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為何要放了他?”
時陌垂眸,靜靜看身前正仔細替自己解着狐裘領口的長歌。
長歌替他褪了外氅,交給身後的侍女,這才擡眸笑道:“他是個忠君的,來日你回帝都,他會為你浴血而戰。”
“哦?愛妃果真想朕回去?”男人淡薄的眸子輕攏着她。
“那皇上呢,為何要降?”長歌反問。
時陌執起她的手,她十指纖細嫩白,指甲素淨,是天然的粉紅色,幹淨純粹,還泛着瑩瑩光澤。
他淡道:“你那些不好的名聲,不過全是因為這些年我太過縱着你,其實算起來,你的手上從未染過忠臣與百姓的鮮血。”
長歌低頭一笑:“皇上,你誤會了,我這個人沒有什麽堅守的。”
“哦?那為何慕雲岚不是各個城池攻破,慢慢打過來,反而兵行險着,一路直取帝都?難道不是因為愛妃顧及百姓,不願戰火膠着,生靈塗炭?”
“噢,算是一部分原因吧,但你看到的這些堅守,不過是因為還沒到萬不得已。若果真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我也不大會顧忌那麽多。”
時陌靜靜看着她,輕嘆:“長歌,我怎麽可能會将你逼到萬不得已呢?”
所以……就要以江山相送嗎?
長歌長長的睫毛有些狼狽地動了動,連忙握住他的手走向偏廳。那裏,桌上的酒菜已經備好。
将他按到椅子裏,她方才得空褪去自己身上的狐裘。
時陌這才注意到,她裏頭是一身緋紅的衣裙,瑰麗奪目的顏色愈加襯着她膚如凝脂,纖細腰肢盈盈一握。讓他想起新婚那一夜,她也是這樣一身紅妝,像一朵紅蓮,嬌美而炙熱,在他懷裏徐徐綻放。
他驀地就笑了。
Advertisement
“好看嗎?”長歌感覺到他的目光,在他眼前轉了一個圈。
還沒得意完,就被他大掌捉住了手,一把拉進懷裏。
“妖妃!”男人低啞的嗓音含着一絲慵懶的輕笑。
“皇上,您還沒有回答妾身呢……”她的手指嬌滴滴地點了點他的胸膛。
男人長眉微挑,反問:“所以愛妃以為,朕如此為你神魂颠倒,是眼瞎嗎?”
“可是在妾身眼裏,皇上才是最好看的那個。”
長歌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這樣眷戀地看着,就迷了心竅一般,不由自主擡手去輕輕描繪他精致的五官。長眉斜飛入鬓,鳳眸深沉幽黑,鼻梁挺直好看,唇……
她的指尖停留在他的唇上,她最喜歡他的唇了。這裏曾經無數次吻遍她的身體,帶着不容抗拒的炙熱和霸道,仿佛執拗地要穿透她的血肉,直達她的靈魂,在那裏深深烙下他的印記。
她停留在他身上的動作很難不讓人産生某種意會,男人又是個知情知趣的,俯身便要吻上的唇。
長歌一震,猛地回過神來,匆匆扭頭避開。
溫熱的吻落在了她的臉頰,長歌伸手一推,便從他身上跳了下來。
時陌也不攔她,松了手,任她坐到對面去,目光掃過一桌酒菜。雖然精細,但對一個帝王而言卻太簡陋,若是禦廚做的,那砍了也沒什麽可惜的。
“今日是什麽日子,這麽用心?”時陌問。
長歌輕輕撅起嘴。
時陌連忙讨饒:“再讓我想想,我想想……冬至?”
長歌的嘴巴撅得更高了,一揮手,将貼身侍女叫了上來:“給他倒酒,罰他喝到想起來為止。”
蓁蓁這便拿着小巧精美的白瓷酒瓶進來,恭恭敬敬将他面前的酒杯斟滿。
時陌看了眼面前透明的酒液,目光若有所思落在長歌的臉上:“真的要我喝?”
長歌沒有說話,靜靜看着他,半晌,她倏然一笑,越過身子去拿他面前的酒杯:“你不喝我喝。”
手被溫熱的大掌覆住,男人的眼睛深深看着她,那裏面一片沉黑,深不見底。長歌手一松,便被他搶過了手中的酒。他就這麽看着她,在她的目光裏,仰頭将那杯酒一飲而盡。
他将空杯放回,淡道:“愛妃現在可以告訴朕,今日是什麽日子了吧?”
長歌瞧着他,笑了:“你知道嗎?你這個人有個小習慣,每每不悅的時候,就會叫我愛妃。”
“其實……就在秦時月進來以前,我還在想,你喝下這杯酒,我就告訴你一個故事。但是就在剛才,我忽然發現,其實不必了,我要告訴你的那些,你應該早就知道了吧。”長歌施施然坐回。
時陌波瀾不驚道:“嗯,也許我會更願意你親口告訴我。”
長歌笑吟吟地望着他:“可是再說一遍,說不定我還是會忍不住哭呢。”
“那就不要說了。”
“還是說吧,畢竟過了今日,就再也沒有機會了……我和哥哥的信件從很早以前就落到了你的手裏,是不是?”
時陌點了下頭。
“所以,你也知道,剛才那杯酒,有毒,對不對?”
鳳眸沉黑如古井,靜靜看着她。
長歌眼睛有些酸,沒忍住眨了一下,一滴眼淚落了下來:“那為什麽還要喝?”
他低笑一聲:“你至今還不明白為什麽嗎?”
江山都送了,還有什麽是不能送的?
長歌別開頭:“故事就不說了罷,反正你這人眼睛一向厲害,什麽都看得清,誰都看得透,從來啊,都只有別人看不透你的。你唯一看不到的,大概就是我夢裏的畫面了。那我就和你說一說我夢裏那些人吧,我的父親和大哥……他們是怎麽死的,為什麽死,又是為了誰死。”
“你知道的,我的父親不是什麽大理寺少卿,我的父親是當年的鎮國公,守衛北境二十年,令北燕無法踏足我大周寸土的一品大将軍慕瑜。他一生抗敵剿匪,守衛山河,從無敗績,百姓感念,都道是不敗的戰神……”
“可是,一朝天子怎麽可能會容忍自己的子民崇拜自己以外的凡人,還稱之為神呢?這就有了懿和三十一年的長河郡一役,懿和帝無恥暗通外敵,聯手絞殺我父兄。”
長歌的手緊緊攥在一起,閉了閉眼,眼前又出現了他們浴血厮殺,屍骨無存的畫面。這麽多年了,每每入她夢中,令她痛不欲生。
她深吸一口氣:“當年,北燕二十萬大軍兵臨長河郡,我父兄以不到十萬兵力迎敵,攻無不克戰無不勝。不想這個時候,長興侯蔡興卻帶來懿和帝一紙密旨,令我父假意開城投降,在北燕皇帝親受降書時,一舉刺殺,永絕後患。”
“多麽拙劣的計策,對不對?我是北燕皇帝,我都不信。”長歌低低地笑了出來,笑得眼睛紅紅的,“我父親是誰?他與北燕對陣二十載,怎麽可能會投降呢?可懿和帝說,如果,他最在乎的人落到了敵軍手上呢?”
“我娘死後,父親最在乎的人就是我,懿和帝想要我去做這個誘餌。”長歌看向時陌,“你說,他是真的想要我去做這個誘餌嗎?”
時陌搖頭:“他是怕鎮國公抗旨,在用你要挾你父兄。言下之意,他們不從,你就要去。”
長歌點點頭:“是啊,若不是為了護着我,我父兄铮铮鐵骨,又怎麽會遵詐降那麽無恥的旨?又怎麽會落入懿和帝龌龊的圈套?”
“我們兄妹三人中,大哥慕雲青最像父親,一旦做了決定,最是義無反顧。他當夜便追擊北燕殘兵而去,落入敵人陷阱。”說到這裏,長歌眼角有一行眼淚落下,再也克制不住哽咽,“大哥他落入敵營後,北燕對他連續施了三天三夜的酷刑,将他折磨得體無完膚,後來,還将他的雙手砍下,送到我父親營帳中。”
“我大哥才治武功,樣樣冠絕,箭無虛發,百步穿楊,就這麽被生生砍去了雙手……”長歌低低泣道,“還有我父親和二哥慕雲岚,他們直到那個時候,都還對懿和帝忠心無二。父親依計開城詐降,二哥領着伏兵藏身暗處,準備刺殺北燕皇帝。”
“二哥後來告訴我,那時,他親眼看着父親雙手舉過降書,跪在燕帝腳下,只覺萬箭穿心,可是他想,只要他能取下燕帝首級,便可替父親雪恥,替大哥報仇,一切總算值得。但他萬萬沒有想到,就是在這個時候,有人從他身後捅了一刀,從左胸貫穿,致命一擊。”
長歌左手死死撐着桌面,右手痛苦地捂住臉:“燕帝早就知道這是詐降了,他早就有所準備。二哥垂死之際,只能趴在地上,紅着雙眼看父親落入敵軍的箭陣,他身邊的人全部被射殺,沒有一個活口。唯有父親,身中幾十箭仍舊負隅頑抗。鮮血将他的一身盔甲染透成血色,他仍舊強撐着,一人一槍,将燕帝護衛殺至僅剩最後一人。父親自知體力不支,竟不顧一切将左臂暴露,被齊肩砍下手臂,而同時,他一劍直取敵人心髒。他渾身中箭,血流如注,僅剩一條胳膊,卻撐着最後一口氣,朝着再無援手的燕帝舉起手中長.槍……只是想,臨死前,取下燕帝的首級……可那個時候,他明明已經知道了,一切……都是懿和帝的圈套……是懿和帝和外敵聯合設計絞殺他的圈套……”
長歌落下大片眼淚,聲音開始斷斷續續,不再完整。
時陌眼底映出一片痛色,他走到她身旁,将她抱入懷中,親吻她的發,長嘆:“如果鎮國公死前不能親手取下燕帝首級,那麽他将背負降臣之名死去。降,是滿門滅族之罪。他那時已經知道自己和你的兄長是無法全身而退了,但若是他臨死前取下北燕皇帝的首級,卻可以保全你。”
長歌在他懷中痛哭道:“若是真的讓他砍下去,他至少也可以瞑目而去了。可是,可是蔡興卻在最後一刻,來到我父親身後……他,他竟然一刀砍下了我父親的頭顱……我父親一生守衛大周山河,抗戰北燕二十年,北燕恨他入骨,父親死後……他死後……北燕蠻夷将他,将他……五馬分屍……”
長歌泣不成聲,喉頭一陣腥甜,她用力忍下,唇角卻仍舊不可抑制地溢出了一股鮮血。
時陌若有所覺,低頭去看,長歌卻更快,緊緊抱住他有力的腰:“還有我大哥,父親死後,我大哥遭千刀萬剮而死,千刀萬剮啊……我大哥他,從落入敵營,到最後面目全非地死去,從頭到尾,他都咬緊牙關,一個字不曾說過,一聲疼都沒有喊過,只有在臨死前說了一句話……你知道,是什麽話嗎?”
長歌眉頭緊蹙,似是忍受了噬心的痛苦,她虛弱道:“他說,幸好不是妹妹……”
長歌說完,終于再也克制不住體內翻湧的氣血,“噗”的一聲,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時陌臉色大變,擡手就去扣她的脈搏,一面柔聲安撫道:“乖,別再說了,別再說了,你氣血攻心……”
安撫她的話還未來得及說完,他便從她的脈搏裏感覺到了什麽,霎時,臉色慘白。
他這一生,從容內斂,喜怒不形于色,此刻卻瞬間如墜絕境,扣着她脈搏的手指都在發抖,他如困獸一般嘶啞地問她:“你做了什麽?”
痛楚加劇,長歌終于再也強撐不下去,她眷戀不舍地看着他,坦白道:“你的那杯酒裏沒有毒,有毒的那杯……我已經喝了。”
同類推薦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老十:乖,給爺生七個兒子。
十福晉握拳:我才不要做母豬,不要給人壓!
老十陰臉冷笑:就你這智商不被人壓已是謝天謝地!你這是肉吃少了腦子有病!爺把身上的肉喂給你吃,多吃點包治百病!
福晉含淚:唔~又要生孩子,不要啊,好飽,好撐,爺,今夜免戰!這已經是新世界了,你總不能讓我每個世界都生孩子吧。
老十:多子多福,乖,再吃一點,多生一個。
十福晉:爺你是想我生出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嗎?救命啊,我不想成為母豬!
言情史上生孩子最多女主角+霸道二貨總裁男主角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一九九六年,老謝家的女兒謝婉瑩說要做醫生,很多人笑了。
“鳳生鳳,狗生狗。貨車司機的女兒能做醫生的話母豬能爬樹。”
“我不止要做醫生,還要做女心胸外科醫生。”謝婉瑩說。
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