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騙局

【破騙局,曉往事】

“最好的衣服,最好的首飾,最好的房子,最好的工作還有最好的男人,你要什麽媽媽都能滿足你。”

“媽、媽。”李晴的雙眸不加掩飾地投射出怨毒的目光,火紅的雙唇玩味地念着這兩個詞,“媽、媽,媽媽……呵,媽媽,可晴晴想要你的命呢。”

李盼的眼睛像魚目一樣凸了出來,李晴捏着她下巴的手指此刻已經準确無誤地握上了她的脖子,指甲直抵脈搏。

大廳裏的風聲更大了,李盼卻只能徒勞地發出“啊、啊”的聲音,她什麽都不知道,只知道脖子上的手猶如從墳地裏爬出來的一樣冰冷。

李晴一點一點地收攏着手指,感受着李盼的呼吸一點一點地虛弱下去。她就像是面對美食垂涎已久的野獸一般,忍不住舔了舔自己的紅唇:“媽媽,這感覺好嗎?你知道嗎?我就是這樣被人掐死的,一點一點地沒有了呼吸。”

李盼劇烈地掙紮着,手指徒勞地摳着李晴的手背,早已沒有了鞋子的腳胡亂地擺動着。

風聲越來越大。

李晴卻笑了開來:“媽媽,我死的那一天也是這樣的天氣呢,我……送你上路好嗎?”

她用力掐住李盼的脖子,臉色卻變了,她發現她動不了了,從手腕到手掌再到指尖不能前進半點。

不信邪地松開了半寸,又猛地掐了上去,這一次手直接停在了半空中。

她雙臂之間的李盼劇烈地咳嗽了起來,從瀕死的邊緣又撿回了半條命。

李晴不可置信地盯着自己的雙手,突然間胸口發燙,全身的力氣都像是被抽走了,一個變得灰撲撲的平安符從衣服中掉落在她腳邊。

謝木佑給過她兩個符,第一個在醫院被怨蟲圍困的時候燒掉了。

而這個,則是同一天進病房前謝木佑給她的,說是平安符。

猛地扭頭看向謝木佑和景安:“你騙我?”

“難不成?只許你下局騙我們?”謝木佑此時因為脫力半靠在景安身上,見李晴興師問罪,他随意地擺弄了一下指尖纏上細絲的十指,看着四肢不受控制的李晴,露出了一個得意的笑容。

***

“這是我和李盼的事,你們為什麽要插手?!不要跟我說什麽她是我的母親,難道她在遺棄我的時候考慮過我是她的女兒?!”李晴眼中閃現着怒火,悲怆憤怒的口氣讓人忍不住動了恻隐之心。

謝木佑點點頭:“你說的對,這是李晴和李盼兩個人的事。”

“景安,你不是問過我,為什麽用李晴給我們的生辰八字算出來的結果會這麽奇怪嗎?”

景安回憶起他拿李晴八字練手出來的結果:“幼年孤苦,八歲有一厄,須防小人,渡之則衣食無憂父母親緣得續,不渡……則命夭。”

“幼年孤苦……”李晴冷笑,指着狼狽不堪的李盼,“若非她我怎麽會孤苦伶仃,在孤兒院飽受欺淩?”

“成年後算生辰八字不可單論八字,而你的面相卻不是這麽說。”謝木佑回答了她的問題,景安繼續道:“你額間狹窄,命宮坎坷;額角扁平有舊傷疤,父母緣……大兇。”

李晴怔愣住了,突然向後踉跄了幾步,自嘲地搖了搖頭:“竟然這麽簡單?”

“所以。”謝木佑斂去因景安的話産生的笑意,冷聲道:“李晴跟李盼有因果沒錯,可你不是李晴,你是誰?”

李盼茫然地看向李晴,或者說是那個頂着李晴面容的女人,“你……你不是我女兒?”

女人垂眸,長發擋住了她的表情,再擡起頭時臉上已經褪了之前的憤怒嘲諷,嬉皮笑臉地沖着謝木佑讨饒:“先生高才,其實李晴跟我還真有點關系,我們是一個孤兒院長大的姐妹。”

“一起長大是真,姐妹卻未必吧?”景安涼涼道,他什麽也沒算出來,卻不覺得好姐妹會做出這種事情。

真的好姐妹好兄弟應該是……

景安皺起了眉頭,剛剛的一瞬間他腦海裏出現了一個畫面,但是轉瞬間卻什麽也想不起來了。

究竟是什麽?景安使勁地想回想剛剛的畫面,卻只剩下白茫的一片,他想撥開雲霧看清楚,可在他撥開的那一瞬間,腦袋“嗡”地一聲,白茫頃刻間被黑暗所傾覆。

腦袋裏鑽心的疼痛仿佛像是有電鑽從他腦子深處鑽開了孔,太疼了,疼得他想放棄這個身體,恨不得回到香爐中的狀态。

他昏迷前最後的一個念頭是——

原來……心魔也是會疼的……

***

“李晴不是你掐死的,可她的死跟你脫不了幹系吧?”

女人看着謝木佑,恨恨地甩着被風纏繞的并不受自己控制的雙手。

她當真是小看謝木佑了,還有那個突然多出來的黑衣男人,也不知道是什麽來頭。

帥氣歸帥氣,可在她眼中,他的眉心萦繞着一小團黑氣始終讓她有所忌憚。

如果說謝木佑是平靜大海下的深不可測,那個黑衣男人的靠近讓她的腦海裏不停地在預警——“危險!”

若非她看到這二人在病房中打壓心魔到那一幕,意識到她的演戲在絕對的實力面前根本不值一提,也不會放棄她計劃已經的方案。

“那先生要不要再猜猜,既然我和李晴不和,為什麽又要替死去的她報複導致她死亡的罪魁禍首呢?”她冷眼看向陡然間聽聞女兒死訊的從茫然若失突然嚎啕大哭的李盼。

假惺惺。

“你不是替李晴報仇,你是替自己報仇,你恨的不是李盼這個人,你恨的是這個身份。”謝木佑眼中沒有絲毫同情,站在他面前的女人除了身世沒有一個地方值得人去同情,“因為你的母親——”

謝木佑的臉色突然一變,和他靠在一起的景安突然呓語了起來,雙手抱着自己的腦袋,額頭滾下了大滴的汗珠。

“景安!”

謝木佑一把扶住倒在他身上景安的肩頸。

女人也沒料到會突發這樣的變故,看到這一幕“咯咯”地笑了起來,甩掉突然變弱的風,“兩位先生,後會有期。”

她翻窗而出時,回眸看了一眼哭得傷心的李盼和根本沒有在意她去向一把将景安攔腰抱起來的謝木佑。

又低頭看了一眼已經蔓延到小臂的紅瘢。

啐了一口帶着血沫子的糖碴,不知道在罵自己還是在說什麽人:“廢物。”

***

“你……回來了?”

“你動了陣法,為什麽?!”女人恨得牙根癢癢。

“你引他來我這裏,先生又怎麽會看不出來我在算計什麽?”她的聲音慢悠悠地說道,轉頭用一片漆黑只有瞳孔是白色的雙目看着破門而入的女人,“千面,你太貪心,也太自以為是了。”

“那你的好先生這麽能掐會算,有沒有要算到你要害的是他啊?”

名叫千面的女人,撕下了臉上的豔麗皮子,露出了一張無辜稚氣的臉。

可盲眼婆婆知道,這依然不是她的真實面容,但她卻最常用這張臉,真實的面容卻被千面深藏其下。

“下次這種事不要找我……”盲眼婆婆閉上了眼睛,擡手蒙上了黑布,表示這裏不歡迎她。在千面恨恨離去時,她聽見盲眼婆婆年邁滄桑的聲音,“離那二位先生遠一點。”

聽見摔門的聲音,盲眼婆婆突然覺得很累,她為何要苦苦掙紮着?不過就是見那人一面……可她始終還是心有不甘。

這份不甘心讓她淪落至今。

先生來的那一晚,怕了拍她的腦袋,她以為這局馬上就會被識破,卻沒想到謝木佑下手終究還是留了情份。

遮蔽天機者,須以自己作陣眼,方可成事。

這也才導致謝木佑和景安被天機蒙蔽了多日。

“先生只不過沒想我算計的是他而已啊……”她喃喃道,眼淚潸然落下,浸濕了黑布。

在她看不見的地方,最外層的黑布遇水卻浮現出了一行那人笨拙的隐繡——

阿芒,不哭。

***

千面不喜歡睡覺,因為睡覺總會被噩夢纏身。

夢裏有太多人,她害過的,害過她的。

還有她的母親,她從記事起就恨之入骨的母親。

那個女人總是打她,沒錢花也打她,被客人撒了氣也打她。

可唯獨有一點好,就是客人來的時候,女人總是把她藏得嚴嚴實實的。

不對,除了這個,還有一點,就是打完她總給她吃甜甜的糖。

可是後來女人不要她了,她已經抱着挨打就挨打有糖吃就好的念頭時,女人不要她了。

她至今都記得女人的模樣,濃妝豔抹的眼妝暈了開來,嘴唇動了動,最終只吐出了幾個字:“芊芊,別恨媽媽。”

恨,怎麽能不恨呢?她手裏被塞進的那顆糖被淚水糊得和糖紙粘在了一起,很難吃。

她自己手中的總是不好吃,那別人手上的呢?

剝開從那個叫晴晴的瘦弱女孩手裏搶過來的糖,她皺起了眉,還是很難吃。

直到那一天。

晴晴咬傷了意圖對她不軌的男老師,沖宿舍瘋跑過來時,她關上了門。

她冷靜地想,那個男老師那麽的高壯,他要是沖進來,她們都要遭殃。

于是,那個叫晴晴的女孩兒死了,被活活掐死的。

那一天,風很大。

她停在了屍體的面前,掰開晴晴已經僵硬的手指,手心裏還攥着那顆男老師為了哄騙她塞給她的糖果。

日子太苦,苦到一絲甜都不舍得松手。

出乎意料的,糖很甜。

千面含着糖,迎着風眯着眼睛想,以後有機會,我幫你報仇。

她恨她的母親,但她卻沒有辦法親自報仇,因為等她有能力報仇時,才得知她的母親已經在一年前死于艾滋。

晴晴……大概也很恨她的母親吧。

千面坐在新辦公桌前看着面前争吵不休的倆夫妻,露出了一個甜美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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