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天元之禍

與離去時一樣又不盡相同。

長門的繁華如故,卻多出許多強者的氣息,稍微有點遠見的人都感覺到流淌在長門下的一股暗流,即将達到沸點,就差沒有咆哮。

公儀林坐在鲲鵬羽翼上,俯視下方,可以看見一些熟悉的面孔,多數是仇人,還有一些強者,很是面生,有的三三兩兩,有的獨善其身。

遠遠的半空中一人腳踏青蓮,似在等人。

一段很長的距離在鲲鵬的速度下,不過眨眼間就要到達,公儀林看清負手而立之人,叫道:“蔚兄。”

蔚知同樣點頭致禮,卻是目不轉睛瞧着鲲鵬:“公儀兄。”

知道他心中的疑惑,公儀林笑着解釋道:“問你們掌教借來的。”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鲲鵬明顯不悅地抖了下身子,不過力度掌握的剛好,沒有将公儀林晃下去。

蔚知眼中的懷疑漸漸散去,但目光移到公儀林身上,更加古怪,公儀林和掌教見面的機會明明不多,卻能熟稔到随意借用天苑的護山獸。

聯想到清河曾經的一句‘冥婚’,他仿佛抓住了什麽又不敢多想。

好在蔚知本不是八卦之人,他更關注修行的提升和眼下需要關注的事情,疑惑只是一瞬,蔚知很快開口說正事:“可有見過掌教?”

公儀林特別淡定地搖頭,好像真的沒有見到過似的。

聽罷蔚知不由皺眉。

公儀林道:“可是發生了什麽事?”

蔚知嘆道:“原本還是機密要聞,現在說與你聽聽也無妨。”

公儀林啞然,旋即笑道:“聽你的語氣活像是發生了什麽了不得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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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着,他從鲲鵬背上跳下,召喚出飛劍,禦空而行。

鲲鵬收攏巨大的羽翼,搖身一變,一只小巧可愛的小雀鳥停在公儀林肩頭,一人一鳥,踏劍而立,公儀林長發迎風飄揚,幾縷從小雀鳥臉上掃過,有一絲撩人心動的癢意。

無端的,蔚知覺得這一幕出奇的和諧。

二人在半空中飛行,蔚知忽然道:“你可聽說過《登仙梯》?”

公儀林巧妙地掩蓋中眼中的詫異,狀似好奇道:“《登仙梯》。”

停在他肩上的小雀鳥低頭啄了他一下,公儀林吃痛,瞪了他一眼,小雀鳥冷豔地低頭梳理身上的羽毛,理都不理他。

公儀林吃了暗虧,只能往肚裏咽,但他的心思很快回到正事上來,聽蔚知說下去。

“傳說有一畫,凡人觀之若是悟道也可成仙。”

公儀林失笑:“肉體凡胎若是不修煉也能證道求仙,便沒有無數修士大道争鋒,更沒有斬情殺親證道。”

“很早以前只是謠言,後來傳的神乎其神,”話雖如此,蔚知卻是贊同公儀林的說法:“力量的錘煉只能依靠自身努力,其他越是方便之法越是接近旁門左道。”

公儀林言語間有些道不明的意味,“旁門左道倒還好,就怕是什麽邪魔歪道。”

“你是說……”蔚知隐約捕捉到什麽,正要深究下去,公儀林便打斷他:“方才蔚兄談到《登仙梯》,莫非長門最近大批強者降臨與此有關?”

蔚知颔首:“《登仙梯》原本是機密,只有一些超級宗派和底蘊深厚的修真家族知曉,但近來不知是誰傳出風聲,今年煉器師大比之後的展會最後的壓軸展品乃是《登仙梯》。”

公儀林道:“這是好事,說不定還有機會一觀,真有什麽機緣。”

蔚知聞言偏過頭,卻看見公儀林眼中斂去寒意,說着奇遇機緣,卻是有殺機顯現。

“看來你已經知曉最後這件展品是納蘭家借杜家之手展示,”蔚知道:“你斬殺納蘭逸皇的事情已經傳開,納蘭家對此含糊不清的态度讓許多人都猜測你有了不得的後臺。”

“他們裝神弄鬼倒還扯到我身上來了,”公儀林冷笑:“不管納蘭家在籌謀些什麽,這次煉器師大比後自有分曉。”

“的确,”蔚知道:“只願屆時大局能掌握在我們手裏。”

公儀林含笑不語。

沒禦劍飛行一陣,長門的石碑已經清晰可見,蔚知道:“我還要去找掌教禀報此事,這次就先不随公儀兄一路。”

公儀林:“與其将時間花費在找尋上,不如蔚兄先想想對策,相信再過不久,納蘭家真有異動,清河掌教會主動現身。”

“我會考慮,”蔚知道:“幾日前我猜和掌教見過面,誰料他會突然消失,不過憑掌教的修為,估計不會有幾人能奈何于他。”

公儀林心道,奈何他的當然不是人,而是鬼。

似乎察覺到公儀林心中的想法,小雀鳥低頭又是一啄。

公儀林這次不怒反笑,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小人報仇,一百年都不嫌長。

和蔚知告別後,公儀林停在長門石碑下,收起飛劍,再次仰望這塊高大的石碑,兩側楊柳依舊依依。

“那是個大雨紛飛的夜晚,我卻看見了柳絮紛飛。”

這句話再一次浮現在公儀林的腦海內,知曉前因後果,再看這塊石碑,公儀林的心中生出一股說不出道不明的情緒,手掌輕輕撫摸石碑滄桑的表面,方碧曾一刀斬斷長門石碑,後來不知為何又被人補好。

滄桑的紋路說明這塊石碑曾經經歷過的一切,“方碧死在這裏,蠱王從這裏新生,不知在長門內能留下我公儀林的什麽。”

不知為何,公儀林忽然豪情萬丈道:“男兒在世,當求身後名!”

一頭冷水立馬澆灌在他頭上。

“只怕你的惡名早已在長門內外傳開。”

公儀林:……

他冷漠的別過臉,對肩上的小雀鳥道:“麻煩你變成鳥的時候別說人話。”

小雀鳥揮翅将他的臉拍過去。

公儀林哼哼兩聲,厚顏道:“爺爺我的盛世美顏差點就被你拍歪了。”

說話的同時,眼角的餘光在四周流連一番,踏出一步,進入長門界內,臉上的嬉笑之意褪去,在高空中,只是感受到有不少高手的氣息,真正踏入長門後,公儀林立馬就察覺到有好幾撥人馬駐紮在長門。

同公儀林走前不同,長門的人多了,繁華卻淡去不少,街上再也看不見人來人往挑選法器的盛景,相反,每個人都是充滿警覺,不少來買法器的人都是買好後低頭匆匆離開。

如今的長門已經徹徹底底淪為一個是非之地。

公儀林将琉璃帕戴在臉上,完美僞裝成一個泯然衆人矣的少年形象,眉宇間頗有些郁郁不得志,無論誰一眼看去,都容易降下心頭警覺。

換言之,這是一個容易被輕視的形象。

公儀林對此很滿意,沾沾自喜道:“這次哪怕是羽皇,都未必能認得出我。”

一雙黑豆眼掃過周圍,小雀鳥目光中多了凝重,“長門今非昔比,不要輕舉妄動。”

公儀林點頭,“我有分寸。”

他走在街上,就像是一個極為平凡的少年,低眉順眼,抱緊懷裏的一只小雀鳥,看上去很害怕的樣子。

清河在他懷裏撲扇兩下翅膀,覺得有些不自在,還是停在公儀林肩上更舒服些。

“別亂動,”公儀林道:“這樣更有助于我僞裝成一個膽小少年的形象。”

“少年?”小雀鳥似是嘲諷道,但終歸是停下掙紮,半卧在公儀林懷裏,羽毛都顯得柔順不少。

公儀林看似步履匆忙,走得卻很穩,他的體溫很涼,越是到偏僻的地方,周圍的修士修為也漸漸不怎麽入流,小雀鳥漸漸有了倦意,頸部側向公儀林的胳膊,慢慢合上雙目。

到了人煙稀少的地方,公儀林方才停下腳步,看向懷裏,小雀鳥褪去平日裏高冷的形象,正窩在他的懷裏酣睡,模樣乖順。

任何人看了都會心軟的畫面,公儀林卻是怒道:“竟然在老子懷裏裸睡,快給我起來!”

清河早在他出聲前已經被他的氣息驚擾醒來,這會兒聽到這句話第一反應便是低頭狠啄一下。

方才人多不方便,現在到了僻靜的地方,公儀林掄起袖子,就準備和他幹上一架。

就在這時,地底發出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公儀林一低頭,正好看見一只黑甲蟲鑽出來,順着他的袍子直接爬上去,小雀鳥對這個爬上公儀林的外來者顯然心中不喜,微微一張嘴,黑甲蟲頓時像風一樣,跑得沒影。

公儀林感慨道:“都說它致命弱點是速度,現在看起來,該是優勢才對。”

上次清河對這只小蟲子還沒有敵意,這次竟想直接啄死。

“生死面前任誰都會激發出莫大的潛力。”

循着聲音望去,遠處的一處小山丘上,一錦衣男子立于上,黑甲蟲爬到他身邊才停下哆嗦。

公儀林輕輕‘咦’了一聲,“那件黑袍終于在幾百年後失寵。”

山丘上的人赫然是李星宗,他今日穿着顯貴者的服裝,負手而立,有君臨天下之勢。

“今日一位故友到訪。”

三言兩語,算是解釋了不穿黑衣的緣由。

李星宗口中的朋友,想必身份也是不凡,公儀林道:“一眼望去即是不凡,師兄這樣未免太招搖了些。”

李星宗看了一眼公儀林道:“哪裏比得上小師弟,我記得有交代你萬事不要太過招惹,你倒

是很好,眨眼間,舉世皆敵。”

仙傀門,神夢谷,納蘭家,不死聖地的鳳凰……走到哪裏都是腥風血雨。

“舉世皆敵?”公儀林反複咀嚼了一下這個詞,低頭看着懷裏的小雀鳥,“你覺得呢?”

白光一閃,小雀鳥化身一位冰山美男子,白衣黑發,三千青絲未系,仿佛天地之間只有他一人而已,只見他薄唇輕啓,淡淡道:“天下誰人不識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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