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溺水的滋味萬春風自然是沒有嘗過的，可他如今竟沒有多害怕。感覺身體下沉的時候，他睜開了之前一直閉着的眼睛，親眼看着羅聰被朝着那不斷冒着白色氣泡的地方而去，他覺得這也夠了吧。

知道那人肯定活不了了，萬春風也沒力氣掙紮了，他想着如果他現在就這麽死去，還有沒有可能做他爹娘的兒子？村裏也有婦人四十才生子。

下輩子他不想做個人人看不起的小哥兒，他想做個真正的男子漢，想真的去保護家裏的人。

“春風！春風！”萬阿娘覺得自己嘴裏的聲音仿佛只有她能聽到，眼前除了那片河水什麽都看不到，她現在只知道一件事，她的兒子在水裏，她要帶他上來，帶他回家。

“哎呦！春風娘，你這是幹嘛啊，孩子已經沒了，你不能也去送死啊！”方才無力救起春風的人，如今只能緊緊拉住要往河裏去的萬阿娘，而萬阿爹一只手拉着自己妻子，一只手捏緊了拳頭，望着兒子可能所在的水底雙眼通紅，一句話說不出來。

沒人敢去救人，如今更是沒人敢說去撈人的話，因為村裏人默認了那是一塊死地，只要落進那個地方的人不可能活着了。

八月的河風還說不上寒冷，甚至還有一絲涼爽之感，可如今河邊每人都覺得寒冷刺骨，因為今日将性命丢在這裏的可不只是萬春風一人，還有另外的兩人。

周麻子的父母趴在河邊哭的撕心裂肺，羅聰家裏已經沒人，可人死為大即便往日他算是為禍鄉裏，也有人替他惋惜幾句，畢竟他真的太年輕了。

一個上午，往年高高興興的村裏活動變成了幾家人的喪事，每個人臉上都是悲傷，他們都沒有想到幾個大活人瞬間便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了。

河裏突然傳來動靜的時候，吓得衆人連連後退，甚至跌坐在地，待到看清那冒出水面的人是羅聰和萬春風之時，才驚喜的相互拉着手，腳踩在淺灘搭一把手拉他們上來。

“讓開，都讓開，給我留一塊空地出來。”萬春風是被羅聰從身後抱着拖出來的，幾乎是接觸到岸邊的一瞬間，他手裏的人便被搶了過去。

“春風，春風？”萬阿爹已經開始脫起了自己身上的衣服，他立馬的将兒子裹了起來。

萬阿爹脫下自己的衣服除了讓兒子裹身也是想兒子暖和一點，可他懷裏的孩子渾身冰涼，他甚至覺得他的兒子連呼吸都沒了。

“你別這麽抱着他，你讓開把他放到地上。”熟悉的聲音陌生的語調，萬阿爹看着已經動身拉扯着他兒子的羅聰，下意識的把兒子抱得更緊，他現在還不知道這一切都是怎麽回事，就是覺得和這個人脫不了幹系。

“先生，我真的不是壞人，他是你的孩子嗎？我們現在應該做的事是挽救他的生命，不是哀悼他的逝去。你們幫幫我好嗎？拉住他。”不得不直接動粗，萬阿爹覺得自己雙手突然無力，兒子被人抱走，妻子也被人拉着動不了了，那個人竟然狠狠地擠壓兒子的肚子，錘打他的胸膛！

“不用你假好心，不用你假好心！你個畜生，他死了你都不放過他啊！”萬阿爹嘴裏罵着，心裏痛着，他後悔的不行，早上為什麽要答應讓兒子出來呢？為什麽不把他留在家裏，為什麽要讓他來撈什麽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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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咳咳......”

“春風！”

“醒啦，竟然醒啦！”

一個上午，三個人出事，周麻子如今活不見人死不見屍，萬春風和羅聰去鬼門關走了一遭，雖說性命無礙，卻都是遭了大罪，特別萬春風，怕是要休養好些日子才能恢複的過來。

羅聰是在萬春風阿爹背着他回去的時候暈過去的，大家都下了一跳，明明剛剛都還好好的，怎麽突然地就暈倒了？

羅聰最後是被人擡着送回去的，不過卻沒有人留下來照顧他，因為誰都知道羅聰的性子，若是留了下來，他醒來的第一件事絕對是訛人而不是感謝你。

萬春風醒來之後又昏沉沉的睡了過去，等到半夜醒來的時候，他爹娘都守着他，一見他醒來便趕緊的詢問了起來：“兒子，餓了吧？娘馬上給你把飯菜端過來。”

萬阿娘去拿飯菜，萬阿爹則是心疼問着他身體都有哪裏不舒服，方才給孩子換衣服的時候，他可是看的清清楚楚，這孩子腿上背上胳膊上都是青一塊紫一塊的，也不知道有沒有傷到骨頭。

即便已經睡到了溫暖的床上，回到了熟悉的地方，還有家人陪着，可萬春風也就有着一絲不真實感，他明明已經沉到了河底，明明已經死定了啊！

“阿爹，我對不起你和阿娘。”爹娘盼着他長大盼着他出生，盼着他将來給他們養老，可他今日竟然做了傻事，想想，若是自己真的死了，阿爹阿娘如何能面對？

“兒子啊，來，趕緊趁熱吃，娘一直給你溫在鍋裏，還是熱的，吃了會舒服很多的。”還有許多話想要說，可是這個時候萬阿娘進來了，萬春風只得結束話題，先吃東西，他不能讓爹娘擔心，而且他也必須趕緊好起來。

今日一場驚吓，事情具體是怎麽回事，萬家夫妻還不甚明白，如今他們雖然心思複雜，如今對羅聰卻還是感激的，至少兒子确實是他救的。

前些日子，萬阿爹就思考過兒子到底是想要娶妻生子，還是和別的小哥一樣嫁人，如今他是時候問問兒子真正的想法了。

“阿爹，我沒事了，你和阿娘也早些睡吧。”萬春風确實是累了，萬家夫妻見狀也想要兒子好好休息，可他們離開之後，兒子卻也是一夜未眠。

第二日一早大，一家三口便都醒了，之後萬阿娘照常給一家三口做早飯，萬阿爹卻在兒子房間門口等着，發覺兒子醒來之後才推門進去。

“阿爹。我有話和你們說。”昨晚一夜沒睡，萬春風想了很多事，心裏也有了決定。

和萬春風一樣，萬阿爹也有話要和兒子說，那也是他想了整整一夜的事。

“春風，你先聽阿爹的，阿爹也有話要和你說。”這件事萬阿爹已經想了好些日子了，除去昨天的意外，他其實早有這個心思了。

“春風，我和你阿娘自小出生便決定讓你留家裏，可我們卻是從未問過你的想法，你和阿爹說說你心裏是怎麽想的？你想和別的小哥一樣嫁人嗎？”俗話說得好，皇帝愛長子百姓愛幺兒，萬阿爹自然自己對三個孩子算是公平了，可他更知道他心裏最疼的人是誰。

他最疼的還是這個最小的孩子，最擔心追放不下的便是他了。自己想把他留在身邊，讓他娶妻生子也是他保護他的一種方式。出嫁的女兒也好小哥也罷，便是別家的人了，許多事情沒有他們插手的餘地，若是運氣好能遇到好人家便罷，若是沒有那個運氣，那在婆家可就要遭罪了。

萬春風至今都沒有去細想過自己的親事，更沒有去想過他想娶妻還是嫁人，他一直聽從家裏安排，一心想要爹娘過好日子，不被別人欺負不被大伯一家看不起。他阿奶去世的時候，他已經記事了，很多事情他都知道，阿奶不喜歡他們家的根本原因，還是因為他是個小哥，阿娘沒有生下一個當家小子。

因為阿奶的态度，他爹娘受了多少委屈，自己也沒少受罪，可即便那樣阿爹從來都是一個态度，自己就是他兒子，要留家裏娶妻生子，如今竟然這般問，想來定是因為昨日之事了。

“阿爹，羅聰不是好人，他和周麻子狼狽為奸！周麻子想要欺負王蘭蘭，把人推進了河裏，我去救蘭蘭卻又被羅聰拉走了。阿爹，不管昨日發生了什麽事，你都別在意，我不怕別人說閑話，我就是死也不會嫁給羅聰的！而且，你放心，我真的從來沒有想過嫁人，我說的都是實話，一個字沒有騙人。”

“什麽？竟然是這樣！”知道昨日的事沒有那麽簡單，可萬阿爹沒想到事情竟然是這樣！

看着自己阿爹氣的發抖的樣子，萬春風吓壞了！他害怕，他最害怕的就是阿爹失控發病的樣子！趕緊的拉住阿爹的手，緊緊地握住，萬春風急急安慰道：“阿爹，沒事了，做了壞事的人受懲罰了。”

周麻子死了，只要自己把這事一說羅聰也是讨不到好的，他連去死的勇氣都有了，如今還有什麽好怕的。

萬春風如今不怕羅聰了，村裏人如今也正忙着看周家王家的熱鬧，沒有去搭理羅聰和萬家。

周家兒子沒了，如今正在王家大鬧，他們都覺得兒子是因為王蘭蘭死的，王家要負責。

☆、第 1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