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蕩蕩地過了九重釘朱紅門,大空地上跪了一地的宮人和朝中部分臣工,各宮嫔妃同皇子帝姬們跪在最前方,皇後領頭,真紅的闊袖禮服華貴雍容,伏在地上呼號老祖宗千歲,氣吞日月震耳欲聾。

高程熹心頭長舒一口氣,清了清嗓子負手而立,金輝耀耀中又成了呼風喚雨不可一世的一國之君,方才的狼狽同慌張早藏了個一幹二淨。他側目看一眼身旁的內官,面露愠色,口裏道:“老祖宗提前回京這樣大的事兒,怎麽朕不知道?”

內監面色有些為難,躬身托了雙手諾諾道:“大家,奴才也是才知道的消息。老祖宗不讓聲張,說犯不着興師動衆,省得您和皇後娘娘平白受些累。”

宣帝一陣沉吟,擺擺手說知道了,擡眼看前方,鳳辇已經徐徐停了下來。随侍的內官上前打簾子,左右嬷嬷去扶,未幾,一個着深青繪翟祎衣的婦人緩緩下了辇。冠帽上飾九龍四鳳,腰束金革帶,年過四旬卻仍舊尊養得極好,容光耀眼,端莊美麗。

皇帝的神色驟然變得恭謹有禮,微彎了腰上前去,恭恭敬敬道:“給母後請安,五臺山路途遙遠,母後舟車勞頓,必是辛苦了。”

太後唇角挂着絲寡淡的笑,一面朝前走一面道:“既然是為皇帝和大涼江山祈福,辛苦些也不打緊。哀家雖然年紀大不中用了,這點兒累還是受得住。”

“母後這是說的哪裏話!”高程熹道,“老祖宗正當盛年,福澤還綿長着呢。”

“皇帝這張嘴啊,就是會哄哀家高興。”太後笑起來,在人群裏頭掃一眼,瞧見皇後時皺了皺眉,道:“多日不見,皇後怎麽瘦了?”

岑皇後心頭一喜,欠了欠身道:“臣妾很好,一切都好,多謝老祖宗挂念。”

太後颔首嗯了一聲,眸光掠過良妃時很快地掃了過去,又朝皇帝開口,語氣不鹹不淡:“今年的選秀大典已經畢了,皇帝可得佳人?”

問起這茬兒,宣帝面兒上似乎有些挂不住,咳了兩聲方道:“老祖宗挂心了,今年的秀女中不乏溫恭娴淑之輩,等老祖宗休息好了,兒子便讓新入宮的嫔妃去慈寧宮給您請安。”接着一頓,想了想便轉了個話頭,說:“母後眼睛不大好,不如兒子在諸娘子裏給您挑個字兒好可意的,平日裏抄經書的活計便交給她,您也省省心。”

“難得皇帝有這份兒心。哀家的眼睛還能用幾年,将來實在不行,皇帝随便打發幾個司禮監的來就行了。”太後說,似乎又突然想起了什麽,恍然道:“瞧哀家這記性,司禮監今非昔比了,替哀家閑抄佛經未免大材小用。”

這話聽得皇帝面色微變,他略皺了眉,試探道:“請老祖宗明示。”

太後卻只一笑,目光在群臣裏頭打望一番,再開口時已答非所問了,“謝丞相呢,怎麽不見人。”

“老祖宗回來得突然,謝愛卿恐怕還在進宮的路上。”高程熹說完便狠狠剜一眼一衆宮人,口裏斥:“一幫不中用的奴才,連老祖宗回宮這樣的大事兒都不提前知會,必定嚴懲不貸!”

太後卻搖頭,“都是哀家的意思,皇帝息怒。行了,時候也不早了,哀家去英華殿一趟,皇帝不必陪着了,各忙各的去吧。”說完一轉身,扶了嬷嬷的手頭也不回地去了,又低聲道,“傳哀家的話,讓謝相入了宮便來英華殿觐見。”

******

國之大事,在祀與戒。

古往今來,人有所畏,皇族中人更不例外。除去每年例行的出宮祈福外,紫禁皇城中也修築了許多佛堂道觀,一年四季,祭祀不斷,足見帝王對神明的敬畏。

宮牆上的人影被拉得極長,身姿清挺。謝景臣從長街盡頭轉了個彎,只身一人踏入了兩宮間的夾道,朱紅的牆壁遙映頭頂的日光,細碎旖旎的光圈照亮他的臉,是一層持重的金。

這條小徑是往英華殿的近道,走過了數不清的次數,所以變得格外熟悉。

他不疾不徐地走,從容不迫,面色沉靜,少頃,一座尊威肅幽的宮殿便坐入了眼中。英華殿大佛堂極是宏偉,面闊五間黃琉璃瓦歇山頂,左右垛殿,各為三間,前出月臺,漢白玉質,經甬道與英華門相連。門兩側設琉璃影壁,仙鶴靈姿,欲飛欲栖。

外頭的宮人見了他,連忙行大禮,複直起身來給他引路,口裏道,“大人随奴婢來,老祖宗在等您。”

他提了曳撒上丹陛,不疾不徐地入殿中,入目而來的是釋迦牟尼、阿彌陀、藥師佛三大佛像,金身加持,寶相莊嚴。香案上拱了月薦,底下的蒲團上跪着一個人,背對着他,口中念念有詞。

謝景臣對掖了雙手微微一揖,眼簾垂下道:“臣參見太後。”

太後捋弄念珠的動作不變,也不回頭,只合着眸子淡淡吩咐:“哀家有話要對謝大人交代,都退了吧。”

殿中諸人低聲應是,複按序退下。待人退了幹淨,葛太後方緩緩從蒲團上站了起來,側目朝他看一眼,沉聲道:“哀家離宮數日,聽聞前些時日有逆賊興亂,聖上險些遇害,多虧有謝相護駕,大人功不可沒啊。”

他仍舊微弓着身子,沉聲道:“臣是大涼朝臣子,自然要護陛下周全,老祖宗謬贊,臣恐怕擔當不起。”

太後的指尖微微一頓,目光定定地看他,“謝大人忠君愛國,實乃我大涼幸事。”邊說邊朝他走近幾步,蹙眉道:“普天之下沒有人比謝相的消息靈通,皇上欲設立東緝事廠之事,大人想必已經知道了。”

謝景臣不置可否,漠然道:“聖上垂憐臣辛勞,欲設東廠,訪謀逆妖言大奸惡等,與錦衣衛均權勢,輔佐臣共治朝綱。”

“與錦衣衛均權勢?”太後冷冷一哼,“如今的大涼,錦衣衛早已經形同虛設,何來的權勢?相爺是聰明人,自然該早作打算。”

他唇畔噙着絲淡薄的笑意,緩聲道:“樹大招風,皇上此舉,無非是借東廠來削臣的權。難道太後娘娘不遠千裏急着回宮,就是為了提醒臣小心行事麽?”

葛太後聞言心頭不悅,口裏道:“十五年前良妃曾誕下一位帝姬,如今流落在外,尋回帝姬的差事皇帝明着是交給了你,暗地裏也在着令東廠的人辦。前兒得的消息,說是東廠的人已經找着了帝姬,人都已經往京都送了。若是教東廠的人捷足先登将帝姬送到皇帝跟前兒,恐怕于大人無益。”

修長的指尖摩挲着腕上的菩提串,他面上含笑,濃長的睫掩盡一切眼色,曼聲說:“新官上任三把火,看來那幫子廠衛也不全是廢物。”

這副篤悠悠的語氣聽得太後大皺其眉,揚手将手裏的念珠狠狠往案上一擲,面色生惱:“情形不利,大人怎麽還一副悠閑自得的形态?真讓廠衛将帝姬送入宮,今後豈不是坐看東廠的人風生水起?”這麽多年苦心經營的一切若要付諸流水,誰能甘心呢!

太後怒意橫生,他臉上卻平靜得像潭水,寥寥一笑,語調中隐隐透出幾分譏诮之意:“尋得了帝姬又如何,能不能活着見到高程熹尚未可知,一幫子去勢的閹人,翻得了天?”

葛太後面露訝色,“丞相想對帝姬下殺手?”旋即又搖頭,不大贊同的模樣,沉聲道:“帝姬若是死得不明不白,雖教東廠吃了癟,你也沒法兒跟皇帝交差。”

他一哂,笑色寡薄,細潤的菩提子從如玉的指尖依次流轉而過,悠悠道:“東廠找來的帝姬沒了,臣照樣能送一個活蹦亂跳的公主入禁中。十五年不曾相見,孰真孰假誰分得清,不過真亦假,假亦真罷了。”

“你是說……”太後一思忖,登時回過神來,唇畔逐漸綻開一抹笑,颔首道:“這倒不失為一個良策。”

說完一擡眼,見他正在佛前敬香,微微合着眸子,神态虔誠,襯着金佛煙火竟像有佛光千重。太後似乎有些遲疑,試探着上前朝他走近幾步,然而那人卻像是有所覺,一側身,不着痕跡地退開了。

太後有些尴尬,扯出個笑道:“這麽多年了,由不得人近身的毛病還沒好麽?”

謝景臣面無表情,并不回答,只是恭恭敬敬地揖手,沉聲道:“時候不早了,老祖宗好好歇着,臣先行告退。”說罷一拂手,旋身闊步去了。

人去殿空,空空蕩蕩的佛堂,襯得人心頭也變得空唠唠的。太後有些失神,合上眸子深吸一口氣,忽覺鼻頭發酸,又不能流淚,只堪堪拿手撐了撐額。

謝景臣神色如常,提步從景運門穿行過去,将将步上箭亭,前方便來了個形色匆忙的男人,着飛魚服,人到了跟前兒一揖手,畢恭畢敬喊聲大人,低聲道:“屬下都探聽清楚了,只等大人一聲吩咐便能動手。”

他半眯了眼,眸光中映入太液池的湖光水色,沉吟道:“切記幹淨利落。”話音方落,複又側目看天邊搖搖欲墜的太陽。

天幕是泣血的紅,日薄西山,時近黃昏,這個時辰,恐怕也該醒了。

☆、過朱閣

戌時的梆子已然敲過,京都相府的各處已陸續掌上燈火。

馳道廣庭,花間岸側,雨久生苔,自然古色。清風游廊上一例的明亮,檐下的燈籠是宮中禦賜的五連珠圓羊角宮燈,昏黃的一點光,連作一排卻像是能織成旖旎的夢,映在碧落池的湖面上,清波蕩漾,煌煌如畫,似墜了漫天星辰。

暖色的帷幔半遮半掩,晚風從窗屜子裏吹進來,搖曳了燭臺上的火光,一聲軟侬的嗡哝從床榻那頭傳出來,幾分倦态幾分醉意,平添出嬌憨可人的意味來。

迷蒙的一個夢境,耳邊盡是嘈雜的人聲,男男女女的都有,具體在說些什麽卻聽不清。阿九腦子很迷糊,只能瞪大了眼使勁去辨認這些陌生的臉,然而,還未待她辨出個所以然,眼前的景物倏忽一變,又成了謝景臣扼着她的脖子将她狠狠壓在廊柱上。

阿九登時有些急了,暗道這人怎麽這樣陰魂不散,白天掐了她一回也便算了,怎麽還興往人的夢裏鑽呢!她覺得渾身悶熱得厲害,喉嚨也被堵得發慌,終于忍無可忍地一蹬身,猛地睜開眼從榻上坐了起來。

腦子心兒裏還隐隐有些抽疼,她皺緊了眉發力地摁眉心,疼得口裏倒吸一口氣。好一會子,那陣眩暈才漸漸消退下去,她才略顯吃力地掀起眼皮觀望四處。鼻間有暗香浮動,定睛看去,原來是镂雕蟠螭穿花紋玉香筒裏燃了水沉香。

周遭的一切并不陌生,甚至有幾分熟悉,阿九頹然地撐了撐額,這竟是謝景臣的屋子。

這可真是奇怪了,自己怎麽莫名其妙跑到他屋裏來了,還睡在他的床上……她眉頭鎖得愈發深重,細細回想白天的事,淡去的記憶便又逐漸倒流回腦仁兒裏。自己往觀戲臺去的路上撞見了元成皇子,被灌了酒,她似乎是醉了,再後來……

都說酒壯人膽,看來半點也不假。那幾口羅浮春是罪魁禍首,這回倒好,謹言慎行了這麽多年,被一壺酒給弄得前功盡棄!

阿九心頭懊惱,不由握了拳狠狠砸床。等氣兒撒完了,複又認真思索起來。這麽晚了謝景臣還沒回府,估計是又被傳入宮了。她心頭略松,不過也不敢耽擱,因掀開錦被下床,趿拉上繡鞋。

讨饒的說辭暫且不去想,這會兒她腦子裏就跟團漿糊似的,也想不出什麽好說法,且先離開吧,趕在謝景臣回府之前。

床榻邊上便是妝案,上頭立着一面秦陀鏡,阿九一面琢磨一面朝鏡子裏望,裏頭的姑娘衣衫不整發髻淩亂,雙頰帶着幾分醉态的酡紅,盈盈一雙眸子如含秋水,明媚妖冶。她看一眼幾乎羞憤欲死,這副樣子怎麽見得人呢!

可憐見的,今兒算是把什麽臉都給丢盡了!她狠狠咬牙,口裏咕哝了幾句淮南的方話來罵元成,兩手理衣衫,動作也顯得粗暴蠻橫。

身後的燭火沒由來的晃動,像是平地起了一陣風,阿九一愣,渾身的寒毛根根倒豎起來,猛然擡頭看銅鏡,裏頭卻已經多了一個人。

燭光跳躍,陰影裏徐徐走出一個人。他有極高的身形,影子投在落地罩上,被拉得長而飄渺。長發披散如墨如綢,襯着素白的常服,神色倨傲,冰肌玉骨。

心口像是被無形的手緊緊攥住,阿九喉頭都在發顫,抿了抿唇旋過身來。他慢悠悠踱到了燭臺前,氣息吹拂間撥弄了脆弱的燭芯,一手掖袖,一手撚着什麽在火上炙烤,姿态從容而優雅,纖白的指尖在燭火中幾近透明。

阿九半眯了眼睛定定去看,認出那是一根細細的銀針。

謝景臣微側目,視線落在她身上,語氣寡淡:“還沒醒?”

寥寥數字,冷冽的聲線在混亂的思緒中穿雲破霧,令阿九的魂魄瞬間歸位。她匆匆別過眼不再盯着他瞧,屈膝朝他福了福,言語間甚是恭敬,道:“大人回來了。”

他一哂,收回目光專注地去看指尖的銀針,慢條斯理地來回翻轉,再一開口,好整以暇的意态:“到底是模樣最好的,只一眼便教元成皇子難忘。殿下在我跟前兒絮叨了半天,讓我将你送給他帶進宮裏去,飛上枝頭,這機會千載難逢,不知你意下如何?”

謝景臣語意莫名,這話真假也參半,聽得阿九渾身發冷。不經意間一擡眼,将好對上那道陰冷的視線,驚得她心頭一憷。他心思難測,不像真心實意來詢問她,倒像是模棱兩可的試探,恐怕正等着她落圈兒裏吧!

她沒有猶豫,不假思索便道:“奴婢出身卑微,承蒙不起皇子的錯愛,奴婢對大人忠心耿耿,更從未想過要飛上枝頭。”

忠心耿耿麽?其實飛上枝頭也不晚了,只是方式有些不同而已。他半邊嘴角挑起個笑,琵琶袖一收,攥着銀針朝她走近幾步,指尖挑起她的下颔,目光從精巧的鎖骨上移開,直勾勾地望向脖頸上的指印,複又松開手,淡淡道:“取我的藥來,在象牙櫃裏。”

阿九的目光在他身上打量一遭,難道又受傷了?她覺得奇怪,卻也沒有深思,應聲是便将東西拿了過來,突然道:“大人哪兒傷了麽?”可說完就後悔了,暗道自己果然是酒還沒醒幹淨,嫌命長了,居然會打聽他的事。

“給你的。”他斜眼乜過去,說完見她一臉的目瞪口呆,又皺了皺眉,“過幾日你便有新差事,脖子上的指印這麽醜,留給誰看。”

握着藥瓶子的掌心幾乎沁出汗水來,阿九還是愣愣的,話也聽得雲裏霧裏。新差事?這倒是怪哉,什麽差事還能和她脖子上的扯上關系?她不解,奈何向來沒有發問的習慣,更何況對方還是謝景臣,因只好應個是,不聲不響地悶着。

阿九半晌不開腔,他卻兀自走到軟榻上坐下來,一手握銀針一手托着個朱砂奁,擡眸朝她掃一眼,纖細柔弱的身條杵在燭色裏,有些木讷又有些可憐,面上的神色有些微妙,不知在想些什麽。

謝景臣面無表情,極緩慢地轉動手中的朱砂奁,淡淡道:“脫了外衫過來。”

那口吻無悲無喜,仿佛再自然不過,她聽後卻詫異地擡頭看過去,一臉的震驚。他在榻上端坐着,瞳孔裏映入幾點燭光,眼梢微揚,看她的目光很沉靜,甚至有幾分幽深。

十指在廣袖底下收攏,極用力,用力到能聽見骨節錯動的咯吱聲。阿九面上一陣青紅一陣白,心頭感到有些難堪又有些無奈,未有依言上前,立在那兒沒有動。

他一貫有大把的耐心拿來消磨,見狀也不催促,只一言不發地看着她。

不知過了多久,阿九終于深吸一口氣做了決定,擡起雙手解衣帶,面上随意而淡漠,指尖卻在輕微地發抖。

這個時令的衣物輕薄,廣袖的短襖衫一除,大片肌理便無遮無掩地暴露出來。她身形纖細,藕節子似的胳膊光潔無瑕,肩頭圓潤如玉,昏黃的火光在她身上鍍起一層淡淡的金色,兜衣是豔麗的猩紅,妖豔惑人。

他眸光幽暗,她渾身上下如受鋒芒,雙手交疊着搓了搓小臂。

這會兒的滋味真是難以言喻,簡直必死還難受,然而她沒有反抗的餘地,只能硬着頭皮走過去,在謝景臣面前站定,垂着頭一眼也不敢看他,只是沉聲道,“大人有什麽吩咐。”

謝景臣一笑,眸子掃過床榻,示意她躺下來。阿九敢怒不敢言,發狠地咬了咬唇,躺上去,眸子定定地等着床帳頂上繡着的富貴牡丹,渾身繃得僵直。

他俯身欺來,清冽的幽香層層逼近,黑緞般的發絲垂落,輕輕掃過光裸的肩胛。她呼吸一滞,死死瞪着一處目不斜視,唯聞胸腔裏頭雷鼓陣陣,咬緊了牙關,雙手将身下的錦被抓扯得皺皺巴巴。

冰涼的指尖滑過左肩,激得她一個顫栗。他細膩地感受她在他掌下的顫抖,唇畔徐徐渲出一個寡淡的笑容,柔聲曼語貼着耳畔,仿佛靡靡之音:“你累了,乖乖睡一覺。”

香味愈發地濃烈,阿九只感到一陣頭暈目眩,漸漸的,碧清的一雙眸子開始失神,緊繃着的身子也跟着一分分放松,不多時,她緩緩合上了眸子,呼吸漸漸均勻起來。

謝景臣的神色淡然,他是最專心致志的畫師,尖銳的針頭刺入阿九無瑕的肌理,像描繪一幅洛神圖。霎時間,嫣紅的血珠滲出來,晶瑩璀璨,如綻放在雪地裏的紅蓮。他微微低頭,薄唇印上那妖豔的赤色,淡淡的腥甜從舌尖蔓延開。

針刺,點朱砂,不多時,一枚耀眼奪目的朱砂痣便印上了那白璧無瑕的左肩。

謝景臣收起銀針,垂眸俯視榻上的女人。阿九仍舊睡得沉,由于迷失了心智,整個過程她毫無所覺,甚至連半分要轉醒的征兆都沒有。

再過不久,這丫頭便會擁有一個全新的身份,高高在上,尊貴而榮華。

指尖撫過她的頰,溫暖滑膩,同他的冰涼對比鮮明。仿佛鬼使神差的,他緩緩低下頭,吻上了她的唇。

一陣夜風忽地吹進來,燭火熄滅,她在一片黑暗之中徐徐睜開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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