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請你相信,我不忍心讓你去死
制服何保之後,洪三心中得意,不過他也深知道打人一巴掌,就得給人一個棗吃的道理,更何況何保是身居高位,作威作福慣了的人,太過欺他,也不會有什麽好處。
因此,洪三給何保吃下玉蜂鳥之後,又換作一副慈祥的樣子,拍何保的背道:“何公公,我之所以這麽做,并不是要如何,只是為了避免我們之間因為彼此的信任問題,而影響我們日後的合作,這對大家都不好。等到我們大家合作一段時間,彼此都感覺到對方的好處,相互信任度再高一些,我一定會把這小東西弄出來,你看可好?”
何保現在橫豎都是砧板上的肉,除了連連點頭稱是之外,還能如何呢?
“好吧,那咱們現在廢話就不多說了,先商量一下怎麽避免皇帝老兒在這杭州城裏被幹掉。”說到這裏,洪三便啧了一聲,問道,“這件事情你知道多少,細細說來。”
聽到洪三這麽說,何保略有些猶豫地看着洪三,心裏想,“弄了這麽半天,他莫不到頭來還是林鳳翔的人,特地在我這裏套我的話,好完善他們的刺殺計劃吧?”
不過,他剛想到這裏,又轉念一想,“看這個洪三剛才的本事和氣勢,又真不像是屈居人下的人。尤其是林鳳翔這個人,志大才疏,洪三怎麽可能安心為他效力?再者說,他如果跟我合作的話,其前景肯定比跟着林鳳翔要有前途得多啊。”
心下裏幾相思量,何保決定相信洪三,他說道:“大人,楊柳清他們把這件事情弄得十分之隐秘。不過,陛下出席開幕式的當天,他的身邊将會有八大門派特派的大內侍衛随行,這八個人的修為都在天劫附近,修為極為高強。想要刺殺陛下只有兩個可能,第一,那就是設計将八位侍衛與陛下分開,第二,就是有能夠擊破八位侍衛防護網,擊殺陛下的可能。我認為第二種幾乎是不可能的,當今天下能夠做到這一點的,只有柳元化,但是他據說早已羽化成仙,就算尚在人間,他也不可能管這人間俗事。因此,所有的可能都聚集在第一種可能。”
“你是說他們會想方設法将陛下和八大侍衛分開?”
“對,應當是如此。而且,如果是我的話,我要刺殺陛下,不會使用什麽可怕的高手,因為在八大侍衛合力之下,多麽高的高手都是徒勞。我只需要一個可以靠近陛下身體的人,迅速下手就行了。另外一個更大的可能性,就是下毒。”
“除了這些之外,你還有沒有更細致的情報?”
何保搖了搖頭,“這件事情籌劃機密,時間又緊急,所以我所知道的,僅此而已。本來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拿下一機要人員,扣留審查,就算不能得到什麽機要資料,也可以讓林鳳翔投鼠忌器,心生遲疑。不曾想,大人竟然一舉将這麽多高手都擊斃當場,實在是神武偉岸幾近神人了。”
洪三聽到何保最後的馬屁,嘴巴一卷,心裏想,“怪不得皇帝老兒那麽喜歡你,拍馬屁拍得是無所不在啊。”
心裏想完,洪三又想了一陣,然後放低聲音,對何保如此這般的說了一番,最後他問道,“我們權且這麽辦,有什麽消息,我馬上跟你通報,你看如何?”
何保有些遲疑的眨了眨眼睛,“但是……這樣将陛下置于險地,萬一有個差池那該如何是好?”
“何公公,請你想清楚,楊柳清跟最有可能登基的雄闊海已經聯合了,你如果不趁着這個機會把楊柳清整死,将王城完全控制在手裏,将來你就只有慢慢等死的份了。”
聽到洪三這麽說,何保又眨了一陣眼睛,最後狠狠地點了點頭,說道:“那好吧,一切但聽大人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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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何保商量完之後,洪三便站了起來,對何保說道:“這裏的這些屍首找親信人員秘密處理,不要洩漏任何風聲,不然我在林鳳翔那邊就難做人了。”
“這個大人放心。”何保說着,從懷裏掏出一瓶藍色瓶子,笑着望着洪三,“這是化屍水,只要一滴,就可以把人的屍體連衣物一起化成煙塵。”
何保一臉谄媚地笑望着洪三的時候,心裏卻在想,“小子,別看你現在得意,等咱家騙你把那玉蜂鳥弄出來的那天,這玩意就該在灑在你身上了。”
而洪三此時心裏也同時在想,“果然是老辣狠毒的老家夥,居然随身帶這種東西,我須得好好防着他才行,不然說不定哪天這玩意就灑在我身上了。”
不過,他最上卻是說,“這樣最好,何公公想得果然周到,這樣我便放心了。”
說完,兩個各懷鬼胎的人彼此露出一個真誠的微笑,然後洪三轉身離去。
從行宮出來之後,洪三一路上都在想一個問題,那就是林鳳翔跟楊柳清他們之間的勾當,林宛如到底是不是知情。雖然知道林宛如對自己現在還沒有什麽特別的感覺,但是洪三這段日子跟林宛如處得很好,而且他确實喜歡她這種女孩。如果這件事情她真是一早就知道的話,那就等于說,從一開始她就是在給自己下套。雖說,山賊做了那麽多年,對這種事早已是司空見慣。但是這種事情由林宛如做出來,洪三還是很難以接受。
于是,洪三一邊很懷疑林宛如知道并且參與了這個策劃,一邊又很希望林宛如對這件事毫不知情。因為一旦林宛如真的知道這件事,那麽他和她之間的關系就再也不能彌補了。
正是懷着這種矛盾的心情,在深夜的時候,洪三回到了林府。
他剛一進客廳,就看到林宛如以及她的那個遠房叔叔,以及那個本應該還在閉關的林鳳翔猛地一下站了起來,三個人齊齊露出無比詫異的神色,而林宛如的臉色在詫異之中,還有很明顯的掩藏不住的欣喜,這讓洪三的心裏抹過一絲亮色,他沖着他們笑了笑,若無其事地說道:“你們這麽驚訝地看着我做什麽?我臉上有花麽?”
“何保怎麽可能放你回來?”首先發問的,便是三人之中最老,也最沒有城府的林鳳翔。
而當林鳳翔問出這句話的時候,洪三看到林宛如用力地扯了一下林鳳翔的衣袖,洪三注意到了這個小動作,頓時心裏咯噔一聲,先前的緊張更加加重。
不過洪三臉上還是不動聲色,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搖頭對林宛如嘆道:“我們先前還說何保收那麽少錢很奇怪,現在我們不用再奇怪了。人家剛才說了,這次表演會所有所得以及募捐資金全部必須上交朝廷,由朝廷統一發放赈災。要不是我早就改變策略,把主要的利潤點放在買斷住宿,酒食以及風月場所的話,我們這次可就真是血本無歸咯。”
洪三這話剛說完,就看到林鳳翔如釋重負地舒出一口氣,搖頭道:“這個老閹貨,整天就想到銀錢,天下不大亂才怪,給他吧,給他吧。”
“何保還說,這次皇帝也會來,要求我趕緊把所有跟會場布置有關的案宗,圖紙,以及各種進出名單全部調給他,并且說,三千精銳黑衣衛明天就到,會場所有秩序以及安全全部由他們負責,我們的人全部要被替換掉。”
“這種事情你們倆商量吧,我困了,先回房休息了。”林鳳翔說完,也不再多問,拍了拍手,就故作無事地又回房間去了。而洪三看他的背影和步伐,就知道他現在正處于一種極度緊張後放松的狀态。于是,洪三又止不住在心裏感嘆了一下林鳳翔的天真。
林鳳翔走後,林宛如也讓她叔叔走了,等到兩個人都走了之後,林宛如才把洪三帶到院子裏,一臉正色地問道:“洪三,你老實跟我說,這事情真的就這麽簡單麽?”
洪三故作無辜地眨巴着眼睛說道:“真是就這麽簡單啊,難不成我還會騙你麽?”
林宛如認真地看了看洪三,有些猶疑不定地嘆了口氣,然後說道:“最好是真的就這麽簡單吧。”
洪三看到林宛如這樣,便試探着問道:“你幹嘛嘆氣,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林宛如再次擡起頭看了洪三好一陣之後,咬了咬牙齒,似乎是下定決心般說道:“我爺爺想要刺殺皇帝。”
聽到林宛如這麽一說,洪三剛才一直在心裏緊繃着的心,頓時一下子徹底放松下來了。不管怎麽樣,在最後時刻,林宛如總算沒有騙他。不然的話,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
他于是收起剛才裝傻的臉,淡淡地笑了笑,問道:“這件事情你是什麽時候知道的?”
林宛如看到洪三這麽淡定,頓時知道洪三剛才是裝傻在騙她,她頓時有些生氣地皺起眉頭,“洪三,你居然敢騙我?”
洪三笑着搖了搖頭,說道:“沒辦法,我在何保那裏,差一點連小命都要丢了。你說我回來,怎麽可能連懷疑一下都不懷疑呢?雖然我承認我确實喜歡你,但是我還沒有喜歡你到心甘情願随便被冤死的地步啊。”
林宛如聽到洪三這麽說,皺着眉頭剛要說些責備的話,但是想了想,這件事情究竟是林家對不起洪三,所以終究還是沒有說出來。最後,她垂下頭,望着院子裏的鵝卵石,幽幽地嘆了口氣,輕輕地說道:“別的先不說,我跟你相處也有些日子了,想不到在你心裏,我只不過是個可以随便就讓你去死的女人。”
說到這裏,林宛如深吸了口氣,擡起頭來,看着頭上的月亮,然後又苦笑着搖頭嘆了口氣,說道:“男人啊,都挺沒有意思的。”
說完,林宛如也不再說話,只是靜靜地看着月亮。這時候,洪三的心裏便頓時即慚愧又內疚,他于是趕緊坐得離林宛如再近一點,然後賠禮道歉道:“對不起啊,宛如,我在行宮裏,被幾十個人圍着,差一點就被亂棍打死。而原因竟然是我一點也不知道的,你爺爺和楊柳清聯手要刺殺皇帝的事情。我好不容易殺出重圍,心裏即驚又怕,所以剛才才會那麽謹慎。是我不好,胡亂懷疑你,但是這次實在是情況特殊,還請你原諒啊。”
洪三說着,就想伸手去捧着林宛如的手,但是剛把手伸出去,卻又不敢,只好有些腼腆地把手停在半空,垂下頭尴尬地吞着口水。
看到洪三這個樣子,再想到她爺爺對洪三所做的事情,林宛如突然在想,雖然不知道在行宮裏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雖然不知道他究竟是怎樣走出行宮的。但是可以想象的是,在那裏一定發生過腥風血雨,而洪三在那裏也是命懸一刻。而正是這個經歷過這一切的洪三,對自己懷着疑懼的洪三,當自己跟他只是輕輕一聲嘆息,他便毫無防備地,完全地放棄了自己的懷疑,只送給自己慚愧和內疚。
如果剛才經歷這一切的不是洪三,而是另外的人,比如那個自己所以一向欣賞的雄闊海吧,那會是怎樣一番情景呢?不要說懷疑,弄不好現在已經痛下殺手了吧?想到這裏,林宛如的心裏突然流淌過一種特別的,靜靜的感覺,眼前這個男人,雖然有野心,有心計,有城府,但是最起碼,在現在這個時刻,他還有真誠。
想到這裏,林宛如幾乎是無意識地伸手把洪三停在半空中的手握在手裏,睜大明亮的眼睛,感性而認真地對洪三說道:“別的不敢說,但是無論怎樣,我是不會忍心眼睜睜看着你去死的。從今以後,什麽都可以不信,但是這一點,請你一定要相信,可以嗎?”
在這一剎那,洪三除了重重的點頭之外,他竟然說不出一句話來;在這一剎那,在行宮裏所經歷的一切,內心所承受的一切折磨,全都算不得什麽了;在這一剎那,洪三的內心裏只有滿足。
無論是在多麽殘忍,冷酷的競争當中,總有溫暖美好的東西存在着。
也許,這就是所有生活在亂世的人們賴以生存下去的理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