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要救道長

就在宋岚愣怔之時,一道劍光夾雜着寒氣,猛然劈下,宋岚反應過來時,已躲避不及,生生被這劍劈在左肩。

若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已經被斬斷左臂了。

一人身着黑袍,不知何時站在了薛洋的身邊,單手架起了薛洋,一手持劍,劍身裹着一層黑霧,可見是想要遮住劍身,擔心有人認出此劍。

薛洋笑嘻嘻的靠着此人,僅有的右手緊握着霜華的劍柄,陰冷的目光掃過宋岚,揚起唇角,譏諷道,“哎呀呀,宋道長,一對一,你都被我給殺了,二打一,不把你分屍,都對不起我這至交好友的親臨到此,他可是個大忙人啊,對吧?”

薛洋笑眯眯的轉頭看着身邊人,随後不禁悶哼了一聲,被人一把掐住了傷處。

“今日事多,不與你糾纏,反正改日也是碰不着了……”說着,他陰寒的眸光緊盯着宋岚的眼睛,面上卻親熱的笑了起來,“沒能帶走道長的雙眼,真是可惜了……差一點點,就差一點點……”

話音剛落,一陣沖天的藍光閃現,拂雪劍至,那處卻已無人,陰虎符和降災均已不見,走屍如同失控了一般,連連狂叫,向着宋岚撲去,宋岚縱然劍術高超,卻依舊被淹沒在了走屍群中。

義莊之中,破舊的門被一腳踹開,金光瑤駕着薛洋慢慢走進,本擺放于中間的棺材已經不見了,薛洋推開金光瑤踉跄的往前走了幾步,險些跪倒在地,被金光瑤眼疾手快撈住了身子。

“成美,莫要胡鬧。”金光瑤皺眉,面上不複平時的溫柔可親。

“道長……道長呢!”薛洋環視了一周,沒見着曉星塵的棺材,本笑眯眯的神情猛然拉下,眼裏爆出了道道血絲,他明明都已經快站不住了,卻硬要往前走,神情狀似瘋癫,“誰碰了他!”

他猛地跪倒在地,一口鮮血嘔出,血順着他的唇角,淅淅瀝瀝的往下滴落,他擡眼慌張的四處尋找,忽而啞聲問道,“小矮子,道長呢?”

“在後院。我一直讓蘇涉盯着。”金光瑤半蹲下身子,扶起了薛洋,擦拭了一下薛洋唇角的血跡,“你金丹已裂,莫要再胡鬧了。還來這裏做什麽?随我回金麟臺。”

“回金麟臺做什麽?”薛洋得知道長就在後院,神情立刻緩和了下來,變臉的速度令人驚嘆,他望着金光瑤,笑眯眯道,“回金麟臺安葬我嗎?”

“成美!”金光瑤極少這樣疾聲厲色的說話,他一向都是以溫柔可親示人,而此時,卻連半點笑容都扯不出來了。

“扶我去後院。”薛洋疼的幾乎要麻木了,但是失血過多,他根本無力站住,半倚着金光瑤的身上,使得他那身金星雪浪袍都染上了一片一片的血跡。

靈氣在他體內不斷碰撞,激蕩得厲害,強忍着已經湧上喉頭的腥甜,手裏緊緊的握着霜華,依靠這金光瑤,這才能慢慢走向後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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埋葬曉星塵的地方。

後院已經什麽都沒有了,只有一個小小堆起的土堆,土堆前豎立了一塊木板,上面是用劍尖刻出的五個字。

曉星塵之墓。

薛洋的臉色驀然蒼白,而後又立刻漲紅,重重的推開了金光瑤,失力地半跪在地上,終于沒忍住喉頭的血,嘔了出來。

“道長……”他猛地持起霜華,狠狠一劍,斬斷了這木牌,将曉星塵三個字劈成了兩段。

木牌被他扔的遠遠的,霜華劍也被一并丢了出去,斜斜的插在地上,劍身靈光微暗。

他一只手不斷的挖着這土堆,不斷的重複着挖土的動作,右手指節都已經血肉模糊,面色猙獰,金光瑤站在一旁看着,實在是看不下去了,擡步走了過來,将降災插在霜華旁邊,半蹲下身子,按住了薛洋的右手,聲平氣和道,“成美,別瘋了,曉星塵道長已然入土,便由着他去吧,縱然是将他的屍身挖了出來,你也沒法救他。”

薛洋的動作一頓,低垂着腦袋,肩膀聳動,低低的笑着,忽而擡起頭,看着這土堆獰笑起來,“由着他去?滾吧!小爺就是要他生生世世都在我旁邊,就算死,他也逃不掉!”

他的臉上滿是血污,極為狼狽,可是那雙眸子卻亮得讓人恐懼,眼裏是清晰可見的瘋狂,他忽而哈哈大笑起來,“誰說我救不了他!誰說!……夷陵老祖?!魏無羨那個廢物!他不能做的事情,我偏偏要做!他做不成的事情!我定會做成!”他又轉而笑眯眯的看着金光瑤,嘻嘻笑道,“就像是……活人煉成屍。”

驚雷劈過,金光瑤面色蒼白,他看着薛洋的目光,如同在看一個不可理喻的瘋子。

“小矮子,幫我,把他挖出來!”薛洋咳嗽了兩聲,唇角溢血,他全然不顧,金光瑤定眸看了他許久,他心知薛洋此人,雖然薛洋無惡不作,經常四處挑釁,但也正因如此,薛洋實則極傲,若不是到了絕境,萬萬說不出“幫”這個字的。

“好”,金光瑤其實并不是很相信薛洋能救曉星塵,畢竟就連夷陵老祖都做不到這事情,他也不想相信,他幾乎能猜到,如果要救曉星塵,可能會付出慘重的代價。

可是多年惡友相交,他也知道,薛洋既然能說出口,那便絕無虛言。

“成美,你先告訴我,你要如何救他?”

“剖丹啊”,薛洋只手撐着地,偏頭看向金光瑤,即使模樣狼狽不堪,依舊笑嘻嘻道,“金丹乃是修道者精魄所在,以此修魂渡魂,雖無人嘗試,但是理論上還是有可能的。”

“幾成把握?”

“本來五成,現在只有三成了。”薛洋撐着地,艱難的笑道。

“為何?”

“若是我親自動手,便五成,可是你看我……呵,小矮子,動手的時候,千萬別手抖,我的金丹經不起任何波動了。”靈氣在薛洋體內肆意沖撞,劇烈的靈力激蕩,使他的經脈寸寸崩斷,他幾乎是咬着牙,扭曲着笑容,“要快點,我一死,金丹也就散了。”

金光瑤面上的笑容已經褪的幹幹淨淨,他垂眸看着薛洋,唇角微微下壓。

“成美,你可知你在做什麽?”

“別廢話了……把他挖出來!我不想讓他死,他就算碎魂又如何?”薛洋又低咳了起來,他擡手一把擦拭了唇角,經脈寸寸震斷的劇疼,使他眼前都一陣一陣的發黑,他急促的催道,“快!別讓老子再等了!”

金光瑤一直沒有回答,薛洋似乎已經快沒有力氣了,他半趴伏在土堆上,胸膛劇烈的起伏,右手血肉模糊,左臂空蕩蕩的,無端的讓人心酸難受。

“好。”金光瑤抽出來背負的佩劍,恨生劍身灼灼銀光,帶着寒意,攜帶靈力一劍斬下,硬是将土堆劈開,劍刃光芒擦着薛洋險險而過,他已經微微閉眼,呼吸漸弱。

曉星塵棺材正是在土堆之下,被金光瑤連人帶着棺材給掀了起來,他重重一掌掀飛了棺蓋,露出了曉星塵毫無血色的面容。

薛洋被金光瑤架着走到了曉星塵的棺木旁,半跪在棺木邊,右手輕輕的觸碰了一下曉星塵的臉頰,留下了幾道血印,他一邊低咳一邊笑着,“哎,道長……你說你跑什麽?早就說了,你跑不掉的……哈哈哈……”

“若是沒了金丹,你便是死路一條。”金光瑤看着薛洋,早已笑不出來了,“成美,莫要逼我。”

“小矮子,陰虎符已在你手,無人再能阻你的路!……”薛洋趴在棺木邊,轉頭半眯起了眼睛,毫不掩飾自己的兇殘,唇角微揚,神色陰鸷道,“我死後,必為邪神厲鬼一類,你立刻着人獻舍……這日子我可還沒過夠,道長是我救活的,他生生死死都只能是我一人的,但凡敢染指者……殺!”

直到此時,金光瑤方才真正理解薛洋的打算,他忽而笑道,“小流氓就是小流氓,這般逼人獻舍的事情也能做得出來。不過罷了,助你一把又何妨?”

“在哪裏開始剖丹?”

“在這”,薛洋試圖撐起自己的身子,而卻無力再動一下,他搖頭道,“我沒力氣了。”

醒時剖丹,薛洋本就是強弩之弓,這一劍下去,便是他的命了。

恨生劃開他的小腹,他幾乎能感覺到自己小腹汩汩流出着溫熱的血,冷意從四肢慢慢的竄上心頭,冷的他微微顫動,卻硬是挺着一聲不吭。

金光瑤不是溫情,薛洋亦沒有魏無羨那樣多的時間等待,他只能速戰速決,血頃刻便染透了薛洋身下的泥土,他仰躺在地上,睜眼看着天空,黑壓壓的,已經劈過好幾次閃電了,雷雨說到就到,豆大的雨滴砸落在金光瑤和薛洋的身上。

“小矮子……我冷……”他一向殘忍野性的雙眸,終于稍稍染上了一絲無奈,“這……太他媽的冷……了……”

血順着他的唇角,在他俊俏慘白的臉上,劃過一道血線,極為刺眼。

“你幫我……取下我的眼睛,用靈力溫養……給曉星塵。”薛洋一邊艱難的說着,一邊冷的發顫,“他越是不要我救,我……偏要救……他以為他是誰?……小爺偏……不聽他的……”

“小矮子……”

“成美,你且閉嘴吧!”

金光瑤似乎已經到了忍耐的極限,他咬着牙,從牙縫裏崩着字道,“好!都給他!”

醒時剖丹,生時挖眼,任何一種都足以将人逼瘋的劇疼,薛洋硬生生的嘗遍了,卻一聲都沒哼出來,牙關都已經被他咬得出血。

“你若是疼,便叫吧……”明明被剖丹挖眼的不是金光瑤,金光瑤卻覺得自己已經累得擡不動恨生了,雨水和汗水混在一起,他全身濕透,半跪下來,将薛洋攬在懷裏。

“嗯……我疼……”嘴裏喊着疼,薛洋卻依舊笑嘻嘻着,挖眼後的血順着他的臉往下淌,被雨水沖散,“這下好了……真是死也死過了……”

“嗯,死一次,你便知道疼了”,金光瑤溫聲嘆道,“成美,你真會為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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