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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ter 81

客廳那頭響起門鈴聲。

書房裏的顧瑤和徐爍一同頓住，互看了一眼。

徐爍率先開口“已經到門口了？”

顧瑤“……”

片刻沒有人應門, 門鈴又響了兩聲。

緊接着是祝盛西的微信“是我。”

“啧。”徐爍陰陽怪氣的說, “你不開門也不是辦法，本來光明正大的事, 怎麽跟藏奸似的？”

顧瑤不客氣的白了他一眼“你在書房裏不要出來，我把資料夾還給他。”

話落, 她拿起資料夾就往外走, 經過書房門口還将門帶上。

顧瑤一路來到客廳, 将門打開。

祝盛西神情平淡的立在門外, 眼裏有些疲倦，眼皮上有一道深褶，越發襯着五官深邃，仿佛很長時間沒休息似的。

他的裝束也不如平日看着齊整, 沒有西裝外套，只是穿着襯衫，領口解開一顆紐扣，脖子和耳朵都有些微紅，從他身上還散發出來淡淡的酒精味兒。

顧瑤拿着資料夾的手跟着遲疑了一秒, 說“不好意思, 我收拾東西的時候漏掉了一個夾子，剛才我已經找出來了, 你看看是不是你要的。”

她邊說邊将手擡高, 資料夾就橫在兩人中間。

空氣凝結了兩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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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有請他進門的意思。

祝盛西緩慢的眨了一下眼, 聲音很低“應該沒錯。”

只有四個字, 東西卻沒接過來。

顧瑤一頓，不明所以“那給你吧。”

祝盛西仍沒接，只是扯了扯唇角，說“我有點不舒服，我記得冰箱裏還有兩瓶解酒藥。”

事到如今，顧瑤也不好意思說不方便拿給他，先是“哦”了一聲，轉而又拿着資料夾折回屋裏，同時說“你稍等，我給你拿……”

顧瑤将資料夾随手放在廚房的案臺上，打開冰箱門，就看到了開蓋即飲的解酒藥。

她将解酒藥拿了出來，正準備拿給祝盛西，這時就聽到身後響起一聲電子音，是大門關上後自動上鎖的聲音。

顧瑤回頭一看，祝盛西已經進來了，而且還一手搭在鞋櫃上，正準備開櫃門。

徐爍換下來的鞋就在裏面……

顧瑤心裏一緊。

盡管她也沒做什麽虧心事，但是心髒卻因為他的意外之舉而咯噔一下，腦海中也出現了一瞬間的空白。

祝盛西和徐爍原本就不和，分手前他還吃過徐爍兩次醋，雖然吃的都很莫名其妙，可是這種事她根本無法解釋清楚，只會越描越黑。

這要是讓祝盛西知道徐爍這麽晚了在她屋裏，肯定要往歪處想，而且最尴尬的是，以她和現在祝盛西的關系，解釋與不解釋都不對。

顧瑤飛快的說“那個，不用換鞋了。你的拖鞋太舊了，我已經扔掉了。給，這是解酒藥，你要不要現在喝了？”

祝盛西的手這才離開櫃門，轉過身來，表情極淡的接過解酒藥，當着顧瑤的面擰開蓋子。

随即他來到垃圾桶邊，擡腳一踩，蓋子開了，露出躺在裏面的那雙拖鞋。

空氣又一次凝結了。

顧瑤臉上劃過大寫的尴尬。

祝盛西卻仿佛什麽都沒看見，将瓶蓋扔進去，擡眼間還笑了一下“能不能給我一杯水。”

“哦，好。”

到了這一刻，顧瑤還能說什麽，只能趕緊回身，從熱水壺裏倒出一杯，一時間，她只覺得自己臉上的溫度和這熱水的溫度差不多了。

祝盛西接過水杯，慢條斯理的吹了吹熱氣，嘗試的喝了一口，有點燙，又被他放到手邊的案臺上，然後拿起旁邊的資料夾，翻開掃了幾眼，全然一副“我打算等水可以入口了喝完了再走”的理所當然。

顧瑤“……”

沉默了幾秒，祝盛西合上資料夾，說“是這份沒錯。”

顧瑤勉強笑了一下，這會兒她的心跳已經到達了一分鐘一百二十下，不能再快了，她在心裏拼命對自己說——我沒做虧心事，心虛什麽，淡定、冷靜、從容，這是在我家，有什麽可尴尬的？

想到這裏，顧瑤微微低頭，輕咳了一聲。

祝盛西也在此時開口“你的臉有點紅，你很熱？”

顧瑤随口搪塞“沒有。”

“晚上吃飯了麽？”

“嗯，吃了……”

只是這話才落地，她的肚子就非常不合時宜的發出“咕”的一聲，相當盡責的将她的謊言拆穿。

顧瑤“……”

祝盛西一聲低笑，徑自越過她，打開冰箱，說“你沒買菜。現在只有雞蛋、午餐肉和速食面。”

顧瑤詫異的回過身。

他不是想做頓飯再走吧？

“速食面我自己就能做，很簡單，你不要忙了。”

顧瑤連忙走過去，要将冰箱門合上，還下意識的朝書房的方向掃了一眼。

書房的門似乎動了一下，顯然徐爍就站在門縫邊。

而且以徐爍的脾氣和性格，他絕對不會忍氣吞聲的躲起來的，又不是奸夫，躲什麽躲呢，要是祝盛西再不走，保不準哪一刻徐爍等煩了，就直接出來拆她的臺。

一想到這裏，顧瑤就更緊張了。

由于距離拉近了，祝盛西也看到了顧瑤臉上的不淡定，他皺了皺眉，總覺得哪裏不太對，不止顧瑤，就連這棟房子的氛圍也透着詭異。

祝盛西已經拿出食材，随手放在案臺上，轉而又将手掌落在顧瑤的額頭。

顧瑤猝不及防，直到額頭貼上他的掌心才匆匆後退。

“我沒事。”

祝盛西卻說“你體溫有點高，是不是發燒了？”

“沒有，我很好，沒有任何不舒服……”

祝盛西沒吭聲，目光認真的在她臉上搜尋什麽，見顧瑤眼神閃爍，心裏就越發起疑。

換做其他人，祝盛西或許不會亂想，但是顧瑤的性格一向淡漠，也不是個容易大驚小怪、驚慌失措的人，今晚怎麽如此失常？

祝盛西正準備開口，誰知就在這時，從書房方向傳來一聲細微的聲響。

顧瑤的身體瞬間緊繃，祝盛西也跟着一頓。

隔了幾秒，顧瑤說“那什麽，我自己煮面吧，那杯水好像可以喝了。”

她邊說邊示意祝盛西看向杯子。

但他卻目光不移，瞅着她的眸子微微眯了眯，随即上前一步，語氣和緩道“如果不舒服，我陪你去醫院，我今晚有時間。”

“我沒有不……”

“有病就要看，不要死撐，我記得家裏的退燒藥好像還有剩，就放在書房，我去拿給你。”

顧瑤一口大氣跟着提上來“不用了，我真沒事！”

說話間，她還情急的抓住祝盛西的手。

祝盛西微笑的看着她，靜等兩秒，才緩緩垂下眼皮，落在她的手上，随即反手握住。

“手心這麽涼，還說沒事？”

“我……”

直到兩人身後忽然響起一道低沉的嗓音“她真的沒事。”

是徐爍。

他已經從書房出來了，也是等的不耐煩了。

天知道在這短短的幾分鐘內，他的精神世界打了幾次世界大戰？

——躲什麽多，老子又沒幹見不得人的事，憑什麽躲？

——不高興就滾蛋啊，就是要光明正大的當面杠啊，廢什麽話，就是幹！

結果，客廳這兩人一直在“你侬我侬”、“糾糾纏纏”、“難解難分”，還有完沒完了？！

徐爍等到眉頭都打結了，也透過門縫看到了開放式小廚房裏兩人的身影，祝盛西背對着他的方向，用身體擋住了顧瑤，徐爍雖然看不清兩人的表情，卻能看到一點肢體動作。

去他大爺的，又摸臉又拉手的，不是都分手了嗎，怎麽還動手動腳的！

還有那個女人，她到底在想什麽，還不趕緊轟人走，平時怼他的架勢去哪兒了，還是她覺得屋裏藏一個，外面膩歪一個，很刺激，很過瘾，還想再享受一會兒？

真是特麽的日了狗了……

他還沒受過這麽大的憋屈！

到了那一刻，徐爍也顧不得後果，更不管顧瑤會不會跟他秋後算賬，門板一拉，長腿一邁，人就出來了。

而且還戳着大長腿立在那厮背後，直挺挺，坦蕩蕩。

同一時刻，顧瑤也被徐爍突如其來且帶着一點警告的嗓音吓了一跳。

随即就看到近在咫尺的祝盛西，落下眼皮，唇角緩緩扯出一抹弧度，仿佛什麽經過了測試正中下懷。

果然，剛才書房裏的動靜被他聽到了，他後來的舉動都是為了把人激出來。

祝盛西轉過身，聲音裏透出笑意，聽着讓人不寒而栗“徐律師，這麽巧。”

顧瑤“……”

徐爍輕哼“一點都不巧，是顧瑤請我來的。”

“你一直在書房裏？”

祝盛西是明知故問，說話間目光也掃向地面，剛好看到徐爍腳上那雙全新的拖鞋，眼裏的情緒一下子就沉了。

徐爍也注意到祝盛西的眼神，跟着往下一看，還動了動腳趾頭，笑道“我聽說你和顧瑤分手了，怎麽這麽晚還過來？”

顧瑤“……”

祝盛西“我過來拿點東西。”

徐爍又問“哦，拿到了麽？”

祝盛西“拿到了。”

徐爍跟着挑起眉，目光筆直的看着祝盛西，祝盛西也沒躲沒閃，正面回望。

一陣沉默，兩個男人誰也不動，但彼此之間已經讀懂了對方的潛臺詞。

拿到了還不走？

呵呵，關你屁事？

直到門禁在此時突然作響，終于将兩個男人堂而皇之、理直氣壯的劃地盤行為打斷了。

三人一同看向門禁。

顧瑤率先走過去，按下通話鍵“哪位？”

“送外賣的，是徐先生嗎？”

顧瑤“……”

她詫異地回過頭。

徐爍雙手插袋，微微一笑“對，是我叫的。”

顧瑤“…………”

這一刻，她真不知道該用什麽言語來形容這個男人，以及眼下這無比尴尬的處境。

她只好按下開門鍵，讓外賣小哥趕緊上來，同時想了想，徐爍應該不會是躲在屋裏那幾分鐘叫的外賣，可送餐時間根本不夠啊。

外賣小哥來的很快。

顧瑤走到門口，取了餐，道了謝，就拿着一大袋子的外賣盒折回來，放在案臺上。

“你什麽時候叫的餐？”

徐爍走上前，自覺地打開袋子口，說“剛才開車送你回來之前，我估摸着時間差不多，咱們前腳到家，後腳餐就到了。我機智吧？”

顧瑤“……”

徐爍當着顧瑤和祝盛西的面将外賣盒一個一個拿出來，接着還嫌案臺上地方不夠大似的，将祝盛西先前拿出來的雞蛋、午餐肉和素食面往旁邊挪了一下，直到沒地方挪了。

“這幾樣先收起來吧，礙事。”徐爍在“百忙之中”落下一句。

顧瑤“……”

她停頓了兩秒，只好将食材拿起來，正準備收到冰箱。

這時，祝盛西漫不經心的開口了“晚上吃這麽油。”

外賣裏有葷有素還有湯。

徐爍笑道“這家味道很正，祝總要不要留下來一起吃？”

“不用了，太晚了，顧瑤要休息了。”祝盛西落下一句，轉而又看向顧瑤，“既然身體不舒服就少吃一點，有事的話随時給我打電話，別硬撐着。”

顧瑤點了下頭“嗯。”

徐爍斜眼一掃，冷笑“既然如此，那祝總，我們就不送了。”

誰知祝盛西卻好整以暇的望過來“徐律師，顧瑤要休息了，有什麽公事不如明天再說？”

徐爍沒應，只是眯了眯眼。

兩個男人又要剛。

顧瑤終于忍不住了，嘆道“嗯，我要休息了，你們都先回吧。”

沉默了兩秒，徐爍垂下眼皮，将已經打開的兩盒米飯其中一盒蓋上，說“那就少吃一點，不好消化。”

顧瑤“……”

一開始，顧瑤是不想把場面鬧的太尴尬，一個男人在她的書房裏，另一個男人在廚房裏不肯走，她緊張也是難免的。

但現在都已經戳破窗戶紙了，索性也就沒什麽可在乎的了，愛誰誰，只要別在她的地盤上吵架，出了這個門她才懶得管。

心理建設完畢，顧瑤很快用動作示意，讓兩個男人都離開廚房，她也很快坐上高腳凳，當着他們的面吃了兩口飯，兩口菜，又用眼神瞟向門口，意思是——還不走？

兩個男人仿佛木樁子似的，看看她，又互看一眼，知道顧瑤的底線已經刷完了，再刷下去就是掃地出門，到時候難堪的是自己，高興的是對方。

徐爍索性打開鞋櫃門，堂而皇之的當着祝盛西的面換鞋。

他腳上這雙和祝盛西穿過的那雙是同款，只是一個新一個舊。

徐爍邊換鞋邊問“顧瑤，你買的這拖鞋什麽牌子，挺好穿。”

祝盛西就靠在門框上，眼神冷冷的滑過徐爍的動作，直到落在那雙大腳上，眼裏多了一絲情緒，仿佛在看什麽髒東西“的确很好穿，而且很結實，幾年都不用換。”

徐爍直起身，似笑非笑“不過鞋這東西有時候未必要等壞了才扔，該扔的就時候就得扔。”

又開始了。

顧瑤終于忍無可忍，放下筷子，說“拖鞋七十五一雙，買一送一。”

徐爍“……”

祝盛西“……”

顧瑤“盛西，你那雙拖鞋雖然結實，但它舊了，我就扔了。”

祝盛西“……”

顧瑤“徐爍，你那雙是贈品，如果你喜歡，可以拿走。”

徐爍“……”

顧瑤“麻煩你們出去的時候快一點關門，別給我放蚊子。還有，我是真的不舒服，很煩，不想聽到任何人說話，如果你們還有事要讨論，就加個微信回去慢慢聊。”

一陣沉默。

兩個男人都不吭聲了。

直到祝盛西要去拉門，徐爍發出一聲輕咳。

顧瑤一個眼神掃過來，帶着警告。

徐爍用下巴示意祝盛西，祝盛西這才發現資料夾還在案臺上，随即徐爍将它拿起，遞了過來。

祝盛西無聲的接過，兩人很快一前一後出了門。

開門關門，電子音響了兩次，很輕。

屋裏終于安靜了。

顧瑤吃着東西，緩緩嘆了一口氣。

屋裏安靜了，但屋外卻成了第二戰地。

戰場從樓道挪到了電梯裏。

電梯一路往下。

兩個男人各占一邊，互不侵犯，神情同樣冷漠、不屑，目視前方，站姿筆直。

隔了幾秒，祝盛西率先開口“顧瑤的身體一向不好，需要早睡早起，三餐按時，才能養好精神，以後像是這麽晚的時間，請徐律師不要打攪她。”

徐爍扯了下唇角“今天純屬意外，我原本是送顧瑤回來，知道她晚上沒吃東西，還給她叫了外賣，要不是祝總忽然殺到，也許她早就吃完睡覺了。”

“現在叫車軟件都很方便，徐律師還專程跑來當司機，太大材小用了。”祝盛西微微側頭，目光冰冷，這裏也沒別人了，他也不用客氣，直接将徐爍拆穿，“送她回來只是借口，你什麽企圖，我很清楚。”

徐爍也用餘光掃過來，笑了“那祝總呢，特別選這個時間回來取東西，還故意喝了一點酒，難道你想趁機解酒勁兒留下休息？呵，大家都是男人，你癟了什麽壞，我也很明白。”

一陣沉默。

劍拔弩張。

徐爍開始劃重點“顧瑤不是個吃回頭草的女人。”

祝盛西緩緩笑了“我和她有十年的情分，無論她走到哪兒，我都在，不用她回頭。”

“祝總可真有自信，你做了那麽多見不得光的事，請問十年的情分可以抵消多少？”

祝盛西沒應。

徐爍又道“別忘了，現在的顧瑤只有一年的記憶。”

電梯響起“叮”的一聲，到了。

兩個男人一前一後走出小區，來到外面的臨時停車位。

祝盛西的車等候多時。

徐爍的車距離不遠。

兩個男人卻沒有立刻走向自己的車，而是不約而同的轉過身，就着昏黃的路燈看着對方。

祝盛西眯了眯眼，忽然開口“我第一次見到徐律師就覺得眼熟。”

徐爍雙手插袋，挑了挑眉。

“就在剛才，我忽然想起來了。”

“哦？”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十年前，你在北區十六中上學。”

徐爍笑了，還朝祝盛西走近一步。

燈光将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

“沒錯，和你那個毫無血緣關系的妹妹同一個學校。”

祝盛西沒接茬兒，但眼裏卻帶着警告。

徐爍呼了口氣，仿佛閑聊一樣的語氣和他“交心”“顧承文廢了這麽多力氣培養一個窮小子，還把你扶上今天的位子，他是想培養一個聽話的上門女婿，還是傀儡？你這麽聽話，是從心裏真的願意，還是在演戲。你真以為你的演技很好，老奸巨猾的顧承文會看不出來麽？”

說到這裏，徐爍刻意壓低聲音，好像小聲告訴他什麽秘密似的“古訓有雲——權利，是不能分享的。”

沉默兩秒，祝盛西忽然嗤笑一聲“那你呢，一腳踏進渾水是什麽目的？為了查你父親的事，那個老刑警——徐、海、震。”

徐海震三個字就等于踩中了徐爍的死穴。

空氣瞬間凝固，徐爍一個箭步上前，一把揪住祝盛西的襯衫領口，眼神裏迸出戾氣。

祝盛西也是臉色緊繃，透着狠勁兒。

“你不配提我父親的名字。”

“如果讓顧瑤知道，你接近她的目的是為了顧承文，她會怎麽想？”

又是幾秒的停頓。

徐爍松開手，冷笑“那也是我和顧瑤的事，你已經出局了。”

祝盛西整理了一下領口“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