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 苦果

何安樂心中冷笑, 胡春打的什麽主意他是知道的，但是他們想得倒是挺美的, 他們一不認識對方，二背後又沒人, 想要拿到提供青菜的生意, 他們純粹是想太多了, 要是那麽簡單就能拿到這些生意的話，他們家的生意早就被其他人給搶走了。

敢算計他們家的人, 何安樂露出一個狠厲的笑容, 一閃而過，很快就又換上一副不顯山不顯水的表情，神情自若地朝着他們之前已經想好保持着交易關系的人家。

至于其他的人家，他們已經提前派人去告知他們了，因為家裏出了一點事情, 所以他們的青菜沒辦法提供那麽多, 只能忍痛解除他們之間的約定。

當然了，他們還是要做一個樣子給其他人看的, 這個小忙, 和他們交接的管事，當然是願意幫忙的。

胡春他們遠遠地跟着他們一家子的人，看着他們真的是被拒之門外，他們的菜數量果真是不夠, 所以被拒絕了。

胡春一直提着的心, 終于也落到地上來, 松了一口氣，揚眉吐氣地說道：“他們已經走了，快快快，我們快點追上去，要是能得到他們的生意，我們就發達了，正好那管事的人還在外面，快點快點！”

“可是李添福他們還沒有走遠……”趕車的李可故意猶豫地問道。

胡春已經顧忌不了那麽多了，那個管事的人看樣子是要回去了，他們絕對不能錯過這個大好的機會。

到了現在這個地步，就算是他們發現了又能怎麽樣？！反正他們收購的青菜不足，他們之前去賣青菜的人家，坐在前面趕牛車的李可也全部記住了，等會他們一個個找過去也是可以的。

李可小聲的應了一聲，臉上露出一個微笑，将牛車，快速的趕了過去。

他在心中嘲諷的說道，這群人也不看看自己長什麽樣？真的以為生意是那麽好做的嗎？

他已經打聽過了，何安樂這個人倒是一個不錯的人，借用自己在山上打到的獵物，在鎮上認識了不少大戶人家裏面的管事，所以他們家賣青菜的事情才能進行的那麽順利。

現在胡春他們不僅無權無勢而且又不認識他們，憑什麽他們會覺得，對方會收下他們的青菜呢？心中想着，他臉上也忍不住露出一個嘲諷的微笑來，他背着對方坐着，倒是不用擔心一些什麽。

他們之間的距離原本就不太遠，所以他們很快就趕着牛車來到了那戶人家的後門處。

胡春從牛車跳了下去，滿臉笑容，讨好地喊住了對方，等他看過來，這下開口道：“管事請留步，你們是不是需要購買青菜？我們這裏有充足而且分量不少的青菜……”

胡春的話還沒有說完，管事就不耐煩地說道，“不用了，我們已經有人提供了青菜的。”

胡春一急，急忙說道：“你們不是拒絕了何安樂他們了嗎？”

話音剛落，他就後悔了，他怎麽就把這件事給說了出來呢！

這樣子是不對的，他原本以為這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他從來沒想過，要是他們被拒絕了的話，他應該怎麽辦？！一時間慌不擇言地把話說出來，他就後悔了。

管事低下頭，胡春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燙手似的把他拉着對方衣服的手收回來，他輕輕地拍了拍，剛才被他碰到的地方。

他還沒有說話，胡春已經羞愧到說不出話來。

他瞥了一眼他帶來的青菜，然後慢條斯理地說道：“就這樣子的青菜，連何安樂帶來的都不如，帶着這種貨色的青菜，你們也有勇氣來毛遂自薦，真不知道，應該說你們是初生牛犢，不怕虎？還是應該說你們勇氣可嘉？”

胡春臉上仿佛是被狠狠地打了一巴掌一樣，火辣辣的。

胡春咬着下唇不說話，恨不得現在就找個地縫鑽進去，四周的人仿佛都在看着他的笑話一樣，他狼狽不堪地說道：“不好意思打擾了……”

說完，就仿佛身後有猛虎追着一樣，飛快地離開了這裏。

等離開這個地方，在一處轉角的地方停了下來，胡春臉上的羞愧這才慢慢地退了下去，他目露兇光地看着那戶人家的房子，他雖然仇恨着他們，但是卻對他們無可奈何，就算幹旱會繼續下去，他們也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他依舊也奈何不了他們。

要不然的話，他剛才離開的時候，就不會依舊是好聲好氣地離開了。

休息了好一會兒，他們很快就追上了李添福他們，但是這一家，他們接受了李添福他們帶來的青菜。

他們剛才被拒絕了，但是李添福他們現在卻做成了他們的第一筆生意，他跳了下來，看着他們手中的銀子，心中生着悶氣，忍不住一腳踢在地上的石頭上，“啊——”

他慘叫了一聲，然後抱着自己的腳蹲了下來，他剛才踢的那一塊石頭，現在還牢牢地待在地上，這石頭恐怕是一塊大石頭露出的一個角而已。偏偏他以為那是一塊小石頭，想要一腳将它踢飛，想象自己一腳把李家人踢飛了一樣。

胡春的眼淚都出來了，好不容易緩了過來，眼睛紅紅的，這才一臉戾氣地站起來，小心翼翼地松開自己的腳，鞋子差點都破了，雖然沒露出腳趾 ，但是鮮血滲透了出來。

可想而知這傷得有多嚴重。

他小心翼翼地把鞋子脫下來，不小心牽扯到受傷的地方，一下子痛得眼淚都出來了。

這個時候他還關注着李添福他們的那一邊，發現他們沒注意到這邊的動靜，這才松了一口氣，然後想想覺得不太對。他們所處的地方原本就是他們看不到的角落，就算他發出了聲音，他們想爆腦子，也猜不到是他。

他能看得到他們，但是他們卻看不到他的。

他的大腳趾被蹭掉了很大的一塊皮，血流如柱，不得已，他只能忍着痛，撕下了一塊布，将他的大腳趾包紮起來。眼淚一下子又流了出來，他什麽時候吃過這種苦啊，但是現在都是因為李添福他們，要不是他們的話，他也不會為了跟他們搶生意而來到鎮上，也不會受辱，更加不會因為這樣受辱生氣，一腳踢到了石頭上面。

他惡狠狠的看着他們的方向，一方面是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另外一方面是妒忌着他們的好運氣。

李添福當初只是一個不學無術的二流子而已，不過是因為勾搭上了何安樂，他現在才會那麽有出息的，他在村裏面走動都能聽到其他人對李添福的誇贊。

他同樣妒忌的看着何安樂，那天說他除了一張臉能看之外，有什麽地方能比得過他的，再說自己長得也不差啊，也不知道李添福哪裏來的運氣能夠被何安樂看中。

他懷着惡意想到，可能是因為李添福的床上功夫很好，年紀小小就學會勾引人，真是不要臉！

胡春看過來的視線太過強烈，何安樂想要假裝不知道都不行，只好看了過去。

李添福也有一些感覺，奇怪地問道，“何大哥，你有沒有感覺到好像有人在看着我們？”

何安樂倒是不自然地笑笑，然後說道，“沒有，可能是你看錯了吧？”

李添福把視線轉向他爹他們，李有才他們也是一臉懵逼的看着福哥兒，什麽視線啊？他們怎麽什麽東西也沒感覺到？

他轉過頭去，覺得他真的是傻了，問他們還不如相信自己的直覺呢。

既然何安樂都說沒有的話，李添福覺得可能真的是自己多心了吧，他環顧了四周一圈，沒有看到任何有嫌疑的人。

接下來的時間裏面，李添福把注意力放到了其他地方去，覺得很有可能是自己多心了。

何安樂趁着福哥兒沒注意，朝着胡春他們的方向狠狠的瞪了一眼，眼中含着警告的意味。

胡春被他的兇狠的眼神吓了一跳，然後心髒又不自然的快速跳動起來，那是能夠征服這個男人的話，那該多有成就感啊！

而且何安樂跟其他的草包不一樣，想到這裏，他忍不住看了看對方強健的身體，在床上的功夫肯定能讓他很滿意的。

他舔了舔嘴唇，一臉垂涎的看着何安樂。既然他是喜歡男人的，那麽他可以從福哥的手中把人搶過來啊！要是沒有了何安樂，他就看看李添福還能做出什麽事來？

要是有何安樂的幫助，他的生意一定會做得更好，比福哥兒他們的更加大，現在福哥兒所有東西都将會是他的了。

李添福都能做到的事情，他堅信自己一定能做好，而且會做得比他更好的。

想到這裏，他對上何安樂兇狠的眼神不僅沒有感到害怕，反而是挑釁的看了看他。

何安樂只是瞪了他一眼，然後就轉過身來，完全沒有注意到，胡春對他起了別的心思。就算知道了，也只會是對他更加的唯恐不及。

想到了自己日後把何安樂搶走之後，李添福的表情，胡春在心中想着，忍不住笑了出來。

李可奇怪地看他一眼，還是沒說什麽。

他該不會是因為剛才的羞辱受到了打擊，所以現在腦子有問題了吧？腳都傷成那樣子了，還能笑得出來。他一個旁人看着都覺得非常痛。

何安樂選好了目标之後，這些東西都是熟悉的人，所以很快就錢貨兩清，他們趕着牛車，往下一個地方走去。經過轉角的地方，何安樂回頭看了一眼，發現他們還在身後跟着他們，忍不住露出一個冷笑。

他們能跟着他們的牛車，那真的是最好不過了，因為只有跟着他們的話，他們才能感覺到他們每次被拒絕，而他們的青菜全部都賣了出去的絕望之感。

他們去的下一戶人家，給他們的銀子倒是挺多的，但是對于他們的态度很是不好，要不是因為何安樂跟他們家的管事關系不錯，做生意也是輪不到他們的，負責來跟他們接收東西的小管事，每次看着他們非常不順眼，理由他們也知道，是因為他們自家也有一個親戚是賣菜的想要接手他們家的青菜供應，但是卻被何安樂截了胡。

他不高興，完全是情理之中的，為了賺到銀子，只是看一點別人的臉色而已，這根本就沒什麽的，反正有大管事在上面壓着，他也不敢太過分。

現在他們有了其他的選擇，當然是打算放棄這戶人家，聽到他們帶來的消息，一直沒有給過他們好臉色看的小管事，想到自家的親戚能給他們主人家提供青菜，忍不住高興起來，第一次給他們露出了一個好臉色。

俗話說小人難纏，雖然他們兩個都不太喜歡這個小管事，但是也不打算跟他惡交。

于是将在第一家說的另一套說辭拿了出來，麻煩他告知主人家後，他們兩個臉上帶着笑意就離開了。

他們兩個離開沒有多久，胡春他們就上前去。

他們剛剛把自己的來意說明，小管就事居高臨下的看了他們一眼，然後不屑的說道，“不用了，我們家已經有新的供應人了。”

這種好事，他當然是會留給自家人的，就算自家人不需要，他隐秘的打量了一下這幾個人，真的是一點都不懂事，想要争取做個賺錢的買賣的話，一點表示都沒有，怎麽行？

只要把消息放出去，争着來讨好他的人多的是，他當然是要選擇孝敬最多的那一個人。

連鞋子都少了一只，他撇了撇嘴，一看就知道是拿不出什麽好東西來的，當即翻臉道“你們趕緊走吧。別在這裏擋路！”

這已經是第二家拒絕他們了的，這跟他們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要是一直被拒絕下去的話，他們的青菜可是要砸在他們手中了。

買回來這些青菜的銀子可不少，要是賣不出去的話，他們會是血本無歸的，他們不願意面臨那樣子的結果，胡春連忙低聲下氣地問道，“我能問一下為什麽嗎？”

看在那麽誠懇的份上，小管事多看了他們一眼，然後看看他們牛車上的青菜，這才慢悠悠的開口道，“我們這裏又不是開善堂的，你們無權無勢的，而且又不認識什麽人，要是想拿到這筆生意的話，當然是要拿出你們的誠意來。”

小管事意味深長的說道，想到他們也是拿不出什麽東西來的，也懶得在這裏和他們浪費時間。

胡春思考了一會兒，這才反應過來這是什麽意思？這個大概就是讓他們拿銀子來孝敬對方。

他的臉色變了變，他們哪裏還有銀子來孝敬對方？他們的銀子已經全部換成了這些青菜。

估計送他們的青菜，他們也是不太稀罕的，但是除了青菜，他們已經沒有其他可以拿出來的東西了。

胡春有些後悔，他不應該意氣用事的。要是留下一半的銀子的話，他們現在也就不會那麽被動的了，要是繼續被拒絕下去，他也沒辦法想象後果……

不不不，他們是不會失敗的，胡春在心中安慰着自己說道。

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小管事已經回去了，他看到的只是一扇緊閉的大門。

無奈之下他們之後朝着另外一家走過去，何安樂他們走了沒多久，現在過去還能趕得及的。

胡春憂心忡忡的坐在牛車上，李可的心情倒是很不錯，這一切都在他的想象之中。

他們這一次注定是白跑一趟了，不也不對，他們的青菜要是賤賣出去的話，還是能夠挽回一部分銀子的。

要是現在他能夠意識到他們這樣子做事一點收獲都沒有的話，然後當機立斷的把青菜拉到鎮上去賣掉，這樣子的話他們遭受的損失，可能不會那麽大。

然而胡春這個人，李可偷偷的看了他一眼，他要是能想到這個，他也不會落到現在這個地步。

他們浪費的時間越長，他們損失的銀子也就越多，蔬菜放了一個晚上，看起來肯定不會像現在那麽新鮮的，這樣子的話，他們第二天繼續到鎮上賣的時候，價格就只能繼續降低。

他真的是恨不得他們血本無歸，當然不會提醒他這個事情。恨不得他們一整天的時間都要消耗在奔走的路上。

接下來的地方，即使他們前腳拒絕了何安樂他們，後腳湊了上去毛遂自薦，也沒有一戶人家願意接受他們家的青菜。

胡春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害怕，他記得何安樂他們賣青菜的人家，大抵也就是十來戶人家而已。

他們已經被拒絕多少戶人家了，胡春已經不記得了，但他知道已經是很多家了的。

怎麽辦啊？怎麽辦啊？胡春焦慮地想到，這事情怎麽和他們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沒有一家人是願意的！

他們的青菜還是一樣的多，胡春忍不住露出惶恐的目光，要是銀子全部賠了進去，他爹一定會打死他的！

他不能讓它們砸在自己的手中！

胡春看了好幾眼牛車上的青菜，不管怎麽樣，現在看來，這些青菜是一定會砸在自己手中的。要是把它們全部賤賣掉的話都是還能賺回一部分的銀子，就是這樣子的話也就證明了，他是不如李添福的。

而且還會受到村人異樣的目光，他們做的事情，他也已經看到了。

今天背叛了他們的那些村民的青菜，何安樂他們恐怕是不會再收他們的了，因為他賠了銀子，他也不會收購青菜的，心心念念想要賺到銀子。但是他們的青菜全部砸在了手中。

簡直是難以想象情緒激動的村民們會做出什麽樣的事情來？

想到這裏，胡春害怕的縮了縮腦袋，雖然他的銀子不會全部賠光，也是賠了大部分的銀子，要是被他爹知道的話，會打死他的。

胡春的眼珠子動了動，他突然想到了一個好主意。

回去的話就遇到那麽多他難以忍受的事情的，但是他要是不回去不就行了嗎？！

他爹也是整天不着家的，家裏已經不像是個家了的，而且他現在也是不喜歡女人了的，他娘還整天逼着他娶一個媳婦，他們家裏的房子還在，胡春猜測，家裏應該還會有一些銀子的，他娘一個人的話，她吃得少，能熬過這一個幹旱的。

他看了看四周的情況，目光落到了李可身上，心中暗道，對不起了，他也是迫不得已的，這些青菜價值的銀子，他一個人拿走的話，是能夠潇灑好一段時間的。

要是分一半回去給李守禮，他可舍不得，現在他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甚至是想好怎麽樣才能支走李可，跟別人談好生意，到時候直接去了隔壁鎮上，這銀子能讓他過活好一段時間。

他們跟着李添福走過去，他們來到的時候，何安樂也把牛車趕了過去，李添福帶着笑意說道，看到他們牛車上一根沒少的青菜，臉上的笑容更大了，“我說是誰呢？原來是你們啊，怎麽？你們的青菜現在是賣不出去了嗎？真是可喜可賀啊！”

對上李添福那張幸災樂禍的臉，胡春心中各種心情一起湧了上來，覺得百感交集，“你們是不是對他們說了我們的壞話，所以他們才不願意收我們的青菜的？！”

“大家都是一個村子的人，而且這些青菜可是村人的收入來的，李添福你們怎麽可以那麽自私，為了報複我，讓他們失去這份賺錢的活。”

李添福搖搖頭，“不，讓他們失去這份賺錢的活的人不是我，是他們的貪心……”

他停頓了一會兒，這才繼續說道，“還有你們的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