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chater 51

不如做個交易吧。

——只要你幫我找到一個人, 我就把藏屍地點告訴你。

豐正輝這話一出，探監室裏出現良久的沉默。

顧瑤沒有立刻吭聲，也沒有露出任何會被他捕捉到端倪的表情，她控制的很好，也非常認真仔細的考慮豐正輝的建議。

豐正輝也沒催促顧瑤，只是耐心等待。

直到顧瑤吸了口氣, 面無表情的說“雖然有個問題很多餘，但我還是想問你一句。”

豐正輝“請問。”

“我看上去是不是很像一個很講公義、公正的人, 聽到有人主動承認殺人藏屍罪行, 就會站出來幫死者申冤。”

“你不像。”

“哦, 那為什麽你會跟我做交換條件？如果你要找一個人, 找警察幫忙不是更合适麽？”

豐正輝說“我方才說過了, 我很清楚如何和警察打交道，如果我跟他們做交換, 他們不會全力幫我找人，只會直接逼問我藏屍地點。其實那兩具屍體會不會被找到，我一點都不在乎，給我判多重的刑我也不關心，我要的只是一個人的下落。”

顧瑤挑了下眉“連你都找不到的人，你認為我可以？”

“如果你全力去找了，還是沒找到，那也無所謂, 就當做這是一個游戲好了, 咱們就是一起玩游戲的夥伴。怎麽樣？”

顧瑤隔了幾秒才開口“聽上去你的游戲很有趣, 可我不一定要接受。”

豐正輝笑了“那我再給你加一個彩頭如何？”

Advertisement

顧瑤沒接茬兒。

直到豐正輝聲音極輕的落下一句“我認識一個人，他知道你的過去。”

……什麽？

豐正輝撂下話之後就給了顧瑤一串密碼，讓她去銀行開一個保險櫃，随即他就離開了探監室。

顧瑤又坐在那裏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他的資料，等李方達把她帶出去。

顧瑤拿回了自己的手機，有些心不在焉的往監獄外走。

監獄入口的鐵門打開時，發出“吱呀”聲。

顧瑤邁出門口，還沒走兩步，就聽到身後傳來一道低沉的嗓音“哎，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

這麽讨厭的聲音，這種說話腔調……

顧瑤有些不可置信的回過身，還沒等看清來人，就下意識翻了個白眼，這絕對是最自然的生理反應。

徐爍就站在她身後幾步遠的空地上，陽光灑下來，清晰地映出那一身道貌岸然的氣質，臉上還挂着淡淡的笑。

顧瑤擡手遮着陽光，皺眉問道“你怎麽在這裏？你剛才也是從監獄裏出來的？”

——該不是跟蹤她吧？

只是這個念頭才蹦出來，就被她否定了。

不會，徐爍這個人雖然無聊，但是沒有意義的事他是不會做的，他做的每件事都有指向性和強烈的目的，而且他現在也不需要跟蹤她，只要說給她日記看，她一定會跑去事務所找他。

思及此，顧瑤又問“你來探誰的監？”

徐爍已經邁開長腿，一手插袋，一手拿着一個牛皮紙袋，徑自越過顧瑤，說“來看一個老朋友，你呢？”

顧瑤和他走成并排“一個委托人。”

徐爍挑了下眉“委托你做心理咨詢？”

“嗯。”顧瑤應了一聲，又追問“你很久以前在江城住過，你說的老朋友就是那時候認識的？”

徐爍大方承認了“是啊。”

“所以你下一個案子，打算幫這個朋友翻案？”

“哦，那倒沒有，他的案子已經蓋棺論定了，他自己也心甘情願的認罪了，我幹嘛多事？”

說話間，兩人已經來到爆土揚煙的停車場。

徐爍這時站住腳，又道“再說，我在江城的第一炮已經打響了，我現在可是當紅律師no1，找我的人差不多要踩塌門檻兒了，我何必還自己找案子呢？”

顧瑤“……”

徐爍邊說邊拿出智能手機，點開一個律師線上咨詢的a軟件，食指一刷，嘴裏跟着發出聲音“嘩啦——你看，這才一個上午，就有上千條業務咨詢，我随便給幾句法律意見，光是收咨詢費都手軟了。”

顧瑤皺着眉打眼一看，還真是，密密麻麻的留言和咨詢，也難怪他這麽拽，尾巴都要翹上天了。

顧瑤又一次看向徐爍，忽然問“你放着這麽多案子不選，竟然花一上午的時間專門到關押重刑犯的監獄探監，不是要幫他翻案，又是為什麽？”

徐爍收起手機，咧嘴一笑，一口的白牙“咦，你有在關注我哦？”

顧瑤眯了眯眼“你的腳背又癢了吧？”

此言一出，徐爍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下一秒，他就正色的向後退了一步“你這個女人怎麽這樣啊？”

顧瑤跟着往前逼近“你這麽做一定有目的。要不就把你的目的告訴我，要不就把日記本交給我。”

徐爍一步步往後靠，直到背部頂上車身，終于無可奈何的嘆了口氣，說“下一篇日記可以給你，但你要先給我上一篇的分析。”

顧瑤站住腳，揚起下巴，一臉倨傲“日記本女孩提到的‘老頭’，一直在自己家裏制毒，這一點根本不需要我告訴你。嚴格來講，第四篇日記給的訊息并不是很多，‘老頭’這麽操作短時間內看是穩的，長期下來一定會出事，現在距離那時候已經過了十年，這個‘老頭’不可能還留在那個破房子裏制毒，要不就會更上一層樓，變成更大的生産線，需要找到更隐秘的地方，要不就已經被查獲了。”

徐爍點了下頭“嗯，分析的很對，繼續？”

顧瑤掃了他一眼，又道“蕭零如果只是随筆一提，這個人就無需糾結，但如果她在後面的內容裏經常出現，她應該就是除了日記本女孩、哥哥之外最後機會知道‘老頭’制毒的人。她不是要給日記本女孩補習了麽，補習地點肯定不會在女孩家裏，一定會選在外面，但不管是哪裏，補習之餘兩個女孩還會聊一些其他事，加深彼此的了解，久而久之，以那個蕭零學霸的智商，必然會發現端倪。要是被‘老頭’知道了，那蕭零很有可能會遭遇不測。”

顧瑤話音落地，兩人一同沉默了。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直到徐爍微微露出一抹笑，也是今天見面以來第一個正經的笑容。

随即他說“蕭零的确在後面的日記裏出現了。”

顧瑤的眼睛瞬間睜大了“然後呢？”

徐爍眼眸略低，目光落在她的臉上，她的皮膚被太陽照得有些微微發紅，但底子很白，那雙眼睛很亮，好像會發光。

徐爍勾起一抹笑，說“然後，我讓小川黑進過蕭零那間學校的內網，竟然找不到一張她的照片，連她的基本資料都沒有。”

顧瑤一怔，問“有人動過手腳？”

“顯然是的。看來眼下只能找找蕭零的同學了，看有沒有機會拍到她的照片，或者知道她的事。”

顧瑤擰起眉頭“蕭零的消失會不會和‘老頭’有關？”

徐爍沒吭聲，卻依然瞅着她。

顧瑤等了一會兒，見他只是微笑，便問“你在看什麽？”

徐爍“看你。”

“我有什麽好看的？”

“你不知道麽？”徐爍故作詫異的揚起眉梢，一臉的不正經“你長得很好看。”

顧瑤“……”

“不僅好看，而且還挺吸引人的。”

顧瑤“……”

“咦，祝盛西這小子眼光倒是不錯……”

顧瑤眯起眼“你到底想說什麽？”

徐爍咧嘴一樂“要不是我對異性交往還有那麽一丁點要求，我大概會和他搶一搶。”

顧瑤“…………”

一陣沉默，一連串髒話從顧瑤腦海中飄過。

半晌，顧瑤才開口“你對異性交往恐怕有誤解，這種事是要兩情相悅的，你以為靠搶就可以了？”

“不是有句俗話麽，好漢無好妻，烈女怕纏郎。”

顧瑤閉了閉眼，說“不好意思，好漢無好妻的下一句，是賴漢娶仙女。”

“哦。”徐爍煞有其事的說“那你是仙女，我是賴漢？”

顧瑤只撂下兩個字“無聊”，随即就走向自己的車。

徐爍跟了上來，還不肯消停“喂，仙女，你今天到底給誰做心理輔導啊？那哥們兒需要翻案辯護嗎，你瞧我怎麽樣？”

顧瑤打開車門，只說“分析我已經給你了，今天之內把第五篇日記給我。”

話落，顧瑤就坐進車裏，揚長而去。

後照鏡裏清楚的照出車身後的濃煙滾滾，以及在塵土中掙紮着往後跳腳的男人身影。

見徐爍如此狼狽，顧瑤這才露出笑容，但也不過是一瞬間。

她很快就想到那個叫蕭零的女孩。

蕭零是學霸，還認識祝盛西，那麽蕭零會不會和她以及祝盛西是同一所高中的同學呢？

如果是的話，她是不是也認識蕭零呢？

那個叫蕭零的女孩，到底在祝盛西和他妹妹的生命裏占據怎樣的位置？

蕭零的照片和資料為什麽消失了？

是不是和老頭有關？

一想到這些疑點，顧瑤心裏忽然冒出一種預感。

似乎冥冥中隐藏了一個鈎子，它很關鍵，只要找出它，就可以将所有事情串聯到一起，形成鏈條。

但那個鈎子是什麽呢？

顧瑤一邊開車一邊胡思亂想着，她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将導航地點定在豐正輝提到的銀行。

顧瑤來到銀行，按照豐正輝所說找到銀行經理，要求打開一個私人保險箱。

銀行經理問了幾個問題，顧瑤逐一回答上來，很快就被經理領向後面的私人區域。

這個放私人保險箱的房間是密閉空間，無論是門還是牆壁都是钛合金材質，裏面是鋼筋混凝土，絕對隔音保密。

一個個私人保險箱上下排列着，等經理離開，顧瑤就按照號碼順序找到豐正輝提到的那個。

輸入密碼，保險箱很快開啓。

顧瑤打開保險箱門，從裏面拿出一個牛皮信封。

她将信封裏的東西倒出來一看，有一把不知道開什麽的鑰匙，和幾張照片。

顧瑤确認完，就帶着牛皮紙袋離開銀行。

其實連她自己也說不清楚到底為什麽要答應豐正輝玩這個游戲，他最後扔出來的籌碼，那句“我認識一個人，他知道你的過去”，很有可能是虛張聲勢，并不一定真有這個人存在。

她一年前出車禍的事不是秘密，豐正輝如果有心打聽就會知道。

只是當豐正輝提到這個游戲時，她的理智雖然告訴她，不要接受，但她在本能上卻很想試一試。

不管怎麽說，先從保險箱裏把東西拿出來看看，如果想繼續，就繼續，如果不想，大不了把東西放回去，再和豐正輝說一聲好了。

他不是也說了麽，沒有通關也無所謂。

就這樣，顧瑤帶着牛皮紙袋回到家裏，她只從冰箱裏拿出一瓶水，就進了書房。

顧瑤先拿去幾張照片，有一張高中生集體照，還有幾張三、四個人的合影。

集體照右下角印着一行小字“南區一七一高中。”

顧瑤一怔，又看了眼校服，确定是一七一高中的沒錯。

但更重要的是，她也是這所學校畢業的……

這麽說，豐正輝要找的人和她一所學校？這個人該不會她也認識吧？所以豐正輝才會找上她？

不，不對。

豐正輝是因為陳飛宇才出現的，陳飛宇和她的那次接觸純屬意外巧合，多半是豐正輝得知陳飛宇提到她的名字之後，對她進行過一些調查，這才發現她和豐正輝要找的人上過同一所高中。

嗯，應該是這樣沒錯。

顧瑤一邊想一邊審視着照片上那片人腦袋，男生比女生多，這應該是理科班的合影。

緊接着，她就發現光線從照片中透過來，好像映出一些字體。

她把照片翻過來一看，這才發現每個人腦袋後面都對應着一個名字，而且大部分名字後面都打了一個“叉子”。

只是這些“叉子”是什麽意思呢？

顧瑤又拿起另外幾張照片，有的像是一家人的合影，有的像是幾個同學一起出去游玩的自拍，還有一張上面只有兩個學生，一個男生一個女生。

男生是豐正輝，女生不知道是誰，但容貌很清秀，長長的頭發梳起馬尾，大眼睛，圓臉蛋，個子不高，足足矮了豐正輝将近一個頭。

照片中的豐正輝笑容溫和，目光炯炯有神，這和顧瑤在監獄裏見到的那個心思深沉的男人簡直是南轅北轍。

這是不是可以解釋說，豐正輝也曾經有過美好的少年時代，他的生命中也曾經照進來一束光。

而那束光就是照片裏的這個女孩。

除了這幾張照片，還有一把鑰匙，鑰匙被單獨裝在一個透明的塑料口袋裏。

顧瑤翻來覆去看了片刻，也看不出所以然，但她沒有将鑰匙從口袋裏拿出來，心裏多留了一個心眼——萬一這個鑰匙上有指紋呢？

思及此，顧瑤很快翻出老爺機，給徐爍撥了個電話。

電話接通了，很快傳來徐爍的一聲輕嘆“第五篇日記我已經拍下來了，這就發你微信。”

看來徐爍以為她是在催他。

顧瑤應了一聲，說“另外還有個事，你剛才不是說小川黑過蕭零學校的內網麽，那間學校是不是一七一？”

徐爍“沒錯。”

顧瑤心裏一緊，果然和她是一所學校“那你應該還有資料備份吧？”

“……你要幹嘛？”

“把資料給我看看。”

徐爍“……”

徐爍半晌沒應。

顧瑤催促“說你呢，快給我。”

徐爍嘆出一口氣“我突然很好奇，你的性格一直這樣？你對你男朋友也這麽說話？還是特別針對我。”

顧瑤忽然覺得好笑，靠近椅背裏，說“徐律師怎麽能和其他人一個待遇呢，你是最特別的。”

——特別針對。

徐爍明顯一噎，隔了幾秒才給自己找臺階下“哦，那既然我是特別的，我就再特別一點的把資料給你吧……哎，雖然小川找的很辛苦，不過不用謝啊，下回過來随便帶點什麽……”

只是徐爍話還沒說完，顧瑤就直接挂機了。

顧瑤點開微信，發了一句“這裏傳給我。”

徐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