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交心

許未晚倏地擡臉望着齊星熠, 燈光下，他神色嚴肅, 絲毫沒有平日散漫的模樣。

一雙眼銳利如刃，仿佛能看穿她心中所想。

她唇抿了抿，輕聲嗯一聲：“遇見了。”

唐家在京市裏也算得上有頭有臉的人物, 他今日看見唐糖，應該也知道她見着了林銳鋒。

齊星熠看着她的眼，沉默了一會。松開她，盯着她, 忽然出聲：“晚姐姐, 在《浮華》那天，你說的要将所有事告訴我，現在能說了嗎？”

“......”

許未晚本以為她會繼續追着有關林銳鋒的話題問下去, 卻沒想到他忽然将話茬轉了個彎, 讓她措不及防, 不知該怎麽開口。

她貝齒咬緊唇瓣，眼睫抖了抖，在眼底投下一片陰影。

齊星熠看着她，依舊是一言不發。

他扯了扯唇角，也沒說話。

先前被打破的沉默, 又在兩人之間凝結。

過半響, 許未晚擡眸，看着他，語氣平靜：“你都問了我今天是不是遇見林銳鋒, 還想問我什麽？”

她藏着的那些往事，全被他撕裂開，擺在明面上，又有什麽是他不知道的。

燈光有點晃，光線一下沒下的照在許未晚臉上。

齊星熠擡手撫她的臉，語氣嚴肅：“我想聽你親口告訴我...”

“比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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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明昊——”

他提出這個名字，原本肅然的表情忽然變得有些孩子氣。

許未晚扯了扯唇角，有點失笑。

橫在兩人之間的那點嚴肅氣氛，消失殆盡。

她臉無意識的蹭了蹭他掌心，聲調軟軟的道：“他就是我的經紀人，沒別的關系。只是他從見着我的第一眼，就有點奇怪，後來我從暖暖那兒知道知道，我和方明昊的媽媽，就當年那個紅極一時的方沅有點像...”

齊星熠聽着他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将前不久江寄舟查出的有關方明昊和尚家二房那位有關的事，串聯在一起，恍然明了——

方明昊将對自己童年不能救親生母親方沅的遺憾寄托在許未晚身上，想要讓許未晚遠離他，不再走上他母親當年的路。

聽完後，他抱緊許未晚的腰，哼哼兩聲：“他就是個瘋子，以後不許理他。”

“好，”她笑着應下，過會，她将他的手握緊，看着他，有點忐忑出聲：

“齊星熠，我沒你想得那麽好，為了能翻身，即使知道方明昊打着什麽心思，我也依舊和他虛與委蛇，就為了一點資源。”

“這樣有心機的我，你還敢要嗎？”

她擡臉望着他，眼神緊張不安。

齊星熠凝視她不安的雙眼一會，雙手箍住她的纖腰，低頭咬住她紅唇：“你還想逃哪去？”

唇瓣傳來一點疼意，她卻笑出聲。

“那就不逃，一輩子都賴着你。”

齊星熠低頭看着她，眼神促狹：“晚姐姐，你是在和我求婚嗎？”

“齊星熠，将這話理解成求婚，你臉呢？”許未晚一個白眼丢給他，擡手捏他臉，用了點力，“就算要求婚，也應該是你求。”

臉頰傳來的疼意，讓齊星熠皺眉，聽見她下句話，疼意頓時煙消雲散。

他看着她：“所以，你是願意嫁給我，對嗎？”

燈火下，他的眼清晰刻着她的倒影，整個眼裏都裝得是她，再無他物。

許未晚感覺到心髒處傳來一陣強烈跳動，一下又一下，将她理智帶飛到了天邊。

“我......”

與之同時響起的，還有衣兜裏的電話鈴聲。

他按住她要接電話的手，目光灼灼望着她：“不許接，快回答。”

她使了巧勁，掙脫開他，促狹道：“你猜啊。”

他不悅抿唇：“不猜。”

電話鈴聲響個不停，是小安的來電。

許未晚接通，将電話放在耳邊。

小安在那邊說：“晚姐，我到了，您快下來。還有......”

她還沒聽清小安後邊說的什麽，手機就被齊星熠奪過，按下紅鍵，挂斷了電話。

“看着我——”

齊星熠扣住她的下巴，帶點勁兒，讓許未晚不得不看着他。

她長睫眨了眨，一雙潋滟的桃花眼望着他：“看你幹嘛？”

齊星熠抿唇：“回答我剛才的問題。”

手機鈴聲又響起。

許未晚擡手将齊星熠的手指一根根掰開，看着他：“都讓你猜了，還問我什麽答案？”

齊星熠執着出聲：“你的答案？”

她搶回自己的手機，一邊往外走：“等你後來從巴黎回來，我就告訴你答案，現在就——”

許未晚已經走到門口，“先再見。”

“再見。”

齊星熠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視野裏，下秒，大衣兜響起微信有新消息的鈴聲響起。

他點開一看——

晚晚：【視頻.】

齊星熠看完視頻，唇角微微上揚。

她終于，徹徹底底将心扉對他敞開。

他敲打字，回：【都交給我】

許未晚發完視頻給齊星熠，收起手機上車，餘光瞥見副駕上的男人，恍然想起小安那句“還有”是什麽意思。

她冷了臉，将車門關上。

“你怎麽在這裏？”

方明昊回眸看她，唇角依然是常帶的溫和笑意：“我是你的經紀人，你去劇組，我為什麽不能在這裏？”

“......”

許未晚咬緊唇瓣，要動手拉開車門。

方明昊看着她的動作，眸色變冷：“你現在下車，齊星熠馬上就會收到你在一年前你在宋曉手裏留下的東西。”

她動作一滞，指尖握緊車門把手，尖銳的指甲一點點扣緊手掌，鑽心的疼意，才叫她沒有立刻失态。

車廂裏，安靜得詭異。

過了會，許未晚擡眼，冷冷看着方明昊：“你想做什麽？”

“跟我下車，今天不去劇組。”

方明昊看着她，眼底帶點笑意，卻叫人瘆得慌。

許未晚沉默一會，最後妥協：“好。”

“那就下車吧。”

方明昊走下副駕，替她拉開車後座的門，笑意溫和的看着她。

許未晚下車前與小安道：“小安，幫我給趙導請假。”

小安愣愣的點頭：“是。”

許未晚與她眨了眨眼，小安跟她許久，自然明白，堅定點頭：“晚姐，你放心。”

方明昊看着兩人的眼神交流，輕笑聲：“怎麽，怕我把你賣了？”

“防患于未然。”她冷冷瞥他眼，轉身拉開一邊的SUV上了副駕，放下車窗看着方明昊：“不走嗎？”

他笑了聲：“走。”

方明昊拉開駕駛位的門，坐了進去。

黑色SUV一個轉彎，出了巷口。

方明昊将車開到了西城精神病醫院門口，門口的保安看見他來，立刻放行。

許未晚握緊了衣兜裏的手機，抿緊唇角，掃了眼正在停車場找停車位的方明昊，揣在衣兜的手指節一點點握緊。

方明昊踩下剎車，解開安全帶，看着她：“下車吧。”

許未晚沒有立刻下車，而是反問他：“你帶我來這裏做什麽？”

方明昊的母親方沅就是在這裏接受治療，他把她帶到這兒來，絕沒安好心。

方明昊開車門的動作一頓，轉頭看着許未晚。

她眼底對他永遠都是警惕和防備。

他笑了聲，擡指松了松領帶，看着她，漫不經心道：“你說我帶你來這裏做什麽？”

“......”

許未晚抿緊了唇，眸底的戒備愈發濃郁。

依着她對方明昊的了解，絕對沒什麽好事。

“晚晚...”方明昊忽然柔聲叫她，那聲調聽的許未晚頭皮發麻。

她避開他眼鏡下故作溫柔的視線，推開車門下車：“那就走吧。”

方明昊眼底笑意終于真了一點，嗯一聲，下車跟着許未晚身邊。

西城精神病院依山而建，兩人從停車場出來，迎面而來的夜風吹得許未晚忍不住渾身發抖。

方明昊注意到許未晚微抖的身子，脫下身上大衣，披在她的身上：“你身體——”

“不用。”

許未晚皺眉躲過方明昊披衣服的動作，甚至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方明昊的手僵在半空中，眼底的笑意一點點褪去，變得冷然。

他穿上大衣，稍整衣裳，看着許未晚：“待會看見她，你就不會再拒絕我。”

“方明昊，你究竟想做什麽？”

許未晚目光一點點變冷，她不懂這人為什麽非要将自己母親的遺憾強加在她身上。

方明昊沒回答她的問題，擡腳往前走：“走吧，待會我再送你回你的公寓。”

許未晚看着他的背影，咬牙跟了上去。

方沅所在的精神病房是西城精神病院裏配置最高，裝潢最豪華的病房。

一套單獨的一室一廳小公寓，裝修布置不像醫院病房，更像家庭住宅。

許未晚與方明昊一後一前進去時，照顧方沅的護工出來，看見方明昊，與他打招呼：“方先生，方太太的病情今日很穩定，您可以放心去看她。”

“好，謝謝。”

護工走後，方明昊與許未晚道：“進去看看吧，或許這就是你的未來呢？”

方明昊的聲音向來溫和，配上一副金絲邊眼鏡，舉止優雅，只叫人感嘆一聲翩翩紳士。

許未晚卻聽得頭皮發麻，寒意一陣一陣的往上蹿。

讓她瘋狂想要逃離這裏。

逃離方明昊。

方明昊看她不動，眼底閃過不悅，直接拽着許未晚的手往卧室內走，指着卧室內的方沅，厲聲道：

“你再不離開齊星熠，她就是你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