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過會,夏口中的嬸子來了,沒有剛才大師的故弄玄虛,就像隔壁的大媽一樣普通,摸着我的脈搏,坐在土炕上,嘴裏念叨着什麽。問我最近失眠,盜汗,體虛,還時常聽到自己的心跳。

“你家的墳有問題。”她掐着我的脈搏,嘀咕着,是自言自語,但又讓我聽得清。

“然後呢。”我問,但就是不附和她。

“你家墳在東南,有水沒過,你小時候曾經也在那裏出過事,差點命喪于此,現在你屋裏東南角也被移動過···”她還在講,我回想了想自己的童年,爺奶确實是漁船相撞去世,我也曾差點淹死在那片海,那片海确實在東南方向,我心裏有點發毛,瘆的慌。

“哥,問你話呢,是不是啊。”夏戳了戳我,把我喚醒。

“是,是是是。”我點點頭。

女人就像個半仙一樣,摸着我的脈,說了很多東西,我信不信她說的都有點對,我的魂确實是被叫走了,她告訴夏,說回家時讓我面向東南叫叫魂喝下去就沒事了。

“怎麽叫啊。”我問道。

“冬子會,讓她叫就行了。”女人說着下坑,夏扶着她給她木棍時,我才知道這是個盲人,她和夏聊着天“這是誰啊。”

“是人。”夏随意的回答到。

“不錯啊,聽說話的聲音很高啊,長得也不錯,跟你從一塊挺好。”

“好個頭。”夏說着掏錢。

我伸出手,說“那麻煩您再給我看看我的姻緣怎麽樣。”

大師摸着我的手,說“我看冬子就不錯,你這個···”

女人沒有說完,夏伸出五塊錢說“五塊夠不夠。”

女人接過錢,又塞進了夏的口袋,摸到了夏口袋裏的刀,又說道“你這把刀,防不了命,還不如早點回來跟我學算命,早掙點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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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夏把錢掏出來,壓在剛才男人喝過水的碗下。

“你這個人,就是心氣高,太高了,自己是什麽人沒點眼性。”

“知道了。回頭看您。”夏推着我走了出來。

“你把錢擱碗下頭,她看不見扔了怎麽辦。”我出門問道。

“她看不見?”夏反問我,一臉不可思議,說“她能看不見,她這種人對錢最敏感了,聞都能聞到。”

“回頭我給你叫魂啊,我弄了張紙。”夏說着拿出剛剛從算命先生家裏拿出來的紙。

“怎麽叫。”

“叫叫就行了,別管了。”夏說着疊好放進口袋裏,問我“你家在海邊啊。離這裏挺遠啊。”

我點點頭,問夏“你什麽時候叫魂?”

“我看看啊。”夏尋思着,我想起明天是周末,問夏“你明天不上輔導班?”

“不上。”

“要不今晚叫吧,正好明天沒事,不耽誤你上課。”我問夏。

“明天吧,明天下午給你叫,我今天晚上還得會宿舍。”

“今天吧,我實在不想失眠了,早治療早康複。”

我邀請了好幾次,夏終于決定今天叫魂了,晚上打烊後,我以為我開車帶夏回家,夏自己騎着車說認識路,腳前腳後就到。

今天晚上,夏又解救了一個被下藥的女孩,收了兩百感謝費。

夏蹲在我家的陽臺,找了一個碗,盛着水把黃紙放在上面,然後又找一個杯子,盛滿水,然後抱着頭在哪裏撓頭。

“怎麽了。”我問到。

“哥,我給忘了,我就記得這些了,過會你是喝這個水還是不喝來着,我想不起來了。”夏的臉扭成個苦瓜,我說“那別先叫了,明天你去問問那個半仙在來叫吧。”

“沒事,我記性應該差不多,有黃紙就行了。”

我永遠都忘不了那晚的情形,那是我人生中最尴尬的記憶,我坐在我的床上,夏蹲在窗戶外面的地板上,左手搖着我的T恤,右手那根筷子,蘸着水往另一個鋪着黃紙的碗上滴,直到水穿破為止,中間不停地喊着“回來了嗎?回來了嗎?”

而我,就坐在床上,捂着被子,一本正經的回答夏“回來了,回來了。”

“回來了嗎?回來了嗎?快回來吧。”

“回來了,回來了,回來了。”

給夏背後弄點煙霧,絕對是得道高仙下凡,最後,水終于穿透黃紙,夏端着碗,看着掉進碗裏的黃紙問我“你說這個水是喝還是不喝。”

不等我回答,夏就端到我嘴邊,說“我記得是喝,喝了吧。”

我喝了下去,到最後嘴裏還有半張浸水的黃紙,被我吐了出來,問夏“你到底會不會?”

“原來會,最近忘了。”

夏睜着自己無辜的眼,看着我喝下去水後問我“怎麽樣,有沒有感覺自己變沉了。”

夏的一句話我渾身發麻,本來是失眠,現在更不敢睡了,萬一真有點什麽事,可不得吓死我,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行,哥。我給你喊回來了,你快去睡覺吧。”

夏沒有帶衣服,騎着自行車就來了,我給夏找個自己的T恤,遞給夏“哥,褲子呢。”

我扯着衣服給夏比量,說“這是我最大的T恤,都到你膝蓋了,你要啥褲子。”

“好好,等會。”夏不說話,看着我,微微一笑,我把上衣收回來,接着找褲子。

夏洗完澡出來,上衣已經遮蓋她三分之二,又接着穿了個褲子,我喊夏過來聊天,問夏“你跟誰學的這個?”

“就下午你說的那個半仙啊,她教的。”

“你不是上學的嗎?怎麽信這個。”

“不信啊,關鍵你不是睡不着嗎?萬一有用呢?”夏盤腿坐在沙發上,又接着說“哥,我可是花了五塊錢,你趕緊去睡覺吧,行嗎?”

“我真睡不着,沒點感覺。”

夏很沮喪,自己信誓旦旦打包票,說一定會讓我睡着,結果,叫完魂也沒有一點用,該咋樣咋樣。其實,我的失眠并不是掉了魂,只是焦慮而已,也可能不是焦慮,是其他,反正我不知道,這樣睡不着聽夏拉呱也挺好玩的。

夏說,那個男的是個瘸子,女的是個瞎子,還是夏給撮合在一塊的,自己小的時候經常跟在女人後面吃飯,所以女人一直對夏挺好,女人自從瞎了,就突然學會了算命,算的還挺準,誰家小孩有個病有個災看看也能看好,沒事還開個鎖子什麽的。

“你可別看她瞎,心裏跟個明鏡似的,我小時候給她炒菜,一盤子裏就那點肉,她一筷子下去就能把肉夾出來吃掉,剩下菜給我吃。”夏回憶到。

男的一直住在這裏,誰家的女人都沒少揩油,老了出事了,被人砸斷了腿,他是和女人結婚後才學會的算命,女人瞎,但是是真會算命,男人明,但是是瞎算命,夏說,他就是看了幾本書,戴個墨鏡從天橋上瞎糊弄錢罷了,就他這種人,老了竟然還能結個婚,娶個半仙回去,也是福氣了。

“當時,男人一個人,看的見,女人也一個人,看不見,還能掙錢,女人覺得得找個人作伴,就讓我四處散話,傳着傳着男人還自己主動來了。”夏倚在沙發上,講着講着笑了,覺得太不可思議了。

“你怎麽會算命的?”

“什麽啊,我那時小,那個女的看我一個人,想把我當閨女養着來,就教我這些,我看的透透的,就是怕自己老了沒人給她養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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