麽?三少,婢子陪您下棋,可好?”

燭光下她膚色瑩然,白的耀眼,明顯和中原人的白皙不同。頭發是淡淡的黃色,眼眸是淺淺的藍色,美麗迷人。

她很漂亮,不過,一眼看上去便知不是中原人士。

漢話卻說的很好,字正腔圓,清脆悅耳。

“不必。”白衣少年拒絕了。

玉衫少女眸光暗一暗,低下了頭,“是,三少。”

白衣少年聲音冷淡,“你挑兩名忠心的丫頭,功夫要過的去,想辦法送給喻家。記住,要做的不留痕跡。”

玉衫少女心裏酸了酸,跪下領命,“是,婢子記下了。”

“你出去吧。”白衣少年聲音更冷淡了。

玉衫少女知道他的脾氣,不敢多說什麽,默默磕了個頭,默默退了出來。

夜涼如水,玉衫少女到了屋外,遍體生寒。她抱起雙臂仰望夜空,美麗的眼眸之中,盡是悵惘之色。

---

“爹爹,您看我寫的這些笑話好不好看?”玲珑坐在喻大爺的書房裏埋頭寫了半天,得意洋洋的拿給父親看,“呶,我很有心的,不光寫的很好笑,還配了個這麽形象的小圖,王小三看了保管笑的前仰後合!”

喜滋滋的看着喻大爺,等着聽他誇獎叫好。

喻大爺神色淡然的看了看,嘴角勉強勾起一個淺笑,“珑兒真是別有匠心,這笑話好笑極了。”

玲珑好奇的湊近他,“所以,爹爹,您看的都快哭了?”您這樣可不像是可笑、高興啊。

喻大爺想了想,微笑說道:“王三郎這回又救了我家珑兒,爹和娘定是要重禮酬謝的。不過,這些珑兒親筆所寫的小笑話,就不要往外送了……”

“不行呀。”玲珑沒等他說完,瞪大眼睛打斷了他,“爹爹,王小三家很有錢很有錢的,他很闊!他不會稀罕財物的,而且他和周王很要好,也不會稀罕舅舅、姨父在官場上的照看。他唯一缺的就是樂子,所以只有我的小笑話才是最好的謝禮!爹爹,這樣有什麽不好呢?多省錢呀。”

為什麽要送一些他不稀罕、咱們又要花錢的東西呢?您的想法真是很奇怪。

喻大爺慢慢把玲珑所寫的紙張疊了起來,搖頭,“不可以。珑兒,女孩兒家的筆跡,不能外傳。王三郎和咱家非親非故,你的親筆信,爹爹不能給她。”

“這樣啊。”玲珑恍然大悟。

她原本是站在喻大爺身邊的,這會兒卻往父親對面一坐,用譴責的目光看着他,“爹爹,我上回寫給王小三的信您根本沒給他對不對?怪不得我問起那些笑話好不好笑,他根本不理我的話,顧左右而言他。”

玲珑回想了下,唉,王小三還是很厚道的一個人,沒有直接了當告訴我,“你爹送給我的謝禮當中,根本沒有所謂的小笑話。”

“那封信不能給他。”喻大爺淡淡道:“一則我閨女的筆跡不能落到外人手裏,二則那封信的語氣很不合适,過于親呢。珑兒,爹爹正要跟你說這些。”打算長篇大論跟玲珑講講道理,告訴她什麽叫男女大防。

玲珑心虛的笑了笑,滑下椅子,跑到父親身邊拉了個椅子坐下,讨好的看着他,“那個,爹爹,我這麽做是有原因的。爹爹您許我說說不?”喻大爺微笑摸摸她的小腦袋,“爹爹不是要訓斥你,是要跟你促膝談心,講講道理。女兒,你有話自然可以跟爹講的,請說。”

做出幅洗耳恭聽的模樣。

我有個很民主很講理的爹!玲珑真想拍案大笑。

她湊近喻大爺,一臉殷勤,“爹爹您有沒有發覺,自從朝廷宣布這裏為北京,順天府一天比一天熱鬧、一天比一天繁華?我覺得吧,這裏以後還會湧進更多的達官貴人,更多的皇親國戚,若按以前順天府的形勢,咱家這種地方上的鄉紳是輕易不會有人敢招惹的,大不了就是某個捕快上門來勒索什麽的,那都是小事。今後可就說不準了,舅舅是三品官員,姨母嫁到了鶴慶侯府,也算豪門兒媳婦,可是他倆若在京城,便算不得顯要人物了對不對?爹爹,咱家隐士的悠閑日子怕是過到頭了,往後得多結交些有用的人,以備不時之需。”

喻大爺這很民主很講理的爹瞅了瞅玲珑,不知該說什麽才好了。

女兒,你真是個“深謀遠慮”的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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