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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老夫人吩咐下去, 讓人套了二輛馬車。又準備路上用的暖手爐子,點心攢盒等。王氏和白雪坐一輛,廖老夫人和兒媳婦、孫子坐一輛。

酉時左右, 王氏等人回到了西寧侯府。

“老夫人, 我領您去拜見一下陳老夫人。”

入了垂花門,王氏笑道:“晚一些,咱們再進晚膳。”

“應該的。”

廖老夫人撣了撣緞褙上不存在的灰塵,頗有些拘謹了。她再怎樣見過世面, 這侯府卻是第一趟來,“中午吃的飽,這會子還不餓。”西寧侯府不愧為武将出身的勳貴世家, 門口守着的都是手拿□□的程子衣護衛。王家本來就夠氣派了, 房高院大……這陳家竟然比王家修的還要大上幾倍。一路走來,山水萦繞, 茂樹曲池,景色雅致又大氣。

“內院的路比較長,您要是覺得累, 我讓丫頭去擡了軟轎過來。”陳家的院子大, 路程長,上了年紀的人難免會覺得累。陳老夫人有時候逛園子累了,也會叫個兩人擡的小轎回去。

在院子裏走個路還要坐轎?陳家真是夠遼闊的。廖老夫人收起自己的吃驚, 擺擺手:“坐馬車坐的腰疼, 活動一下也是好的。”

宣哥兒到了陌生的地方,好奇的很,東張西望的, 小身子扭來扭去的。乳母都要抱不住他了。

王氏笑了笑,請廖夫人先走。

到了陳老夫人的留春館時, 大房的陳容與,陳容旭、陳容澤都在。

陳老夫人正在問陳容澤在成賢胡同讀書的事情,“你吃、住都在周家,可還習慣嗎?”

“祖母不用擔心,孫子和周家的孫系輩少爺們住在一起,吃的也是一樣的飯菜。都是好的。”他這次回來,也是天冷了,拿些冬日的衣服。明日就要趕去成賢胡同了。

周泓博老先生對讀書的小輩們要求的很嚴格。無論是周家的子孫,還是來周家學堂讀書的各世家子弟,一視同仁。辟出臨近學堂的幾個院子,打通了作為寝所,供他們居住。又在寝所裏建了廚房,好幾個做飯的婆子專程為他們做飯。

“那就好。”

陳老夫人覺得滿意,又拉着孫子的手瞧:“看着清瘦了些,但人很精神。可見讀書是用功的。”

王氏領着衆人進來了,給陳老夫人屈身行了禮。陳容與兄弟三人又給王氏行禮。

王氏和陳老夫人挨個介紹完廖家的三口人,笑道:“我回去的幾天,和宣哥兒投了緣,臨走的時候舍不得……索性就抱了他回來。離過年還有二十多天呢,讓小家夥多陪陪我。”

陳老夫人不疑有他,認為大兒媳婦久久無子,稀罕小孩子罷了。有丫頭搬來杌子,幾人坐下說話。

她囑咐道:“多派幾個人照顧宣哥兒,他年幼,也比別人費些心。”

王氏應“是”。

“我這媳婦兒是個實心腸,府裏的事情多由她照應着。”

陳老夫人又和王書娟說話:“這些年,也着實辛苦了。”

王書娟笑了笑:“我姐姐年輕,多勞慮一二,也能替您分憂。”

陳老夫人笑着點點頭,看向廖老夫人:“老親家,您娶了個好媳婦,說話如黃鹂鳥一般,讓人聽的心裏舒坦。”

“您過獎了。”

廖老夫人客客氣氣的。

“您多大年紀了?身子骨瞧着還很硬朗。”

“六十三歲。”

廖老夫人搖搖頭:“不行了,眼也花了,有時候耳朵也聽不見。”

“都一樣的。”

陳老夫人低頭喝茶水:“您清閑了,來和我坐一坐。我一個老年人,他們都不願意和我待着,也無聊的很。”

“姐兒哥兒都是孝順的,您有福氣。”

廖老夫人笑着答應了,看宣哥兒在乳母的懷裏不老實,便抱他坐在自己的腿上。

陳老夫人又問了幾句白雪在王家的情況,王老夫人的腳崴的怎麽樣了?

“好多了。”

白雪回答道:“外祖母還托我向您問好呢。”

“萬幸。”

陳老夫人說起昨天的事,“你的丫頭急匆匆地跑過來和我禀報,吓了我一跳。你們是不知道?人一上了年紀,禁不起摔的。”

王氏聽了也跟着附和:“是要好好伺候着。”

陳老夫人唏噓了一陣,和王氏說起陳容澤的事情:“澤哥兒的棉衣,棉鞋等,你要打點好,別凍着他了。再讓人多多的給周家送些銀絲碳。”

“母親放心,兒媳婦早讓人預備下了。”

王氏招手讓陳容澤上前,拉住他的手:“母親讓人給你做些桂花糕,核桃酥……你帶着路上吃。”她記得陳容澤喜歡吃這些糕點。

“多謝母親。”

陳容澤很高興。

他跟了王氏幾年,心裏是親近的。

衆人又說了一會話,趕在晚膳前散了。

白雪扶着秋菊的手路過梅花林時,被陳容與喚住了。

“大哥。”

白雪停住腳步,轉身看他。

吳華和秋菊很自覺的退後數尺,留了足夠的空間讓主子們說話。

暮色愈發的濃了,散霧彌漫着大地。

倆人之間約有半丈的距離,白雪看陳容與的臉就有些模糊不清。

她離自己還挺遠的……陳容與薄唇一抿:“我以為你要等一段時日再回來呢。”白雪和他說過,要陪伴王老夫人的。

“母親臨時決定的。”

白雪頓了頓,也不知道怎樣和陳容與說,“具體什麽原因,我也不太清楚。”固然有懷疑的人,證據卻不在手裏,她不能妄言。

繼母回府還帶了陌生人,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有內情……又特地來和祖母請安。簡直是欲蓋彌彰。陳容與看了白雪一會兒,有些出神。

她身穿白色長緞褙,上面繡了什麽花紋看不清。但白色在黑暗的夜裏很明顯。是那種讓人一眼都注意到的。

就像她的容貌一樣,燦燦如春華。永遠都是人群中的焦點。

“大哥。”

白雪問他:“怎麽了?”

“沒有。”

陳容與自己推動輪椅,到了白雪面前,“如果有什麽事情……做起來比較困難,找人去通知我。”

“我來幫你。”

繼母為人雖然通透,性格卻太溫和了。柳姨娘明裏暗裏的做了許多事,她不見得不知道,有時候卻顧忌的多。反而是助纣為虐了。他不管這些,一是為了父親的臉面着想;二則祖母也健在,輪不到他一個做小輩的插手。但要是牽扯到雪兒,怎能置之不理?

上一次柳姨娘母女暗害雪兒,這仇他可還記着呢。

寒風凜冽,白雪的心卻暖烘烘的。她嘴角微翹,“我知道了。”離得近了,她能看清陳容與。他穿了一件白狐貍毛領子的大氅,感覺整個人都被毛茸茸的皮毛包圍了。明明是清麗驚豔的容貌,盯着人看的時候又很天真。

她的心突然跳的飛速。這是一股很魅惑人的氣質,任何人看了都會心動,而陳容與應該是不知道的。

陳容與說道:“天冷了,你回去吧。”

白雪“嗯”了一聲,卻沒有動。

“我看着你走。”

他的聲音十分柔和:“你放心,我會盡快去找父親、母親的。”看她依依不舍的樣子,他的心就一軟。

白雪一愣。盡快去找父親、母親……是什麽意思?他是大房的嫡長子,和父親、母親見面是很正常的吧。為什麽要告訴她?

白雪想不明白,應了聲“好的”。轉身走向了秋菊。

月牙上了眉梢,彎彎的在薄雲裏穿梭,清冷的光撒向大地。有幾顆星星茫然地眨着眼睛。

上林苑裏。

王氏從留春館回來之後,先安排了廖老夫人和王書娟去東廂房歇息,又讓人給宣哥兒準備牛乳粥。

戊時左右,晚膳擺在了花廳。

靈兒去請了陳汝過來,正式和廖老夫人、王書娟見一面。幾人圍坐着黑檀木圓桌子,邊話家常邊吃飯。

宣哥兒看見了陳汝,一聲都不吭。

陳汝喊他都喊不過去。

“這孩子有些認生。”

廖老夫人抱歉道:“侯爺別見怪。”

“無事,小孩子大多是如此的。”陳汝知道自己的面相不吸引小孩子喜歡,又是上過戰場殺過人的,煞氣重。

王氏隐晦的和陳汝表達了晚上要和妹妹住在一起。

陳汝明白她的意思,一吃罷晚膳,便回了書房。

王書娟抱着宣哥兒去東廂房哄他睡覺,廖老夫人和王氏則一起去了正房。靈兒拿來了王氏常吃的藥劑給廖老夫人看。

廖老夫人對着藥方子一樣一樣的核對草藥,“當歸,地黃,淩霄花,黃連,沒藥……”

靈兒捧了松油燈過來,方便廖老夫人看的更分明些。雲兒去了門口守着,別的丫頭、婆子都趕去了各自的房間休息。

廖老夫人從頭到尾都看了一遍,自言自語:“方子上開的藥并沒有少啊……”

王氏也聽的直皺眉:“這是怎麽回事?難道出了岔子?”

“不對。”

廖老夫人去看僅剩下的一嘬草藥,覺得很奇怪。她捏了一些,仔細去聞。

“……黃芩?”

她看向王氏:“這藥裏面被人放了黃芩。”

王氏一臉的懵。她真的不知道。

“看來,我們原先的猜測都有問題。沒有人去換藥方子裏面的藥,而是被私自添加了藥物。”

廖老夫人放下手裏的黃芩,吩咐李媽媽妥帖的包好,說道:“黃芩瀉實火,除濕熱。本是好東西,但是和你的方子卻是相克的。怪不得你久治不愈,病症倒越來越重。”

靈兒親自端了盆清水供廖老夫人洗手,又聽她說:“敢給你添加黃芩的人,還是個行家呢。都能看懂藥方子了。”

王氏手裏的帕子都要撕爛了,她平息了好一會兒自己的心情,問李媽媽:“你還能想起給我抓藥的小厮……長什麽模樣嗎?”

“能。”

李媽媽恨的咬牙切齒:“扒了他的皮,老奴都認識他的骨頭。”一想到是她間接的害了夫人這多年都沒有身孕,連自己都恨上了。

“拿着我的對牌,叫幾個信得過的護衛,悄悄地綁了他過來。別驚擾了他人。”王氏又吩咐靈兒:“去喚四個力氣大的婆子守着上林苑,從現在開始,不許任何人出入。”

李媽媽和靈兒應是,屈身行了禮,分別下去辦事了。

王氏讓雲兒沏了熱茶過來,她和廖老夫人端着盞碗喝茶。

“老夫人,讓您看笑話了。”

王氏苦笑:“我這個人,一向是個沒有本事的,心腸又軟。才會引了這多番事端。”

廖老夫人嘆了一口氣,難得開口勸道:“大宅院裏生活,心眼兒要多長幾個。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你還有親生的雪姐兒跟着,至少要護着她吧……雪姐兒長大了,也要嫁個好人家過日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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