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反派夫君二

在寒風中吹得太久, 阿善的身體早就涼透,就連受傷的腳也被凍得麻木失去知覺。

只有在這種極致的寒冷下, 她才能感受到容羨身上的溫度。意識恍惚間,她的身體忽然騰空而起, 下意識抓住了他的衣服, 阿善有些緊張的看着他:“你要幹什麽?”

距離貼近後, 容羨才察覺她身上有多涼。

這溫度簡直與南安王府後山的地宮沒什麽區別, 容羨想起那裏心情不由更差了, 他極為厭惡那種冷冰冰宛如死人的溫度, 薄唇很淡勾起,他問:“你以為我要幹什麽?”

容羨本身就高,再加上如今站在樓梯上,就顯得更為修長。

隔着漆黑黑的面具, 阿善無法看清容羨此時的神情,但她感覺到出這男人此時情緒有多不好。看了看自己距離地面的位置,她顫巍巍把容羨的衣襟抓的更緊了些,臉頰已經沒有了血色:“你、你不要把我丢下去。”

就按着容羨喪心.病狂冷血殘暴的作風,阿善是絕不會自作多情的以為這人抱起她是心疼她。

容羨還真沒想過要把她扔下去,不過她這句話倒是提醒了他。

手臂微微松懈間,阿善感受到危險,驚慌失措的勾住了他的脖子。

木樓的臺階不算太高, 雖說從這裏被丢下去頂多骨折, 但如今阿善的右腳傷勢慘重已經經不起任何折騰了, 但凡她被丢下去時腳傷不小心擦到, 那種鑽心的疼痛一定會比她摔下去時還要要命。

阿善已經經不起任何折騰了,完全不信任容羨的她掙紮着想要從他身上逃離,玉清雖然跪伏着但渾身緊繃将二人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就連柳三娘也靠近了樓梯,他們都以為容羨真的會丢阿善。

“你再折騰,我就真把你從這裏扔下去。”容羨緊了緊手臂,感覺阿善還是不太聽話,微頓下又加了一句:“從三樓扔。”

阿善睜大眼睛看他,簡直對這人的殘暴程度有了新的認知。

這還是個夫君說出來的話嗎?!這根本就不是個人能說出來的話!

容羨自然不清楚阿善心裏在想什麽,他‘喪心.病狂’慣了根本不在乎別人怎麽想他。目光又往玉清身上掃去時,阿善難受的要命忍不住又打了幾個噴嚏。

她揉了揉鼻子眼睛微紅小可憐兒似的,容羨抿了抿唇,不發一言抱着她回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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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善沒回來前,容羨已經去過她的房間了。

同其他客房相差無幾,這裏的陳列簡單擺設廉價,但對比南安王府奢華舒适的卧房,卻多了許多煙火氣,更為柔和女性化些。

屋內并未點燈,黑漆漆的只餘房外投進來的光。

容羨徑直走入內室将懷中的人放在了床榻上,阿善往後縮了縮,見容羨并無別的意思,于是舔了舔幹澀的唇瓣,輕聲開口:“你可以把燈點上嗎?”

黑燈瞎火的,容羨穿着一身黑衣還戴着面具站在她的榻前,總覺得有些滲人。

平日裏,這種小事自然不需要容羨來做,但因為剛才的事情此時無人敢上樓,阿善又腿腳不便,就只能硬着頭皮麻煩他。生怕他不願意,阿善連忙又解釋了一句:“我的腳傷不能再拖了,必須立刻處理。”

她的腳傷的确不能再拖了,經過風雪阿善的腳已經凍僵,靴面的血花被融化的雪水浸濕鑽入,她微微一動就揪心的疼。容羨也注意到她染血的鞋面,皺了皺眉轉身點燃了房中的燭火。

屋內明亮後,阿善咬着唇,坐在榻上俯身看了看自己的右腳。

她自己會醫,所以腳上的傷勢可以自己處理,但麻煩的是她如今的傷口已經與靴襪粘黏,脫下時一定會重新撕裂傷口。

容羨點燈回來時就見阿善彎身看着自己的腳發呆,她頭發衣服上也被浸濕不少,臉頰蒼白鼻尖紅着,如同落了水的小白兔。

“怎麽不脫?”容羨拿濕帕淨了淨手。

阿善試探的伸了伸手,她是真的下不去那個手,腳腕微動間她疼的倒吸了口涼氣,有些無助的開口:“我不敢。”

她現在身上又濕又冷,很想洗個熱水澡再鑽入溫暖的被窩中,但現在的情況是,她腳上的傷處理不了那麽這些事她一件也無法做。手指在長久的寒風中也變得僵硬而不靈活,疼過那一下後餘疼依在,阿善實在是對自己下不了狠心。

“不敢什麽?”容羨原本沒怎麽在意過她的腳傷,如今見阿善這個樣子,終于認真往那裏投去一眼。

他的目光在靴面上的血花上停頓,見阿善手指顫巍巍的在周圍徘徊就是不敢觸碰,挑了挑眉開口:“不敢脫靴子?”

阿善焦灼的不行,這會兒她已經聽不進容羨的話了,鼓起勇氣試探的伸手一拉,阿善瞬間就疼的眼淚出來了,倒在床上咬着被子嗚嗚的痛叫。

“我不行,真的太疼了嗚嗚嗚……”不是阿善沒出息,是真的太疼。

已經黏連了許久的傷口,經過風雪浸濕幾乎和布料長在了一起,就這樣活生生的拉出來,就如同是把結痂的傷口重新撕裂,偏偏阿善疼的還不是一次,在把靴子脫下來後,她還要脫靴襪,那将是最疼的一次,如同撕皮。

她這樣哭鬧,只因自己疼又下不去手,又冷又難受所以急的厲害,完全忘記了容羨的存在。

容羨沒想到她脫個靴子會鬧騰成這個樣,見她一邊嗚咽一邊咬着被子說疼,就不耐煩道:“你到底脫不脫?”

這人還有沒有點同情心了?!

阿善被他一兇頓時就火了,就好像難受的情緒找到了發洩點,這個時候她才顧不上這男人有多可怕。

砸了下被子,她氣呼呼吼他:“你催什麽催,站着說話不腰疼疼的又不是你!”

容羨臉色一冷,“你說什麽?”

“我說你給我走開!”

兔子急了都會咬人,更何況是受了傷疼到暈頭的兔子。阿善真是一點也不想看到容羨,她抄起一個枕頭就砸了過去,一股腦把心裏話都說了出來:“我讨厭死你了,你給我出去,一看到你就煩!”

枕頭擦着容羨的下巴掉落,雖說是胡亂扔過來的,但倒是格外的準。

剛剛他抱她進房,并沒有關上房間的門,于是阿善這一通吼叫傳到走廊中,也讓樓下那群耳力極好的護衛聽得清楚。柳三娘只是隐約聽到阿善的聲音,她見玉清跪在廳堂內目光也投向了二樓,焦急的在底下轉來轉去。

“這可怎麽辦才好。”柳三娘以為是容羨打了阿善,徘徊片刻她咬着牙正要上樓,修墨持劍守在了樓梯口,冷着一張臉阻攔:“不準上去。”

二樓傳出來的聲音他聽得清清楚楚,所以此時他臉色極差,沒想到那女人還有膽子敢對主子放肆。

這下好了。

修墨警告性的看了眼玉清,這次那女人死不了也會脫層皮。

“……”

事實上,阿善還真要被容羨脫層‘皮’,而且很快還要脫第二層。

說起來,阿善剛才的行為和小女孩生氣了使性子差不多,但落在不懂憐惜冷心冷肺的南安王世子眼中,就顯得有些過分嚣張放肆了。

輕輕扯了扯嘴角,容羨怒極了反而不會外露情緒,看起來比以往更為沉寂。

轉了轉拇指上的玉扳指,他垂着眼眸漫不經心開口,“不就讓你脫個靴子麽,至于發這麽大脾氣?”

阿善罵完容羨後反而哭的更狠,她現在一點也不想聽到容羨的聲音,所以擦了擦眼淚後,她氣勢洶洶的又罵他:“你說的倒好聽,你知道我現在傷成什麽樣了嘛你就催催催。”

“你有什麽資格催我,你剛才還讓我吹冷風不顧我的腳傷大力扯我,要不是因為你我的腳傷也不會越來越嚴重,都是因為你!”

阿善餘疼還沒下去,從腳上的傷口往上蔓延,整條右腿都軟了。

她現在只要一想起自己的傷還無法處理就煩躁的不行,深吸了口氣她重新坐直身體,本想豁出去大力把靴子拉下來,但這會兒因為心理的恐懼她的手已經軟了,只要一想到傷口血肉模糊黏貼在布料上的樣子,她就哆嗦着下不了手。

“怎麽辦……”阿善抽了抽鼻子,淚珠子急的一顆顆往下掉。

“現在傷口都和布料黏在一起了,如果我脫下靴子一定會壓到它,如果是你你敢對自己下得了手嗎?”

容羨笑的很淡,“我還真敢。”

“你敢個屁,誰都有一張嘴說大話,針不紮在你身上疼的又不是你,你當然敢。”

容羨聽夠了,深埋在暗處的真實情緒泛起波瀾,他并不喜歡他的世子妃一直這樣同他講話。

剛才的平靜也不過是個緩沖,容羨如今已經想好怎樣懲罰不聽話的小貓了,于是他擡起頭暗沉沉看向阿善:“你到底脫不脫?”

阿善正猶豫着要不要找柳三娘進來幫她,聽到容羨又催她,她火急了扒了扒頭發,“你好煩啊。”

其實這種事本來就要速戰速決,越是猶豫心中的恐懼就會越大,阿善犯了個致命的錯誤,然而她本身就不是個狠性子,這事換在任何一個姑娘身上,都不可能馬上狠心。

“好,既然你自己不願意脫,那就只能我幫你脫了。”幫阿善是假,容羨的心早就壞透了,他是想借機懲罰阿善。

“不,你你你你不要過來,啊——”

阿善眼看着容羨向她走來而無力抗拒,很快,她就被容羨推倒在榻上擡起了右腳,堅硬的靴面擦過柔軟又脆弱的傷口瞬間又擠出了血珠,揪心的疼痛讓阿善疼的放聲大叫,無比清晰的傳到樓下。

“哎呦,聽聽這是怎麽了?”柳三娘聽到那慘烈的一聲,吓得手帕都掉在了地上,就連玉清的身形跟着晃了晃,暗自握緊了拳頭。

二樓的卧房中阿善已經哭得不行,剛才那一下疼的她汗都出來了,見容羨擡着她右腳沒有放手,這下她是徹底慌了,軟着身體爬起來抱住他的手臂。

“你、你別動了,求求千萬別動了。”

最疼的那一下過去,餘疼堪比剛才阿善試探的拉扯。她抽泣着抱住容羨的胳膊渾身有些哆嗦,如果說她現在都疼的受不了,那麽一會兒的疼她更是熬不過,那将是布料與傷口直接生扯,就宛如掏去一塊肉。

容羨沒有再馬上動手,他只是将手放在阿善的腳腕擦了擦,平靜問她:“還敢不敢再對我放肆了?”

阿善将臉埋在了他的肩膀上,眼淚浸透了他的衣服。“不,不敢了。”

大概是真的太害怕,所以這會兒阿善乖得不行。她主動貼靠着他不停抽噎着可十分可憐,容羨察覺到她身上仍舊冰涼涼的,于是就把人抱坐在懷中,試圖溫暖到她。

“以後不準讓別的男人碰你,聽清楚了嗎?”

容羨只要一想起阿善被玉清背着的畫面就極為不舒服。喜歡操縱大局的男人向來掌控欲強,而掌控欲又牽連着占有欲,不管當初他娶阿善是因為什麽,但既然她人嫁給了他,那她就是他的。

屬于他容羨的東西,別人碰也碰不得。

“回答我。”容羨碰了碰阿善的臉頰,在發現她平日溫暖的臉頰此時也沒什麽溫度時,不由就将自己的手覆在了她的臉上。

他因為一些原因體溫向來比正常人要低,但與現在的阿善比起來,他已經算是溫暖了。

阿善點了點頭說好,其實她現在已經聽不進去容羨說話了,只要這男人不動她的右腳,那麽一切好說。

容羨很滿意此時阿善的态度,心情在好了不少時,他的手放在阿善的右腳上仍舊沒有收回。

阿善并不知道,其實不管她怎樣做這只靴襪容羨都一定會給她脫,所以當這男人一面誇着她乖一面果斷拉着布料從傷口處扯下時,沒有準備的阿善疼的連叫都叫不出來了,她一口咬在容羨的肩膀上好半天都沒平複下來,疼的冷汗浸濕了後背。

“你,你……”阿善已經沒什麽力氣了,她捶了他一下,說出的話有氣無力的:“我要殺了你。”

容羨眼皮也不擡根本沒把阿善軟綿綿的捶打當回事,他也完全無視了她的話,把人放回床榻上後,他看了眼她腳上的傷,起身問:“藥放在哪裏,我去給你拿。”

“……”

當柳三娘被容羨叫上二樓時,她整顆心七上八下極為不安。

尤其是她看到容羨拿着塊濕帕擦拭手指上的血跡時,心中對阿善的擔憂戰勝恐懼,她大步進入房間,看到的就是阿善倒在榻上一動不動,而她露在榻外的右腳血肉模糊傷勢慘烈,地上還扔着一只濕透染着血絲的靴襪。

“這是……”柳三娘愣住了,她沒想到阿善的腳傷會嚴重到這個地步,不是說只是走路太多靴子太硬擦傷了皮膚嗎?

“去給她處理傷口。”

容羨自她身後經過,本是想離開這裏,但聽到榻上阿善抽抽搭搭被他氣得還在哭,他又停住了。

“她腳上的傷容易處理嗎?”容羨問柳三娘。

就這傷勢柳三娘根本就不用靠近看,她猶豫了一下根本就猜不準這男人的心思,于是還是實話實說:“并不。”

就擦去血污這一點,就足夠阿善疼的在叫幾次了。柳三娘思索着自己一會兒該給她用些什麽柔和性的藥,她現在就怕嬌嬌弱弱的小姑娘會受不住那疼。

容羨聽明白了,于是他又走回榻前,不顧滿臉是淚的小姑娘将她一把撈起,鎖入懷中後,容羨将下巴抵在阿善的發頂上,禁锢住她道:“我抱着她,你快些處理。”

柳三娘張了張嘴,看着在他懷中掙紮不斷的阿善,一時竟不知自己該不該下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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