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執拗

一瞬間,在場上的所有人都安靜了,所有人的動作都停了下來,只看見荔枝摔倒在地,捂着腳踝痛苦的蜷成一團。

荔枝隊的隊員都呆滞了,太像了,和一年前的場景一模一樣。

荷風也是愣在了原地,看着荔枝被許多人圍住,剛才的情形開始在眼前回放,這是怎麽回事,這麽拼命幹什麽呢?

觀衆席的人并沒有反應出來這是發生了什麽事情,依舊換歡呼着,但是将涅心中的不好的預感出現了,她連忙往球場上看去,荔枝在場地上縮成一團,一動不動。

“荔枝!”

将涅失聲驚呼,從觀衆席上站了起來,周圍的所有人被吓了一跳,這聲音像是破碎了的玻璃,剌得人心悸,哪裏是慶賀的聲音?

人們紛紛用詫異的眼神往她這裏看。将涅覺得周遭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覺得自己離荔枝很近,又很遠。

她腦子裏只有一個念頭,靠近她,到她身邊去,抱住她!

将涅從觀衆席上翻到了下面的過道上,誰知道她哪來的這麽大的力氣。

将涅跑出觀衆席,通過漆黑的通道,來到比賽區,燈光刺得眼睛一陣昏黑。将涅哪管這些,徑直往前跑。

将涅用力的扒拉開那些人,沖到了荔枝身邊。

“荔枝。”将涅上氣不接下氣的,抱起荔枝的頭放到自己的腿上,懷裏的人眉頭緊皺,好像有無盡的痛苦在侵蝕她。

荔枝腦子裏嗡嗡的,覺得周遭亂哄哄的,但還是只有将涅的聲音穿到她腦子裏,“将涅?”荔枝微微張開了眼,那個小姑娘的臉就在眼前。

可是她怎麽看起來這麽難過,眼眶有些紅紅的,是被誰欺負了嗎?想到這裏荔枝就想要坐起來,一動,鑽心的疼就告訴自己是怎麽情況了。原來是自己把她惹哭了啊。

“你別動。”荷風見荔枝想要起來,連忙在一旁按住她。

荔枝看着将涅,自己最痛苦的時候,她竟然就在身邊,她貪婪的躺着将涅的懷裏,喘着粗氣,疼痛肆虐着大腦,神情有些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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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練很“合時宜”的掰開了兩個人,“先上擔架。”

荔枝被擡上擔架,送到了休息室。教練沒有跟過來,比賽不能因為荔枝一個人停滞太長時間。倒是很多同學聽聞荔枝受了傷,紛紛前來看望,把休息室裏三層外三層的圍了起來,叽叽喳喳的談論着。

隼霄皺眉,“無關人員就都去觀衆席吧,那裏的隊員還需要你們加油呢。”

隼霄關上了休息室的門。現在休息室只有荔枝,醫生,隼霄還有将涅。

“還能繼續比賽嗎?”剛剛檢查完畢,荔枝就迫不及待的詢問。

醫生摘下口罩,坐在椅子上,嘆了口氣,沉了沉說道,“最好是不要。”

“那就是還可以了?”荔枝就喜歡鑽空子。

“你們這些孩子就是這樣,不知道愛惜自己!”醫生長嘆一口氣。

“我沒事兒”荔枝沖大家樂呵一笑,想寬慰一下大家。

醫生看着荔枝腳上的繃帶,這絕對不是随便綁的,這手法一看就是特意這麽弄的,就是為了這場比賽!她的腳,她早就知道不行了,醫生的表情一下子就陰沉了下來,“你昨天就應該去醫院了!”

“昨天?”隼霄心中一驚,她就這樣撐下來一場比賽?他轉而看向将涅,将涅像是被捶了一拳一樣,還是被人發現了。果然,将涅是知道的。

荔枝沒想到醫生會發現,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低着頭小聲嘟囔,“我覺得沒事的。”

醫生大聲呵斥,“你難道不要你的腳了嗎!”

“不是啊。”荔枝看着自己的腳,真的感覺也沒有剛才那麽疼了。她很想去打完這場比賽,看看鐘表,還有十分鐘就結束第四節了,沒有她,誰能控得住對方荷風?她不想這次再是因為自己失去冠軍了。

“荔枝,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但還是不要上場了,你還不相信你的隊友嗎。”隼霄是知道去年的事情的,拍拍荔枝的肩膀,寬慰着她。“我們不希望歷史重演。”

荔枝沉默了許久,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的腳,往事的各種情形歷歷在目,不甘心,不甘心。荷風的樣子又浮現在荔枝的腦海,“我怕,她們,打不過。”

将涅只是看着荔枝腳上的繃帶,白的刺眼,她的聲音顫抖着,“不要去了。”

“将涅。”荔枝聽見将涅的聲音還是被擊了一拳,她也不支持啊。荔枝的手低垂,目光暗淡下來了,“可是我真的很想要贏。”

“沒事,還有……”說道這裏,隼霄就住嘴了,一年後?荔枝高三了,學校就會不允許她繼續打球了,這是她最後一場校際聯賽。“真的很想嗎?”

所有人都沒有想到隼霄會這麽說,荔枝也沒有,她安靜了,忽的擡起頭,眼神堅定,“想!”決絕,有一種壯士一去的感覺。

将涅的心咯噔一下,她要去,死活都要去,拼了命的也要去。

将涅覺得如果自己當初勸荔枝去醫院是不是就不會有現在這般情形,越想越心急,越想越自責。荔枝哪有那麽堅強,就像剛才,她受了傷也會蜷在一起,小小的一個,把自己包起來。她不是只會笑笑,沒心沒肺的,她有自己的堅持,有自己的想法。

“将涅,不要擔心,我沒事的。”荔枝見将涅神色黯淡,眼圈發紅,一把把她擁入懷中,那一刻,荔枝的心跳的很快,将涅就枕在荔枝的胸前,将涅的心也跳得很快,溫暖,這是荔枝的懷抱,是荔枝給她的安全感。

将涅的聲音很輕,輕的只有荔枝能聽見,“我等你。”

荔枝覺得這句話就是一針強心劑,給了她好些力量。要贏,要對得起自己,要對得起教練,還要對得起菡妤。

醫生在荔枝的再三懇求下不情願的給她進行了包紮,雖然比不上決明的,但包紮的很牢固。荔枝晃了晃腳,輕蹦兩下,覺得還可以。“走了!”

荔枝走出了休息室,将涅也想跟出去,卻被隼霄拉住了。一陣淩厲的責難從身後傳來,“你早就知道,是不是!”

将涅怔住了,緩緩的回過身來,“什,麽?”

“為什麽?”隼霄緊接着問。“為什麽不告訴我!為什麽不帶她去醫院!”

“我以為,沒事的。”将涅假作鎮定的看着隼霄,這個回答連她自己都不信。

“你以為?你以為什麽!”隼霄的聲音一下子高了上去,克制住自己心裏的怒氣。

“你知不知道,去年就有一個學姐因為這永遠上不了場了!”

隼霄話音剛落,将涅再也兜不住了,淚水大顆大顆的落下來。将涅早就想哭了。

隼霄真的是替荔枝不平,眉宇間寫滿了憤怒,“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你想取得榮譽,但是,能不能替別人考慮一下!不要以為我不知道荔枝對你的感情!你就這麽利用她嗎!你知道這有多危險嗎!”

去年發生的事還歷歷在目,陰霾還飄在每個人都頭頂,揮之不去。

将涅被隼霄揭穿了自己的小心思,仿佛胸口中了一劍。她就是這麽自私,就是這麽不顧及他人。

休息室安靜極了,将涅的抽泣讓人聽了難受。隼霄的情緒稍稍平靜了一些,覺得自己可能說的有些過了,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手懸在空中一頓,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隼霄走了,将涅聽見關門聲,“咔噠”,休息室剩下就她一個人,好像被人抛棄。将涅靠着牆慢慢滑下,坐在地上,手臂緊緊的抱住雙腿,把頭埋在手臂裏,一片漆黑。淚水掉進嘴裏,從未覺得眼淚是如此苦澀。

“荔枝。”将涅喃喃的叫着荔枝的名字,她知道了會不會不要她了。

将涅發現自己是如此舍不得。就像小時候失去的小熊玩具,哭的嗓子啞了,也沒能換來父母下步子去撿。

将涅擡起頭,望着天花板,其實以前自己一個人的時候不也很好嗎?那就這樣吧。将涅目光呆滞,暗自做了什麽決定。

“好像我都留不住什麽東西呢。”

将涅苦笑着站起來,拍拍衣服上的灰塵,擦幹淨臉上的淚水,她看着被淚水浸濕了的衣袖,站在門前,開門,離去。

荔枝坐到教練旁邊,場上的自己的隊友完全被壓制了,沒人防得住荷風。荷風正在肆無忌憚的進攻,投球。荔枝望着遠處的比分板,89:92,被反超了。

“你來了。”教練滿色凝重的盯着荷風,都沒有去看荔枝一眼。

荔枝站了起來,一字一頓的告訴教練,“我,要,上,場。”

“我知道,隼霄放你出來,就是讓你上場的意思,但我實在是不放心你的傷。”教練也很想贏,她知道現在唯一可以控得住荷風的就是荔枝。

如果她沒有受傷的話。

“我沒事!”荔枝着急了,可是教練還是在猶豫,“叫暫停吧,求您了!”

場上現在是荷風的罰球。荷風站定,一勾手,球乖巧的進了籃筐,又一勾手,依舊中。荔枝心急如焚,又被超了2分,場上的歡呼,聽的人心悸。

“荔枝,你還在意一年前的事嗎?”教練看着眼前這個孩子,她成熟幹練了許多,她得益于那個事故,卻也被那個事故所限制。

“那是我的錯,讓我去彌補吧。”荔枝看着場上的比賽,她的隊友都在等她。

“荔枝。”教練望着場上,語重心長的對荔枝講,“你可能就不能再上場了。”

“沒事兒,這樣高三就可以乖乖學習了。”荔枝倒是樂觀,“大家都這麽拼命,我有什麽理由不拼命。”

教練明白荔枝的意思,徑直走向了裁判席,叫了暫停。

隊員走向休息區,卻看見荔枝站在那裏,正咧嘴向她們打着招呼。她竟然回來了!

“荔枝,你沒事了嗎?”“你說你真是吓死我了。”大家見荔枝回來了,好像有了希望,但又害怕荔枝上不了場,你一句我一句的問起來,亂哄哄的。

“好了!我當然是來和你們一起贏得勝利的啦。”荔枝摟着她的隊員們,隊員們一擁而上,圍成一個圈,“一,二,三!加油!”

“我們的目标是什麽!”荔枝高聲大喊。

“金蛋蛋!”隊員們被荔枝點燃,情緒高漲,聲音洪亮。

荷風聽見一陣高呼,循聲過去,卻看見了荔枝。

她怎麽來了,這種程度的傷不應該去醫院了嗎?

“瘋子。”這個詞從荷風的口中吐出,讓人聽了有些詫異,荷風一向平靜,從未聽過她說這樣的詞語。

教練好奇的問道,“怎麽了?”

“22號,荔枝。”荷風沒有理睬教練,暗自掂量着這個人,她想離荔枝近一些,想要靠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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