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京城今年的夏季格外炎熱。
太陽火辣辣地炙烤着京郊,把泥土地曬出細小的幹裂,河岸邊的垂楊柳蔫頭耷腦,仿佛要把自己連首帶尾通通埋進土裏。
這樣曬得不要命的日頭,連蟬都叫的分外悲壯。
往年都異常聒噪的蟬鳴,今夏聽在耳朵裏,竟平白多了幾分嘶竭的凄哀。
其實京城還算是好的了,聽說曹州郓州一帶,今年遇上了大旱,十處糧田裏有八處都是顆粒無收,路上餓殍無數,連地主都無法飽肚,更別說上納國稅。
好在天子仁慈,魯地一帶,今明兩年夏秋稅糧悉行蠲免,大開國庫下放了赈濟糧,旱蝗嚴重地區,更是遣了馬驢橐駝,移民就食。
可饒是這樣,聽外頭傳來的消息,城郊野外的田埂道路邊,還時不時能見到瘦的只剩皮包骨的流民,以及不曉得是被曬死,還是活活餓死的橫屍。
種種情形,哪怕只是聽旁人嘴裏說起,都覺得駭人的緊。
更別說是親眼瞧見了。
但小棗不僅親眼瞧見了,那餓死在她面前的人,還是她的親娘親老子。
他們一家是從郓州逃難來到京城的。
在京郊路上,未及城門,她就已經餓的走不動路了,爹娘把最後一口水和馍馍給她,自己卻活活餓死在田埂邊,被巡訪的捕快老爺瞧見,生拖了屍體去,怕他們“外頭來的人,會傳了疫病給京城的耕田”。
若不是四姑娘心善領了她回來,怕如今她也和爹娘一樣,早埋在土堆裏被火燒死了。
“......說起來小棗姑娘也是有福氣呢,我聽說京城外郊可全是逃饑荒的流民,巡捕們拖屍骨都拖不過來,偏偏小棗姑娘福氣好,被我們四姑娘瞧上了。咱們姑娘又大方又好伺候,滿莊子誰不知道她最是和善寬厚不過的。小棗姑娘如今在四姑娘房裏頭伺候,日後跟着姑娘回了府,也是伯爵府裏領二等份例的正經丫鬟了呢。”
煙火缭繞的廚房裏頭,一位廚娘燒着火,笑眯眯地調侃道,語氣裏還有幾分隐隐的羨豔和嫉妒,“伯爵府嫡小姐身邊的丫頭,走出外頭去,比地主小姐都有面子。小棗姑娘日後出息了,可千萬別忘記拉扯咱一把。”
在她對旁,被調侃的是一個面嫩的小姑娘,穿着青色的素布襦裙,身量瘦小,約莫十二三歲的模樣,聽到這話,慌張地連連擺手:“顧嬸子可快別笑俺……我了,我就是幫着思綠姐姐和聽然姐姐跑跑腿做些雜活,四姑娘身邊的丫鬟都是有數兒的,哪可能輪得上我。”
Advertisement
“正是有數兒才輪的上你呢。你來的晚不知道,前些日子四姑娘的奶嬷嬷替她兒子求了瓊音去,我聽說她老兒子都二十四了,想來瓊音在四姑娘身邊也留不了多少時日,等将來瓊音一走,四姑娘院裏不就空出一個二等丫鬟的缺來了?”
顧廚娘依舊笑眯眯的,“可正是等着你呢。”
小棗不知該說什麽,就腼腆又羞澀地笑了一下。
旁邊正在摘菜的正是顧廚娘的女兒喜鵲,自小心氣高,萬分瞧不上小棗這樣被撿回來的傻妞兒,又覺着她鸠占鵲巢,搶了自己的好機會,聞言皮笑肉不笑地輕哼一聲,道:“麻雀飛上枝頭,倒就招搖起來了,還不知道能不能成真鳳凰呢。”
“喜鵲!”
顧廚娘板起臉,呵止她,“你一天天的哪來這麽多話,給我住嘴。”
飛上枝頭的“麻雀”小棗垂下頭,受傷和瑟縮通通藏進睫毛下,也不敢說什麽,把做好的午膳放進食盒裏,就低頭低腦地出了廚房。
顧廚娘瞪了女兒一眼:“你竟是怎麽回事?我前日裏與你說的話都當做耳旁風了是不是?讓你有點眼色拉關系,你倒好,盡給我把人都得罪光了。”
“娘,我就是看不慣她!什麽都不會,笨手笨腳的,不過運氣好正遇上貴人施善心罷了,她那樣兒的,能在四姑娘屋裏呆多久?到底日後四姑娘回府,她也是要被留在這莊子,何至于要咱們上趕着去讨好。”
“話是這樣說,可總歸她如今還在四姑娘屋裏頭伺候,你把人得罪狠了,随便吹個耳旁風,就要你活不下去。”
顧廚娘經歷世事多,眉宇間就帶上了幾分愁,“畢竟如今這樣的世道呢,咱們這莊子,也是托了四姑娘的福,才有口飽飯吃。”
這莊子是全寧伯爵夫人的陪嫁莊子,就在京城近郊,因為靠了山,又是背陰,莊子後頭就是一片竹林,冬日裏陰寒的很,夏季卻十分涼快。
上月下旬,伯爵夫人的嫡幼女祝四姑娘因中暑發了熱,生了好大一場病,燒熱退了後,就搬到了這莊子裏來避暑休養。
祝四姑娘不愧是伯爵夫人最得寵的閨女,來的時候排場可大,十來個年輕貌美的丫鬟,十來個甲胄威武的侍衛,一個奶嬷嬷,一個日常外出跑腿使喚的馬夫,還有一位據說是從宮裏退下來的老禦廚,浩浩蕩蕩跟了二三十人。
車隊也是老長一串,除卻日常裏用到的物件和書籍卷軸,還拉了兩車白米白面,一車新鮮瓜果,那糧食蔬果一袋袋往下搬時,莊子裏的人都看的呆了。
往日裏有主子們來別莊裏避暑,倒也都是車馬不斷,拉着一車車的物件兒來,但幾乎都是衣衫床鋪、精致糕點,像四姑娘這般,在這樣的年景特地帶了口糧來,就真是太體貼了。
孰不見那熙柔長公主的別莊,前些日子為了接待貴客,都苦巴巴地到他們莊子裏來借糧呢。
其實,因了産糧要區魯地的大旱,今年國庫不僅少收了幾層糧稅,還貼出去好幾分,是以連京城內的日子都變得難過起來。
往年的高價糧,在今年已算便宜貨,莊子裏的人畢竟早餓的收緊了好幾寸褲腰帶,一下子見到如此多的糧食,難免就有些發怔。
四姑娘在莊子裏住下後,這些瓜果米面半旬就送上一回,四姑娘連帶着伺候的人加一塊兒也吃不完這些,糧食在這年頭如此珍貴,浪費一丁點兒都是要遭雷劈的,是以四姑娘吃不完的喝不完的,就分發給了下頭的人做口糧。
京城近郊這麽多別院山莊,他們這不秋莊,是難得的能夠吃上三餐滿幹飯的莊子了。
“說起來,咱們太太也真有本事呢,南邊的親戚那樣富貴,又舍得看護,糧食跟不要錢似的往京城裏頭運,聽說伯爵府裏的大房三房和四房,都還要朝咱們太太買糧。”
顧廚娘說着,又有些不滿:“可咱們太太到底也太心善了些,如今這年頭,糧價早就不知道升了好幾倍了,那幾房竟還照着往年的市價買,真是臉面不要!”
喜鵲倒是有些好奇:“娘,咱們太太在江南的親戚到底是哪家?你瞧那一車車糧食,這也太富貴太舍得了些罷。”
“誰知道呢。”
顧廚娘就着鍋裏剩下的油和午膳剩下的雞蛋黃,炒了個尖椒雞蛋做小竈,“許是江南如今本就風調雨順,産糧多也未可知呢。”
“左右不是咱們這牌面的人操心的事兒,你有精神頭,倒是給我想想如何攀上高枝兒到四姑娘院裏頭去尋個差事,我打聽過了,整個伯爵府,四姑娘是最好伺候不過的,便是在身邊當個粗使丫鬟,也比在這莊子裏混吃等死好。”
......
竈頭裏的旮沓事兒,自然不值得主子身邊伺候的費心去聽。
小棗端着午膳到了正院時,正好看見思綠倚着爬梯在粘知了。
她走過去,膽怯地喚了一聲思綠姐姐:“我把姑娘的午膳領回來了。”
“送屋裏去罷。”
思綠沒回頭,正蹙着眉盯着枝葉上的蟬看,“送完午膳後,你去找莊子的劉管事去取些冰來,午後日頭毒着呢,沒冰可受不了。”
小棗點點頭,但躊躇了一下,沒動。
“還有事兒?”
“思綠姐姐,劉管事要去哪兒找?”
她瑟縮地抱着食盒,問的小心翼翼,“些冰是多少些冰呢?”
被姑娘撿回來也有小半月了,這小棗依然小心翼翼戰戰兢兢,整日裏跟提線木偶似的不能更聽話,哪怕是先掃院子東角兒還是西角兒這樣的事,都不敢自己做主。
當初姑娘除了可憐她,更多也是看中她老實憨厚,如今瞧來,也實在是憨厚過了頭。
思綠嘆口氣:“你把午膳送到屋裏後,讓半青姐姐領你走一趟,下次就自己有數兒了。”
小棗得了準話,忙點頭:“好,那我這就送去。”
午膳是她看着廚娘們燒的。
她們姑娘夥食要求的精細,吃雞蛋不要蛋黃,吃菜不吃菜梗,燒魚要放姜絲去腥,卻要在燒好後把蔥蒜姜絲都挑走......四姑娘什麽都好說話好伺候,唯獨在吃食上挑剔的很,一點點不合胃口,就要撂筷子。
所以去要午膳時,思綠姐姐特地囑咐了她要看着廚房做,不能出一點差錯。
若不是因為這個,小棗也不會在後竈裏忍着聽了喜鵲那麽久的數落。
她輕輕推開門,把食盒一提進屋裏時,就感受到了絲絲涼意。
外間四角都放了一盆冰,裏屋竹簾旁也擺了一盆,在灼烈的天氣下漸漸化開,熏的是清新的果木香,一下讓心底的燥熱都降了下去,舒服的很。
四姑娘正倚着桌案寫字,背挺的直直的,露出白皙纖細的脖頸和小巧精致的後耳。
光是一個隔着竹簾的窈窕背影,就叫人不敢多看。
對于小棗來說,姑娘就是天上的仙女,一點兒也亵渎不得。
“姑娘,眼看着就要過午時了,咱們先用膳罷。”
半青姐姐瞧見了她送進來的午膳,放下研墨的墨碇,溫聲勸道。
竹簾內發出一聲嘆息:“業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毀于随。”
那聲音如珠落玉盤,動聽又柔軟,尾調微勾,仿佛勾在人的心底,讓人忍不住就走了神。
“我私心裏覺着,這話就是拿來唬人的。”
宜臻把手裏的炭筆一丢,賭氣道,“再不學了,我再不學了。亭钰一日也看不了半個時辰的書,随便一算都是對的,我就怎麽也學不好,我又不科考,又不當官兒,憑什麽要學這勞子玩意兒!”
“姑娘,您這話昨日就說了五六遍了。”
宜臻站起來,掀開簾子往外走,細眉微微蹙着:“亭钰如今到哪兒了?”
“今早剛給府裏捎了口信,說是已到越州了,越州人傑地靈,才子出衆,最适合游學不過,要在那兒多待幾天呢,太太擔心的不行,難得在府裏發了一大通脾氣。”
“人傑什麽地靈,他那是要尋人頑兒呢。”
宜臻輕嗤一聲,拿帕子洗淨了手,“怕是母親也曉得清楚,他去尋珩哥兒,母親不發火才怪。”
“姑娘。”
半青實在是聽不慣她對自己未婚夫一口一個珩哥兒的,忍不住開口提醒。
宜臻笑了笑,倒也沒再說什麽,但光看神情就知道,她分明沒把這話放心裏頭。
小棗不曉得其中緣由,自然也聽不懂這話,她端着水盆在,只覺得四姑娘哪哪兒都好看,在水裏的倒影好看,撥水的指節好看,就連喝湯也跟仙女似的,一小口一小口用勺子舀,動作說不出的精致和優雅。
她想,難怪姑娘是姑娘,她就只是個粗使丫鬟呢。
“小棗,你怎麽到屋裏來伺候了,身子可好全了?”
前方忽然傳來熟悉的柔軟嗓音,小棗下意識擡起頭,就撞進了一雙翦水秋瞳裏。
四姑娘正關切地望着她,神情溫柔,面上還帶着幾分征詢。
她噗通一聲跪下了:“回四姑娘的話,姑娘,奴婢、奴婢已經好全了。”
宜臻愣了愣。
還是一旁的半青把她扶了起來,戳着她的腦門:“教了你這麽久的規矩,怎麽還毛毛躁躁的,姑娘不過問你一句,你老老實實答就行了,跪什麽。”
小棗被她說的蔫頭蔫腦,縮着肩膀站在餐桌前,就像只受了驚的鹌鹑。
“你膽子大一些呀。”
宜臻彎彎唇,“我又不會吃了你。就算你惹的我不高興了,只要不是偷奸耍滑,做些壞規矩的事兒,我至多把你留在這莊子裏,讓你做個農戶小娘子,一日裏總有一餐可以飽肚,也不用風餐露宿,怎樣也比你之前颠沛流離來的好,對不對?”
“對、對。”
小姑娘依舊畏畏縮縮,甚至更哆嗦了些。
“罷了,你先回去,在院子裏多轉轉,跟思綠多學學,、什麽時候該跪什麽時候不跪,學好了規矩再到屋裏來伺候。”
宜臻垂着眼眸,視線并沒落在她身上,語氣是一貫的柔和,嗓音卻輕淡淡的,“你現在這樣兒,即便是我帶了你回府裏頭去,你也呆不長的。”
瘦弱的小姑娘呆愣愣地站在原地,神情迷惑又不安,似乎是不明白,為何溫柔的能把人的心都看化了的四姑娘,會說出這樣不留情面的話。
“你要學的聰明些。”
四姑娘最後只留給她這樣一句話,而後揮揮手,讓她出去了。
合上屋門的後一刻,小棗又聽見了那溫柔如水的嗓音:“罰思綠半年的月例銀子,人都還沒教好,就送到我面前來,她真是越發沒規矩了。你去,讓思綠別粘知了了,去取些冰來罷。天這般熱,都算不出來題......珩哥兒真煩人,真是煩透了。”
小棗不知道珩哥兒是誰,知道姑娘身邊丫鬟的月例銀子。
像思綠這樣的二等丫鬟,一個月的月例銀子是五百文,一年一套冬衣,兩套夏杉,春秋的衣裳都是自己縫改的。
五百文,可是好大一筆錢了。
一個月五百文,半年就是三千文,整整三貫銅錢。
小棗記得,他們家還在郓州的時候,也是在鎮上住的,可一年到頭一家三口,也不過就三貫銅錢的花銷。
她剛剛幾句話的功夫,就說沒了思綠姐姐這麽多月例,一下又是內疚自責又是驚惶害怕,眼眶通紅,卻又不敢真的落下淚來。
“你哭什麽?”
思綠擰着眉頭,“三兩銀子不到的份例,也值當你擺着這樣一副哭喪臉?我可告訴你,姑娘最不喜底下人哭哭啼啼的了,你前頭有個叫小杏的,都記到名冊上了,就是因為在姑娘面前哭了一通,轉日就被遣回了莊子裏,你要是想再受罰,大可以到姑娘前頭哭去。”
“思綠姐姐,俺、俺......”
“行了,把你這副喪氣臉給我收起來,不過半年的月例,大不了,等你日後領了賞,還我一根銀簪子就是了。”
他們正說着,院子外頭忽然來了兩個陌生的婦人,擔着一簍不曉得是什麽東西,還蓋了布簾,一颠兒一颠兒地竟就直接走了進來。
這樣大膽的舉動,直接打斷了思綠後頭要說的話。
她還站在梯子上,眉毛倒豎,居高臨下地呵斥道:“你們是哪裏來的婆子,別人家的院門,不曉得差人通傳一聲,說進就進,還有沒有點教養規矩了?!”
“思綠姑娘別惱,是我讓她們擡進來的。”
門口又進來一個年輕貌美的丫鬟,笑意盈盈,“這是我們姑娘特地吩咐了要給四姑娘送來的。”
她彎腰掀開筐子上的布簾:“是打南邊兒瓊州來的杧果,這東西壞的快,運十筐上京,縱使是快馬加鞭,也要壞五筐。多虧了蒲公子今年送的多,如今也有小半車到府上了呢。這杧果可甜的很,我們姑娘知道四姑娘一向愛吃這個,馬車剛卸了貨,就命我給四姑娘送一大筐子來嘗嘗。順便問問四姑娘身子好些沒有,若是還難受,蒲公子也送了一車藥材茶葉來,蒲公子說,今年夏日日頭格外毒,正好瓊州那邊的茶葉藥材,對消暑都有奇效,就一下子送了好些來。若四姑娘有什麽需要的,我們姑娘讓盡管提就是。”
這丫鬟是三姑娘身邊的大丫鬟六喜,自打二老爺襲了爵,府裏頭的序齒就不再混着排了,老愛和宜臻掐尖兒的五姐姐,就變成了府裏頭的三姑娘。
當然,三姑娘序齒雖變了,性格卻還是和幼時一模一樣,什麽都愛和人比幾分,她身邊的丫鬟更甚,哪怕去大廚房領碗臘八粥,也要争個頭一份。
就像這會子,思綠都還沒怎麽問,六喜就叭叭叭說了一串話,蒲公子蒲公子的,一口一個蒲公子,生怕人不知道這些稀罕的杧果是她家姑娘的未婚夫送來的。
六喜嗓門高,又特地要說與人聽,莫說是思綠和小棗,便是連屋裏頭的半青,都聽得一清二楚。
她跟在宜臻身邊久了,一聽這話頭就知道,是三姑娘又開始作妖,在自己姑娘養病的時候,故意要拿娃娃親這“傷心事兒”來刺她一刺。
可惜了。
府裏頭除了三少爺,誰都不知曉,整個伯爵府裏,最中意這樁婚事的人,只怕就是四姑娘自己。
她舀了一碗冰過的綠豆湯到姑娘面前,嗤笑道:“當是什麽呢,不過就一筐子杧果罷了,咱們早半旬前就吃膩了,三姑娘還當什麽寶貝似的,大老遠巴巴兒地送來,真是讓人笑掉大牙了。”
确實,打從宜臻打算搬到京郊莊子休養,不用再顧及府裏其他人,她就開始寫信跟她“南邊的親戚”要吃的。
她“南邊的親戚”是個富足的果農,一年四季都能産出許多果子,有宜臻見過的也有宜臻沒見過的,都不知道對方是怎麽尋來的這麽多新奇種子。
譬如杧果這樣的土果子,早在一兩個月前,瓊州等地就陸陸續續成熟了,她寫了封信給她親戚,死乞白賴地求對方給她買些來,她可以多付一份車馬跑腿費。
她親戚回了封信叫她多念些書,有空做些算題,不要成日裏就知道惦記些吃食,讓人瞧不起。
然後就開始一車又一車地給她運果子。
果農親戚運來的果子刻意采摘的早了些,快馬加鞭一路,送到莊子裏時,正巧放熟,甜度很清口,因為運輸時舍得制冰,果肉也不至于過軟。
宜臻當時一狠氣獨吃了整兩筐。
連着幾天杧果糖酪,冰鎮杧果,杧果雪泡,吃到最後徹底吃傷了,剩下的一車果子,怕壞,又怕送回府裏太招搖,也不好解釋,只能分給底下人,又送了親近的手帕交幾小筐。
饒是這樣,還是沒能吃完,現如今莊子的冰窖旁還放着幾籃,結果三姐姐又差人送來一筐,宜臻簡直腦仁疼。
偏偏六喜還在院子裏高聲請安,非要送她家姑娘親手做的冰酥酪進屋來給四姑娘嘗嘗。
宜臻意興闌珊地朝半青擺擺手:“你去說罷。”
“那碗冰酥酪?”
“你喝罷。”
半青笑着輕輕一福身,就掀開簾子出去了。
“六喜姐姐,辛苦你大老遠的送了這麽一筐子果子來,只是姑娘昨夜貪涼多放了些冰,受了涼,身子又有些不好了,也不好見客。你放心,三姑娘對我們姑娘的心,我們姑娘都知道,在心裏記着呢。這果子在日頭下曬着可要曬壞了,我先送去廚房,你在這別莊裏歇息歇息,晚上我與思綠請你吃酒。”
“吃酒就不必了,如今府裏事兒多,三姑娘身邊離不得我,我得趕着回去伺候呢。不過這杧果可不能放廚房,這麽熱的天兒,沒一會就蔫壞了,得擺冰窖裏鎮着呢。”
半青還沒說話,思綠已經冷聲嗆到:“咱們冰窖裏東西多着呢,可再騰不出地方放不下這麽一筐破果子了。”
“思綠!”
“本來就是!咱們冰窖本來就放不下什麽了,前頭親戚送來的蔬果,都還在外頭拿硝石冰着呢。”
“思綠,不是我說,你可別護着芝麻丢西瓜,這果子不定比你們冰窖裏的那些子玩意兒稀罕多少呢,這可是蒲公子特地從瓊州吩咐了人快馬加鞭送來的,如今京城裏頭都還少見的很,就這麽一小筐,怕是抵得上你幾只簪子了,有錢都還無處去買呢。”
六喜語氣親近,面上卻俨然一副趾高氣揚的模樣,“你們冰窖裏要是東西多,我随你們去瞧瞧呗,也幫你們挑揀挑揀,一些雜七雜八的破爛玩意兒,該丢就得要舍得丢。”
“......”
半晌,半青似笑非笑地瞅了她一眼:“倒也行。”
她回過頭,“思綠,你領着六喜姐姐去冰窖裏瞧一瞧,麻煩六喜姐姐幫忙參謀參謀,有什麽不值錢的,莊子裏多的是的破爛玩意兒,該丢還是得丢。”
思綠應得特別響亮:“好嘞,半青姐姐你只管放心罷,我這就帶六喜姐姐去。”
......
作者有話要說:不好意思晚了一天TT
今天本來要萬更,但實在來不及,明天會繼續日六補回來。
昨天欠的章節也會在之後補回來的!
愛你們呀!
本章留評發紅包~
同類推薦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21世紀醫毒雙絕的秦野穿成又醜又不受寵的辰王妃,畢生所願只有一個:和離!
側妃獻媚,她各種争寵,內心:我要惡心死你,快休了我!
辰王生病,她表面醫人,內心:我一把藥毒的你半身不遂!
辰王被害,她表面着急,內心:求皇帝下旨,将這男人的狗頭剁下來!
聽到她所有心聲的辰王憤恨抓狂,一推二撲進被窩,咬牙切齒:“愛妃,該歇息了!”
半年後,她看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無語痛哭:“求上天開眼,讓狗男人精盡人亡!”

權寵天下
天才醫學博士穿越成楚王棄妃,剛來就遇上重症傷者,她秉持醫德去救治,卻差點被打下冤獄。
太上皇病危,她設法救治,被那可恨的毒王誤會斥責,莫非真的是好人難做?
這男人整日給她使絆子就算了,最不可忍的是他竟還要娶側妃來惡心她!
毒王冷冽道:“你何德何能讓本王恨你?本王只是憎惡你,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
元卿淩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何嘗不嫌棄王爺呢?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想撕破臉罷了。”
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