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寵愛

向葵開了門便老爺子穿着一身涼薄的睡衣，手頭拼命的按着遙控，電視就一閃一閃的調着臺。

客廳的大燈關上了，只開了昏黃的壁燈。向葵看一眼不停閃動的電視，又看一眼老爺子，呃……鼓着腮幫子皺着眉頭，一副誰惹了自己的模樣……很生氣。

向葵趕緊老老實實的過去扒拉着老爺子擠出一個笑臉兒來，将老爺子手臂搖了又搖，眉眼彎彎，嘴巴略微的向下一壓，擺出一副道歉的模樣。

老爺子瞅瞅她，又瞅瞅牆上的挂鐘，眉頭皺的更緊實一些，面皮子動了動，被向葵拉着的手臂往旁邊一挪，就是不肯說話。

向葵搖的更加起勁兒，順帶着将頭湊過去看老爺子的臉，又擠出一絲笑來，老爺子的臉皮兒終于挂不住，老半天才擠出一句話來。

“賣萌可恥。”

向葵就笑了，親親熱熱嬌滴滴的喊一聲爸爸，老爺子這會兒那點脾氣一下子就消失的半點沒有了，全在這嬌滴滴的一聲“爸爸”中煙消雲散了。面兒上卻還要做出一副生氣的模樣，只是轉了頭輕輕地哼一聲。

向葵又是一聲“爸~”尾音拖得老長。

向爸爸瞅一眼自家閨女，又瞅一眼挂鐘，氣哼哼的說一句“差點以為你要夜不歸宿了！”

向葵自知理虧，忙趕着說新人第一天加班，熟悉環境和同事打好交道，難免回來的遲了些，舉了手做出發時的模樣再三保證說下次一定不會這麽晚回家。

老爺子氣哼哼，眉毛擰得死緊，道“還有下一次？”

向葵趕緊搖頭表忠心。

老爺子繼續翻舊賬，從口袋裏掏出手機來，指着上面的未接電話，氣哼哼道“你還不接我電話！短信也不回！”

向葵知道老爺子又傲嬌了，剛要解釋些什麽就見得老爺子不知道又從哪裏掏出一張相片出來，抱着說“桂枝啊，葵葵都不聽我話了，你說我又當爹又當媽的一把屎一把尿的把她拉扯着長大，我容易麽我？桂枝啊，我對不起你啊……”說着還不忘斜着眼睛撇幾眼向葵。

向葵揉揉眉頭，覺得心有點累。索性就不管了，老頭兒總愛這樣，這麽一念叨下去又是沒完沒了，向葵起身要走，走到房門口聽着老爺子的聲兒更大了，還帶着一絲哀嚎。

“桂枝啊……葵葵又嫌棄我羅嗦了，以前我說着話她還聽得一時半刻的，這會兒連個正眼都不給我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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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葵進了門，從櫃子裏翻出換洗衣物來，進了洗澡間還聽得老爺子沒個消停的一陣接一陣的哀嚎，待得洗淨了出來，便是沒在聽見聲音。

向葵笑笑，攤上這麽個活寶父親，其實比什麽都要好。

其實對于母親的記憶向葵算是半點全無，看着的也僅僅只是幾張照片而已，五歲的時候母親去世，至此，向父再無續弦，就這麽又當爹又當媽的将向葵撫養長大，只是言辭間總愛提上那麽兩句。不知道是怕自己忘記還是怕她忘記。

五歲的記憶不那麽深刻，只是隐隐約約的記得那時候母親總愛穿一身翠花裙子，就這麽站在小院門口等着她放學回來，那時候她紮着兩個小辮子，走路間一跳一跳的。

那人就看着她笑，面容上滿是幸福，只是後來的記憶就模糊了許多，像是一夜間做了一個夢，夢中偶爾還會出現那場很大的雨，風也很大，燈光打眼間，喇叭響徹了整個黑夜，便是聽得一聲哀嚎，轉頭只看得一灘血跡和半個破碎的人影。

此後全部，再無半點記憶。

那時候，向葵生了一場大病，病好後不太喜歡說話，就只能盯着別人的臉看，大眼睛圓溜溜的，還是紮兩個辮子，走路間一上一下的，可是面皮上卻不怎麽會笑了。

再後來，他們就搬出了小鎮，随着他們遠離的只有幾張照片。

此後的幾年，向父就帶着向葵四處走，不斷地跟她說話，連帶着沉默的向父也變得健談起來，向葵會笑了，會說話了，那個男人就抱着她哭了，哭着哭着又笑。

向葵就伸出胖胖的小手一點一點的幫忙擦幹淨眼淚，磕磕巴巴的說“別哭，爸、爸爸。”向父年近三十，站在人來人往的大街頭，望着小姑娘，哭的更是厲害。

向葵所有的記憶從那時候開始，世界于她變得鮮活起來，她學會了笑，學會了哭，學會了撒嬌，只是她卻只記得那個模糊的等待着她的身影，其他，半點全無。

之後向父帶着她定居于母親的老家w市，匆匆十幾載就這麽過去，向葵在w市讀完初中，上完高中，又考上大學，畢業，工作。

她由一個沉默的小姑娘長成一個愛笑的大姑娘，陪着她的，始終就這麽一個父親。其實她懂得，這些年向父一個人就守在這裏等她回來，這世上再沒任何人比之更加愛她疼她寵她。

早些年也不是沒有年輕的姑娘對向父暗生情愫，也有不少街坊領居前來說媒，只是向父每每抱着個照片一臉的呆樣兒，說媒的見了只是嘆口氣便讪讪離去。

偶爾碰着一兩個難纏的，向父擺出這麽一副模樣就不太見效了，就招呼向葵一聲，見人不注意，手裏頭就拉着向葵一陣猛掐，待得她哭得撕心裂肺他便是擠出一個苦笑來，說這閨女不依，誰人嫁給他，來了也只是受委屈。

如此幾次之後，再沒人給他說媒。

那時候夏天，向父就抱着半顆西瓜和向葵坐在院子裏，你一勺我一勺的挖西瓜吃，吃的好了向父就揉揉向葵的頭發，半是感慨的說。

“葵葵，你看咱爺倆，這麽吃西瓜多好啊，要是再多上一個人，西瓜可就不夠分了，以後你就記住，甭管是誰，你都說不願意。再多說幾句，你就使了勁兒的嚎，嘶聲力竭的嚎。”

向葵臉圓圓的，紮着倆麻花辮，就抱着西瓜懵懵懂懂額點頭，小辮子一顫一顫的。末了就盯着向父看，忍了許久終究是忍不住，瞪大眼睛問“可是，爸爸，你為什麽總是挖我的西瓜吃啊？”

向父眨巴眨巴眼睛，挖起一勺子西瓜往自己的嘴巴裏送，又用另一只手去敲向葵的頭“咱爺倆還分什麽你我啊！傻！”

向葵“哦”一聲，趕緊握住手裏的勺子，一下一下加緊的往自己嘴巴裏送西瓜，動作快了不止一拍。

回憶一下子被拉得老長，向葵在床上滾一圈，又聽得向父起身的聲音，吧嗒吧嗒拖着一雙鞋子走過來，待得路過她的房間稍稍停頓一下，嘀嘀咕咕說一句“知道你沒睡着，嫌棄我啰嗦就不說話，小性子越來越厲害了！”說完一跺腳，半是傲嬌的哼一句。

向葵睡在床上掩住唇嗤嗤的笑出聲，半會兒，聽得手機“叮”一聲兒的響，進來一條短信。

“下次晚歸一定要和爸爸道平安，爸爸會擔心。”

向葵握着手機一下子就濕了眼眶，将燈熄滅，剛要睡覺，又聽得手機“叮”的一聲，打開一看……“安全到家了沒？”

顯示為陌生人，向葵索性就不管了，将手機放在枕頭邊，側着身子躺下去，可是立刻又彈坐起來，從枕頭邊拿過手機，反反複複的将號碼看上幾遍，試探性的回了句“到家了，謝謝李總監。”

短信發送過去後，向葵就握着手機瞪大眼睛看天花板，心裏邊碰碰碰的跳個不停，就這麽等了許久，再沒回複，許是發錯了人。

她便又将手機放回原處，翻個身将臉紮向枕頭邊兒，睡覺。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看到很老很老的那種自行車了，有些感慨。

很多很多年以前，我爸就是騎着那種自行車，鳳凰牌上海産的，然後我坐在橫杠上，我媽坐後面一輛車，一家人

PS：明天無更新，後天九點約，請多擔待，正在努力存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