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天元之禍
公儀林雖言操縱法器更好,但清河本身沒有飛行法器,确切而言,鲲鵬一族在天空上絕對的淩駕力,讓他也瞧不起靠用靈氣控制的飛行法器,公儀林只得認命地邁開兩條腿随他穿街走巷。
“到了。”
就在公儀林準備撩袖子不幹走人,清河停下腳步,忽然道。
公儀林随之步伐停下,定睛一看,念道:“堵鄂門。”他側過臉看着清河,眉宇輕蹙,“長門由十大煉器師家族共同主持秩序,每個家族派出一名長老代表家族參與長門大事的商讨,堵鄂門相當于長門暗地裏的刑罰閣,不過每年長門的煉器師大比也是堵鄂門主持,獎品豐厚。”微微停頓一下,他移開目光,重新看向這看似氣勢恢宏的牌匾,“你該不是懷疑上次天苑長老無故襲殺于我,是和堵鄂門有關?”
清河:“猜測再多,純屬推斷,我這次來,便是證實。”
天苑自然有他獲取情報的渠道,清河不會無的放矢,公儀林義正言辭道:“雖然我不清楚你收到了什麽消息,但我敢說這堵鄂門一定不是個好地方。”
清河眉峰輕挑,“哦?”
“堵鄂門,‘鄂’本身就有正直之意,在前面加上一個‘堵’字,不知起名字的人是何用意。”公儀林看樣子很不待見這個名字,直言道:“要不要進去看看?”
“十大長老,其中有一個長老的兒子前些年娶了納蘭家三公子的女兒,你确定要去看看?”
‘看看’二字咬的有些重,似乎在提醒公儀林什麽。
公儀林這才反應過來,記起自己好像前不久才宰了納蘭家這一輩最受矚目的納蘭逸皇,左手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貴人多忘事,你瞧我這記性,一不小心就給忘了,哈哈,哈哈哈。”
清河:……
笑了幾聲,也覺得無人捧場有些尴尬,公儀林停下來,像是什麽事都沒有發生一般,“納蘭家以畫入道,對人的構造,骨骼更是了解的細致入微,我這幅‘尊容’也不知有幾成可能瞞過他們。”
“看來你也察覺到了。”清河淡淡道。
公儀林收起了玩笑的面孔,難得正經了起來:“納蘭家也算有些勢力的,但納蘭逸皇死了的這些日子,不見他們有什麽大動作,就有些奇怪了,長門繁榮的背後本身就是各路勢力交集,紛亂無比,如今凝青的到來,讓這局面更加撲朔迷離。”
“羽皇雖然如今看來大權在握,但昔年妖族內部動蕩,火鳥一族為争皇位,兄弟反目,相互厮殺,羽皇更是被下蠱,險些一命嗚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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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儀林倒是第一次聞此辛秘,凝青對從前的事情多是三緘其口,“蠱易種難解,但看羽皇如今的實力,蠱不但解了,還沒有留下後患。”
清河:“你難道不想知道是誰繃住羽皇解了蠱?”
公儀林微微一怔,後道:“世上有如此能力的人屈指可數,我所知道的就有一個。”他緩緩開口:“我的九師兄,李星宗。”
清河提醒他,“還有一個。”
公儀林眸光一閃,“你是指……蠱王?”
蠱王,蠱身萬蟲王,任憑世上再厲害的蠱毒,只要沒有斷氣,對蠱王來說,化解都是輕而易舉之事,對于萬蠱之王,除了它自己的毒,天下何毒能入其眼?
清河:“想來羽皇這次來長門,不止為了尋女,順道拜訪一下故人也在情理之中。”
……
事情正如清河料想,此時在幾十裏外,紫晶龍王面帶不喜,豎瞳冷冷盯着主動登門的兩位不速之客
三人隐隐呈現對峙的局面。
當然,主角是紫晶龍王和羽皇,凝青的修為遠不達他們的層次,安靜地立在一旁。
恰逢扶桑樹的綠葉上爬下一只肉乎乎的蟲子,落地搖身一變,成為颠倒衆生美男子的模樣,“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我說龍王大人,你又惹回來什麽了不得的人物?”
刻意上揚的語調,還有看好戲的神情,紫晶龍王卻是一點也沒有惱怒,還生出一分笑意,“你終于願意化為人形。”
要知道,自從騎到龍背上,蠱王便立馬化作了蟲子模樣,死活不肯變回來,紫晶龍王問其原因,後者大言不慚道:“便宜主人常說,就算是一只蟲子,也要守身如玉。”
因為這句話,紫晶龍王心中默默給公儀林記上一筆小黑賬。
蠱王擦擦眼睛,眼角上挑,帶着幾分春意,“哪裏來的這麽标志的小姑娘,細看還有幾分面熟。”
被他望着的凝青施施然上前,盈盈一拜,“青兒見過碧叔叔。”
蠱王被他這一拜吓得後退一步,險些化為蟲子模樣,揮揮手,“誰是你碧叔叔,快,小丫頭片子閃一邊去。”
凝青沒有再上前,幽幽嘆口氣,“時過境遷,原來失憶竟能連人的性子都改變。”
她對方碧僅僅見過一次面,但當時站在湖邊吹奏長笛的男子,還是給她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象,那時梨花朵朵落,悠悠笛音,湖面起波瀾,男子回眸,便是傾倒衆生,連女子都要嫉妒失色。
可面前的人,與那人一模一樣的面容,神态又完全不同,像是受到驚吓的小蟲子,躲在綠葉後。
紫晶龍王走過去,不着痕跡地擋在蠱王身前,“給你們一個機會,說明來意,否則本座還真想領教一下火鳥一族聞名于世的烈焰斬。”
蠱王從他身後探出個腦袋,狐假虎威道:“聽到沒有,再不說話,他弄死你們。”
凝青失笑。
一百多年足夠她查到很多事,所謂緣分糾纏,因果交彙,當真是再神奇不過的事,她不由想到當初跟在公儀林身邊,後者紅衣飄飄,對年幼的她曾言:“萬古浮生夢,誰為王?四海八荒,天道主命。”
“天道主命。”凝青閉上眼喃喃低念一遍,睜眼時,方道:“我和父王只是前來探望故人,龍王不必抱有敵意。”
羽皇看着愛女悵然若失的神色,便知她是想到了不該想之人,對着紫晶龍王沉聲道:“若是想了解方碧的過去,還是請我們進去的好。”
此時的羽皇完全沒有第一次出現在公儀林算命攤前滄桑智者的模樣,寬大的袖袍鼓風吹動,王者形象顯露無遺。
方碧。
這個名字不知何時成了紫晶龍王心頭的一根刺,他想了解這個人的過去,想知道怎樣的經歷才能孕育出一個如此高貴倔強的靈魂,但方碧的過去和另一個名字牢牢捆綁。
沒等紫晶龍王開口,方碧便向左移開一步,露出半邊身子,“你們進來好了。”
聞言紫晶龍王深深看了他一眼,卻沒有開口。
話已經說出口,蠱王才反應過來方才自己急不可耐的樣子有點傷人,不由有些忐忑的看了眼紫晶龍王,畢竟這是這頭龍的地盤,萬一他不高興,将自己丢出去怎麽辦?
要知道他的便宜主人現在可是身上沒什麽錢,它可不想跟着睡大街,比武招親時毫不猶豫跟紫晶龍王跑也是這個原因。
紫晶龍王自然是感覺到那不時偷瞄自己的小眼神,剛開始的幾分氣惱也徹底散去,他斜眼看着蠱王,後者立馬別開目光,裝作賞花賞月賞腳下的黃土地,這麽一低頭,完美錯過了紫晶龍昂唇角的笑意。
幾人剛到院子中,蠱王就徹底忘記剛才的窘态,激動道:“快跟我說說我的過去,是不是呼風喚雨的大人物。”
他一心想追随李星宗征戰天下,若是自己以前有個牛逼哄哄的身份,簡直是再完美不過!
羽皇坐下,看着手舞足蹈的蠱王,“的确是性格迥異的兩個人。”
昔年公子碧,沉默寡言,曲動魔都,和眼前說話眉飛色舞的完全是兩個人,一個人若是能抛下所有過往重頭來過,不知是幸還是悲?
他看了一眼凝青,後者微微颔首,“故事很長,還是我來說為好。”
蠱王聳聳肩,“除了我神勇的那部分,其他都可以掠過不要。”
凝青失笑,待空氣完全安靜下來,朱唇微啓:“修真界紛紛擾擾無數,但真要說能讓人記憶猶新的只有四件事,一為千年前的天元之禍,絕代天驕離奇發瘋,各大門派聯手将其鎮壓誅殺;二是三百年前,天苑掌門坐化前将掌門之位傳位于資歷最淺的清河,三乃第三次人魔戰争爆發,受戰争波及妖族內部動蕩;最後一件便是,三十年前,神夢谷谷主以燃燒元神為代價,窺得天機,留下‘仙緣’二字,如今大陸上各大宗派深受這兩字影響,挑選弟子時更注重氣運。”
說到這裏她停頓了一下,“故事便要從這第三件事說起,人魔大戰終結,一個新的紀元開啓。”
“各大妖族不少老妖王戰死,群妖無主,火鳥一族也是如此,火鳥王受到人魔大戰的牽連戰死後,火鳥一族必然要推舉出一位新王,當時,族中呼聲最高的便是我父王還有我的叔父,最終我父王僥幸取得勝利。叔父不死心,設計給父王下蠱,父王尋解期間,又發動政變,派親衛妖兵追殺于我,而當時提供我蹤跡的,正是昔日好友。”
“我當時年幼,被親朋好友背叛,萬念俱灰時,碰見了爺……呃,碰到了你口中的便宜主人。”
蠱王雙目瞪圓,“那混賬什麽時候還會大發善心去救人。”
凝青含笑道:“也許是我命不該絕,而我的父王,則機緣巧合認識了以毒聞名于天下的李星宗。”
蠱王越聽越覺得離奇,“世間竟有如此巧合之事,便宜主人救了你,原主人又救了你父親。”
“救了我父親的并非李星宗,”凝青打斷他,“是你。”
蠱王漂亮的眉頭皺起,“我沒有救過什麽人。”
倒是陪着便宜主人殺了好幾個。
“當時你還是名動魔都的公子碧,并沒有認什麽人為主,至于你和龍紹之間發生的糾葛我也有所耳聞,李長安殒命後,你心灰意冷下只身赴死,卻被李星宗所救,再度醒來,前塵盡數忘記,大概是雛鳥情節,便跟在李星宗身邊,後來李星宗又叫你跟在那人身邊,護他安危。”
聞言,一直默不作聲的紫晶龍王冷笑一聲,“若那叫李長安的真的死了,對他而言正是機會,怎麽會傻到去赴死?”
“機會麽?”凝青喃喃重複一遍,又搖頭,“的确是個機會,在對方最心灰意冷的時候陪伴左右,龍紹回心轉意也不是不可能,當日我第一次見到碧叔叔,也曾問過這句話,這是個機會,為何不把握?”
“他只說了一句,”她看着方碧,眼前蠱王還帶着幾分天真的容顏和昔年蕭索的目光交彙——
“活着的時候尚且争不過,更何況在人死後?”
不是不想争,不能争,而是單純的争不過罷了,人已死,萬事休,如何争?
紫晶龍王目光陡然一凝,即便是再鐵石心腸的人,聽到這句話後,都不免生出幾分戚然,有如此覺悟,該是何等癡情?他垂眸,萬幸,龍紹移情別戀,何其有幸,他遇到了現在的方碧,一個完全嶄新的新身份,心裏只記得自己蠱王的身份,只惦念着征戰天下這種不切實際的美夢。
蠱王安靜片刻,奇怪的是他的理智卻是無比清醒,“你的故事漏洞太多,原主人不是多管閑事之人,一心專注于鑽研毒道,為何要出手救我?”
“上面說的事實,而對于你問題的回答,只是我個人的猜測。”
“是什麽?”蠱王盯着她。
凝青沒有立刻回答,莫名道:“這個可能怕是他也沒有想到過,”說着嗤笑一聲,“也是,那人活得如此現實,什麽事情都會從各個方面分析,講究線索,講究眼睛看到的。”
她口中的‘他’,雖然沒有提起名字,在場所有聽衆卻都知道是誰,凝青從來沒有掩蓋過她對公儀林特殊的迷戀,“這樣看問題最是理智透徹,卻也容易忽視一些很明顯的東西。”左手托着香腮,“不過,怕是過不了多久,憑借他的聰明,不難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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