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反派夫君六

直到容羨離開許久, 阿善才恍惚反應過來那人做了什麽。

她, 被那狗男人親了?

好似不太确定般,阿善遲緩的伸手觸了觸自己的唇瓣,就好似又感觸到剛剛那個瞬間, 阿善被吓得頭皮發麻, 慌慌張張往樓上的房間走時, 目睹這一切的修墨站的宛如一尊冰雕,盯着她正冷飕飕的釋放寒氣。

阿善此時已經顧不上什麽修墨還是修白了,要不是因為腿傷拖累了她的速度,她恨不得立刻沖回自己的房中——

洗臉。

容羨主動親她,宛如一場噩夢。

……

容羨走後,彩霞口很快又恢複了往日的平靜。

不過目前的現狀是, 阿善的腳傷不易好,而玉清自那一跪後至今卧床休養, 眼看着存積的藥材很快用完,柳三娘主動開口:“妹子你要是信得過我, 不如就讓我替你去采藥吧?”

如今天寒地凍草木枯萎, 采藥本就困難,更何況是有搜尋目标的采藥。

阿善張了張嘴不知自己該說什麽好,她這一答應欠下的不僅僅是柳三娘的人情債, 更是有她無法報答的情誼。

“謝謝。”阿善如今也就只有這一句了。

或許是自從她穿入這本書後就沒遇到過一個正常人, 所以她對每一個幫助過她的人都記得極為深刻。

當初她逃下山好心租給她房子的老伯算一個, 被強行帶到皇城後, 跟随在她身邊的玉清是一個, 如今來到彩霞口又多了一個柳三娘。阿善其實很容易就能滿足,就這樣仔細想了想,她忽然覺得自己過的也不算太慘。

在柳三娘帶人去采藥後,阿善閑着無聊又去了修白房中,本以為在昏睡的少年這時目光清醒正呆滞的盯着木窗看,聽到推門的聲響,他眼中的光彩轉瞬即逝,很快又恢複了的平靜。

“你來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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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善一進門就被修白這麽嗆了句,她因着柳三娘的緣故心情還算不錯,也沒同這少年計較。

“這麽不歡迎我嗎?”阿善嘆了口氣,聽到修白哼了一聲帶着滿滿的不屑,她也沒再多言,認真為他檢查過身體後就準備離開。

“聽說……你的腳是因為替我采藥才受傷的?”

阿善正在幫修白的按壓雙腿,原本僵硬如石頭的雙腿因主人的蘇醒逐漸有了軟化的跡象,阿善随意嗯了一聲,知道修白不會心疼她,所以她也不會特意掩蓋自己做過的事。

“是啊,你昏迷的那些日子裏需要用大量的草藥來藥浴,每種藥材定時定量不能多也不能少,我不去采藥你沒有藥材吊着早就沒氣了。”

修白詫異于阿善的直白,他看了她一眼,似嘲弄道:“你倒是不謙虛。”

“我有什麽好謙虛的?”

阿善檢查完他的情況,索性拉了個椅子坐在了他的榻前。

“自你昏迷後,一直是我在照顧你,是我每日冒着寒冬四處采藥,是我明明回來累的不行還要強撐着為你配藥煎藥。其實從我來彩霞口的初幾天就開始腳疼了,三娘心疼我想勸我休息幾天,我也想休息啊,可我沒有辦法的,我不去采藥你會死。”

修白臉色變了又變,他看了阿善片刻忽然偏頭,“所以呢?你告訴我這些是為了什麽?想讓我感謝你從此不再與你敵對?”

“那你會感謝我嗎?”

修白呵了一聲,答得幹脆:“不會!”

“這不就是了。”阿善早就知道修白會這樣說。

有什麽樣的主子就有什麽樣的下屬,阿善從玉清口中得知他們幾人是陪着容羨一同長大的,至于容羨小時候是怎樣的性格阿善不知道,但她清楚的是,能陪着容羨這麽久還決絕忠誠的人,心也一定夠冷。

不僅是冷,或許他們的三觀也早就同容羨一樣崩壞了。

想到玉清,阿善心裏暖了暖,默默将他從變.态的名單中排除。

“就是因為我知道你不會感謝我,不會因為我采藥受傷而感到愧疚,所以我才會對你實話實話。”

修白有些不明白了,“既然你知道你說出來在我這兒也不會讨到好,那你為什麽還要說?”

阿善像是看傻子般看着修白:“剛剛,不是你主動問的嗎?”

在修白沒詢問她的腳傷前,阿善确實是沒同他提過這事一句。

修白:“……”

好像的确是他先提起這事的。

眼看着屋內陷入詭異的死寂,阿善眨了眨眼想要離開,修白這個時候又說話了,他臉色十分不好道:“既然這麽辛苦,那你怎麽不找人幫你去采藥?”

“我找誰去幫?”這天寒地凍的,先不說有幾個願意去采藥,就醫術這方面,就沒幾個人比得過阿善。

阿善的醫術是跟着子佛學的,而子佛學醫向來不是為了救人,所以他研究的東西從來都和正常不沾邊。就阿善要找的這些藥材,她敢說她把圖畫給皇城的禦醫他們都沒幾個人識得,更不提普天之下能夠醫人的藥草數不勝數,相似的又太多。

最重要的是,阿善救修白的法子是在子佛的醫書中找到的,要尋得那些草藥也是子佛最先發現親自嘗試用于藥理的,現在她沒經過子佛的同意,不能把這麽重要的東西随意給別人看。

修白又沉默了,阿善也覺得自己沒有同他講下去的必要。

“知道你不願意看到我,那我就不打擾你了,你好好休息吧。”

阿善站了起來,走到門邊手剛搭的門欄上,修白忽然開口:“既然你明知道我不喜歡你還是個白眼狼,那你為什麽還要救我。”

阿善很驚異修白竟然會用‘白眼狼’來形容自己,後退一步又往榻邊看去,她想了想還是決定誠實回答:“我救你,一是因為最開始我覺得我救得了你,二是因為在白衣刺客來襲時你不顧性命替我擋回一劍,至于三……”

頓了下,阿善還是隐瞞了子佛的事情。

“至于三,我不得不救你,因為我還沒黑心到可以眼睜睜看着一個生命在我眼前逝去,而且我不喜歡南安王府,我想借帶你出來治病的借口遠離那裏。”

修白聽完又是久久無言,在阿善拉開房門的時候,他才再次開口:“你要清楚一點,我當初不顧性命的救你不是為了你,而是為了主子。”

阿善點了點頭無所謂一笑,“我一直都知道啊,我這人最大的優點就是有自知之明。”

阿善早就知道修白當時出手是為了容羨,可不管緣由,他救了她就是救了她,這沒什麽好抵賴的。

“等等。”

“又怎麽了?”這已經是阿善第四次想離開又被修白叫住了。他不是很讨厭她嗎?怎麽還老上杆子同她沒話找話聊。

“幫我把窗戶打開吧。”這次修白沒有再看她。

他咳嗽了幾聲,目光落在被阖的嚴嚴實實的窗戶上,“主子走了對不對,聽說前幾日下的雪很大,不過那些天我還在昏睡,沒能趕上看,如今雪停了,你幫打開窗看看吧,我一個人待着也挺無聊的。”

修白最後一句話說的又輕又随意,盡管他極力掩飾着自己的情緒,但阿善還是敏感感受到一抹寂寥。

其實想想也是,曾經張揚好功夫的少年,向來愛待在樹上高牆上俯視衆生,哪像如今這般憋屈窩在榻上動彈不得。雖說阿善和修白不對付,但說起來這少年除了嘴壞一些,并沒有做過傷害她的事。

阿善關好門走過去将窗門推開,覆在上面的落雪窸窣掉落。

修白靠坐在榻上盯着樹梢上的落雪看,蒼白的臉上多了分笑意,有些孩子氣,“真的是雪,它們好白。”

寒風吹來,脆弱的樹梢晃了晃,抖落下細細碎碎的白。阿善站在窗邊感到一股冷流湧入,然而修白對此卻毫無反應。

也是,青蘿的毒還未徹底解除,他如今痛都感受不到,又怎麽會感受到冷。

“你現在太脆弱了,還是別吹風了。”阿善作為一個醫者,站在為病患考慮的角度又将窗戶關上了。

修白笑容頓僵,他有些生氣的瞪向阿善,似乎想罵她又憋了回去。“我現在除了看雪還能幹什麽?吹一吹風我是能死嗎?”

随着修白情況的穩定,修墨已經不經常守在這裏,至于玉清,是想來也來不了。

感覺是看透了修白的心情,阿善想了片刻,決定幫幫這個無聊又‘癱瘓在床’的壞脾氣少年。

“不如咱們來下棋吧?”阿善見修白的房間中有棋盤。

修白眼睛一亮,他打小跟在容羨身邊自然是樣樣都會,不過他瞥了眼抱着棋盤過來的傻兮兮姑娘,他又有些嫌棄了:“你這麽笨會下什麽棋?六博就算了,圍棋你行嗎?”

“我不會圍棋。”阿善笑得眉眼彎彎。

修白好氣:“那你說下棋是逗我呢?難不成你還自創?”

自創倒不用,阿善将黑棋遞到修白手邊,“今天姐姐來教你下五子棋。”

修白:“……”

你在說什麽?五什麽棋?什麽子棋?五子什麽棋?

……

阿善只陪修白下了兩天的棋,修白就實力反超了她。

經過這幾天的休養她的腳傷逐漸愈合,至少走路已經不成問題了。

阿善不好意思麻煩柳三娘太久,見她最近有些腰疼就想再接回采藥的活,玉清聽說此事後第二日清晨就守在了廳堂內,這些天阿善給玉清配了不少治療外傷的藥,他好的很快。

“你還是別去了,躺回去休息吧。”他的傷口雖然是愈合了,但阿善不忍玉清再陪着自己奔波,就想随便挑幾個人陪她去。

“你別去了,我去。”就在阿善極力勸說玉清留下時,修墨從後院進來。

高大的男人似乎劍從不離手,他一進來廳堂中的氛圍就有些凝重,修墨冷冰冰掃了阿善一眼道:“你不是說我不體諒她麽?那我就親自去她采藥的地方看一看。”

修墨雖然在看阿善,但他的話明顯是對玉清說的。

在養傷的期間,想來玉清是有同修墨說過什麽,所以他才會說出這種話。

阿善想要拒絕,但一看到玉清蒼白着臉輕輕咳着,轉念就想到如果她不準修墨跟着那麽玉清就一定會跟着,就只能咬着牙同意了。

沒什麽的,大不了她就當身邊跟了只惡狗。

“……”

準備出發時,柳三娘換了一身簡單的粗衣也背着藥簍跟了上去。

男人總歸不如女人敏感,她早就看出了阿善對修墨的抗拒,所以跟着一同出發時,柳三娘走到阿善身側輕輕握了握她的手,湊到她耳邊小聲道:“沒事,三娘來保護你。”

阿善怔了怔,對上柳三娘溫柔的面容,她沒有回答,只是用力回握住她的手。

今日她們是要去青山林采藥,那處的草藥雖然不如藥谷的多,但這裏的植物卻是最稀奇不常見的,當然了,同時存在的危險也大。

馬車搖搖晃晃停在了青山林外,修墨留了一人看守馬匹,剩下的全部随着阿善進林。

有了上次二部的事情,這次看守的護衛是一刻都不敢離開車馬,柳三娘知曉了那次的事情,她嘆了口氣問:“你夫君真的把那失職的小護衛處置了?”

阿善心思晃了晃,夫君二字一出成功又讓她想起容羨那張臉,于此同時,她又回憶起那日容羨擡着她下巴傾身時,在她唇邊留下的片刻軟涼。

“哎呀小心——”一不留神,阿善差點又被掩蓋在枯草中的藤蔓絆住。

柳三娘手疾眼快将她扶住了,她有些擔心的看向她的右腳,“有沒有事,可有傷到?”

“沒事。”阿善搖了搖頭,擡起臉甜甜傻笑:“還好有三娘。”

柳三娘被她逗笑了,點了點她的額頭笑罵:“小傻子。”

山林畢竟不如平坦的大道好走,林中布滿枯葉雜草腐爛氣很重,藏匿在其中的藤蔓将人絆倒是常有的事,要是運氣不好碰到些帶刺的荊棘,腳腕被劃傷也是很正常。

阿善連最危險的佛岐山都闖過了,這種尋常山林自然困不住她。

以往玉清領人随着她來時,阿善都會很認真囑咐他們跟緊她該怎麽避開這些危險,但如今跟着她的人變了,修墨讨厭她自然不會認真聽她講話,于是跟着修墨随性行走的手下也都遭了殃,有一個最倒黴的直接掉入了枯草中的陷阱。

“讓他們不聽話,活該!”在修墨冷着臉派人救人時,柳三娘蹲在不遠處解氣的笑了。

阿善也跟着笑了笑,她将藥簍放在地上,拿出小工具開始挖藥根。柳三娘見狀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也蹲了下來,就在這個過程中,有什麽東西從她身上掉落。

嗒——

很細微的聲響落在枯草中,并沒有引起柳三娘的注意,但阿善恰好扭頭去拿藥簍,于是就注意到了。

“三娘……”

阿善見地面有一塊透亮的玉佩,擦了擦手把它撿了起來。“你好像掉東西了。”

柳三娘啊了一聲,在看到那枚玉佩後趕緊把它從阿善手中搶過,那動作快的就好像慢一分玉佩就會消失。

“謝謝,謝謝阿善妹子了。”檢查完玉佩後,柳三娘才意識到自己剛才的反應有些過激。

對上阿善疑惑的表情,她尴尬笑了笑,像是有什麽話難以啓齒,但猶豫了下她還是說了,“這玉佩是三娘的心上人留下的,它算是我的半條命,我也就剩這點念想了。”

柳三娘還從未對阿善講過自己的事情,或許是今日看到玉佩有感而發,就對阿善講了不少。

柳三娘原名叫柳茵,因為在家中排行老三,所以也有人喜歡叫她柳三三。

早些年間,年少不懂事的她闖蕩江湖,在路上救下一名被追殺的貴公子,她陪着那公子東躲西藏最後在彩霞口停留了一個月,二人在那裏定情,也是在那裏分離。

“我不知道他的真名叫什麽,他只讓我喚他子絡。在他家仆從找到他後,我在這彩霞口客棧又停留了半年,期間他多次來看我,最後一次,他留給我一枚玉佩,說等他再來就要求娶我為妻,然後……”

然後他就再也沒出現過。

柳三娘外表直爽熱情,同時她也是個很癡情的人。

在二人經歷過那段生死逃命後,她堅信子絡并不是那種背信棄義的渣男,所以她固執的留在這裏等待,這一等就又是兩個月,直到後來她家中傳來變故她不得不回,這才匆匆離開。

“大概是我命不好吧,在我匆匆趕回家後,我的雙親已經因病過世了三天,那時我家中大亂叔嬸争奪家産,我沒有兄弟姐妹夾在其中根本無法與那群人抗衡。”

“總歸是沒了牽挂,在看清那群所謂的親人虛僞的面容後,我也不願在留在那個家中,于是就拿着爹娘留給我的東西離開,重新回到了這彩霞口客棧。”

兜兜轉轉多年過去了,眨眼間柳三娘從一個癡情等待心上人的租客搖身一變成了客棧的主人,可無論這周遭的事物如何改變,她始終都沒有等到子絡回來。

說到這裏,柳三娘拿出玉佩輕輕摩擦着,她嘆了口氣無奈的笑了。

“從救他的那刻起,我就已經看出他絕不是尋常人。如今這麽多年過去了,說心中對他沒有一點怨氣是假的,可有日我半夜驚醒,恍惚憶起那日他将玉佩交予我時,溫雅的面上眸中含滿星光,我就突然什麽也不怨了。”

至少在子絡将玉佩交予她時,是真心想要娶她。

阿善安靜聽完了整個故事,心情随着柳三娘起起伏伏,竟也生出一分難過,她試探的問:“三娘可以再把玉佩給我看看嗎?”

剛才她看的不是太仔細,那一閃而過間卻已經看出是枚好玉。

重新将柳三娘的玉佩放在手中,阿善認真查看了番。

越看她越是有種熟悉感,直到她将玉佩放在陽光底下照了照,剔透的玉色泛着溫潤的光澤,阿善小心翼翼用手指擦過玉佩上的複古飾紋,恍惚記起她好像曾在哪兒見過類似的玉佩。

在哪兒見過呢?

阿善很快就回憶起來了,錦州城她救下容羨時,也曾在他身上發現了一枚玉佩。無論是色澤還是樣式這兩枚玉佩都極為相似,阿善張了張嘴,趕緊将玉佩又還給了柳三娘。

“三娘……”阿善不知道該怎麽開口,從這玉佩上的複古紋飾,她看得出玉佩的主人身份絕不簡單。

不僅僅是不簡單。既然能擁有和容羨相似的玉佩,那麽他很有可能還和容羨屬于同一種人,那就是——

皇親國戚。

正要開口,四周枯草中忽然傳出沙沙的聲音。

修墨察覺到異動,拔出劍擋到了阿善面前,與此同時有什麽東西快速掠過,驚得四周的護衛也跟着拔了劍,一人大吼道:“什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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