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好多臉

“好美麗？”林梧覺得不對，他應該去一家叫做……叫做什麽來着的，皺着眉頭努力地想，想不起來了。而且，他究竟因為什麽事情出門的？怎麽一下子什麽也想不起來了。“我……來這裏幹什麽？”

穿着粉色護士服、長相甜美的護士笑容可親地說：“先生你預約了我們這兒的服務，今天過來和王醫生商量整容方案的呀。”

“哦。”林梧歪着頭想了一會兒，“好像是有這麽一回事兒。”

“先生我們約好的九點鐘見的，我已經在門口等了您一個多小時了。”護士小聲地抱怨着，她的聲音嬌甜，不會讓人聽了不舒服，反而因為遲到了而産生愧疚。

林梧不好意思了，不用護士催促，主動往醫院裏面走，嘴上說道：“讓你等了這麽久，真是不好意思。我之前……”腦子又開始變得糊塗，記憶像是出現了斷檔，有一層厚厚的窗戶紙擋在跟前，他怎麽也想不起來來到整容醫院之前的事情。“我這是怎麽了？為什麽什麽都想不起來？”

“先生，我之前和你溝通的時候聽你說因為對自己的外貌不自信，經常被人嘲笑，在同學之間被孤立，還因此得了抑郁症。因為抑郁症的困擾，你的記憶出現了問題，時常記不清自己究竟在幹什麽。”

“是這樣？”林梧眉頭皺得更加厲害了，他垂着頭用力地想着，怎麽覺得護士說的內容很違和，不像是自己。但耳邊有個聲音如魔音灌耳，讓他的大腦暈眩，那個分辨不出男女的聲音幽幽地說：她說的是真的，她說的是真的……

小護士笑着，粉嫩的唇彎起，露出兩顆俏皮的虎牙，“先生你長得不好看，但經過我們王醫生的手，立刻就會變得帥氣非凡，讓所有羨慕，圍着你轉。你看着我的眼睛。”

林梧看向小護士的眼睛，他的雙眼渙散，但護士眼睛裏倒影出來的臉孔在大腦裏越來越清晰，大餅臉子、地包天、高顴骨、大蒜鼻、超方的下巴上長了個大痦子，眯成一條縫的眼睛上頭是斷眉，滿臉的坑坑窪窪加祛斑……

“這就是你的臉。”那個不男不女的聲音再一次出現，幽幽地嘆息，像是在為林梧惋惜。

林梧感覺自己被撕裂開了，一半的自己疑惑不解、對護士眼中地臉充滿了陌生感，另一半的自己充滿了不自信、躲在角落裏嘤嘤哭泣……

矛盾中的林梧呆滞地被護士領着直接進了手術室，他躺在手術臺上，明亮地燈光打了下來，刺疼了眼睛，心裏面竟然詭異地浮現出了喜悅，仿佛非常期待即将到來的手術。

“哇啊！”林梧捂着手腕痛呼，猛地坐了起來，發現自己在空蕩蕩的房間內，除了自己和自己屁股底下的椅子，房間內什麽都沒有。牆壁上覆蓋着白色的方塊瓷磚，擦得非常幹淨，倒影出一個個林梧。

林梧甩着手，挂在手腕上的鑰匙溫度逐漸降低，要不是鑰匙，他估計就陷在催眠中出不來了。被人這樣那樣，不會有任何反抗。

“謝謝龍爺。”林梧雙手合十朝着虛空拜了拜，随後從背包裏掏出板磚的。自從用板磚抗衡了媪之後，他就一直帶着它，估計在找到合适的武器前不會扔掉。

推開門，林梧探出頭往外看，外面是一道幹幹淨淨的長廊，長廊的兩側牆壁上貼着很多LOGO，寫着“好美麗讓你後天更美”的宣傳标語。隔着長廊，房門與窗戶搖搖對望，外面一片漆黑，沒有燈火、沒有月光。

難道他在幻境中待了十幾個小時？

暫且将疑惑放在心中，林梧小心翼翼地走了出去，細微的腳步聲在寂靜的長廊內顯得異常的明顯。

慢慢地向前走着，不出十步走到了盡頭，貼在牆壁上，林梧沒有立刻拐彎，他聽到了腳步聲，步履穩健、步調一致，已經非常靠近自己。林梧捏緊了板磚，感覺腳步聲就在旁邊時，他先發制人，揚起手，沖了出去。

“趙鳳鳴！”林梧的手腕被抓住，不過不要緊，他已經看到出現的人是誰了。

趙鳳鳴松開林梧手，向前走了一步，擋在了林梧的身前。

“你怎麽在這裏？”趙鳳鳴問。

林梧撓頭，“我也不知道，我同學家開韓美整容醫院的，我下了車之後明明看到了廣告牌，按着指示上了電梯，卻莫名其妙地來到了好美麗。還被人催眠，說我長着一張侮辱社會的臉，要給我整容。”

林梧說話的時候面部表情豐富，趙鳳鳴看着，冷冽的神情柔和，如冰封的湖面迎來了春風，一下子就不一樣了。

林梧巴拉巴拉說了一堆，說完了卻發現趙鳳鳴不說話，只是平靜地看着自己，突然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問：“你怎麽不說話？”

“好美麗整容醫院內有畫皮鬼，我們現在在他制造的環境內，只要找到幻境最薄弱的地方打碎，我們就可以出去。”趙鳳鳴沒有立刻轉身就走，而是行動之前叮囑林梧說：“跟在我身後，別害怕。”

林梧揚了揚板磚，“不怕，出發！”

跟在趙鳳鳴身邊安全感爆棚，爆滿到林梧動起了小心思，大戰畫皮鬼，是不是很勁爆！林梧從口袋裏拿出手機，發現信號滿格，國家的信號基站做的真的超贊呀，鬼怪幻境內照樣有，等下次再有人說X動公司的信號不好，他就大聲地反駁。

打開直播軟件，興致勃勃的林梧臉垮了，“！！！”

——您發布的內容不符合國家規定的要求，宣傳封建迷信，容易引起社會恐慌，特封號三天，請播主進行自我整改，解封後發布健康向上的直播內容。水蜜桃直播與你同在。

林梧，“……”

好吧，他之前直播兩次說的直白點兒就是為了博人眼球，漲粉漲流量的，标題怎麽驚悚怎麽來，俗稱的标題黨就是他。作為五講四美好青年，年年的三好學生不是白得的，怎麽可以違背組織的要求，哪怕他擁有了大樓很不科學，但是，他要當個傳播科學正能量的好播主。幾個呼吸間，林梧決定了，以後直播大樓日常好了。

趙鳳鳴不時關注着林梧，發現他一會兒皺眉，一會兒嘆氣，眉頭輕蹙，他覺得低落的情緒就不應該出現在林梧的臉上。轉瞬間，林梧又變得笑意盈盈，清朗的目光中帶着堅定，不禁莞爾，趙鳳鳴微不可查地搖着頭，他竟然被林的表情變化牽動了心神。

趙鳳鳴在前面帶路，林梧被他護着跟在後面，手機不能用之後，他就安安心心地握着板磚，有任何風吹草動就果斷來一下……不過，到目前為止沒有讓林梧出手的機會。

醫院內幹淨整潔，綠植依着牆壁擺放了很多，不時能夠在轉角的玻璃小桌上看到花瓶，瓶子內插着鮮豔的花朵。貼在牆上的宣傳畫、注意事項等等畫質精美，空氣中彌漫的味道不是刺鼻的消毒水味道，而是令人心曠神怡的花香。

這兒不像是醫院，更像是高級會所。

林梧看着趙鳳鳴，第一次見他穿着普通厚實的灰藍色工裝，再見他，夜色中一身不起眼的休閑服沉穩內斂，而這一次，白大褂裏面是黑色的休閑西裝，西裝上唯一的扣子扣着，裏面白色的襯衫與白大褂相得益彰。看起來，不茍言笑、利落幹脆趙鳳鳴有着禁欲的味道，走在清清冷冷的過道內，如同普通優雅的獵手，将膽敢冒犯的肖小斬殺幹淨……

“咔嗒——”

推開門的聲音輕輕的，喚來了林梧的注意力。

趙鳳鳴握在把手上卻沒有推開，林梧疑惑地看着他，趙鳳鳴說：“裏面的東西有些古怪。”

“我膽子大着呢，不怕。”林梧不害怕，跟在趙鳳鳴身後甚至有些躍躍欲試，“趙大哥你過來又是朋友所托？”

上次給工程看風水，趙鳳鳴就是受到朋友所托。

趙鳳鳴颔首，“商場的總經理感覺不對勁，請我過來處理一些問題。”

“哦。”林梧應了一聲，又問道：“修道之人為民除害嗎？”

“算是吧。”趙鳳鳴莞爾，深邃的眸子中有笑意暈染，并不濃烈，但足以給人安全的力量，他說：“世間浮華種種，容易滋生各種鬼怪，或為禍一方、殺戮不休，或蠱惑人心、動蕩不安。我不過是無根浮萍，走到哪兒除到哪兒，不為蒼生，為己心安。”

林梧說：“你的心裏面，藏着蒼生。”

林梧話音落，趙鳳鳴推開了門，陰冷的氣息撲面而來，冷冷的風往骨頭縫裏面鑽。門內的味道很重，走進去看到木架上成排的臉孔，林梧知道這個味道是什麽了，福爾馬林的味道。

冷冷的燈光從頭頂照了下來，林梧站在趙鳳鳴身邊，瞪大眼看着瓶子裏面一張一張臉，男男女女都有，無一例外都長得很好看。

“你要是沒有及時從催眠中醒來，你的臉也将在這兒。”

林梧：“！！！”

作者有話要說：

周六啦，休息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