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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洗衣物？

一時間, 徐爍和阮時秋兩雙眼睛都盯着顧瑤手上的兩件衣服，半晌不挪動。

顧瑤不疑有他“怎麽了？”

阮時秋率先發問“瑤瑤姐，這個是盛西哥哥的衣服嗎？”

徐爍的眉梢跟着一跳, 雙手環在胸前, 批判式的目光仿佛探照燈，仿佛上面蟄伏着幾千萬個細菌。

“不是, 是我的。”直到顧瑤落下這幾個字。

氣氛一下子就變了。

徐爍問“你的？”

“嗯, 我買的男士居家款, 準備家裏掃除的時候用的，哦，不過已經洗幹淨了。”

“哦。”

某人的唇角這才幾不可見的翹了翹，尊貴的臀也終于離開了椅子，一只大手就勢将衣服拿過來在身上比了比。

“嗯，也好, 我這衣服穿一天了, 又潮又皺。對了，浴室在哪裏？”

顧瑤指了指客房的方向, 說“客房被我堆放雜物了，沒法睡人，但浴室可以用。”

徐爍走進去一看，浴室裏空空蕩蕩的，倒是很幹淨。

和浴室相連的客房的确堆放了一些雜物, 主要是書籍, 還有幾個紙箱子。

徐爍掃了一眼, 就随手把襯衫口解開，同時看到鏡子裏那個有些邋遢、頹廢，卻依然魅力不減的帥哥。

他對着鏡子微微一笑，這時身後就冒出一個聲音“這是毛巾、洗發水和浴液。”

徐爍詫異地轉過身。

他的身材很高很挺拔，浴室裏又小，有他戳在這兒，空間似乎顯得更加逼仄。

顧瑤略微擡起頭，對上那雙黑眸，餘光卻不可避免的掃過那露出來的半截胸膛上，直到徐爍“哦”了一聲，把她手裏的東西接過去。

“你想的還挺周到的。”

顧瑤“嗯”了一聲，反手就把門帶上。

等顧瑤的腳步聲消失在門前，徐爍迅速把自己扒光，走進淋浴間。

這個澡洗的可真是痛快，洗發水和沐浴露都是香噴噴的，很像是有時候在顧瑤頭發上聞到的那種味道。

某人洗着洗着還哼起歌兒，荒腔走板，沒有一句在調上，直到把自己從裏到外都扒拉幹淨了，走出來擦拭身體的時候，才忽然想起一茬兒。

诶，沒換洗內褲。

也是，顧瑤這裏不可能有男人貼身衣服，還是幹淨沒穿過的，可他也不能裏面不穿咣當着吧？

徐爍撇撇嘴，幾經糾結，終于把幾分鐘前脫掉的內褲又穿了回去，随即對着鏡子審視着已經冒出淡淡胡渣的下巴。

與此同時，阮時秋也進了顧瑤的浴室泡了個澡。

顧瑤趁着這個時間，就在書房裏靜候淩晨，時間一到，她就上網去翻阮時秋發布的第二章 。

……

……

文章是這樣寫的。

在和阿泓交往了一段時間之後，小秋終于發現了阿泓的暴力傾向。

別看阿泓平日裏斯斯文文的，話也不多，在學校裏也不會主動招惹誰，可是一堆青春期的孩子關在一起難免會有摩擦，只要這些摩擦惹到了阿泓身上，那他瞬間爆發出來的戾氣是非常吓人的。

有一次，小秋被一個外班的男生糾纏，剛好被阿泓看到，要把小秋帶走，那男生不服，當場就和阿泓叫板，還說要k，誰贏了小秋就做誰的女朋友。

緊接着，小秋就看到那個男生被阿泓打倒在地，臉腫成了豬頭，阿泓甚至還騎在他身上打。

小秋害怕極了，一邊喊其他人來幫忙一邊死命的要拉開阿泓。

自那以後，年紀裏的男生都不敢輕易招惹阿泓。

這些事情小秋沒有和家裏的大人說，家裏除了她的父親就是保姆阿姨，哦，還有一個阿姨帶來的男孩。

他現在已經快要四歲了。

小秋時不時會和他念叨幾句，反正那孩子也聽不懂，而且他的耳朵還有點問題。

阿姨說，她兒子的耳朵問題是先天的，等再大一點就可以治療了。

可是小秋卻并不認為這是個問題。

這個男孩很可愛，是小秋見過的最無害的人類，何況他還聽不見，那便意味着這世界上所有污穢的抨擊的言論，他也不會吸收進去。

小秋經常會和男孩念念叨叨，陪他一起玩，明明有很強的代溝，也無法用語言溝通，可是兩人卻愣是可以待在一起好幾個小時。

男孩每次見到小秋也都是眉開眼笑的，樂起來的模樣非常可愛，他長的很白，圓圓乎乎，一雙大眼睛滴溜溜的，因為聽力的問題，他嘴裏發出來的聲音很模糊，很難辨識，但每次見到小秋，他都會發出“a”這個音。

小秋糾正他，不是“媽媽”，是“姐姐”。

男孩花了很久的時間，才學會叫“jiejie”。

小秋覺得很奇怪，直到後來她上網查過資料，才發現別人家的小孩到這個年紀應該會很多東西了，可是阿姨的這個兒子，卻只對積木感興趣。

小秋後來追問阿姨才得知，這孩子不僅聽力有問題，連智商也異于他人，而且還有自閉傾向。

阿姨還說，他們已經看過醫生了，醫生說這孩子的聽力問題是不可逆的，很有可能會随着年紀越大，聽力越差，直到失聰。

那天，小秋一直抱着男孩，小聲地跟他說話。

她說，沒關系的，你聽不到也好，這個世界上有很多難聽的話，聽多了心情就會變差，而且有很多小朋友的父母都會吵架的，吵架的時候會露出他們最醜陋的一面，詛咒對方去死，這些話還是聽不到比較好。

那天晚上，小秋又夢到了父母争吵的畫面，她争吵過後她母親傷心過度，就在半夜的時候服了半瓶安眠藥。

幸而阿姨發現了，及時叫了救護車。

等母親在醫院醒來後，身體還是很虛弱，她對阿姨哭訴着。

小秋就站在一邊，默默的看着這一切。

第二天，小秋主動去找了她的心理咨詢師，有些話憋在心裏實在很難受，她必須要找個人說說。

不過這不是小秋的第一個心理咨詢師，應該說是第十一個，前面十個都沒有通過她的惡作劇測試，只有這一個滿分通過。

小秋很驚訝，問她是怎麽辦到的。

她說，像是小秋現在玩的這些東西，她這麽大的時候都見過了。

自第一次見面之後，此後長達半年的時間，小秋終于開始信任這個心理咨詢師，無論小秋問什麽，她都可以回答，而且很讓人信服。

有一天，小秋正在她的辦公室裏講心事，講到一半，她突然冒出一句，“is life alays this hard， or is it jt hen you're a kid”

她回答小秋“alays”

然後，她說，這是一部電影裏的對白，不過那裏面小女主比較慘，她是親眼看到自己家破人亡的。

小秋說，有時候真是寧可自己家破人亡。

可心理咨詢師并不認同，她很快提到伏爾泰的一句名言——“人人手持心中的聖旗，滿面紅光走向罪惡。”

小秋問她，是什麽意思。

她解釋說，這是用來比喻人們發動戰争，利用暴力掠奪他人，為了讓這種行為合理化，就給自己安一個名義，樹立一個信仰，創造一個神明出來，如果你問人生是不是總這麽辛苦，答案是毫無疑問的，在成年人的世界裏，到處充滿着這樣的敗類。

小秋聽了之後沒有說話。

但她心裏有點害怕，她很擔心自己以後也會變成這樣的人。

……

……

第二篇文章到這裏結束了。

顧瑤看後良久沒有動，只覺得心裏受到了劇烈的震蕩。

這篇文章裏一共有三個大段落，每一個段落講述了一段故事，同時也暗示了一些東西。

阿泓确有暴力傾向，而且正處在最容易發作的青春期，他接受不了被人挑釁，便習慣了用拳頭解決問題，用暴力達到威懾的效果。

這樣的人心中通常是極度脆弱的，而且自卑感重，所謂的暴力只是用來掩飾靈魂的一幅面具。

小秋家裏的阿姨有一個兒子，小秋上高中時那個男孩差不多四歲，先天不足，不僅是聽力而且智力方面也有問題。

男孩或許是小秋在這個毫無安全感的家裏，唯一能獲得平息的夥伴了。

但在小川的調查資料裏，卻對這個男孩只字未提。

按照年齡推斷，他現在應該是上小學的年紀了，多半是在特殊學校，可是小秋出獄後也沒有提過這個男孩的存在。

還有，小秋在最後的篇幅裏寫到了心理咨詢師。

這個人指的顯然是顧瑤。

只是顧瑤想不到，那句伏爾泰的話是她講給阮時秋聽的，而且阮時秋還一直“耿耿于懷”到現在。

思及此，顧瑤沉沉嘆了口氣，忽然有一種好像她也成了整件事情的幫兇的感覺。

顧瑤很快離開書房。

阮時秋剛吹完頭發，正對着浴室的鏡子梳頭。

顧瑤來到浴室門口，靠着門框，說“我當初告訴你那句話，不是讓你作為目标，而是讓你引以為戒。”

阮時秋對着霧氣蒙蒙的鏡子愣了一下，随即明白過來“哦，你已經看過第二章 了？”

阮時秋回過身，又道“可是瑤瑤姐，我已經被拉進戰場了，要不就是手持屠刀去戰鬥，要不就是淪為刀下亡魂。”

顧瑤面無表情地說“拿起屠刀，你或許會贏，但你很快就會發現，就算能在這場戰争裏活下來，你身體裏的一部分也會永遠死在這裏。根本沒有所謂的‘全身而退’。”

話音落地，顧瑤就走出浴室。

沒走幾步，就撞見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從客房裏出來，正貓在小廚房裏搜刮冰箱的某個雄性生物。

徐爍穿着一身男士的居家服，頭發還是濕的，一個勁兒往下滴水，白色的背心濡濕了一片。

顧瑤走過去問“你在翻什麽？”

徐爍說“剛洗完澡有點渴，哎，你家沒有啤酒啊？”

“我不喝那玩意兒。”

“……”

“我給你煮了咖啡。”

“咖啡太熱了，喝着不解氣。”

“那我給你加兩塊冰。”

“……”

徐爍直起腰，終于放過了冰箱，臉上是老大不樂意“我說你這可不是待客之道，我是來幫忙的，後半夜還得讨論案情呢，怎麽也得讓我先痛快痛快吧？”

顧瑤卻已經拿起手機玩了起來，眼皮子都不擡的說“嗯，上層有冰塊，要是還不夠，就把咖啡放在冰箱裏涼一涼。”

“不是，我說你怎麽油鹽不進……”徐爍剛控訴了幾個字，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顧瑤的臉色不太對，于是話鋒一轉又變成了，“哎，你怎麽了，我不就說了兩句嗎？”

顧瑤對他剛才那些碎碎念絲毫無感，更加懶得評價，只是說“小秋的第二篇文章發上網了，你先看一下，待會兒她出來了你們抓緊時間聊，不要聊的太晚，最好睡上幾個小時。”

徐爍愣了下“那你幹嘛去？”

“我這就準備睡了，明天還有很多事要忙，夏銘還給我安排了時間要見連曉雲，接下來的事就交給你了。”

顧瑤從善如流的安排好自己的行程，轉而編排起徐爍的“明早我起來給你們做飯，吃完了你就把小秋帶走，我顧不上她，你把她帶回事務所，要是有什麽突發情況，有律師在身邊也好處理。”

這安排乍一聽很合理，仔細一琢磨又好像哪裏不對。

怎麽繞了一圈，他就成了阮時秋的保姆了？

徐爍正準備提出異議，顧瑤卻在這時擡手掩嘴，輕輕的打了個哈欠，還站在那裏看着他，一副耐心等着和他商量的模樣。

徐爍嘴皮子一頓，又把反駁咽了回去。

“哦，那你就睡吧，晚安。”

“晚安。”

顧瑤朝他淡淡一笑，轉身進了卧室。

徐爍立在廚房裏良久沒動。

直到阮時秋走出來，小聲說“我看你以後也是個妻管嚴。”

徐爍一個眼刀飛過去“小丫頭片子，你知不知道你惹了多少麻煩，折騰了多少人，接下來還得我給你收拾殘局，你說話客氣點。”

阮時秋“切”了一聲，跟着也走進廚房，打開冰箱一看，什麽冷飲都沒有。

“洗完澡要喝點涼的才舒服啊，瑤瑤姐也太不接地氣了……”

徐爍“嘶”了一聲，開始教育“喝什麽涼的，你一個姑娘家，那裏有咖啡，嫌熱就加兩塊冰。”

“……”

“你看什麽？”

“哎，你真的沒救了。”

阮時秋撂下一句，兩人就一前一後的離開廚房。

徐爍長腿一邁，坐在椅子上，吹了吹額前半濕的頭發，說“剛才顧瑤的臉色不太好，是不是你那文章裏寫了什麽駭人聽聞的東西？”

阮時秋沒吭聲，坐在他對面。

徐爍冷笑一聲，成竹在胸的說“不過沒關系，我就喜歡挑戰高難度，明天你歸我管，有什麽麻煩盡管招呼。今晚三點以前，讨論你的案子，下一步該怎麽做，面對媒體該說什麽，所有流程你都要記熟了。三點以後你去睡覺，明天早起，跟我回律所。這個安排有問題麽？”

阮時秋托着腮幫子“有。”

“說。”

“咱們先叫個外賣吧？”

“我說你這丫頭……”

誰知這話還沒說完，門禁就響了。

兩人同時看過去，都是一愣，這麽晚了會是誰？

徐爍皺皺眉，率先走到門禁前，按下通話鍵。

屏幕裏很快出現一個外賣小哥“請問是顧小姐嗎，您叫的外賣！”

不到兩分鐘，外賣送到。

徐爍關上門，阮時秋就迫不及待的接過塑料袋，将裏面的東西一件件拿出來，冰啤酒、小菜、牙刷、牙膏、還有刮胡刀和須後水。

一個大男人和一個小姑娘就站在案臺邊，一同盯着這幾樣東西，半晌誰都沒說話。

隔了片刻，阮時秋才喃喃道“瑤瑤姐還是很細心的，也挺關心你的。”

徐爍的唇角跟着勾了起來。

“哎，瞧你樂的，你還沒上位呢，盛西哥哥的勝算還是很大的。”

一聽這話，眼神又涼飕飕。

“啪”的一聲，阮時秋已經打開啤酒，喝了一口，還發出一聲滿足的嘆息。

徐爍冷冷的撇了下嘴，十分不屑，一手拿着小菜和啤酒折回桌邊，坐下說“我可把話說在前頭，分散投資對你沒好處，要麽你就巴結我，要麽就去巴結祝盛西，親是不能認兩家的。”

阮時秋跟過來“徐爍哥哥，你好像搞錯主次了。”

徐爍挑了下眉，洗耳恭聽。

阮時秋開始分析“不管我的下一任‘哥哥’是誰，是你也好，是盛西哥哥也罷，我都是瑤瑤姐的妹妹啊，鐵打的姐妹，流水的姐夫，這個邏輯沒錯吧？”

“……”

這下臉色徹底沉了。

半晌，他才淡淡落下三個字“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