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逃離夫君九

……

容羨親自趕去城郊鬼宅抓捕白衣人的那天, 是過冬後最為炎熱的一日。

那日阿善是被生生熱醒的,她沒什麽抄書的興致,于是就換了身較為輕薄的衣衫出門去找柳三娘。

說來也是有意思, 原本因為那次的烏龍事件,玉清就應該避開阿善, 但最近因為修墨負傷,修白日日被容羨派出府中忙碌,所以看顧阿善的重任就又落在了玉清身上,自然, 阿善出府玉清也是要跟着的。

因為昨日的‘穿幫’,再次見到玉清,阿善心中有種莫名的感覺, 似乎有些緊張, 也有些羞澀與不安,但更多的,還是見到玉清時的開心。

一直以來,阿善都以為她對玉清的這種複雜感情源于他是府中唯一對她好的人, 直到今日的一件大事發生, 她才恍然發現自己錯的有多麽離譜。

【明日午時,華府一敘。】

當阿善看到‘子絡’留下的這張字條時,柳三娘換下.身上那件灰撲撲的男袍,正在自己的房間中挑選去華府要穿的衣服。她顯然并不知道華府是個什麽地方, 正憂慮自己這些粗布麻衣讓子絡看到會嫌棄。

“善善妹子, 你說我要不要去買身漂亮的裙子?”

阿善盯着那張字條認認真真的看了一遍, 她越看越覺得這紙條上的字體眼熟,于是謹慎問道:“三娘你見過子絡的字嗎?”

柳三娘頓了一下,她放下手中的衣服從阿善手中抽走字條,摩擦着上面的字體道:“你覺得這字條有問題?”

阿善從自己随身戴着的藥袋中掏出一張字條,字條發黃看樣子是有一段時間了,大片的空白處上面只留了兩個字,‘勿念’二字蒼勁淩厲,雖然字少,但與柳三娘手中的字條放在一起對比,很明顯屬于一種風格。

“你看。”

阿善指給柳三娘,“我手中的字條字體很是淩厲霸氣,而你手中的字體一筆一劃與我手中的字體幾近相同,只是看着略有些不熟練,倒像是模仿之作。”

說是模仿,但這字體模仿的又太過相像,總之是疑點重重。

“三娘知道華府是什麽地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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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善把華府鬼宅的名號講給了柳三娘聽,末了又将自己的疑惑問了出來:“你能确定這個子絡是你要找的人嗎?他消失這麽多年,如今你來到皇城有段時間了,他之前不找卻在這個時候突然出現,而且他不僅不現身反而還約你去鬼宅相見,難道你就不覺得可疑嗎?”

“的确很可疑。”柳三娘回答的很平靜。

其實阿善說的這些問題,柳三娘在昨晚看到這張字條時就全部想過了。不過說句實在話,柳三娘同子絡在一起的那段時間,她除了見過他寫‘子絡’二字,并沒見過他寫別的字體,所以一時間并不敢斷言。

“阿善妹子,你這張紙條又是從何而來?”

柳三娘将紙條還給了阿善,阿善将它疊起又收回了藥袋中,不知道該怎麽開口說。

“是一位……很神秘的故人,總之我也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但我知道他一定不是個好人。”

不知為何,阿善總覺得心裏不踏實,她看着柳三娘字條上那熟悉的黑字,好心提醒了一句:“雖然覺得不太可能,但如果是我那位故人故意引你過去,還請三娘慎重。”

熟悉的字體,華府鬼宅,在加上略有相似的名字。有那麽一刻阿善都懷疑柳三娘口中的子絡是不是子佛了,但他們二人的年齡明顯對不上,而且從三娘的只言片語中,二人的性格與相貌也相差太多。

按照阿善的意思,她是不太想讓柳三娘過去冒險的,但柳三娘搖了搖頭,她堅持要過去,在繼續去翻自己的衣服時,她同阿善講:“三娘也不怕妹子笑話,說句實話,我等了子絡那麽久,等到現在雖然絕望了,但我從未怪過他。”

“原本,我是真打算找個安靜的小鎮就這麽蹉跎完日子算了,但我如今又收到了他的消息,我……”

柳三娘哽咽了一下,“善善,那種感覺我同你講不明白,我看得出你不愛你的夫君,但是我不一樣。”

“在我看到‘子絡’二字出現時,我感覺自己的心又重新恢複了跳動。”柳三娘哭過後又笑,她鮮少會露出少女般羞澀的笑容,挑了身她粗布衫中顏色料子最為看的過去的,她準備換上。

“不管是不是真的,就憑着落款是‘子絡’二字,哪怕一切都是假的我也要親自看上一看才能死心。”

阿善明白了,雖然她的确無法與柳三娘感同身受,但她完全能理解三娘對子絡的執着。

“你別穿這件了,太素。”阿善不再阻止柳三娘,為了保護她的安全,她決定同她一起去。

柳三娘衣服中唯一還能看得過去的衣服,是一件質料稍柔一些的荼白布裙,這衣服無論是款式還是質料都屬于平民中的中品,家境稍微富裕些的基本都穿的起,只是柳三娘氣質出挑相貌上等,這衣服完全襯不起她。

“那該怎麽辦才好?若是我現在去買身衣裙,恐怕來不及了。”柳三娘又在自己的衣裙中挑選了一番,曾經她也非常的喜歡打扮,只不過随着子絡的離開,她的整顆心都淡了。

阿善思索了一下,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輕紗流仙裙,略深的十樣錦色不會太紅也不會太素,總之穿在柳三娘身上只會襯的她越發好看年輕。“若是三娘不嫌棄,不如就先将就穿穿我的?”

“謝謝妹子,三娘……真不知道該如何感謝你好了。”柳三娘猶豫了下點頭,在換上阿善的衣裙後,阿善也換上了她的荼白布裙。

對于穿慣煙紗料的阿善來講,這平民中的中等布料上身,還是略有不習慣,再加上這布料粗糙不透氣,阿善便舍了這裙子的外衫,窄袖白裙看着倒也素淨。去掉與流仙裙配套的頭飾後,長發輕束簡潔裝扮的阿善更顯幹淨稚嫩。

很多人都只适合穿深色或是淺色的衣服,但阿善是屬于兩者皆可,這一點倒是和容羨有些相像,柳三娘就誇阿善,這大概就是相貌好到什麽衣服都能架住吧。

兩人出去的時候,玉清等幾名護衛都守在門外,就連妙靈妙月在看到二人出來時,都是認着衣裙去找主子,知道她們湊近後才發現二人是換了衣服,被柳三娘笑着調侃了幾句。

這個時候,她們還并不知道華府鬼宅中等待她們的是什麽,阿善也不會知道,自己臨時和柳三娘換衣裙的舉動無形中救了她一命。而有關容羨親自去往華府鬼宅的事情是個機密,修墨連夜趕過去修白又時刻跟着容羨,所以玉清并不知道華府中的蹊跷。

“……”

城郊華府,阿善再一次來到這裏時,只覺得這裏比初見更是荒涼蕭瑟了。

玉清勸不住她們只能先一步走在前方,在他去推華府大門時,他提醒道:“一會兒還請夫人和三娘跟緊屬下,這裏并不是安全的地方。”

阿善對玉清有所隐瞞,她并沒有将紙條與子絡的事情告訴他,只是簡單說三娘有個朋友約她在此見面。她也是怕的,怕玉清察覺到異常阻止她過來,但她還是低估了玉清的敏銳度,幾乎是在他們幾人踏入荒廢的府院後,玉清就察覺到了異常。

“等等——”玉清擡起胳膊攔住阿善和柳三娘,他停住後,跟在她們之後的妙靈妙月以及幾名暗衛也都停下了。

于此同時,躲在暗處的周長餘皺了皺眉,他看向身側的容羨:“玉清怎麽會在這兒?”

容羨的目光率先鎖定在穿着十樣錦流仙裙的柳三娘身上,因為這裙子無論是款式還是顏色都壓素白一頭,所以穿着樸素簡單又被柳三娘擋住的阿善,完全被忽視了。

玉清察覺到氣流中的異樣,他命令跟随的暗衛戒備,護着阿善和柳三娘道:“這裏不太對勁兒,屬下還是先護送夫人和三娘出去吧。”

容羨之所以看到玉清到來沒有動作,是因為他知道玉清的能力,也知道玉清在察覺到這裏的異常後,肯定會命令衆人撤出。阿善平日裏雖然有些孩子氣,但她在大事上向來不會添亂,但這次的唯一變故全都出在柳三娘身上。

在随着衆人退至大門時,一直沉默的柳三娘忽然握住了阿善的手,“善善妹子,我一定要進去看一眼子絡,你多保重。”

留下這麽一句話,她忽然沖出了玉清的保護圈外。

十樣錦的裙擺翻飛,柳三娘跑的毫不猶豫,阿善沒攔住她只能眼睜睜看着她越跑越遠。

“三娘!”空氣中傳來些許的波動,隐在暗處的容羨撿了片落葉打向柳三娘的腿。

就在她的正前方,幾步之外設有捕捉白衣人的陷阱。在阿善‘三娘’二字出口并追過去時,容羨的落葉也打到了柳三娘腿上……

那一瞬間,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

就比如容羨誤以為穿着流仙裙的柳三娘是阿善,等到落葉打到柳三娘腿上時,阿善追出去喊了她的名字。還有就是在容羨發現自己救錯了人、揮手讓修白出去攔阿善時,而跑到柳三娘身前準備扶她起來的阿善,感受到頭頂的落葉紛紛掉落——

“夫人,快躲開!”一切都發生的突然,一切在阿善眼中又好像全都成了慢動作。

在阿善聽到玉清的呼喚時,她正茫然的擡頭去看落葉。

漫天落葉下,一道白影從天而降抓住她的肩膀退離,修白從高牆上落下去撲了個空。阿善只感覺眼前一花,等到她回過神來時,已經被人抓着掠到了十步之外。

“咦?”耳邊傳來遲疑的聲音。

阿善感覺抓在她肩膀上的手一松,那人自背後摟抱住她輕捏起她的下巴,面容微側時,身後的人啧了一聲,“善善,怎麽是你?”

阿善聽到了熟悉的聲音,在對上那雙妖異漆黑的眸子時,因為心中提前有了防備,所以她不算慌。

“子佛……”

沒錯,從天而降并抓住阿善的人就是子佛,在他披着一身白袍現身後,容羨領着衆人也都從暗處走了出來,修白沒能攔住子佛暴躁不已,他持着劍擋在容羨面前道:“你快放開她!”

子佛沒有理會,他只是攬着阿善微嘆了口氣:“可惜了。”

“當初就該把你鎖在佛岐山上一直關着你,你知不知道,你這次壞了我多大的事?”

輕聲耳語間,子佛感受到一道濃烈的殺氣。循着視線找去時,他看到站在中央的男人,容羨一身黑袍淡漠望着不遠處的白衣人,寬大的白袍将他掩蓋的嚴嚴實實,只留一雙過分漂亮流轉的眼睛與他對視。

視線相交的瞬間,容羨睫毛微動,看向親昵摟抱着阿善的男人,在感受到阿善被挾持後乖乖巧巧沒有絲毫慌亂後,他終于将心中的猜測證實:“子佛?”

“不錯,是我。”

子佛彎唇輕輕笑着,他的嗓音要比容羨更為溫柔一些,親昵将下巴靠在阿善發頂,他似是挑釁:“看來善善沒少在你面前提到我呢。”

容羨像是沒聽到他的話,他漆黑的眸一眨不眨看着子佛環在阿善肩上的胳膊,平靜的面容看不出是什麽情緒。

“你逃不了了。”

容羨像個勝券在握的勝利者,穿着黑袍的他氣質稍顯冷硬,輕輕扯唇間,他一字一句:“放了她,不然你會死的很慘。

“是嗎?”子佛嗤笑。

垂落在右側的手忽然擡起,他将自己寒氣凜冽的劍架在了阿善脖子上,在柳三娘的驚呼聲中,他狹長的眸子含着幾分涼涼的笑意,直勾勾看着容羨。

“南安王世子是從哪裏來的自信,我不會傷害她呢?”

劍身貼緊阿善的脖子,很快就有血珠從她的皮膚中落下。

子佛感受到阿善身體的緊繃,他不僅沒有将劍放下反而把人抓的更緊,輕聲嘆息間,他幽幽道:“如果我今日會命喪于此,我自然要拉着我的善善一起陪葬。”

他說完後就拉着阿善退後了幾步,修白和修墨看到想要去追,但因為容羨并沒有下命令,所以不敢擅自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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