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諷刺

向葵覺得自己的臉如果是一塊瓷器，這會子估計已經裂開了好幾條縫縫，風刮過還會有“嗖嗖”的聲音。

她強硬的擠出一抹微笑來，轉過頭去說一聲，“嗨~”。

向葵內心糾結的恨不得攪成一團麻花來。她看着楊曉暢一步一步的朝她走來，路燈在她轉過來的一瞬間全部亮了起來，五光十色的燈光打在楊曉暢濃妝濃抹的臉上，這樣看過去她活像索命一個女鬼。

向葵忍住了想要逃跑的沖動，擠着一抹微笑将她看着，并不說話，亦或是無話可說。

其實她們已經很久不曾見過了，從那個時候，她說出那樣的話後，兩個人的友情就算是走到了盡頭，即使在一個宿舍也都是沒多見過。後來，忙兵荒馬亂的年代，向葵早早的就搬出去了，住的是公司的員工宿舍，不多久，又換了工作，最後回了W市。

仔細算來，這應該是她們兩年後的第一次見面，向葵都有些佩服自己是怎麽将現在的她與記憶裏的姑娘聯系起來的。

楊曉暢左右看了看向葵，問她“一個人？”

向葵點點頭，楊曉暢接着說：“要不要去我們那邊玩會兒？”說完将頭扭過去，對着江灘邊的一堆人招呼一聲。

向葵搖頭拒絕，她向來不喜歡和不認識的人有過多的接觸，更何況是這麽一種尴尬的情況下。

楊曉暢将她上上下下的打量一遍，然後風情萬種的撩一下頭發，問她“他……有跟你聯系嗎？”

向葵看她一眼，內心有點感慨。終于說到了點子上，不用說她也知道楊曉暢口中的“他”指的是誰。

只是到了現在她才終于知道，原來楊曉暢對他的喜歡早就超出了所有，只是她一直藏得很好，甚至可以微笑的祝福他和辛陽，可以為他們牽橋搭線。

要不是最後……向葵忽然覺得又有些難受了，她趕緊止住了回憶，對着楊曉暢笑一笑，老實回答，“有。”

哪知道上一秒巧笑倩兮的楊曉暢這一秒就變了臉色，她聽得笑出聲而來，然後語氣一轉，略帶嘲諷的說：“呵，這麽多年了，還是放不下。”

向葵并不說話，她其實想問一下她和辛陽的關系，然而現在不用問了。看來有些東西搶過去的真的不能長久呢，想起以前她說的那些話，向葵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內心稍稍有點兒暗爽了。

楊曉暢看一眼向葵，問她：“他和你說了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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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葵略微思考，也笑着反問她：“你希望他跟我說什麽？”

楊曉暢臉上幾乎兜不住，不知道是路燈的緣故還是什麽，面皮子泛起了紅，向葵看出了她的不耐以及……惱怒？

楊曉暢并沒有回答向葵的提問，那會兒的熱絡也都一下子消散了去，臉上幾變，有些話終于說出口。

“向葵，你也不用得意。我楊曉暢的不到的，你也得不到。”她說這話的時候向葵的臉色一點變化都沒有，心卻是冷了個透徹。

可是有些人還是覺得不夠，她湊近一點，貼着她的耳朵說：“向葵，你憑什麽？”

向葵有些想笑，也就真的這麽笑了出來，她反問她“你說我憑什麽？”她話一出口，楊曉暢的臉色瞬間黑了許多，向葵笑的更大聲兒了，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我能憑什麽呢？不過是有些人，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咯。”

她說完就退後一步，清楚地看着楊曉暢的整張臉都變黑了，忽然心裏頭就好受了許多。有些人，欺負你一次了，就會想着再欺負一次，反正柿子都撿軟的捏。

正巧江灘邊的人正在招呼着，楊曉暢轉過頭去答一句，向葵連再見都懶得再說，直接就走了，楊曉暢并沒有攔住她，連最初的假裝的寒暄熱絡也都消失的幹淨。

其實兩個人的關系到了這種地步，很多時候真的就不必再見了。

向葵轉身的瞬間臉上那種笑意立刻就隐退了下去，心裏空蕩蕩的泛着酸。她曾經最好的朋友問她，“你憑什麽？”

是啊……她向葵憑什麽呢？她何德何能得到她楊曉暢這麽一個“好閨蜜”？

她自問沒得罪過人，也從沒有做過虧心事兒。她楊曉暢搶了她正在交往的男朋友，口口聲聲的說着愛，信誓旦旦的罵她卑鄙。她有說半句她的不對嗎？不過是遠遠地逃離，靜靜地離開。她的成全什麽時候變成了被別人傷害的利器了？

向葵覺得委屈，委屈的恨不得落下淚來。這個世界太瘋狂了，瘋狂的好人永遠都是受傷的一方，受委屈的那一方。

有時候向葵真的恨不得抽自己兩巴掌，讓你識人不清讓你做好人活該你委屈！

可是不能啊……那些人，那個時候，是真的珍惜着的呀，那麽多美好的日子都與他們相關，怎麽可以傷害？

向葵沒有回過頭去看楊曉暢，也猜不準她的心思。然而她敢肯定的一點就是，這兩個人絕對不會這麽輕言放棄，這件事情，還不算是了結。又或者，再大膽的猜測一下，辛陽，楊曉暢的出現，一定不是巧合，也一定，将會給她帶來更大的麻煩。

這樣想來，向葵覺得太陽穴一抽一抽的犯起了疼。

向葵的猜測并沒有錯，之後辛陽給她打了好幾個電話，然而并沒有接通的必要，向葵直接将他拖黑名單了。

當辛陽再度出現在她公司門口的時候她一點都不驚訝，她甚至有些好笑的覺得，為什麽他不是和楊曉暢一起出現，這樣所有人都湊在一起，多熱鬧啊。

中午時分，向葵帶着辛陽到了辦公樓下的咖啡廳，要入冬了，W市的天氣越發的冷了起來，向葵将身上披着的厚外套搭在椅背上，往後面靠着，面前的咖啡冒着熱氣，她卻并不拿起。

辛陽看着她這副模樣，到了嘴邊的話卻忽然不知道要怎麽說了。他端起面前的咖啡，輕輕地抿了一口，手指摸着杯沿，試探性的問她：“你遇見楊曉暢了？”

向葵笑一笑，也喝一口咖啡，濃郁的香味瞬間入了口鼻，舌尖卻是苦的徹底。她皺了皺眉，下次還是喝茶好了，皺着眉頭只是簡單地回答一句“恩。”

辛陽又問她：“她和你……”只是說到這裏又覺得要說的話不太适合，生生的頓住了。

向葵反而是笑了，映着陽光的側臉泛着光，眉眼彎彎的模樣，“她問我憑什麽。”她又是一笑，身體離開椅背，向前傾一點，将杯子放好，然後撐着桌子的兩沿，問他，“你覺得，我憑什麽？”語氣裏滿是譏諷滿是嘲弄。

辛陽忽然不太适應這樣子的向葵，那個溫婉的姑娘眼底怎麽會有這種厭煩嫌惡的神色？她怎麽……

他看着這樣的她，忽然有一時間的慌神，也不知道要怎麽回答她的問題，頓了許久，才說出了一句，“對不起。”

向葵又笑，問他，“對不起什麽呢？”

辛陽這下真的說不出話來了，他就這般将她望着，看着她彎着眉眼，嘴角含笑的模樣，然而她的笑意并不達眼底，問他的時候神色滿是譏諷。看着這樣的向葵，他忽然有些心疼，又十分的懊惱。事情怎麽變成了現在這樣？

這個問題他不是第一次問自己了，然而每一次都沒有答案。

“向葵，我……”辛陽試圖說些什麽，然而向葵阻止了他。

她将頭轉向窗外，陽光整個的照在她的臉上，辛陽甚至可以看到她臉上細微的絨毛，明明是溫暖的女孩子，可是開口的話卻那般讓他心寒。

她說：“辛陽，如果你真的覺得對不起，就不要再出現了。放過我，放過你自己。”她又轉過頭來，對着他笑，繼續說“你不止一次跟我說對不起，然後一次又一次的不斷給我造成麻煩，這樣子，我該是原諒你的。可是這種原諒并不是打算還會有往來。”

她這般說着不由得正色起來，又像是終于說出口得到了解脫，身子一軟，半隐藏在椅子裏邊，她伸手掩住自己的眼睛。

“你是一個很好的人，然而我們并不适合。以前是，現在是，将來也一定是。以前有楊曉暢，現在還是有楊曉暢，将來或許還是有她。辛陽，你知道嗎？這種痛苦，我不想再經歷一次，哪怕是回憶，也都不想要了。你當是行行好，放過我好不好？”她的語氣裏滿是哀求，聽得他的心一揪一揪疼得厲害，這般決絕的話語，她那個時候受盡了委屈都不曾說過，可是多年後，卻一字一句的說出口。

可是他要是放過她了，那麽誰來放過他呢？辛陽将她看着，眼裏心裏都只有她一個人，似是思考了許久，他終于說出口。

“我可能辦不到。”

向葵聽得他這麽一聲回答，立刻就想掀桌子了。她忍了忍，将心底的怒意忍了下去，忍得臉紅脖子粗的，終究是意難平。伸腳狠狠的踹了一腳桌子腿兒，可是桌子實在是太硬了，向葵疼的撓心撓肺龇牙咧嘴，恨不得抱着腳吹幾口氣。

辛陽看着她這幅模樣，心裏頭的那點兒小傷感，被她絕情的話語百般虐着的心肝脾肺腎一下子都好了起來，又似乎有些輕松了起來。

他試探性的問她：“向葵，你……還好吧？”

向葵瞪他一眼，尖着聲兒吼“你試試不就知道了！”

辛陽：“……”傻瓜才去用腳踹桌子！

向葵死死地壓住心裏那點煩躁，耐着性子問辛陽：“你到底想要什麽？”

辛陽将她望着，吐出一個字說：“你。”

向葵：“……”想殺人！

她終究是良善之人，忍了許久，最終還是好聲好氣的對他說，“辛陽，我不喜歡你。現在，以後。”

“那麽以前呢？有喜歡過嗎？”辛陽急沖沖的問出口，問出口了才發覺有什麽不對，不由得想起了上次這個不好的話題，向葵瞬間變黑的臉色。他有些小心翼翼的去看她，然而臉上一片風平浪靜。

沉默，還是沉默。

正當辛陽覺得等不到結果的時候向葵說話了，語氣裏卻滿是澀然，她說“喜歡過的。”頓一頓，像是有幾分自嘲，“可是你從來不相信我。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那麽不自信，盡管一開始沒有喜歡過，可是後來，真的……喜歡了。”

她笑着笑着就将手掩着自己的眼睛，嘴角微微的上翹着，“你不知道，其實我有想過我們畢業之後的事情。我可以去你的城市工作，或者你來我的城市。”她将手放下來，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像是宣判一個結局，“可是沒有以後了，辛陽，我從來沒有對不起你過。我喜歡他，是在你來之前，也是在你走之後。”

辛陽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看着她喝完最後一口咖啡，苦的眼睛眉毛皺成一團站起來，看着她站起來拿起外套，看着她推開門走遠。心裏空落落的泛起了疼，這種疼不至于要命，可是卻絲絲入扣，絲絲入心肺，半分不得安定。

腦海裏反複回蕩着這麽一句話，“我從來沒有對不起你過。我喜歡他，是在你來之前，也是在你走之後”

在他不自信的日子裏，她誠惶誠恐就一點不好，小心翼翼的做好一個女朋友。可是他不信自己，也不信她，那本該是好的結局的，最後卻全部毀的個徹底。

辛陽坐在咖啡館，忽然覺得裏面的暖氣一點用都沒有，四肢百骸都像是泡在冰水一樣，冷的透徹。

他将手放在眼睑上，發出一聲苦笑。不由得想起這麽一句話來：天作孽，尤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他當真是做了孽，不可活。

作者有話要說： 等我忙過這一陣，稍作休息的時候我就開始寫上官林和三三的故事……握拳！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做《愛我，你怕了嗎》

昨天設置錯時間了，提前更新了，被自己蠢哭。。。

PS：明天休息一下，然後開始回複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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