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四月南風大麥黃,棗花未落桐陰長。

青山朝別暮還見,嘶馬出門思舊鄉。

時日走的緩慢,又行的飛快,轉眼間,已是四月晚春天。

随着氣候逐漸轉暖,衛珩一行人在路上行了将近一月,眼瞧着就要入京了。

卻偏偏今日傍晚,車馬路過京城遠郊一座村莊時,迎面撞上了出京接應他們的人。

是宣正大夫郝子骞,年歲二十有三,就坐到了正五品的官職,手裏還确實握着兵權,足可見皇帝對他的信重。

換句話說,皇帝能派自己的親信前來接應衛珩,也足可見他對衛珩的信重。

當然,衛珩并不在乎就是了。

他再世為人,不論是前世亦或是今生,從來都不是風平浪靜,順風順水地長大成人,經歷了不知多少波折動蕩,心早就已經冷硬的不成樣子。

宣帝這樣讨好式的小恩小惠,衛珩不僅不在乎,還嗤之以鼻,不屑的很。

“你何必要這樣當面給他臉色瞧呢。”

宜臻抱着一只手爐,蜷縮在暖融融的羊皮絨毯裏,不知是語重心長的勸,還是純粹好奇,“我看他恭敬的很,忙前忙後的,還帶了整整一車的糧食衣物來,顯然是用心準備了的,并不是迫于聖上的命令敷衍了事呢。”

郝子骞确實熱心的很。

見到衛珩的第一面,就瞬間調下了馬,行一大禮,只差沒屈膝跪下了。

而後确實也忙前忙後,又是吩咐人紮營駐地,又是拿出滿車的行糧準備膳食,從頭至尾不用衛珩的人插一點手,他一個五大三粗的武将,能做到這樣的地步,着實已是十分難得了。

要麽是真心實意地想要巴結這位少年權臣,要麽就是忠心于皇帝,把宣帝的命令當做佛言,一絲一毫也不敢懈怠。

但不論是宜臻還是衛珩,都瞧得出,他對衛珩的恭謹過于熱切了。

此刻正是要用晚膳的時辰,天色暗的很,雖說此處是京城遠郊,但離京城其實還有好些距離,再怎麽趕路也無法在天黑之前到達城門口。

恰好接應他們的人也到了,衛珩幹脆就吩咐在此處紮營暫歇一晚了。

宜臻因這幾天小日子來了,精神頭不是很好,懶散倦怠,又畏寒,便沒有下馬車正兒八經地用晚膳,只讓紅黛熱了一碗杏仁羊奶,而後蜷縮在毛毯裏小口小口地喝着。

馬車不隔音,她能清晰地聽到外頭的熱鬧,感受着小腹的酸漲感,心裏又忍不住羨慕衛珩,想她若是個男子有多好。

男子沒有小日子,日後更不必生孩子,行路在外,也可騎着馬抛頭露面,大大方方地見識沿途風景,觀賞山川湖海,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潇灑似神仙。

“下輩子進輪回投胎之前,我定要求判官閻王爺,讓我投身到男兒身上才好,也不曉得衛珩......”

“也不曉得衛珩什麽?”

耳旁忽然傳來一聲熟悉的清朗男聲。

宜臻手一顫,差點沒把手裏的杏仁奶給打翻了。

她一擡頭,果然——

衛珩已經掀開了馬車車簾,長腿輕輕松松一跨,就邁上了馬車板。

他人高馬大的,一鑽進車內,原本還顯得極為寬敞的馬車廂瞬間就逼仄了許多。

身影擋住車外的光,整個視野都暗了不少。

“你怎麽就直接進來了!”

宜臻被他的行為唬了一跳,忍不住往後蜷了蜷,“外頭好多人呢,要是看見了怎麽辦?”

其實他們也沒做什麽,方才從頭至尾只說了兩句話而已。

但是小姑娘慌裏慌張的神情,讓衛珩都以為他自己是過來偷情的了。

男人往後懶洋洋一仰,随手撿起毯子上打到一半的絡子把玩:“瞧見了就瞧見了,爺又不是出來偷人的。”

“衛珩!”

“嗯哼。”

他揚了揚眉,唇畔笑意淡淡,“行了,沒人瞧見,四周都有暗衛守着,別說人了,麻雀也飛不過來。小崽子,你是光明正大随嫁同行,又不是私奔出來的,就算你半夜裏非要上我的馬車與我共寝,他們也拿不了你怎麽樣。”

什麽私奔,什麽共寝。

宜臻又是羞又是惱,臉都氣紅了,撿起手邊的一只靠枕,就用力砸了過去。

“衛珩,你再這樣瞎胡說,信不信我真惱了。”

男人微微側身一避,懶洋洋地倚着車窗:“我只是告訴你,膽子大些莫怕事,自己的人,怎樣也不會往外瞎傳,旁人要是瞧見了,挖了眼珠子灌了啞藥,或是直接抹了脖子,難不成郝子骞還真能與我計較不成?”

“.......”

宜臻發覺自己竟然一時不知道要說什麽話去反駁。

但她也發覺了,許多時日未見,她在黎州這兩年,衛珩也不知經歷了什麽,身上的戾氣竟然越發重了起來。

明明之前也不曾這樣的。

這一月她與衛珩同行上京,遵循的是遠地随嫁的舊禮。

照着禮數來說,還未成婚的未婚男女,在行路時,一個要行在最頭,另一個則行在最尾,中間須得隔至少兩車三馬,才算是避嫌的正理。

而他們這一行人,确實也是最前頭一輛馬車,最後頭一輛馬車,中間隔了不知道多少車馬,在外人瞧來,就是一對極其守禮的未婚夫妻。

但壓根兒就不是這樣的。

衛珩這樣不羁又反叛的人物,怎麽可能會老老實實按照規矩來。

更何況把祝宜臻小崽子安排在車隊最尾,他也不會放心她的人身安全。

所以那兩輛專門挂了紅繩的馬車,裏頭裝的都是行李。

宜臻現在坐的這輛馬車,就緊緊跟在衛珩後頭,甚至若不是衛珩受了傷無法騎馬,他可能就直接駕馬行在宜臻馬車邊上了。

“不論如何,讓外頭的人瞧見了總是不太好。”

少女攪了攪碗裏的杏仁奶,語氣裏帶着幾分安撫,“反正再怎麽樣,過一兩日也總要到京城了,郝子骞主動請旨來接應你,也算是多添了幾分保障,好處多過于壞處的,不是嗎?”

衛珩極其敷衍地哼了一聲。

這一下,宜臻就覺着有些奇怪了。

方才郝子骞剛下馬給衛珩行禮時,她微微掀了車簾瞧,就敏銳地發覺衛珩對他的态度并不是太好。

郝子骞熱切的很,噓寒問暖,鞍前馬後,但衛珩就是一副極冷淡的表情。

從頭至尾也沒與他說幾句話。

照理來說,宣正大夫是聖上信任的臣屬,手裏還握有實權,在如今惠妃和太子虎視眈眈的情況下,應當還算是衛珩的盟友才是,怎麽衛珩竟然如此不耐煩?

難不成這郝子骞私底下還有什麽見得不人的謀劃和**事兒不成?

總而言之,衛珩本來是見她沒用晚膳,特意過來噓寒問暖順便打情罵俏培養感情的。

但宜臻問着問着,又拐到了朝堂政事上。

男人半微阖眼,嗓音極懶散:“他再恭謹又如何,左右也不是沖着我來的。”

“不是沖着你來的是沖着誰來的?”

宜臻好奇了,“難不成你身邊還跟着什麽了不得的人物不成?”

“我之前有沒有與你說過齊瑗的身世?”

“......說過。”

齊瑗。

就是之前衛珩受傷時,在衛珩房門口端着一盆血水向宜臻橫眉冷對的那個姑娘。

當時她的每一句嘲諷都毫不客氣,宜臻全部聽進心裏去了。

她一直覺得自己是個小氣還自私的姑娘,尤其是在衛珩的事上。

所以不論後頭觀言怎麽跪地求饒,那位齊姑娘怎麽被她奶娘壓着來道勤,她心裏都毫無波瀾,甚至還有些反感。

“你說過她是忠國公府養在外頭的女兒,因她的雙胞胎姐姐沒了,這才被接回京裏。”

忠國公府的世子齊修為,年紀上要比衛珩大許多,但性情上卻算是和衛珩極相投的一位好友。

宜臻知道衛珩一向自傲眼光高,他能瞧上并稱一句“好友”的人,絕非池中之物,也絕非只憑脾性相投就能被他這樣看重。

想必這其中定經歷過什麽曲折,就如同當初的季連赫一般。

而這齊瑗就是忠國公府世子齊修為的嫡親妹妹。

為何堂堂國公府嫡女,會被送至江南去養,是因為當時國公夫人生的是一對雙胞胎。

兩個閨女天生體弱,一天天的不是這個病就是那個喘,眼瞧着都是活不長久的模樣,不論請哪個大夫來看搖頭嘆息,國公夫人痛心斷腸,簡直要哭瞎了眼。

直到這時有位道婆經過,說這雙胎不能放在一塊兒養,須得送出去一位,一南一北,這才能各自安生。

國公府死馬當活馬醫,竟然真的就遵照那道婆的話做了。

将雙胎中的妹妹,也就是齊瑗送去江南外祖家養,留了她姐姐齊瑜在府裏。

也是齊了,往後幾年,姊妹倆的身子竟然越來越康健,一日好過一日。

只是可憐了齊瑗,孤身一人住在外祖家,不得常見姊妹兄弟,更見不得父母雙親。

唯有齊修為,曾在江南做過兩年官,和自己的嫡親妹妹有過兩年的來往,許是愧疚作祟,又許是本就血緣情深,短短兩年,他們就培養出了極為深厚的兄妹情誼。

年節時齊瑜不幸染病去了,齊修為一連拜訪了衛珩好幾回,求他此番去黎州,路過江南時能帶上他那妹子,照管一二,将她帶回京來。

他懷疑齊瑜的死有蹊跷,許是太子那邊的人發覺了什麽動的手。

他怕太子和惠妃寧可錯殺一千也不放過一個,齊瑗要是再出什麽意外,他母親就真的要撒手人寰了。

衛珩應下了這個請求。

這也就是為什麽,宜臻從前從來沒聽衛珩提起過齊瑗這個人,她卻能在衛珩的身邊有那樣大的體面。

大抵就是看在她哥哥的份上的。

“所以,那位宣正大夫郝子骞,是因為齊瑗的緣故嗎?”

“差不多。”

衛珩想了想,“郝家想和忠國公府結親,國公爺有此意,但郝家除了郝子骞,還有一位嫡少爺,兩個人為了家業鬥的你死我活,這樁婚事,極有可能決定往後家業要傳給誰。”

“......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為......”

“以為什麽?”

宜臻搖搖頭:“沒什麽。”

而後垂下眼眸繼續乖巧喝奶。

她原還以為,忠國公府是想和衛珩結親的呢。

不然誰會把自己還未訂親的嫡女兒,托付給一位同樣還未成婚的青年男子呢。

這事兒一旦傳出去,比她随嫁還不好聽。

雖然這一路上齊瑗女扮男裝化名齊飛羽,雖然跟着的都是衛珩自己的人口風嚴實的很。

但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這種事情,遲早有一天會包裹不住的。

宜臻不曉得衛珩想到過這些沒有。

倘若想到過,為何總是不管不顧任那齊瑗随意行走,從來不管她的行蹤。

但倘若沒想過,為何又一路小心,隐姓埋名,幾乎從不走官道,警惕的不像樣。

“呵。”

前方突然傳來一聲嗤笑,“她是郝子骞的妹妹又不是爺的妹妹,我管她做什麽?她自己有手有腳這麽大個人了,自己不會管自己麽。”

“......好歹她哥哥求了你這麽多次。”

“她哥只讓我幫忙護着安全,沒讓我替他教規矩。我把她活着帶到京城,就已經是大恩大德了。”

說這話時,男人微微抿了唇,眼眸裏的情緒極其冷淡,仿佛說的不是一個人,而只是一塊石頭,一根草,一只野狗。

有那麽一瞬間,宜臻竟然被他眼底的冷漠和戾氣給吓到。

好在這時——

“祝五姑娘,你在馬車裏嗎?”

車窗外傳來一個清亮的女聲,帶着幾分清淩淩的傲氣。

說曹操,曹操到了。

宜臻正要起身。

“你別動。”

衛珩蹙了蹙眉,“身子不好就好好養着,別瞎胡鬧。”

“可是......”

“我出去和她說。”

少女愣了愣。

“你好好歇着。”

男人已經起了身,“我問過石大夫了,他說你身子骨本就不好,這幾年又反複折騰,要是還不好好養,日後有的是你罪受。”

“......”

宜臻想了半天想不出有什麽理由可以反駁他。

等到她回過神來時,衛珩已經掀開車簾下了馬車。

窗外傳來他們的對話聲,因為距離近,能夠聽得十分清楚。

十分好笑。

“你找祝五什麽事兒?”

“衛珩大哥?你你、你怎麽會從祝姑娘的馬車上下來?”

齊瑗明顯是驚着了,說話都磕巴起來,語氣裏已經忍不住帶上幾分頤指氣使的質問。

衛珩的嗓音就冷淡極了,甚至還有些不耐煩:“你到底什麽事兒?”

“我......我前幾日托祝姑娘幫我打一個絡子,今日來問問她打好了沒有。”

“什麽絡子?”

“也不是什麽要緊的絡子。”

到此刻,齊瑗才終于鎮定了幾分,“就是前日我瞧見祝五姑娘腰間扣玉佩的絡子打的極漂亮,我瞧着喜歡的緊,正巧有塊玉佩絡子脫了繩結,就托她幫我也打一個呢。”

“她絡子打的不好。”

男人的嗓音一如既往的無波瀾,“她也不打絡子,能用的都是丫鬟動的手。”

“啊?我原來不知曉這個呢,即使這樣,那就托她身邊的丫鬟......”

“你自己沒丫鬟麽?”

車窗外明顯靜了一下。

莫說是齊瑗,便是連祝宜臻,都因為衛珩這毫不留情面的話而怔了怔。

“我沒有旁的意思的。”

齊瑗的語氣也跟着淡了下來,“我只是覺得祝姑娘腰上的絡子漂亮,所以托她幫忙多打一只,也沒用刑沒迫令,怎麽弄的我死纏爛打非要勞累她似的。。”

她似是笑了笑:“她當時不言不語的,瞧着溫順的很,沒成想是背後告到你這來了,不過一個絡子而已,大不了我使了銀錢去買,何必繞來繞去,非要耍這樣的心眼子呢。”

得。

因為衛珩,她又得罪一位世家姑娘。

雖然這位祝姑娘,她很可能早就得罪了。

而且也并不想冰釋前嫌,握手言和。

宜臻漫不經心地嘆了口氣。

事實上,當初齊瑗突然說想讓她幫忙打一個絡子時,宜臻并沒有開口應下來。

而對方居然就施施然直接走了,仿佛把她當做什麽言聽計從的丫鬟,随口吩咐一聲就行了似的。

宜臻極讨厭這樣的迫令方式,所以也懶得顧及這份面子情,壓根兒不打算替她打勞什子玉佩絡子。

倒是沒想到,如今她反而還有理了起來。

馬車外,齊瑗還在繼續說着,語氣似嘲非嘲:“若是祝姑娘不願意,直接與我說一聲就是了,我總也不會因這樣的事兒非要纏着她的。”

“行。”

衛珩輕嗤一聲,“那我替她說一聲,她不樂意。”

“......”

“還有事兒嗎?”

“......沒有了。”

“那走罷。”

車窗外再次靜默了好一會兒。

隐隐的,只能聽到更遠處的喧鬧。

“衛珩,我究竟與你什麽仇怨,你為什麽非得與我這樣作對?從前你也不這樣,自從祝五混了進來......”

衛珩直接打斷她,嗓音是懶洋洋的,極冷漠的,:“如果你還有些腦子,就知道什麽話在我面前可以說,什麽話在我面前提都不該提。”

“......我只是想知道,為何她一來,你就對我避如蛇蠍,倘若是她與你說了什麽,我竟然連辯駁都沒能辯駁一句就被人離間了,我覺得十分冤屈。”

......祝宜臻覺得自己更冤屈。

她到底還是沒忍住,悄摸着掀了一角車簾,視線透過這縫隙在外頭轉了一圈,最終停在馬兒的後蹄邊上。

她能瞧見齊瑗面上的委屈。

齊姑娘從來都是清冷冷的性子,話不多,也不愛笑,屬于可遠觀而不可亵玩焉的美人。

難得的,瞧見她眼睛裏頭有了淚花,咬着唇,神情軟弱,比一般的姑娘梨花帶雨更讓人心疼。

宜臻忽然想去瞧瞧衛珩此刻是什麽神情。

視線一轉——

......好罷。

衛珩沒有神情。

這段時日,宜臻漸漸發覺了,他其實和旁人說話時,一貫不太愛動自己的五官,面無波瀾,仿佛連多挑一下眉都覺得疲倦。

手段有多狠,神情就有多淡。

“我想你沒明白。”

“沒明白什麽?”

“我這幾日事務繁忙,不太出來走動,和祝五說話的功夫統共加起來也沒兩個時辰。”

他笑了笑,“兩個時辰,她自己的事兒都說不完,還有功夫跟我讨論要不要做一個絡子?”

“這不是一個絡子的事......”

“不管是幾個絡子的事。”男人直接打斷她,居高臨下地俯視着她,“都是你自己的事。”

“要是缺絡子,就找你自己的丫鬟打,要麽跟平譽記賬使錢去外頭買。祝宜臻自己個兒都忙得很,沒空浪費時日給你系繩結。”

“行了,你回去罷。”

宜臻能很清楚地瞧見,少女的臉面已經徹底漲紅了。

原本還挂着眼睛裏頭的淚珠也徹底滾了出來。

“衛珩,我好歹也是國公府的嫡女,你何必要這樣羞辱我!”

衛珩冷眼看着,沒說話。

他其實本可以說的更難聽更直白一些,但看在齊修為的面上,已經給她留了幾分顏面。

但是很可惜,齊瑗自己并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她抹了抹眼淚,忽然轉過頭來,狠狠瞪了車窗邊的祝宜臻一眼,就跺腳跑開了。

“衛珩,你等着吧,好好的珍珠不要,非要去選一顆魚目,總有一日你會後悔的!”

魚目祝宜臻真心覺得自己有些無辜。

“瞧了那麽久,瞧出些什麽沒有?”

“瞧出今夜月明星繁。”

少女彎唇笑了笑,“想來明日應當不會再落雨了。”

衛珩挑起一只眉:“我以為你會說一說齊瑗的絡子。”

“有什麽好說的呢。說到底,她也不是什麽窮兇惡極的壞姑娘。”

齊瑗其實和她二姐祝亭霜是同一種樣式的美人。

都是清淩淩的,高高在上的,極有主見的。

宜臻不喜歡祝亭霜,也不喜歡齊瑗,甚至厭煩到都不願意給她打絡子維護面子情的地步。

但她不得不承認,和祝亭霜比起來,齊瑗要讨人喜愛的多。

一個姑娘家,能這樣大膽又堅韌地追在喜愛的男子後頭,表白自己的心意,也是一種可嘉的勇氣。

如今她挨了衛珩幾句數落,心裏頭應當是極其難過的。

要知道,之前她從馬上直直摔下來,摔的膝頭血肉模糊,她也沒掉過一滴淚。

這樣的狀況下,宜臻覺得自己好像沒有資格再去落井下石什麽了。

“也不是每個人都需要去體諒的。”

衛珩蹙了蹙眉,“你沒必要總是把自己放在最低處,戰戰兢兢,膽子比兔子還小。”

“這怎麽又和膽子扯上關系了。”

宜臻忍俊不禁,“方才明明我都要出去與她說了,是你非攔住了我。”

“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兒沒必要浪費太多功夫。”

他邁腿重新跨上了馬車,說了一句讓祝宜臻半懂不懂但記了許久的話:“你只要負責去征服你自己的星辰大海,情敵我自己解決。”

“征服什麽星辰大海?”

男人懶洋洋地擡起一只眼眸,勾了勾唇:“或者也可以征服我,我替你去征服你要的星辰大海,你就随便打個輔助玩玩兒。”

......雖然聽不明白他說了些什麽玩意兒。

但總覺得不是好話。

——宜臻心裏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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