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六】水煮魚片

蘇見一開始有過猜測，任語不做魚可能是做不好魚，畢竟魚這種食材很玄妙，處理好了是人間美味，處理不好會被那腥味缭繞半宿。

沒想到他坐在餐廳裏，聞見後廚那水煮魚的香氣時，覺得不可思議。

有任語不會做的菜系嗎？一開始以為他比較精通西餐，吃了他親自炒料的火鍋，又覺得任語好像對這種中餐川菜也很精通。

蘇見在吧臺一拍小手，喊了兩聲：“阿語！阿語！我知道了！”

“嗯……？”任語在裏面沒出來，只是高高應了一聲。

“你老家四川的吧！”

任語：“……”

他拿着一束蔥，手插着腰走到門口斜斜站着：“你哪兒得出的結論。”

“感覺你比較精通川菜。”蘇見晃了晃腿，“欸，那你哪兒人啊？一直沒聽你說過。”

“……海邊城市的。”任語說。

“我也是海邊城市長大的。”蘇見眼前一亮，“那你應該很會做海鮮啊。”

任語垂眼笑了笑，又退回了廚房。

葉式不知道又去那邊逛了一圈回來，回到空調房的店裏對着空調扇自己衣服。蘇見看他的樣子，忍不住道：“你說你喜……歡穿這個，那你坐姿也女孩子一點嘛。”

葉式一聽，對着蘇見挑眉毛，手摸着自己大腿上的短裙：“蘇見見，你要不要猜猜我裙下有什麽？”

“滾。”任語從裏面端出碗和筷子，把東西放到吧臺上，“葉式，洗手吃飯。”

“嘻嘻嘻。”葉式邊笑邊把裙子又拉好，拽着蘇見胳膊去洗手臺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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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見這幾天已經被葉式弄得習慣了，被他這麽調戲也沒什麽反應。葉式洗完手鑽到廚房去，過了一會把一盆水煮魚端了出來。

“哇。”蘇見看着那飄着辣椒的魚肉，上面撒了一把香菜蒜末和花椒。

“當心。”任語出來的時候手中握了個勺，往上澆了一層滾油。蒜末香菜的味道混着辛辣把空氣填滿了。

“我超喜歡看這個步驟。”蘇見把所有的碗筷擺好，筷子分好，從小電飯煲裏給幾個人盛了飯。

魚片的刀法利落，一片片薄厚恰到好處，一點兒草魚的土腥味兒都沒有。蘇見三筷子下去停不下來，都有點兒不好意思。

任語撇了一點點湯到蘇見碗裏：“外面的都不知道是什麽油，這個湯還能拌拌飯，外面的可千萬別吃。”

拌着湯吃這種吃法蘇見想很久了，确實也覺得外面的湯又油又不幹淨。他吃了一口就覺得米飯和湯還有點粘嘴唇的膠質感。

蘇見覺得自己要升天了。

吃了一頓飽足的飯，三個人早早關了門往家裏走。回家之後葉式就窩到房間裏打游戲了，蘇見找了個電影靠着看，結果不知道是電影太無聊，還是晚上吃太飽，他靠着椅子就睡着了。

這一覺睡到三點被魚丸踩醒，魚丸晚上被放進他的房間，一晚上都安靜在打盹，三更半夜開始鬧騰，在他臉上一踩一個準。

“哎。”蘇見摸了一把臉，還抹了一臉毛。

魚丸對着他喵喵叫了一頓，蘇見站起來，撸了一把他的小白毛。他瞄了一眼顯示器的時間，現在淩晨兩點。

“我去洗個澡。”蘇見把臉埋在魚丸背上蹭了蹭，魚丸張開前爪撲騰了兩下，跳到了地上。

蘇見拿起搭在椅背上晾着的浴巾，慢慢往洗手間走。

怕吵到人，他沒有開燈，沒想到在黑暗中看見洗手間門下亮了一條細縫。

有人在裏面？大晚上的也有人和他一樣洗澡麽。

然而蘇見沒來得及細想，就看見門縫下面流出了水來。他踩了兩腳，水越來越多，幾乎要成了一個水窪。

“……欸？”蘇見一看不好，這怕不是在裏面睡着了。

“誰在裏面？小葉還是阿語？”蘇見敲了兩下門，“水漫出來了哦。”

裏面忽然一陣動靜很大的水聲，仿佛什麽東西拍擊水面，然後水體漫出來的聲響。果不其然，腳下的水更多了。

蘇見皺了皺眉頭，手碰在門上，居然沒鎖。他愣了愣，想着還是推門進去。

他剛打開門就愣住了。

任語趴在魚缸邊緣轉過身看着他，他長發被水沾濕了，全是一縷一縷地從魚缸邊緣垂到地上打了幾個圈。兩條手臂搭在魚缸邊，一臉震驚加別扭地看着蘇見。

蘇見被這畫面弄得一愣，覺得任語這個姿勢雖然平常，但在他身上就莫名的……香/豔？

“我我我我沒想到門開着……”蘇見穿着拖鞋進來，兩個塑膠拖鞋洗飽了水在地上嘎吱嘎吱響，他看着地上拿快趕上鞋底的一層水，那邊大浴缸裏還在放水。

美男洗個澡都那麽浪費水……哎不是，那麽有儀式感的嗎？

任語這會似乎剛從震驚中反應過來，微微蹙了下眉：“……我剛，睡着了，忘了關水。”

蘇見走過去，探過身子幫他把水關了。任語嘩啦又動了下腿，靠着浴缸的長發落下來包住了大半身子，蘇見總覺得他身子上亮晶晶的，尤其是腿。

“這樣瓷磚容易泡壞的，你萬一被水淹了或是蒸得喘不過氣會出事情的。”蘇見責怪道。

“我下次注意。”任語終于恢複了那溫和的表情，把雙腿抱起來坐在魚缸邊，“你是來洗澡的？”

“欸……你先用。”蘇見抓着浴巾，“我不泡澡，我沖一下就行。”

“那你把簾子拉上吧，我還想……泡一會。”任語說。

蘇見點點頭，踩着他的塑膠拖鞋嘎吱嘎吱走到了裏面，把睡衣和浴巾都放在外面的架子上，簾子一拉進了進去。

任語松了口氣，他摸了摸腿上還沒有完全消散下去的鱗片。

從腳踝一直攀爬到了膝蓋，亮晶晶的有着鐳射一般的光線，他吸了口氣，拿起旁邊一瓶暗紅色的東西撒了一點在浴缸裏。

這是人魚用的一種特殊浴鹽，長期用法力變成腿後，總要偶爾洗一下鱗片。保護鱗片外表透明光澤還能更加漂亮。而且還有一種特殊的海藻香氣。

他剛洗了一半，蘇見就在外面敲門。吓得他大尾巴拍了水收起來都來不及。

“阿語……”蘇見忽然說，“沐浴露在外面嗎？”

任語看了一眼手邊，說道：“在。”

“能麻煩遞給我一下麽？”蘇見探出了小腦袋，就看見任語坐在一缸顏色詭異的紅水之中，“……我靠這啥？”

“浴鹽……”任語清了清嗓子，“顏色有點奇怪……”

“嗯。”蘇見發表評論，“有點像盆水煮魚。”

“……”任語覺得魚生艱難。

蘇見洗的很快，出來把自己的睡衣套上，踩着嘎吱嘎吱的拖鞋，卻發現地上的水漬被擦得幹幹淨淨的了。

雖然還有一丁點兒滑，不過和沒有被潑上水似得。蘇見盯着地板看了一會，任語就從外面擦着頭發進來了。

他只有下身穿了一條松垮的棉質睡褲，上身裸露着。蘇見看了一眼，就無端想起剛才任語趴在浴缸邊的樣子。

和早晨穿着白襯衫，隐隐約約露着身下皮膚腰線的禁欲感不同，現在是十足的視覺沖擊。連他一個男的都莫名覺得臉紅心跳。

蘇見直不直他自己不知道，之前上高中時候談過一個女朋友，女朋友和他一樣是學霸，他們兩人在一起純粹是同學瞎湊對兒，半個學期什麽事兒也沒做，頂多拉了拉小手。倒是放學後一起相約做五三，圖書館刷題，一年後雙雙考上中國兩端的大學，彼此祝福，再無音信。

他潛意識裏總覺得自己曾經有個很喜歡的人。

對那個人的喜歡，不是對前女友的那種。就是太遙遠了，蘇見只能偶爾夢見。

他們應該是在海上那段時間認識的，不過之後因為父母的死，蘇見一直不想去回憶很多。

他帶着這樣的心情入睡，沒有想到做了一個夢。夢中有那個人和那種感覺，雖然不甚清晰，但他覺得是那種熟悉又遙遠的感覺。

他之前也會夢見，這種夢一開始清純，青春期過後就開始偶爾旖旎，他第一次需要早晨洗褲子，就是因為夢見了一些醬醬釀釀的事情。但他都只感覺有對方，卻看不清晰對方的臉。這次卻比之前都清晰。

再快醒來的時候，他聞見了一股香味。

是任語的味道。

蘇見睜開眼睛，看着蒼白的天花板。魚丸适時地跳上來一爪子拍他的臉，在他的胸口來回走了兩次。

“嗷。”蘇見坐直了身子，把它拎起來抱在懷裏，“我讓你再皮？”

“喵喵喵。”魚丸對着門叫了兩聲。

蘇見拱起鼻子，聞見了空氣中的烤面包味兒，他馬上意識到任語是不是在做什麽好吃的。

他出了門去洗漱，就看見葉式和任語兩人站在餐桌前面，餐桌上放了好幾個小碟子。兩人似乎在說什麽事情，看見蘇見起來了都和他打了個招呼。

“早啊蘇見見。”

“早。”

蘇見去洗完臉刷完牙，就看見蘇見在做三明治。芝士和火腿都切成小片，一片夾一片地疊起來塞在三明治的中間。一種粉紅和鵝黃相互交疊的視覺效果，看得人很有食欲啊。

“咖啡。現磨的。”任語給蘇見把三明治和咖啡放到面前，蘇見搓了搓手：“每天有早餐吃太幸福了，感覺自己這個月要胖好多斤。”

“你那麽瘦，胖點不是挺好的。”葉式吹了個口哨，“我出門了，你倆慢吃。”

葉式走後，蘇見就接到了電話。他看了一眼，是那家公司打來的。

“蘇先生嗎？”

“是我是我。”蘇見捧着電話接起來。

“這裏正式通知您，蘇先生今天可以來一趟我們公司辦理入職和确認上班時間了。”對方說。

蘇見一激動，差點喊出來，最後就是開心地點點頭：“好的好的，我随時都可以來。”

蘇見挂了電話，任語對着他舉了一下咖啡杯：“祝賀你。”

“诶嘿，等我正式上班了請你倆吃飯。”蘇見笑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的沒用小知識：任語爸爸的魚尾巴是半透明鱗片堆積成的奶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