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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ter 90

半個小時後, 顧瑤來到醫院。

她沒有自己開車, 而是叫了一輛車, 半個小時的時間想想事情也好。

結果司機師傅一直在車裏播放着流行歌曲, 顧瑤就跟着聽，腦子放空了一路。

哎，算了。

無論她的分析多麽缜密, 到了現在這一步就只有兩個選擇，一是查，二是無視。

不查就永遠不知道，就得學會不再去想，反正不管她問顧承文、李慧茹還是祝盛西、杜瞳，他們的答案她都不會滿意的。

轉眼, 顧瑤來到住院部的十六樓，這一層都是病房, 很安靜，每間房都是套間。

顧瑤尋着門牌排列的順序來到走廊盡頭，老遠就看到最裏面的病房門前站着一男一女，男人是“江城基因”祝盛西的助理，女的正是杜瞳。

杜瞳正在和男人交代什麽，男助理一邊聽一邊點頭, 直到兩人感覺到有人靠近，不約而同的望過來, 同時一怔。

男助理立刻迎上來“顧小姐。”

顧瑤淡淡道“我來看祝盛西, 他怎麽樣？”

“我這就去通知祝總。”

男助理很快走進病房。

杜瞳這時上前幾步, 臉上沒什麽明顯表情，眼裏卻有些東西閃過。

顧瑤捕捉到了，那是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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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不知道這喜悅的成分是純粹的高興，還是正中下懷的竊喜？

顧瑤忽然想到上次徐爍對杜瞳的分析，他說的大部分都沒錯，杜瞳作為妹妹，她對祝盛西的情感是帶着偏執的，祝盛西将蕭零引薦給她，她毫無障礙的就接受了，甚至愛屋及烏的表現出很喜歡“零零姐”的模樣，連每天住在同一屋檐下的親生父親“老頭”都沒有這樣的待遇。

由于生長環境的特殊，和杜瞳兒時的輕微自閉和她的偏執型人格，她對綱常倫理那些東西沒什麽概念，她對祝盛西的依賴和關心，也已經超出了正常兄妹應有的尺度，更何況他們還不是兄妹，祝盛西根本不是魏秀珍生的。

顧瑤正想到這裏，杜瞳忽然問“顧小姐，你也是看到新聞過來的？”

顧瑤沒應。

這時，男助理從病房裏出來，說“顧小姐，祝總醒了。”

顧瑤點了下頭，便順着半開的門走進去，沒再看杜瞳一眼。

穿過門廊，就是寬敞明亮的病房。

窗戶雖然關着，但窗簾沒有合攏，明媚的日光灑進來，将整個屋子籠罩在溫暖之中，屋子裏還開着空調和淨化機。

角落的桌上，病床周圍的地上，擺放着各式各樣的補品，還有鮮花、水果。

顯然，他在新聞裏暈倒的消息已經傳遍了整個江城，有利益牽扯的或是想有利益牽扯的，都都已經來過一波了。

至于祝盛西，他哪有休息的意思，他就坐在床頭，手裏拿着一份資料，鼻梁上還架着眼鏡，一副剛看到一半的模樣，在床鋪上還散落着好幾個文件夾。

顧瑤挑了下眉，對上祝盛西的視線。

他拿下眼睛，微微一笑“這邊有椅子。”

椅子就在床邊，顧瑤走過去坐下，問“醫生怎麽說？”

“疲勞過度。”

顧瑤意有所指掃了一眼病床上的東西“也難怪。”

祝盛西仍是笑。

“你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人是鐵飯是鋼，工作是做不完的，你的身體已經發出信號了。”

祝盛西沒說話，只是合上手裏的文件夾，扔到一邊。

顧瑤見狀，說“你倒不用做給我看，如果你還像以前一樣，你的身體會向你發出抗議的。”

祝盛西跟着點頭“好，我會注意的。”

顧瑤沒再“念叨”，轉而站起身，來到那些桌上擺放的補品前，她看了一圈，頭也不回的問“這些東西問過醫生了麽，可以吃麽？”

“應該可以。”

“哦。”

顧瑤轉而翻出一個即食燕窩禮盒，正準備拿出一瓶給祝盛西，誰知一打開蓋子，見到的卻不是燕窩，而是錯落有致擺放的小金條。

幾乎閃瞎她的眼。

“……”

顧瑤愣了愣，有些不能置信的拿出一個，掂掂分量，随即放回去。

然後，她的視線又落在旁邊放西洋參的盒子上。

她想也沒想，就打開蓋子。

哦，是人民幣，差不多有二十摞。

顧瑤又把手伸向那個看上去很大，很華麗，上面堆滿了水果的水果籃，往底部摸了一下，果不其然，別有洞天。

顧瑤收回手，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麽了，甚至覺得有點好笑。

在這個過程裏，祝盛西也完全沒有阻止她，就坐在床頭默默注視着一切，可見他也并不怕被她知道這些。

直到顧瑤轉身，靠着桌沿，表情微妙的說“這麽多補品，我竟然連一瓶燕窩都找不到，真是不可思議。”

祝盛西表情平和，仿佛見慣不慣了“都是往來的關系戶表達的一點小心意，這些東西稍後會有人處理，對我倒是沒有吸引力。”

顧瑤點點頭，走回來說“也是，你有這麽大一家公司，用錢拍馬屁，根本拍不到點上。”

祝盛西扯扯唇角，沒有回答，只是問“最近怎麽樣？”

顧瑤坐下，說“還是老樣子，做着自己感興趣的事，查我想查的東西。”

祝盛西卻很安靜“我看了新聞，南區分局最近破獲了一起連環殺人案，兇手是一年前轟動江城的豐正輝。你指的是這個？”

“嗯。”

“你還是和以前一樣。”

顧瑤沒應，只是望着他，腦海中忽然浮現出來的是蕭雲霞的模樣。

或許她的眼神太過古怪了。

祝盛西不禁問“怎麽這麽看我？”

顧瑤說“蕭雲霞被人殺了。”

祝盛西臉上快速閃過一絲驚訝。

但那驚訝到底是因為這件事，還是因為她怎麽會知道，顧瑤就不得而知了。

顧瑤說“雖然我也很好奇蕭雲霞得罪了誰才被滅口，不過這個案子我不想碰，我會耐心的等待南區分局調查出真相的那一天。”

祝盛西緩緩笑了“你是不是懷疑我？”

顧瑤沉默了。

顧瑤不說話，祝盛西也沒再開口，眼裏沒有任何不滿，溫和的如同一潭湖水。

半晌過去，顧瑤才說“對不起，你身體不好，我不應該和你聊這些。”

祝盛西卻突然道“如果我告訴你，蕭雲霞被殺和我無關，你會相信我麽？”

顧瑤一頓，有些驚訝他會這麽直接的問出來。

顧瑤老實點頭“我相信。”

祝盛西的情緒原本有點緊繃，聽到這話臉色稍霁，唇角勾起笑，連深邃的眼窩都變得更加清晰。

也正是因為這番細微的變化，顧瑤仿佛在他眼裏看到了一絲微光，令她将後半句話咽了回去。

那句話是——對蕭雲霞這種人，花一點小錢就可以擺平，何況你有那麽多錢，光是桌上的那些就可以養她一輩子，犯不着背上這條人命。

畢竟她是來探病的，不是來插刀子的。

就算祝盛西以前做過什麽事瞞着她，他也不是一個殺人如麻的人。

半晌過去，祝盛西低聲道“謝謝你相信我。”

簡簡單單六個字，卻讓顧瑤心裏一緊，進而低下頭，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病房裏陷入一陣冗長的沉默。

直到門廊那邊響起“叩叩”兩聲，杜瞳很快進來了，來到床前。

“祝總，下午安排采訪的媒體已經到了。”

顧瑤跟着站起身，說“既然你還有事，那我先走了。”

祝盛西的目光越過杜瞳追上去“等等，顧瑤！”

顧瑤腳下一頓，轉身。

她的目光很淡，臉上也沒什麽表情，陽光落在她身上，襯着那垂肩的黑法有些棕色，皮膚有些蒼白，她這樣側身看人的樣子，就像是一個冷漠的旁觀者。

祝盛西有一瞬的恍惚，好像突然看到了十年前的她。

隔了幾秒，他才吸了口氣，将那湧上來的情感壓下去，說“就算分手了，還是可以做朋友，可以互相幫忙。我不希望你我之間有更深的誤解，等我出院，咱們聊聊。”

顧瑤想了一下，也沒什麽不可以的，便點了下頭“好。”

她轉身朝門廊走了兩步，忽然又想到什麽似的，再度站住，轉身。

祝盛西和杜瞳正看着她。

顧瑤沒什麽表情的問“對了，你還記不記得上次，也是在這家醫院裏，我告訴你，我夢到了一個女孩，她叫蕭零。”

此言一出，祝盛西和杜瞳一起愣住。

杜瞳臉上的表情甚至可以說是瞬息萬變。

顧瑤将此盡收眼底，同時故作困惑“你當時的表情好像很質疑這件事。顯然你不太相信，你還說這應該是徐爍告訴我的。其實我當時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病房裏的氣氛已經跌入谷底。

即便不去靠近杜瞳，顧瑤也能感受到她屏住了呼吸。

反倒是祝盛西，在最初的驚訝過後已經平靜下來，就像是接受了什麽似的，平定的望着她，靜等後文。

直到顧瑤淡淡笑道“但現在，我知道為什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