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莊瀚學向來是個從快樂本性做事的人。

人生在世,快樂就好。

假如工作不快樂,那就不工作;假如和女人結婚不快樂,那就不結婚;假如繼承家産不快樂,那就離家出走。

他養活自己一個,就是養活全家。

看,多輕松。

離開家之後的這幾年,他走的時候就揣着幾千塊,什麽包裹都沒整理,一身輕松,潇潇灑灑,這麽多年下來,他也只多了一只小狗豆豆作他的半個家人。

沒有了錢之後,舊時的朋友、女人,都離他遠去。

來者不拒,去者不留。一切都是緣分。

後來即使有女人因為他的臉而對他産生好感接近他,最後都會因為他的沒出息而被勸退。

曾有過一任女朋友,氣憤地管教他:

“我是想和你過一輩子的。你這個人,怎麽那麽爛泥扶不上牆?”

“你就不能為了我再努力一點嗎?”

“你沒房沒車就算了,可你這個樣子,我完全看不到未來,讓我怎麽跟你走下去?讓我怎麽跟家裏說我們要結婚的事?”

當時他住在那個女朋友的家裏,他驚訝地說:“什麽?我從來沒說過想和你結婚啊。”

然後當夜被掃地出門。

人先被扔出去,然後是行李,一件一件給他扔出來,他在樓下撿了一晚上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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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過了三四年。

他一直在空窗期,閑在家裏打游戲,連外人都不去認識,更別說什麽桃花了。

談戀愛什麽的,又費時,又費力,還吃力不讨好,多麻煩呀。

到三十幾歲的年紀,還想找他談戀愛,肯定會沖着結婚去啊,這是理所應當的事,他覺得自己還是不要禍害好姑娘了。

直到遇見了秋哲彥。

他記得他們第一次一起打游戲的時候,秋哲彥還很不想搭理他,從頭到尾都是他在找秋哲彥搭話,秋哲彥全程沒開麥幾次,直到最後,他歡呼說:“哇,我們贏了!你好厲害啊!!!我愛死你了!!!”

“我太感動了,這是我這星期第一次贏。多少年沒贏過了嗚嗚嗚。”

“小哥哥,求求你了,你再帶我打幾局吧?”

“你是不是主播啊?你技術真的好厲害啊!”

“你看,我雖然菜,但是我乖啊,我不和你搶,真的,我就是個人形資源搜索器,我會安安靜靜地當好我的奶媽。”

“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

秋哲彥無可奈何地開了麥:“你能別那麽吵嗎?”

他耍賴說:“小哥哥,你終于說話了,你聲音真好聽,你一定是個人帥心善的大帥哥,你就帶我玩好不好?”

秋哲彥起初還是不愛帶他,但他一上線就立即去找秋哲彥,秋哲彥被他煩得沒辦法了,于是只好帶着他玩。

後來秋哲彥控訴他明明是他先撩的,莊瀚學壓根想不起來。

秋哲彥幽幽地說:“你自己不記得了嗎?你每次都和我說一大堆情話,什麽茶不思飯不想地等我上線,什麽不想和別人打游戲只想和我打,動不動說喜歡我愛我,後來我去你的城市找了你之後,你還說要是能有我這樣的老婆該多好,說和我在一起很開心想要能一天到晚在一起,你說了好多,我可都記得。估計你拍拍屁股就忘了,我成天被你撩得心裏七上八下,我才是那個茶飯不思的蠢貨。只好在心底安慰自己這人只是個口無遮攔的蠢直男。”

“直到那天你和我說起你大哥的事,我問你關于同性戀的意見,你并不排斥,我才在心底鼓起勇氣,想要追求你看看。”

“我提出那份工作的時候,就是抱着點特別的心思的,我想你要是完全對我沒意思,那你肯定會拒絕,你要是答應了,那就是對我有一點意思,我一定要把你泡到手。”

但他那時候怎麽會就真的失了智一樣辭掉工作,因為秋哲彥的一句話就跑去跟人家同居呢?

其實他也沒完全傻到,一點秋哲彥的意思都沒察覺到。

世上哪有人會無緣無故地對另一個人百依百順、予取予求,無非是另有圖謀罷了。

哪有一個男人會為了另一個男人,每周周末不休息,而是坐兩個小時的車,就為了看他一眼,和他吃飯,說幾句話,打兩盤游戲,拖到最晚一班車,再坐兩小時的車回去。

他多少有點感覺到秋哲彥對他的意思,不過是裝聾作啞罷了。

他為什麽會答應秋哲彥呢?

現在想想,大概是因為……太寂寞了。

是的,他不想結婚,不想養小孩,不想做公司老板,可他想有個人陪。

可能所有人都覺得他沒心沒肺。

但他也是會寂寞的。

尤其是過了三十歲以後,真的太寂寞了。

寂寞得快要瘋了,他一下子慌了,夜裏時常會想,自己說不定要孤獨終老,說不定會一個人在某個沒人知道的角落孤獨死,無人發現他。

爸媽不愛他,哥哥有了自己的家庭,姐姐讨厭他,以前的女人都離他而去。

沒有人會愛他。

沒有人會愛這個沒出息的他。

這時候,秋哲彥出現了。

秋哲彥告訴他,他不必努力,不必工作,不必擔心所有世俗的負擔,為他圈出一小片世外桃源,叫他能夠逃避現實,能夠躲在這裏,繼續當一條快樂的鹹魚。

他真的太寂寞了,就算是個男人向他示好,他也一口答應了。

即使覺得男人和男人是必定走不下去的,可是能纾解一時的寂寞,也是好的。

後來發生了各種各樣的事。

到現在,他為了秋哲彥,又回到了事情的原點。

秋哲彥親吻他,問他:“莊瀚學,你為什麽要為我做到這一步呢?”

他愣了好久,解開纏繞成團的思緒,輕聲說:“因為……”

秋哲彥的聲音溫柔到了極致,浸滿了綿綿情意,哄着他問:“因為什麽?”

莊瀚學沒回答,主動獻上一個吻。

秋哲彥被這個輕柔的吻打斷,并未再逼問下去,這個吻也算是半個答案了。

這個輕柔又帶了幾分急切的吻仿佛有星火燎原之勢,将兩個人的血液都點燃。

他們已經有大半個月沒見面,更沒親熱過了。

都有些急不可耐。

秋哲彥問他:“你想我哪?”

莊瀚學說:“哪都有想。”

解腰帶時,金屬扣撞在一起,丁零當啷地響。

秋哲彥按住莊瀚學的手,倒吸一口氣,隐忍地問:“我們在這裏亂搞真的好嗎?他們不會懷疑嗎?要麽還是改天吧?我去訂一家酒店,你偷偷過來。”

莊瀚學說:“不,酒店也要,現在也要。”

秋哲彥問:“會不會有人進來?”

莊瀚學說:“你怕什麽?我把外面的門鎖了。不會有人進來的。快點。”

秋哲彥氣得狠狠親他一下:“別催,快不起來。沒法快。”

秋哲彥問:“他們還在辦公室等着呢。”

莊瀚學可不管,任性妄為地說:“管他的,讓他們等着吧。我是大BOSS,我說得的算。”

秋哲彥笑起來,親了親他的鼻尖:“好,你說得算。”

……

會議室裏。

剩下的兩個人面面相觑。

一個人低頭看一眼手表:“好像他們都去了二十多分鐘了,還沒回來嗎?”

另一個人讪讪地附和說:“好像是的……”

外面有人急急跑過:“媽的,男廁所的門怎麽壞了打不開啊。”

他們又等了幾分鐘。

秋哲彥回來了。

莊瀚學的助理接到電話,莊總表示:“我有事去別的地方了。你把文件給他們的人,讓他們想好了再來。”

助理:“……”

這都是什麽亂七八糟、沒頭沒腦的事兒啊?

以前就聽說莊家的這位二公子做事不靠譜,可這也太不靠譜了吧?生意談到一半人跑了。

秋哲彥領着下屬離開。

下屬小心翼翼地問:“秋總,我怎麽覺得那個莊總……和莊先生長得特像啊?是兄弟嗎?”

秋哲彥輕咳兩聲,委婉地說:“這事你別說出去,千萬別和公司的人說,不然這事可能就辦不成了……”

下屬心下驚嘆,盡管小秋總從未明确地表示過,但大家多少都品味出來,他的朋友莊先生與他的關系不太正常。這可讓公司的女同事們心都碎了。

有傳聞說是小秋總包養莊先生,後來似乎又不是這樣。

現在看來,說不定小秋總才是傍大款的那個啊……

原本秋哲彥打算當天返回。

臨時改變計劃,他留下,讓助理回去,他得訂個酒店。

因為現在手頭緊,不舍得花錢,要是只有他自己,他就只訂個便宜的快捷式酒店了。

可是莊瀚學說不定會來和他過夜,便宜的酒店隔音效果太差,到時候得多尴尬。

秋哲彥咬了咬牙,訂了家比較貴的五星級酒店一晚,三千的房資,夠他們那小出租屋一個月的租金了。

但他現在太想和莊瀚學親熱了,在男廁所草草地玩了一次根本不過瘾。

必須搞一晚上。

秋哲彥把一切都辦妥了,洗完澡,再把酒店地址和房間號發給莊瀚學:【房間我訂好了,你什麽時候過來?】

就等莊瀚學過來了!

莊瀚學回他:【啊?你怎麽訂了這麽貴的?可這家酒店就是我家開的啊!你趕緊去看看能不能退了。】

秋哲彥:“……”

莊瀚學心急如焚地回:【親愛的,我很想去見你,真的,但我爸回來了,我給忘了,我媽叫我去見我爸,今天我沒空過去了。我有時間了,一定去找你,麽麽=3=】

秋哲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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