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理所應當
一轉眼之間,二十多天過去,鬼煞給他裝了一箱子的藥,恐怕能吃上一年,直到他的病完全好幹淨。
蕭陵便要走了。
他走的那天早上還吃了月尚煮的皮蛋瘦肉粥,連頭發都是月尚小心翼翼的束起來。頭上還插着那根月尚買來的玉簪子。在他走之前,一切都與往常一樣,沒有一點不同,仿佛這一天誰也不知道他們将從此訣別。
然後吃完早飯,月尚便說要出門買些東西。
直到蕭陵出門,他都沒有回來,回來的只是一個車夫,一輛馬車。他過來說是有人雇了他,要他來接一個人。
蕭陵便上了馬車,離開了這座深山。
劉曠轉身看見了竹屋後面躲着的月尚,他眼睛都是紅的,卻沒有流出一點淚來。
可劉曠卻分明覺得,他已經痛哭流涕撕心裂肺了。
劉曠跟着鬼煞進了竹屋,劉曠終于問出來了,在他心裏,顫抖着憋了二十多天的話。
“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鬼煞淡淡的斜了他一眼,漫不經心道:“這世上怎麽會有不勞而獲的事情呢?想要得到你想要的,不就是得失去點東西嗎?”
他又頓了一下,擡頭看向劉曠,說:“這是從小就有人告訴我的道理。”
劉曠幾乎要被他氣的不會說話了:放屁!
他早就在蕭陵那裏聽說了鬼煞的“偉績”,什麽向窮人索要萬兩黃金的,什麽逼宰相辭官回鄉的,什麽向父母索取長子之命的!
這是簡單的“一物換一物”嗎!這簡直……簡直是心理極變态!要把人往死路上逼!
鬼煞看着劉曠,很奇怪的,就想說出一點什麽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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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摸了摸劉曠的頭,已經長出了些許硬茬來,摸起來有些刺手。
“這不就是應該的嗎…”他的聲音又輕又淡,好像随着微風,飄渺到不知道哪裏的遠方。
“我七歲的時候,鬼羅救我二哥的條件,便是要把我帶走。”
劉曠猛地擡起頭,鬼煞的瞳孔極其的黑,仿佛要把人吸進去一般。可是又帶了一抹若有若無的薄紗,仿佛清晨森林中吹不散的霧霭。
不知為何,劉曠的心驟然停了一下,他看向地面,緩緩開口,聲音十分的低:“那又如何呢?你會很開心嗎?你這樣做…”
“會。”鬼煞笑吟吟地開口,他聲音極輕,他帶了一種讓劉曠不由得顫栗的笑意來。
“我很開心。”
劉曠戰栗着瑟縮了一下,不知道該怎樣面對這樣一個瘋子。
他怔了半饷,張了張嘴,無意識的說道:
“怎麽會呢…你一定…難受的要命…”
他緩緩阖住了眼,臉上閃現一種悲戚之色,鬼煞看見這個青年的身子微微的抖了一下。
他開口,聲音如同在茶碗裏晃蕩的茶,好像一不小心就要全部撒在地上了。
“怎麽會呢…我現在看見打孩子的父親……都覺得心疼地要死。”
有一陣山風透過竹屋的縫隙吹了過來,夾雜了一種淡淡的不知道從多遠的山頭吹過來的桂花香,這花香路過溪流岩石,路過枝桠鳥魚,把香氣所有的粘稠都留在路上了,現在飄到人面前,只剩下十分清淡好聞的香氣來。
鬼煞停在劉曠頭上的手猛然頓了一下,暮然想起七月十五號那個夜晚,蒙住了眼的少年,大聲的歌唱,可因為他唱的太過于破碎,聽起來,就像痛苦的嘶吼一樣。
鬼煞忽然開口道:
“我給你剃發吧。”
劉曠猛地擡起頭來。
月尚失魂落魄地從外面進來的時候,看到的便是一副匪夷所思的奇妙景象。
只見青衣的青年閉着眼睛坐在椅子上,雙手緊緊的握在一起,放在腿上卻抖如篩糠,牙齒也不住的打顫,哭喪着臉,甚是驚恐懼怕,那模樣,仿佛是剛被大王劫到寨子裏的黃花大閨女。
而他後面又站了一位白衣公子,因為戴着面具看不清表情。但從那雙十分有興致且專注的眼睛上就能看出此人是十分的自得。
他手拿了一把寶劍。
那把劍本不是很大,只是在腦袋上比劃着,怎麽都看着大得有些過分。
他他的手骨節分明,十分好看,動作手腕也靈活的令人驚嘆,來回之間只見有些許的細碎的頭發絲,順着銀白色的劍刃輕飄飄的落在地上。
月尚不由咋舌:這…這是在,剪發嗎?!
只不過着實是慢了些…!!
劉曠簡直要淚流滿面了好嗎!
這鬼煞不知道抽了什麽風?
讓鬼煞幫他剃發?!且不說,劉曠還想留長的頭發變成了一個翩翩美男子,就這個理發師也足夠他膽戰心驚,屁滾尿流了好嗎?
雖然他十分明确的表示拒絕。但鬼煞則十分生硬得裝作沒聽見,來顯示他的決定是不容忤逆的。
劉曠本來是害怕,他像上次那般一刀下去,令人膽戰心驚,讓人幾乎要心跳驟停,幾乎猝死…有點顫抖的請求鬼煞,讓他稍微慢那麽一點點。
哪知道鬼煞竟然如此聽話,讓他慢一點點,他就慢地一點一點的給他剃頭。
那速度簡直,比老太太穿針線還要慢上幾百倍!!!!這種将痛苦與驚駭延長數倍,讓劉曠簡直想要吐血身亡!
那把不知道殺過多少人的劍在頭上穿梭着,劉曠額頭上緩緩沁出細細密密的汗。
月尚看着這個青年張開嘴巴,聲音猶如在大漠孤風中一片飄揚破碎的爛布一樣,又抖又顫。
“門……主……門主啊,求……您重新再快一點吧。”
月尚驚異的看到脾氣向來不怎麽樣的惡醫公子竟然穩穩當當的說了一聲好。
随即,手上的速度猛然加快,刀光劍影中。一個是很是完美的光頭,就這樣熱氣騰騰的出爐了。
直到惡醫把劍收了鞘,劉曠還是一臉懵……
他呆呆愣愣的把手放在腦袋上,摸了一把。
唔,感覺還不錯?
鬼煞見月尚站在門口一動不動,便坐在椅子上。懶懶的看了他一眼,道:“過來。”
月尚似乎是十分不喜他這種命令人的口吻,但也無法。現在他已經是這位惡醫公子的人了。
鬼煞給他扔了一個小瓷瓶,說:“吃下去。”
月尚打開瓶塞,把瓷瓶在手心裏磕了兩下,一顆孤零零的小藥丸滾了出來。
月尚皺了下眉,也沒問這到底是什麽東西,就一口把它塞在嘴裏。
這就算是個毒/藥,惡醫叫他吃,他也不得不吃。
惡醫笑了一聲,慢條斯理地開口,他聲音極富有磁力,這樣噙着笑意用那種極其緩慢的口吻說出話,卻給人一種類似于詛咒的錯覺。
“…恭喜你,來到鬼門。”
月尚猛地地擡起頭,卻發現面前這人不知道何時已經取下了臉上的白銀面具,露出一張猙獰又扭曲令人驚駭的的臉龐來!
“鬼煞!”他失聲叫了出來。
緊接着他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
他感到一股類似于撕破血肉的疼痛,從他胳膊上傳來,他撩起袖子。在胳膊上看到一個逐漸顯現出來的詭異字符。
黃豆般大的冷汗,其他額頭上滑落,不知道是因為疼痛還是因為驚駭,他眼瞳放大,幾乎目呲欲裂的吼道:“你!”
鬼煞猙獰的臉龐上發出一種類似愉悅的笑容,幾乎讓人從脊椎上生出一種寒意來。
“真吵。”
然後袖中一枚銀針刺過去,月尚直接眼睛一閉,昏了過去。
劉曠是十分同情他的。
他知道這月尚一時肯定無法接受,自己竟然成為了成為了原來激情滿懷着說要消滅、說要勢不兩立的鬼門一員!
那月尚直到醒來,也是兩眼無神,仿佛靈魂出竅,和當時被鬼煞一下揭露身世的莫少華有一拼。
但他連學着莫少華不吃不喝,窩在屋裏三天不出來都做不到。
因為鬼煞一到飯點便拎他起來做飯。
做飯也就罷了,還不準分心,不準不好吃。
劉曠看着這個剛剛與一心一意呵護着的人被迫分離。又得知自己身陷邪派,然後又被逼着做不準不好吃的飯。那漂亮的小臉在跳躍的火光裏映着,睫毛落下長長的陰影,根根分明,微微顫抖,分外地惹人心疼。
劉曠嘆了口氣問,忽然有些懷疑鬼煞非要把這人留在身旁的原因了,大着了膽子問道:“……門…門主……為什麽…非把月尚留下?”
他心中有一個似乎荒謬到可笑的想法。
鬼煞沉默了一會兒,說:“當年我給蕭陵治眼睛的時候,這月尚做了三天的飯。”
好了,好了,不用說了。
劉曠看着月尚,在火光前幫鬼煞做飯的身影,嘆息了一聲:你這月尚沒事做飯那麽好吃幹嘛?!他搖搖頭,然後又狠狠的啃了一口月尚鹵了一下午,剛剛出爐的香噴噴熱騰騰的肘子。
卧槽!真他媽好吃!!!!!
沒良心的劉曠早就把“月尚好可憐”,“蕭陵好可憐”,“鬼煞竟然為了吃做出如此喪心病狂之事”這等想法全部抛之腦後,大快朵頤起來。
然而這段終于有了油葷的幸福生活,只維續了短短三天。
月亮越來越圓了。
這個竹林,也不該再呆了。
惡醫惡名遠揚,得罪人無數。這一個月來,光是來刺殺送死的就有五六個。若是鬼煞發作的時候,剛好有人來刺殺他,那就麻煩了。
而這件事,是萬萬不能讓月尚知道的。
鬼煞放了一只鴿子,第二天早上便來了一個人。
正是劉曠覺得十分十分漂亮十分十分十分冷淡的鬼無。
唔?氣氛有些不對勁?
月尚的炒菜勺子怎麽掉了?!眼圈怎麽紅了?!
“無傷!”月尚喊了出來,眼淚也刷刷刷地流了出來。他一把奔過去,死死地抱住了鬼無!
講真,劉曠當時是真的驚呆了!這月尚在蕭陵走的時候沒哭,在知道自己成為了邪教的一員之後也沒哭,在被鬼煞逼着做不準不好吃的飯的時候也沒哭!偏偏在鬼無出來的時候,哭得像個受盡了委屈後看到媽媽的孩子——咦?似乎比喻有些不妥?
而且對劉曠來說,最最重要的是:
卧槽,這小子竟然敢抱住這位冷美人!!
卧槽,冷美人竟然笑了。
卧槽,冷美人竟然笑了!!!
卧槽,真好看………
兩人在一起抱了好長時間,才戀戀不舍地分開。
好吧,戀戀不舍的人是月尚,那鬼無,從剛開始笑了一下之後,一直都是面無表情的,只是在那略有些漣漪的眸子裏,還是能看出她波動的心情。
“……無傷,你怎麽會在這?”月尚忽然想起了什麽,緊張的看向鬼無。
鬼無沉默了一下,淡淡的開口道:“我現在……叫鬼無了。”
月尚一愣,伸手就拽住鬼無的手。
月尚低下頭,十分笨拙又慌亂地解開鬼無手腕上那個腕帶,她潔白如雪的手腕上,赫然印了一個不深不淺的印記。
這印記通體呈黑色,似乎是從皮肉之下長出來的一樣,說不上來是什麽形狀,只覺得像是巫師一筆一劃寫出來的符咒,細細看起來讓人覺得詭異恐怖。
和月尚自己手腕上的一模一樣。
但與自己不同的是,他這個印記上面縱橫了一道又長又深的疤痕。
鬼無似乎剛想到什麽,猛地地抽回自己的手臂,那月尚眼睛忽然爬滿紅絲,他幾乎是顫抖着沙啞着問道:“………去年,元宵節那天,是你嗎?”
鬼無慢慢地把衣袖回歸到原處,一句話也沒有說。
月尚的聲音裏已經帶了哭腔:“——是你,那天是你,對不對?!我就說……像我這麽差勁的人,怎麽會打得過鬼徒吶……肯定肯定是你啊……”
他伸出手,似乎是像要摸摸鬼無的傷口,卻又停在半空中,幾乎是手足無措地哭了出來。
“對、對不起,對不起無傷……我真的不知道是你……疼…疼嗎…”
鬼無一點一點的拭去月尚的眼淚:
“沒事,我不怪你,真的,不疼了,別哭,阿尚,阿尚別哭…”
忽然之間一道冷冷的聲音不耐煩的打斷了他們。
“鬼無,現在就帶着月尚去鬼門!”
“是。”鬼無行了個禮,就帶着哭唧唧的月尚走了。
鬼煞一扭頭,便見劉曠單手托腮,一臉若有所思。
口中喃喃道:“這cp線有點亂呀,這月尚到底是直是彎……”
他本來一直以為,這位月尚與蕭陵是那種我願意為你死的傳說中的模範同性戀情侶,至于那個他只是聽過的無傷,就是一個路人版的女炮灰罷了……今天這個架勢好像有點什麽不對勁了……
嗯………莫非是這段時間遇到的基佬太多了,這次把一個正經好直男想彎了?
鬼煞拿劍鞘敲了敲劉曠的腦袋,說道:“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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