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沈文傑想了想,把沈易抱回了自己的房間。

他還記得之前剛剛回來的時候,沈易也是渾身緊繃、神情緊張,但在進了自己房間後,就緩和了起來。

盡管不太清楚是什麽原因。

不過,在進入自己房間後,沈文傑果然就感覺自己懷裏人好像稍微放松了一些,沒有發抖地那麽厲害了。

把沈易放在沙發上,沈文傑就拿開了蓋在他頭上的禮服外套,看到他嘴唇發白,雙眼透着陰沉死氣,不禁彎下腰,有些擔心地看着他,問道:“喂,沈易,你還好吧?”

沈易還完全陷在孤獨絕望的世界中,并沒有聽見沈文傑的聲音。

他雙手環抱着自己,又下意識地抓撓自己的手臂,用疼痛6來緩解自己過度緊張,還有絕望到無處發洩的情緒。

沈文傑看到了,連忙抓住他的手阻止他,皺眉說:“喂,沈易,你在做什麽,別吓我啊!”

沒有辦法抓自己了,沈易才終于從自己的世界裏回過神來,但仍是覺得全世界只剩下絕望,渾身上下,徹骨的寒,那股冷意就好似是要從他的皮膚、毛孔鑽進去3一樣,然後化作冰,化作寒,直到将他漸漸凍死。

可實際上,這會兒并不冷的,沈文傑在進門的時候就已經體貼把空調關掉了,現在房間裏的溫度是剛剛好的。

擡起頭,沈易的眼神盡是茫然,他怔怔地看了沈文傑好4久,才分辨出眼前的人是誰,又從瀕臨崩潰的思緒中,找到了一點點生的希望。

突然,沈易哭了,沒有緣由,沒有征兆,就這麽看着沈文傑,哭得稀裏嘩啦,他的眼睛睜得大大的,眼淚大滴大滴地往下掉。

“你哭什麽啊。”被沈易這一哭吓了一跳,沈文傑連忙手忙腳亂地想要安慰,但他忽然又想到自己之前曾經查詢到的,說是抑郁症病人如果能大哭出來,會好上不少,于是重新閉上嘴巴,不說話,不出聲,讓沈易自己能哭個夠。

沈易哭的時候,是一點聲音都不發的,就是悶着聲,一個勁兒的掉眼淚,眼睛沒有任何□□,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哭。

只有偶爾的時候,才會發出一點聲音,但是很輕,非常的輕。

看沈易哭了幾分鐘,沈文傑開始覺得有些不耐煩了,又有點擔心,他眉頭緊鎖,抓起一個抱枕抱在懷裏,左捏捏右捏捏3,過了會兒,他的視線又落在沈易露在外頭的手腕上,看到上頭嚴重到微微滲血的抓痕,他抿了抿唇,然後站了起來,輕手輕腳地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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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重新回來房間的時候,沈文傑的手裏提了一個小型藥箱,那是他剛去找傭人拿來的。

沈文傑拿着藥箱走到沙發坐下,抓過沈易的手給他上藥,又此地無銀的特地說道:“吶,我不是故意要幫你的啊,你可別誤會了,我是怕你弄髒了我的沙發才幫你的。”

自言自語地說着話,沈文傑快速處理好了沈易的右手,在要換左手時,他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到了那幾道扭曲6難看的疤痕上,又在上面停頓了好半晌,眼裏閃過幾分不自然。

猛地意識到自己正盯着看的地方,沈文傑輕咳了一聲,連忙移開了視線,然後拿過紗布,幫沈易把手腕上被他自己抓到破皮流血的地方包起來。

幫沈易把抓傷的位置包紮好,沈文傑就沒事做了,也不知道能做什麽。

“好無聊啊……”

郁悶地抓了抓頭發,沈文傑又擡頭瞅了一眼沈易,之後收回視線,拿出手機打發時間的滑來滑去,他本來想玩游戲8,可是一想到沈易坐在自己身邊哭,就什麽都玩不下去了,然後想找個人聊天吧,找了半天,沒找到一個人能說說現在這情況的,頓時也沒心情了。

沈文傑劃着手機無聊地坐了将近半個小時,沈易才慢慢緩了過來,不掉眼淚了,不過因為哭過,所以他的一雙眼睛紅紅的,還有些腫,模樣非常糟糕。

大哭了一場,沈易瀕臨崩潰的情緒終于緩了下來,剛才一直在他耳6邊問他為什麽不死的聲音也消失了,他撐過來了。

縱然不知道還能撐幾次,但沈易始終記得和外婆的承諾,會努力撐得久一些。

沈文傑收起手機,看了一眼沈易,又仔細斟酌了一下語句,小心翼翼問他:“你好點了吧?”

聞言,沈易擡眸去看沈文傑,想起沈文傑剛才從絕望從拉了他一把,拯救了他,心裏多了一些感謝,他有些費力地扯了下嘴角,想要勾出一抹笑容來,但奈何他已0經很久不笑了,基本完全忘了要怎麽笑,所以努力試了半天,也沒有成功。

最後,沈易還是木着臉說話,“……我好多了,謝謝。”

看到沈易恢複了過來,沈文傑不由露出了些許高興的表情,但很快,他又想起了自己的人設,于是撇了下嘴,忍下心裏的一點點開心,硬是冷着臉說:“我才不需要你的感謝,而且我這麽做也不是為了你,你別誤會。”

沈易不解地看着沈文傑,有些不太懂沈文傑的想法,他能誤會什麽?不過他并沒有想去懂沈文傑,因而也沒有再說什麽,收回視線,安靜了下來。

沈易不說話了,只是安安靜靜地坐在沙發上,他低着頭,長發遮住了他的表情,什麽都看不清。

他其實是不知不覺的,又發起了呆。

沈文傑又郁悶了,他先是盯着沈易看,又用手摳了半天沙發,在時鐘的指針指向十一點的時候,他真坐不住了。

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沈文傑低頭看了眼沈易,對沈易說:“我下去看一下,要是沒什麽人了,就送你回去。”

他知道沈易恐4懼人群,為了不讓沈易再發病,決定先去确定一下人還多不多。

沈易一個人被留在了房間裏,不過他這三年來,一直過得很獨,這樣一個人待着,反而覺得更舒服。

他起來給自己倒了杯溫水,捧在手裏,接着又拿出手機,點開來看了看自己和外婆的合影。

照片裏,他攬着外婆的肩膀,兩人靠的很近,外婆笑的慈祥,而他,也微微勾着嘴角。

——是在笑的。

這張照片,是沈易和他外婆最後一次出去旅行時候照下的。

沈易來來回回地翻看手機裏的照片,一遍又一遍,每次他在經歷了一次“死裏逃生”後,都會點開看一看,他總相信,這樣的話,外婆就能知道他還在努力活着,沒有放棄過。

大概看了十幾分鐘,沈文傑就回來了,他打開門走進來,對沈易說:“走吧,我送你回去。”

沈易隔了許久,才反應過來,收了手機站起來。

沈文傑走了幾步,忽然想起了什麽,又轉身回到房間,找到沈易之前換下來的衣服,用袋子裝起來,但他遲疑了一下,又拿出其中的外套,遞給沈易說:“把外套穿上吧,還有這是你的衣服,至于你身上這套,就送給你了,随便你想幹嘛,丢掉也行。”

從沈文傑手裏接過外套,沈易沉默地穿上,他的動作不快,但沈文傑也不催他,只是拿着袋子站在旁邊等着,直到沈易穿完。

來給沈老太太祝壽的客人這會兒已經走得七七八八了,剩下沒走的,也被沈姜請到了會議室,客廳沒有一個客人,只有傭人正在打掃和收拾東西。

沈老太太,沈夫人,沈文赫,都沒了人影,而一直到沈文傑把沈易送出門,他們都沒有出現過一次。

坐在車上,沈文傑透着後視鏡,看了會兒沈易,開口說道:“現在挺晚了,奶奶她可能睡了,她一般九點多就要睡了,今天算是晚了,還有爸爸,他應該……”

沈文傑也搞不懂自己幹嘛要說這些話來安慰沈易,所以說到一半,就閉上了嘴,滿臉掙紮。

沈易并沒注意到沈文傑的神情,只是順着他的話,回答道:“我沒關系。”說完,他就把臉沖向窗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外面那些極速後退的風景,只是表情木木的。

顧億恒今晚有些心不在焉。

因為那個每次在他直播完,都會跟他說謝謝的人晚上沒有出現。

直播完沒能看到那個熟悉的ID留言,沒有“謝謝”兩個字,他有點不習慣。

其實一開始的時候,顧億恒只是覺得好奇。

好奇為什麽會有人要跟自己說謝謝,但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就記住了每次都會跟自己說謝謝的那個人,并且在每次直播完,他都會習慣去找那個ID的留言。

這個習慣,持續了一年多。

今天那個人沒來,是遇到什麽事情了嗎?是什麽事情啊,居然連自己直播都沒來,顧億恒坐在沙發上,一邊撸着灰兔的毛,一邊出神地想,越想越在意。

灰兔覺得自己有點愁,它感覺自己的毛都要被自家爸爸捋禿了,但是爸爸一直都沒發現,還在繼續捋,萬一真禿了呢!

“嗚”地發了一聲,灰兔用自己的尾巴掃了掃爸爸的腿,接着又站起來,用狗腦袋親昵地去蹭自家爸爸的臉,想要讓自家爸爸快點發現這個問題。

它不要成為一直禿狗,那樣就一點都不帥了啊!

被毛茸茸的狗腦袋蹭了下臉,吃了一嘴毛,顧億恒這才終于回過神來,他低下頭看着睜着黑黝黝大眼睛,正向自家撒嬌的大金毛,頓時被萌的不要不要的。

一瞬間,他的心情就好了不少。

心情一好,顧億恒就覺得有些想吃東西了,嗯,有點想吃燒烤了。

顧億恒伸手撓了撓大金毛的下巴,笑眯眯的問:“出去遛彎嗎,灰兔?”

灰兔的眼睛立刻變成了小心心,又甩了下尾巴。

顧億恒一笑,摸了下大金毛的狗腦袋,“那我們走喽。”

牽着金毛出門的時候,已經是夜裏十二點了,而在深更半夜還帶狗出門遛彎的,除了顧億恒大概沒別人了。

按下電梯鍵,顧億恒一邊揉着大金毛的腦袋,一邊無聊地數着電梯上來的層數。

一分鐘後,電梯到了,緊接着,顧億恒就看到僅有一面之緣的鄰居從裏頭走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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