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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宛柔看了一會兒, 臉微微一紅。“西山風景秀麗,小爵爺盡可随意觀賞。”

吳文璟看了一眼高聳入雲的山頂,問道:“五小姐游玩過此處?”

“和父親一起來過。”

陳宛柔回答的有些僵硬, “東坡先生有雲:橫看成嶺側成峰, 遠近高低各不同。雖然描寫的是廬山,但西山也堪當一用。”她不過是瞎說的,想不到吳文璟還追根問底了。

“喲。”

吳文璟來了興致:“五小姐還懂詩詞呢。”

“府裏請了先生教讀書識字,我學的……一般。”

陳宛柔嬌羞的低頭。

“都知道東坡先生的詩了, 可見,你是謙虛的。”

吳文璟侃侃而談:“論詩詞歌賦,我最崇拜的是李太白。他的詩裏充滿了豪邁奔放, 飄逸奇妙。真實表明了讀萬卷書, 不如行萬裏路。”

“小爵爺博古通今,小女子自愧不如。”

她微微笑着, 美目似秋水含波。

男人向來享受女人的崇敬仰慕……吳文璟也不例外。他于白雪處受到的冷遇在陳宛柔這裏完全地找了回來。且更自信滿滿了。

“我們家有一片梅樹林,下個月若是梅花盛開了,會舉辦一場賞梅宴。”吳文璟邀請她:“到時候還望陳五小姐能親身光臨, 咱們對着梅花飲酒作.樂, 必是人生一大幸事。”

“多謝小爵爺的盛情。”

陳宛柔屈了屈身:“如此雅事,承蒙不嫌,我一定參加。”

身穿灰色短褐的小厮從前殿小跑着過來了, 給吳文璟行禮:“少爺, 夫人有事情請您回去呢。”

吳文璟問他:“知道是為了什麽事情嗎?”

小厮搖頭:“奴才不知。”

吳文璟“嗯”了一聲,和陳宛柔告辭:“陳五小姐,在下先走一步了。”

陳宛柔右手一伸, 作了個請的姿勢:“吳小爵爺,再會。”她身穿湖水綠對襟緞褙, 脊背挺的很直,甚是端莊穩重。

吳文璟略一點頭,和她擦身而過。

等他走的不見蹤影了,陳宛柔還站在原地。眼神有些呆,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小姐,咱們也走吧。”丫頭杏霖有些着急:“要是被人發現您私自出了禪房……就不好了。不僅姨娘要受埋怨,您也會遭殃的。”

“多嘴。”

陳宛柔叱責道:“我的事情還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這個杏霖不聰明還罷了,也沒有杏香有眼色。她回頭和娘親說一聲,還是換個丫頭來伺候。免得看着就讓人生氣。

杏霖諾諾地不敢言語了。

陳宛柔擡頭去看挂滿紅綢細帶的水棉樹,好一會兒,才轉身離去。

遠山峰巒,在雲霧中若隐若現。

白雪回到禪房的住處時,陳老夫人已經醒了,正坐在圈椅上和王氏說話。旁邊還坐着一位婦人和一位少女。

她一怔,看背影只覺得眼熟。

陳老夫人看見白雪進了門,招手讓近前來:“雪姐兒,看看是誰來了?”

婦人也回過頭,正面看向她。

“大舅母。”

白雪認出了來人。

“雪姐兒,一年未見了。”

婦人姓錢,全名惠元。她身穿秋香色素紋褙子,約三十歲左右的年紀,模樣娟秀。是王晨濡的母親。

白雪屈身行禮:“給大舅母請安。”她和母親在王家生活了幾年,錢氏對她一直很好,當自家的女兒一樣疼愛。是難得一見的憨厚老實人。

“好孩子,你長大了。”

錢氏眼圈一紅,“大舅母總是病痛纏身的,都不敢見你,唯恐過了病氣。”

“不會的。”

大舅母還當她是個孩子,白雪心裏一暖:“等到年下的時候,我多去陪陪您。”

錢氏拉過外甥女的手,讓她坐在身邊,回了一句:“好,大舅母還給你做桂花糖糕吃。”白雪剛到王家的前幾年。人小,孤僻,話也少。她看着很可憐,常常給做些小點心哄她玩。無論做什麽,小外甥女都是拿起來就吃,不知道拒絕似的。後來,她才發現,每次做桂花糖糕時,小外甥女都吃的比其他點心多,但從來不說。懂事又小心翼翼的,格外惹人心疼。

一直安靜的少女笑眯眯地:“母親真是偏心表姐,明姐兒都吃醋了。”她是王晨濡的妹妹王明婵,年十四。

她言語俏皮,小女孩的嬌态十足,一屋子人都被逗笑了。

“這孩子,沒個正形兒……”

錢氏嗔了一眼自己的女兒,和她說話:“還不過來給你表姐問好。”

王明婵屈身行了平禮:“雪表姐安好。”

白雪也起身回了平禮。

“我前年見明姐兒還瘦瘦小小的,這時又見她……身形窈窕,面容美麗。”陳老夫人喝了口茶水:“真是女大年年變,越變越好看。”

“老夫人可別誇她了。”

錢氏笑道:“個子長的挺快,就是做事還像個孩童一般,絲毫不顧後果。”

“我喜歡明姐兒的性子,天真爛漫的,多好。”

王氏親熱地拉着侄女:“要不要去姑母那裏住幾天?”

錢氏微微一笑:“……估計是去不成了。她的繡活不好,家裏剛請了個京繡師傅。還要跟着我學管理內院中匮的事情。和趙家的大公子定了下來,她就沒有閑時候了。”

王氏一喜,拍拍侄女的手:“是好事。”

王明婵羞的小臉通紅,眼神卻不避人。白雪也為她高興,大舅母的性子好,教養的明表妹也大大方方的。

“究竟是怎麽了?”

陳老夫人問王氏:“快和我說一說,讓我也樂一樂。”

王氏大致解釋了一遍王明婵和左副都禦史趙家大公子定親的事情。

“當真好事。”陳老夫人笑道:“等明姐兒出嫁了,我得随一份大禮。”

錢氏呵呵笑着,“您老擡舉她了。”她拉着白雪的手,說道:“雪姐兒比明姐兒還大三個月呢,要出嫁啊,還是咱們的雪姐兒先出嫁。老夫人,我是看好了她。”

“當然。”

陳老夫人笑道:“雪姐兒的終身,我老婆子也是看準了。濡哥兒是個好孩子,很出色。你是個有福之人,養的兒女都争氣。”

白雪一愣,剛要開口反駁,王氏卻岔開了話題。對于自己的親侄子,她心裏還是很滿意的,女兒的年紀還小,一時想不開也是有的,或許過段日子能改變主意。萬萬不能讓女兒當着陳老夫人和錢氏的面說出些什麽……不然,以後連回旋的餘地都沒有了。

屋裏談笑風生的很是熱鬧,屋外卻有人愣住了。正是回來的陳宛柔,她聽了好一會兒。

祖母說的話是什麽意思?要把白雪許配給王晨濡嗎?王氏和白雪也沒有拒絕……甚至連王晨濡的母親都是默認的。

陳宛柔想起王晨濡的溫潤和氣,俊朗的臉。心裏一哽,轉身跑去了東耳房找柳姨娘。

柳姨娘剛睡醒,坐在床頭。翠綠伺候她梳洗。

“娘親。”

陳宛柔眼淚汪汪地撲進柳姨娘的懷裏,把柳姨娘撲的往後一仰,幾乎要摔倒。

“柔姐兒,你怎麽了?”

柳姨娘扳正了女兒的身體,看她眉頭緊皺,一臉的委屈,問道:“有人欺負你了?”

“沒有。”

柳姨娘不問還好,一問,陳宛柔的眼淚成雙成對的往下落。

“我的祖宗,到底是怎麽了?你要急死我啊。”

柳姨娘擺手讓屋裏的丫頭都退下,拿出袖口的帕子給女兒擦眼淚。

“女兒就是不服,為何白雪就能嫁到好人家?”陳宛柔嗚嗚咽咽地:“我比她少什麽了,同樣是陳家的小姐,我還是父親的至親骨肉呢……”

“你說白雪相看人家了?我怎地一點風聲都沒有聽到。”

“就是嫡母的侄子,您也見過的,少年的舉人王晨濡。”陳宛柔說道:“他在燕京城的名聲也很好。”

“柔姐兒,你和娘親說實話。”

柳姨娘敏銳的察覺到不大對勁,作為過來人,她盯着女兒問:“你看上王晨濡了?”

她看上王晨濡了嗎?陳宛柔有些茫然。

她想了想:“女兒也不知道。”她确實弄不清楚自己的心,只是覺得王晨濡那樣完美的人,不應該是屬于白雪的。

白雪有什麽呢,不是頂尖的美人,琴棋書畫也是平常……不過挂了個侯府小姐的空名。還仗着嫡母有一門好親戚。

“好柔姐兒,娘親不管你有沒有看上王晨濡,馬上打消年頭。”柳姨娘神色嚴肅:“王晨濡是王氏的嫡親侄子,不管他要娶誰,都和你沒關系的。有王氏在,你就算拼着西寧侯府的地位嫁去了王家,日子也不會好過。”她摸摸女兒的頭發:“柔姐兒,你的目光要放長遠一點,區區一個舉人是配不上你的。燕京城裏的勳貴世家多的是,等娘親有朝一日做了正……”她的話一頓,咳嗽幾聲:“總之你放心,娘親會讓你嫁個好人家的。”等她做了正室,女兒想挑什麽人家就挑什麽人家。

等她再生個兒子,王氏的地位也該動一動了!

陳宛柔揉了揉眼睛,沒有吭聲。說到勳貴世家,怎能少了安寧伯爵府吳家。吳文璟倒是一個好人選。但是,他看上去很風流,不如王晨濡讓人安心。

山上的溫度低,申時一過,禪房裏的爐子便點上了。

錢氏帶着女兒來西山,原是蔔卦的,看見了西寧侯府的馬車,又打聽一番,才找了過來。燕京城離這裏路途遠,她們也準備在廟裏待一宿再回去。

錢氏想念外甥女,到了晚上,拉着白雪和她住在一個屋裏。

恰逢十五,月亮又圓又大,挂在天上,像一盞明燈。

燕京城的西寧侯府內,陳容與正在喝藥,吳華站在一旁和他說起下午遇到的事情。

“奴才去回事處領咱們院裏的例銀,剛好外院的大管事王艾也在,我就問了幾句李元的事情……”他停頓了一下,問陳容與:“世子爺,您還記得誰是李元嗎?”

“嗯?”

陳容與頭也沒擡。

吳華又耐心地提醒他:“就是那天,你見了四王爺……咱們回來的街上。我和一個外院的夥計唠了幾句,他便叫李元。”

陳容與喝完了藥,夏蓮遞上漱口的溫水。

吳華繼續說道:“王艾說他突然就走了,連招呼都沒有打一聲,半月的工錢也不領了……好像是柳姨娘屋裏的人來了一趟外院後,他才走的。奴才想不通,還有人會和銀子過不去嗎?”

“柳姨娘的人?”

陳容與收拾幹淨後,推着輪椅進了西次間:“內院是後宅婦人住的地方,私自聯系外院的人是大忌,柳姨娘曾經管理過中匮,不會連這個規矩都不記得。”

“您是說——故意為之?”

陳容與的右手輕扣輪椅扶手,“找人暗中查一查怎麽回事吧。”

吳華應“是”,轉身下去安排。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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