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血應該是苦的嗎
這樣的情況很明顯有什麽不對。未記名從沒有過這樣劇烈的、帶有恐懼的反應。他認識這個女孩嗎?
顯然是否定的。他的舉動讓衆人有種不祥的預感。
“小甜心?”死侍試探着喊了一聲, “未記名, 你聽得到哥說話嗎?”
未記名沒有回應,對外界的信息已經失去接收的能力。如果忽略他還在微微起伏的胸膛,有人或許會以為他是一具被美杜莎凝視過的屍體,屹立不倒只因為被凝成了石像。
娜塔莎鉗制住皮特羅,足以致命的電流在指尖跳躍,随時都能按上他的脖子。
這一對兄妹沒有經過九頭蛇徹底的洗腦, 顯然将自己的親人看得比九頭蛇給他們的任務重要得多。
果然, 旺達嘴唇微微蠕動, 好像要說些什麽。
場面一度十分混亂,誰也不敢輕舉妄動。
“你對哥的小甜心做了什麽?”死侍幾乎立刻就要撲上去,事實上如果沒有那片紅色的屏障,他一定已經這麽做了。
旺達·馬克西莫夫沒有回答, 她用一種混雜着歉疚和決心的神情盯着未記名,鎖住他的雙眼。
那雙失去神采的眼睛裏寫着太多與他年齡不符的痛楚,卻并沒有與之相符的銅牆鐵壁。
就好像在他自己毫無知覺的時候, 一株吸血的藤蔓已經從他的胸口破出,将他密不透風地包裹在內。
現在帶刺的荊棘已經刺破皮膚, 藉由鮮血的養分生長得更為瘋狂,以至于遮住了他的眼睛。
她沒法分心去看未記名的幻境,也無從知曉自己到底構築了一個什麽樣的空間,但是現在未記名幾乎渾身都在微微顫抖了。
好像很冷,或者很害怕。
旺達痛恨自己的能力,她認真地痛恨着每一分不祥的、在空氣中逸散的紅色, 尤其是它能給人造成的巨大痛苦。但是她需要它,現在尤其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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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為了遙遠的複仇,只是近在咫尺的、自己的弟弟需要她這麽做。
“放了皮特羅,”她要求道,“放了他,我就放開這位先生。”
沒人有動作,死侍已經聽不進去她的任何條件,如果沒有面罩遮掩,一雙眼睛怕是都要紅了,雙手攥緊武/士/刀,一副要将她碎屍萬段的樣子。
兩方僵持着,誰也不敢輕舉妄動,就怕另一方一氣之下把票給撕了。
勉強算是個外人的赫爾穆特·澤莫覺得他是不是該現在開溜才比較明智。澤莫上校感覺到圍繞着死侍和未記名之間,其他人根本插不進去的那種氛圍。
忽然覺得他需要可愛老婆的親親抱抱,才能從地上起來。
他轉而将視線轉向旺達背後的實驗室內部,剛才冰凍倉中那個身影似乎稍稍動彈了一下。
當然這也有可能是他的錯覺,澤莫決定将注意力集中在盯緊紅骷髅上。
絕對的寂靜中,未記名突然動了。他猛然睜大眼睛、松開了手中的槍支,步/槍落地的聲音在密閉空間裏格外響亮,槍身在地上微微彈起,才完全躺在地上不動了。
死侍像是被這個動作驟然驚醒,幹脆把武/士/刀也丢掉,上前兩步,一把抱住了未記名,帶着點不知所措中的期望。
未記名的眼睛裏什麽也沒有,盈滿了黯淡的霧氣,将那點冰藍色光華都隐藏起來。
他發現自己走在一片草地上,四周彌漫着過于深重的大霧,每一步都從草葉上刮下不少水珠,導致褲腿濕透了,黏在小腿上格外難受。
他聽到近處傳來一陣急促的槍響,本能地蹲下身去、隐藏起身形,過長的草葉有些擦在他臉上,有種令人煩躁的微癢。
如果有什麽東西擋着臉就——
未記名忽然意識到自己沒有防具,也沒有頭盔。他心底升起了一種恐慌,感覺到徹底的毫無防禦能力、一種絕望的脆弱感。
他将身體壓得更低、更靠近地面,襯衣現在也已經濕透了,濕冷的感覺實在太過難受。
有什麽冰冷的金屬抵着他的腹部,阻止他過于急躁的動作。他低頭,才發現手裏攥緊的AKM,有些不知所措。
他有武器,奇怪的是他現在才發現這把槍,就像前一秒他甚至感受不到自己的雙手在做什麽了。這把槍之前在這裏嗎?他試圖用隐隐作痛的頭腦去回想,可是無論怎麽搜索記憶,都是一片迷霧。
就像眼前這濃郁到令人心生壓抑的霧景一樣。
對了,槍聲,正前方。
未記名猶豫着是否要向前去,他并不覺得這種狀态下,自己能和任何人正面對決。
或許就這樣轉頭吧,轉頭會比較好,就在這裏停留到縮圈為止。
未記名自從完全熟悉了游戲中各種操作之後,就再也沒有體驗過的舉棋不定再次襲來,令人窒息的猶豫将他完全湮沒了。
他邁動了腳步,不知道是由于什麽驅使着。
只是一瞬間,他不記得自己怎麽到達這裏,也不記得到底是什麽時候,他打開了瞄準鏡,由山巅向前面的山坡望過去。
他看見兩個人在一塊石頭旁邊謹慎地互相試探,直到其中一個險險獲得勝利。那個還站着的身影忽然轉向未記名,直視着準心所在的位置,摘下了三級頭。
未記名扣動了扳機。
那人應聲而倒,冰藍色眸子格外的明亮,在這本不應該能看得清他眸色的距離間,于未記名腦海中深深刻下那個諷刺的眼神。他身上的白襯衣沾上屬于自己的鮮血。
未記名忽然意識到那就是自己。
自然的後坐力和歸零使鏡頭有一瞬間偏移。
眼前劃過模糊的紅色,對面那真的是山坡嗎?未記名忽然覺得眼睛有些刺痛,他忍不住從倍鏡前擡起頭,伸手揉了揉眼睛。
手上是什麽?未記名感覺有冰涼的液體沾到臉上,劃過眼睑,導致他一下子甚至睜不開眼。腳下的草地比尋常泥土更柔軟些,但又不像暴雨後那種泥濘感。
未記名心裏湧起不好的預感,他放開槍支,掙紮着、單手撐地想要站起來。
他勉強睜眼,視線裏是紅色色塊,他低頭,看見自己手上滿是鮮血,不斷滴落在地上。
連剛才開始落下的雨滴也是紅色的,打在屍體上。
地上、他腳下踩踏的屍體上。
山坡整個都由屍體堆疊而成,男人、女人,有些手上抓着槍支,另一些沒有。幾乎無限量的鮮血從他們胸前、額頭上、四肢的彈孔湧出來。
剛才以為是露水的、已經浸透了襯衣和褲子的液體也是猩紅色的。未記名鼻腔裏盈滿了刺鼻的鐵鏽味,幾乎要吐出來。
一個小女孩從屍體之間坐起來,攏了攏全然被血液浸透,濕噠噠地黏成絲絲縷縷的頭發,歪頭盯着他。
“未記名哥哥。”
翠絲看起來完美極了,除了發絲濕透,沒有受傷,衣服幹淨整潔,沒有死侍向他展示的“恐怖片”裏那種陰森可怖的笑容,聲音也是小女孩該有的甜美。
她只是這麽靜靜地看着他,并不向前一步,也沒有伸出手來,但是她眼中的什麽東西破碎了,然後未記名有一種強烈的、想要逃離的沖動。
他不斷倒退,直到背後抵上樹幹。堅硬的木頭被溫暖的軀體取代了。
有一雙手從背後将他抱緊,很熟悉的擁抱,在已經是驚弓之鳥的未記名感覺來卻完全無法安心。
他掙紮着,轉身,腳下踉跄地踩着屍山血海,盯着看起來唯一沒有被這血腥所影響的死侍,後者張開雙臂,似乎還在希望未記名能回應他。
地上的血液像受到什麽吸引,全部瘋狂地向死侍湧過去,化為一只只手,将死侍整個人都纏繞在裏面。
未記名來不及多想,拔出手/槍,無需猶豫,立刻開了一槍。
一聲槍響,子彈好像撕裂了那個由鮮血編織的繭,其中鼓動的鮮血炸裂開來,血液飛濺,有很大一部分朝未記名的方向而來。
他不得不閉上眼睛,感受鮮血濺在他臉上,同時感覺有什麽屏障被完全打破,幻境一樣的不真實感随着迷霧一起散去。
未記名睜開眼。
夢醒了,面前是死侍的面罩,那種過于誇張的表情上還帶着一點不敢置信。
他眉心是一個彈孔,未記名的手/槍槍膛還隐隐發熱。
臉上鮮血的感覺是真實的,未記名感覺到血由臉頰流到唇邊,自抿緊的雙唇的空隙滲透進去。
血應該是苦的嗎?
然後死侍跪倒在地。
一種名為恐懼的情緒抓住了未記名的心髒,這個從來只被他當作要害注意保護、甚至視作負擔的器官,在這一刻似乎有了其他的意義。
作者有話要說: 我的小天使啊~他要覺醒啦~
最後一句話是我碼完字、放進存稿箱,去吃飯的時候突然想到的。
像個二傻子一樣丢下筷子就去找電腦把這個寫下來。
這次我從評論裏抽5個2分評論,發紅包~一人只能發一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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