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回不去了

警車呼嘯而至,童悅渾身濕透就那樣坐在沙灘上瑟瑟發抖,漁民夫婦給她披了條毯子。海面已經恢複平靜,連壓頂的烏雲都散去。

海上施救人員已經全面出動,警察先給漁民夫婦錄口供,最後才是童悅。

“童小姐,你感覺怎麽樣,可以錄口供嗎?”女警耐心詢問。

童悅裹着毯子還冷得牙齒打架,肯切望着女警,“找到人了嗎,有沒有找到他,他……會死嗎?”

“你和當事人是什麽關系?”女警拿出記錄本。

童悅咬住打架的牙齒,“他是……我前男友的弟弟。”

“你和前男朋友的弟弟一起出來旅行?”這種關系說簡單簡單,深思卻複雜。

“不是……我們只是恰巧碰到。”童悅如實回答。

“那麽你們在海邊農家樂的時候,漁民有沒有告誡你們變天很危險不要靠近海邊?”

“有。”

“那你們為什麽還要去?”

童悅掐緊自己手指,“為了找一條狗,是我堅持要出去找狗,也是我發現狗被卡在石縫,本來是我自己要過去,本來被海浪沖走的人應該是我。”她越說越激動,眼淚直往下掉。

女警把她的話全都記錄下來,大致的情況已經了解,細心安撫她穩定她的情緒。

“童小姐,我們的海警正在努力施救,根據您所說,如果當事人失蹤或傷亡你将會成為第一責任人。我們憶經第一時間通知當事人家人。”

女警提到家人,童悅想到宋立琛,“我的手機,手機……”她撐起身子,雙腿已經麻木根本站不起來。

“我要打電話,打電話……”恐懼像怪物的利爪緊緊抓住她心髒,她感覺快要窒息,她想宋立琛,想他馬上就在她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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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警扶她站起來,她赤腳踩在沙灘上,深一腳淺一腳踉跄往木屋跑。

“手機……手機……”背包裏東西太多找不到手機放在哪一格,她翻過包用力一倒所有東西掉出來,散了滿地。

手機掉出來滑到桌角,她鑽到桌子下面蜷着身子撥宋立琛電話,電話通了……

“接電話,快接電話……”童悅攥緊手機,手心濡濕一片。

豪華海景房,衣服亂七八糟扔了滿地,宋立琛實在太累泡澡的時候就那樣在浴缸睡着。手機扔在床上響了幾聲,沒電自動關機。

宋立琛被凍醒,披了浴巾出來,發現手機沒電。頭很痛,眼睛裏都是紅血絲,他太累了,叫客房服務送個充電設備上來,連接充電,他告訴自己只睡十分鐘。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那一刻童悅不是失望是絕望,為什麽每一次她需要他的時候,他永遠不在。而只要和許惠欣相關的人、事他都會第一時間趕到。

童悅狠狠将手指擲出去。

“童小姐——”警察在外面喊她,“找到了,人找到了!”

童悅忘記自己頭頂有桌子,猛起身頭重重撞到桌子上兩眼發黑。

女警察進來叫她,“童小姐,你還好嗎?”

童悅撐着額頭,“沒事……我沒事。”她抓緊女警衣袖,“你剛才說什麽,人到了?是不是找到了!”

“是……”女警欲言又止,“我帶你過去。”

童悅跟着女警出去,醫務人員正在急救,人工呼吸,心肺複蘇。童悅快幾步跑上去,“宋立宇,宋立宇,你醒醒,宋立宇……”

“這位小姐,你這樣會妨礙到我們救人。”護士隔開她。

女警也過來拉人,“童小姐你先冷靜一點,不要妨礙醫生救人。”

“有脈博了!”醫生大喊,衆擡宋立宇上救護車。

女警松一口氣,安慰童悅,“到醫院就沒事了。”

童悅張一張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整個人倒下去。

“童小姐,童小姐……”

再恢複意識的時候,童悅已經身在醫院。聽到警察在門口詢問她的情況,醫生說只是受了涼又受了驚吓所以體力不支暈倒,沒什麽大礙,随時可以出院。醫生告訴警察同她一起送來的男性傷者比較嚴重。

“醫生……”童悅喉嚨啞得厲害,虛弱出聲。

醫生和警察一起進來。

“童小姐,你怎麽樣,有哪裏不舒服嗎?”醫生溫和詢問。

童悅越急越說不出話,一個勁搖頭,“宋……宋立宇……怎麽樣?”

醫生面色凝重,看了眼女警。女警安撫童悅,“你現在很虛弱,等你好一點……”

“我沒事。”童悅撐起身子,“我現在就要見他,他怎麽樣,是不是沒事了?”

警察看了眼醫生,醫生對童悅說:“送來救治的宋立宇先生被浪卷走的時候撞到後腦導致脊椎骨折,現在手術只能恢複椎管口徑使他生命不受威脅,他……有可能永久性癱瘓。”

童悅驚恐睜大眼睛,“你說什麽?!”

“我們建議是給傷者轉到大醫院專家會診,制定最佳的治療方案。治療不當延誤治療受累神經會繼發缺血壞死,治療時間有限你們還是盡快作決定。”醫生語重建議。

“我們也第一時間跟你們內地警局交換過資料,他們正在通知傷者家屬。”

最後六個字讓童悅無端打了寒顫,家屬!她不敢想秦淑蘭會怎麽對她,宋伯遠會怎麽對她……癱瘓,永久性癱瘓,那些可怕的字眼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快要窒息。

回去的航班上,她的耳朵疼得更厲害,她痛苦蜷縮在椅子上。空姐連同陪她一起回城的女警一直安慰她讓她作吞咽動作來緩解,她聽不到,緊緊咬着牙齒。她覺得自己一定會暈過去疼暈過去,飛機平穩降落了。

淩晨一點鐘的機場格外冷,童悅凍得唇色都發白。空姐幫忙将宋立宇推下飛機,童悅麻木機械的跟着警察穿過vip通道出口。

“立宇——”秦淑蘭哀切一聲,童悅還沒反應過來,臉上已經挨了一耳光。感覺不到痛,耳朵裏只有嗡嗡聲。

“你這個害人精,你害得立琛不夠又來害立宇,立宇要是有一點事,我一定要你償命!”秦淑蘭看見躺在輪椅上不省人事的宋立宇淚如雨下,激動憤慨。這世上沒有不愛孩子的父母,十月懷胎的血脈相連是怎麽也割舍不斷的。

“立宇,你這是怎麽了,你回答媽媽,你跟媽媽說話,立宇!”

“宋太太,小宋先生的傷勢很嚴重,我們得立刻送他去醫院,您這樣會耽誤最佳的救治時間。”醫生着急勸解。

警察扶起秦淑蘭,“宋太太,您的心情我們能理解,但現在首要的是馬上去醫院。”

秦淑蘭抓緊警察,“我兒子到底傷得有多嚴重?”

警察看了眼木讷站在幾米開外的童悅,唉口氣,“您先冷靜一下,具體情況要等這邊的醫生會診後再告知您。”

機場大廳外救護車已經等候多時,秦淑蘭跟着上救護車。童悅自然是上警車,這件事如果一定要追究責任人,她首當其沖,怎麽也避不開逃不掉。

車上,女警遞了片濕紙巾她,“宋太太也是一時沖動,發生這種事情,也可以理解。”

童悅默默接過按在紅腫的臉上,“我知道。”因為她宋立宇現在還不省人世,她有什麽資格委屈。

女警還想開解她兩句,她已經閉上眼睛不願再說話,女警嘆口氣要了件軍大衣替她披上。

童悅的感覺,除了冷還是冷,她多希望現在有個人可以抱抱她,跟她說,這只是一場夢,睡醒了就沒事了。

刺鼻的消毒水味,她一向不喜歡醫院,胃裏翻騰得厲害,臉色越發慘白如紙。

專家會診了将近三個小時,确診結果脊椎骨折神經損傷,腰部以下無知覺癱瘓。現在有治和不治兩個選項:治,主要是通過藥物激活促使骨髓再生,這需要漫長的時間,大量的金錢,還有大量的人力物力,堅韌的心理承受力。不治,為了防止缺血性神經壞死發生多種合并症就要截肢。

秦淑蘭已經崩潰,童悅也在崩潰的邊緣,努力的撐着身子聽醫生把話說完。

醫生特別提醒,即使是選擇治療,成功的機率不到30%,最後有可能還是逃不過截肢。

治或不治對第一責任人的童悅來說都是一輩子都擺脫不掉的沉重包袱。

然而事情到這裏遠遠還沒完,接到噩耗的宋伯遠心髒病突發進icu搶救,醫院直接下了病危通知書。

所有人都在瘋狂的找宋立琛,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裏。

而宋立琛此時在瘋狂的找童悅,完全忘記自己手機沒有開機這回事。

十個小時,他們錯過的這十個小時就已經錯過了一生。

“現在插播一條尋人啓事。”酒店大廳液晶電視突然跳轉了屏幕,然後宋立琮就看見自己的照片登在尋人啓事上,“宋立琛,男,32歲,身高185,身穿……有知情者速告知必有重謝,電話:13*********。”秦淑蘭實在沒有辦法只能用這招最老土的。

宋立琮皺眉沉着臉拿出手機才發現手機一直是關機狀态。開機,起碼有上百個電話,手機秘書不停的短信提示,都是秦淑蘭和左勁打的。童悅給他的那個電話早就被沖沒了。

左勁給他打這麽多電話一定是家裏出了什麽事,宋立琛趕緊給左勁回過去。

“喂。”

“二哥,你終于回電話了!”左勁在電話那頭焦急異常。

“家裏出什麽事了?”

“爸爸心髒病突發進醫院,醫生當即就下了病危通知書還沒過危險期。宋立宇受傷高位癱瘓,第一責任人是童悅,她現在在醫院,秦姨也暈倒……你快點回來,家裏公司已經亂套了。”左勁一得到消息立刻趕到醫院,具體的情況不了解,只能說自己看到的。

宋立琛一頭霧水,卻絲毫不敢耽擱買了最快一班機票回去。

左勁告訴秦淑蘭找到宋立琛,秦淑蘭終于有了找到主心骨的感覺。

童悅一直守在宋立宇病房,醫生護士都勸她先去吃點東西休息一下這裏有他們看着,她不親眼看着宋立宇醒過來,于心不安。她都不敢想,宋立宇知道自己的情況會怎麽樣,會不會崩潰發瘋。

病床上宋立宇的手指似乎是動了一下,她不敢眨眼盯着他,先是食指動了一下,接着整只手都動起來。

“宋立宇,宋立宇,你能聽到我的聲音嗎?”童悅上前喊他。

宋立宇眼皮顫了顫,艱難掀開,模模糊糊看到童悅的臉,“我……在哪裏?”

“你在醫院,沒事了。”童悅安慰他。

宋立宇閉上眼睛再睜開,視線漸漸清晰,素白又陌生的環境讓人覺得冷,他想起身,動不了。

“為什麽我……我的腿動不了?一點感覺都沒有!”

童悅終于還是到了面對這個問題的時刻,“你的腿……”她不想騙他,這種事騙不過去,等他知道真相的時候會更加痛苦。

“你被浪卷走的時候撞到後腦,脊椎骨折神經損傷,醫生說……會癱瘓。”後面的并發症截肢太可怕,她實在無法對他說出來。

宋立宇開始表現出慌亂焦燥,他努力的想撐起身子使不上勁,他越急越慌張越無措。他很害怕,很痛苦,卻一直習慣性的隐忍,不敢發洩,甚至都不敢表現出來。

“扶我起來,我想坐起來。”他聲音都在發抖。

童悅艱難扶他坐起來。

宋立宇緊緊靠着牆壁,“水,我想喝水,水……”

童悅趕緊倒水遞給他,他捏杯子的水太用勁,重重往桌上一磕玻璃杯碎成片,他滿手是血。

童悅慌亂按呼叫鈴喊醫生。

“別讓醫生進來,我不想見任何人。你別管我,我要疼,我感覺到疼痛才能安心,你出去!”宋立宇大吼。

醫生護士已經蜂捅而至,看到宋立宇滿手的血也是吓了一跳,趕緊消毒止血。

宋立宇情緒越來越激動,“出去,你們都出去,滾——”抓緊被子蒙住臉。

“按住他,鎮定劑!”醫生從容指揮。

三四個護士一起上前拉下被子按住宋立宇讓他平躺,宋立宇發瘋似的反抗,可他現在實在太弱,除了雙手身體根本動不了使不上一點勁。

童悅揪緊衣襟,看着宋立宇被制服在床上,歇斯底裏吼叫,太慘忍,可她什麽也做不了。

“快幫忙,按住他的手。”醫生催促她,她木讷的學護士按住宋立宇的手,醫生給他注射安定劑。

“你們在幹什麽!”秦淑蘭沖進來,一把就推開童悅,她沒站穩摔下去,地上有碎玻璃片,左小腿鑽心的疼。

宋立宇漸漸安靜下來,護士替他包紮好手上的傷口。

秦淑蘭在醫生那兒了解了下情況,怒氣沖沖質問童悅,“你對他說了什麽?”

童悅扶着牆壁慢慢站起來,“他有權利知道實情。”左腿疼得動不了。

“你好狠毒,你不害得我們宋家家破人亡不罷休。你是在報複我對嗎,報複我羞辱你,報複我不讓你和立琛在一起。我告訴你,如果因為立宇的事他爸爸有個什麽三長兩短,立琛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媽——”宋立琛終于趕回來。

童悅看見他出現的那一刻眼淚差點就湧出來,努力忍住。

再見面,兩人之間已經隔了千山萬水。

“立琛,你去了哪裏,為什麽現在才回來,再晚一點你都見不到你爸最後一面!”秦淑蘭一下哭出來。

宋立琛氣息還未喘穩,眼睛直直看着童悅,“你受傷了。”擡腳要過去看她。

“別過來!”童悅抗拒後退。

“立琛,你是不是真的要氣死媽媽,到現在你還在關心這個害人精!”秦淑蘭痛心疾首抓緊宋立琛一步也不讓他靠近童悅。

宋立琛眉頭糾緊,“到底是怎麽回事?”

“你問她,問問她是怎麽害我們宋家落到這個地步!”秦淑蘭狠狠指着童悅。

宋立琛扳開秦淑蘭的手一步一步走近童悅,望着她眼睛,“我什麽都不想知道,你只要說一句跟你沒關系,我就信你。”

童悅笑起來,腿上的疼勁已經過了。

“你以為我還會在乎你信不信我嗎?你媽媽說得沒錯,我就是要害得你們宋家家破人亡,我恨你,恨你欺騙我恨你玩弄我,恨你們宋家所有人。所以,我明知道有危險我還慫勇宋立宇去海邊,我就是故意讓他去海邊送死……”

“啪——”童悅嘴角破了,鮮血滲出。宋立琛這一巴掌,很重,“你瘋了,有病就要吃藥!”他整條手臂都是麻的。一屋子的醫生護士,警察就在門口,童悅再說下去警察可以直接進來抓人以謀殺罪起訴她。

“二哥。”左勁從重症病房趕過來,拉了宋立琛就走,“爸爸醒了,要見你。”

秦淑蘭囑付醫生好好照顧宋立宇又囑咐警察不要讓童悅靠近才追着左勁他們去重症病房。

病房門口,主任醫師一再強調病人不能再受一點點刺激。

宋立琛率先踏進病房,左勁才踏進一只腳,宋伯遠在病床上開口,“阿琛一個人進來。”

左勁什麽也沒說退出去帶上門守在門口。

病房只開了一盞暖燈,宋伯遠褪去素日的威嚴,也不過是個可憐的老人,失意的父親。

宋立琛到床邊,“爸。”

宋伯遠還戴着氧氣管,顫着手拍拍床邊示意他坐。

宋立琛沒有坐床邊,移了一把椅子過來,“您還好嗎。”

宋伯遠看着他隔着距離坐下,閉一閉眼睛,“你心裏是不是一直恨爸爸?”

宋立琛垂下眸,“沒有。”

宋伯遠睜開眼睛,“你應該恨我,我是一個失敗的丈夫,不負責任的父親。我一直對左勁母子心懷欠疚卻忘了你和立宇也是我的兒子,我同樣虧欠你們父愛。”

宋立琛沉默,這是第一次父子兩這樣心平氣和的對話,記憶中父親的溫和只對左勁一個人。

“去看過立宇了嗎?”宋伯遠問他。

宋立琛點頭,“看過了。”

“醫生說,他可能終身癱瘓還要高位截肢。”宋伯遠說着劇烈咳嗽起來。宋立琛倒水給他,他擡手擋了擋,“你當初壓下事情是為了保他,我趕他出家門也是為了保護她。所以我們宋家欠許家一條人命,你應該娶許惠珊。如果你當初娶了許惠珊這後面所有的事都不會發生。”宋伯遠直直看着他,“你明知童悅是立宇刻意安排,為什麽還把她放在身邊?”

“原來您都知道。”宋立琛淡淡說。

宋伯遠嘆口氣,“不然你以為我真的是為了面子覺得童悅配上不你才反對?我不想看到你們兄弟內鬥,自相殘殺。”

“有病的人是宋立宇,為什麽要犧牲童悅?”

“我不是在犧牲童悅,我是在幫你們。只有你放棄童悅,立宇就無計可施,你和童悅都能安穩的生活。你也知道立宇因為許惠欣的死已經心智錯亂,他可能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不管他對你們做什麽都受不到法律制裁,你敢賭嗎?”宋伯遠精力已經嚴重透支,他枯如柴枝的手抓住宋立琛,“爸爸現在跟你說的話随時都可能成為遺言,當是爸爸求你,你就聽爸爸這一次,好嗎?”強勢了一輩子的人說出求字不容易,宋伯遠真的就是在交待遺言。

“爸,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還是那句話,我會娶童悅。”

“立琛……”

宋立琛起身,“爸,您好好休息,我讓左勁進來陪你。”

“立琛,立琛……”宋伯遠着急撐着身子喊他,留不住他離開的腳步。宋伯遠知道宋立琛決定的事誰也改變不了。他們兄弟兩這個死結有童悅在一天,就永遠都解不開。

換藥室,護士正在替童悅取腿裏的碎玻璃。她好像根本就不知道痛,一聲都沒吭。護士趕緊給她消毒包紮,讓她躺下休息會兒。

童悅真的好累,躺上休息床就閉上眼睛,護士替她拉上簾子出去。

開門關門,沒平靜一會兒又聽到開門的聲音,有人進來撩開簾子。

童悅眼皮很重睜不開,“我沒事,你忙不用特別照看我。”她以為是護士。

略帶薄繭的手指觸摸她臉頰,她驚醒就對上宋立琛關切的眼睛,“疼嗎?”那一巴掌他知道自己出手有多重,可是那種情況不重不行。

童悅也沒力氣起身,別過臉不看他,“我們以後不要再見面了,我不想再弄得傷痕累累。”

“我知道你還在怪我。”宋立琛握住她的手。

童悅也不動,“怪你就說明對你還有期待,昨天之前我還對你有期待,現在沒有了,一絲一毫都沒有了。”她的聲音比窗外寒霜更冷。

宋立琛手收緊卻感覺什麽東西正在流逝,怎麽也握不住。

“宋立宇跟你說了什麽?不管他說什麽你都不要相信,他精神出了問題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童悅轉過臉看着他,“我第一次遇到的人是宋立宇對嗎?你從一開始就在騙我對嗎?是因為許惠欣你才會多看我一眼對嗎?”

宋立琛無言以對。

童悅笑了,“沉默就是默認。宋立宇沒有騙我,從頭到尾騙我的人都是你!”

“我沒有騙你。”宋立琛不辯解只靜靜看着她。

“呵~是啊,你沒有騙我,都是我自己蠢,從頭到尾都是我自己送上門,是我賤。妓女都有挑客人的權力,我現在不想伺候你了行不行?”

“童悅!”宋立琛受不了她這樣。

“童小姐,童小姐……”門外護士急急喊她,直接闖進來,“宋立宇醒了,砸東西打人不讓任何人靠近,只要見你。”

童悅下床的時候用力過猛,腿上包紮好的傷口又裂開,每走一步都鑽心的疼。

“童悅來了,童悅來了——”護士一路跑一路喊。

宋立宇門口站了一群人,連秦淑蘭也被趕出來。

“童小姐你來就好了,小宋先生只願意見你,你快進去勸勸他。”醫生見她如遇救星。

童悅一瘸一拐進去,秦淑蘭再不情願也沒辦法。

“惠欣你來了,你終于來看我了!”宋立宇大概是無法接受癱瘓的事實,病情越來越嚴重。一把就抓住童悅,攥得緊緊,生怕被別人搶去。

“我不是許惠欣,我是童悅,你好好看看,我是童悅。”童悅輕聲引導他。

宋立宇睜大眼睛看她,“你是……童悅?”

“對,我是童悅。”

宋立宇表現得更加激動,“童悅,你不要嫁給宋立琛,他是騙你的,他一直在騙你。”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不會嫁給他。”童悅知道自己說這話不完全是為了安撫宋立宇。

宋立琛就站在門口,聽得清清楚楚,他終于意識到,他們可能真的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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