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阿七随着沈琉墨一同回去,一路上沈琉墨一句話也沒說,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阿七糾結地臉都皺了,想問又不知道怎麽問。
事情發展似乎不應該是這樣吧,陛下看到殿下穿成這樣,不應該讓殿下留下嗎?
好不容易回到長樂宮,沈琉墨脫了外衣往床上一躺,被子一扯蓋住整個身子,輕輕一卷,連根頭發絲都沒露出來。
阿七被他行雲流水的動作看呆了,“殿下?”
“本宮累了,要睡覺。”沈琉墨悶聲道,後知後覺想通了蕭吾泠的意思,整個人都紅了。
蕭吾泠說因為他受傷所以生氣,是不是代表蕭吾泠真的開始在意他了?
翌日淩晨,皇宮上方飄蕩着一股濃重的血腥味。
宮裏人心惶惶,內務府經過一場殺戮洗禮,領頭的管事被換了大半。
那狐皮大氅的确是瑤華宮退回來又送到中宮的,倒不是皇帝送給方絮的。
“皇後可還生氣?”徐福交代完事情始末,蕭吾泠道,“若還生氣,朕便将他們全殺了,給皇後出氣。”
“臣沒有生氣。”沈琉墨根本沒想因為這點事驚動蕭吾泠,內務府陽奉陰違,克扣中宮的份例已是常事,他只是心裏不舒坦,那日也是氣話。
看沈琉墨似乎仍是心神不定,蕭吾泠幹脆讓阿七把從前的衣裳都拿了過來。
不多,內務府除了第一年是按規制送的,後面幾乎減半,甚至不送,加一起也不過二十多件。
蕭吾泠目光從那些衣裳上掃過,“拿去燒了。”
“是……”
“徐福。”他在沈琉墨複雜的目光中繼續吩咐,“命人為皇後量體裁衣,按照規制,每年春秋衣裳八件,夏衣十件,冬衣四件,四年就是八十八件,讓尚衣局率先趕制冬衣,其他衣物兩月內補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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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才領命。”
“布料一律用江南柳家的綢緞,夏衣就用今年新産的軟煙羅。”
“是。”徐福一一記下,“奴才一定仔細叮囑他們。”
陛下是真對皇後殿下上心了,江南柳家進貢的上好綢緞,不過十多匹,估計全都拿來給皇後制衣了,今年新産的軟煙羅更是只有幾匹,當今世上也就長公主夏天要了一匹,還只做了件罩衫。
徐福清楚的事,沈琉墨自然也清楚,所以內心感情才更加難以言喻。
“臣終日待在中宮,穿不了那麽多華美衣裳,不如四季衣裳各兩件,其餘用宮裏存量最多的鍛錦即可,陛下以為呢?”他樸素慣了,一時接受不了,也受不起。
“內務府敢克扣中宮,說到底是朕治下不嚴,皇後不必多說。”蕭吾泠執起沈琉墨的手,“況且,朕後宮只皇後一人,這些上等的料子,也只皇後用得起。”
沈琉墨随着他的手往前走,心髒撲通撲通的跳,良久才平複下來。
“陛下,臣只是皇後,說到底這幾年也沒有功勞,臣知道陛下是為臣好,但臣實在承受不起。”
蕭吾泠知道沈琉墨在顧忌什麽,“朕的命令,無人敢置喙。”
他是天子,沒道理給自己的皇後做幾身衣裳還要經過旁人的同意。
沈琉墨側頭去看蕭吾泠冷硬的輪廓。
他一直知道蕭吾泠是個冷漠又暴戾的人,平時不顯,若是有人惹怒他,便能毫不眨眼要了他人性命。但如今這個似乎努力對他好的蕭吾泠,沈琉墨當真是陌生。
努力在記憶中找尋蛛絲馬跡,卻是無跡可尋。蕭吾泠對他向來對他都是能不理會則不理會,如今的溫柔,或許能從他對待方絮的态度中窺見幾分。
手指被溫暖的大掌握住,沈琉墨能夠感覺到對方的溫度正通過二人連接的部位源源不斷朝他傳來。
心跳又開始不由的加快,他仿佛根本抑制不了內心的情動。
二十多年了,他是為蕭吾泠生,為蕭吾泠活的。
從出生就被抱去給嬷嬷養,沈琉墨從來沒有體會過尋常人家的父母對孩子的寵愛和照顧,他有的只是嬷嬷冷冰冰的獎勵與責罰。
從前他常常想,父親不喜娘親不愛,這些都沒關系,他還有個未婚的夫君,等以後他們成親了,他就有人疼愛了。
他可以和夫君琴瑟和鳴,舉案齊眉,他的夫君有別人也沒關系,他只要一點點寵就夠了,讓他不至于活得像是一抹浮萍,漂泊無依。
可他沒想到的是蕭吾泠心裏有了別人,所以再也裝不下他。
無數次難眠的夜裏,他忍不住羨慕方絮,嫉妒讓他變得扭曲,他甚至生出将方絮殺了的心思,不過最終還是什麽都沒做。
可現在不一樣了,蕭吾泠開始對他好,好像從前幻想的都要成真了。
心裏渴望之餘,剩下的全然是畏縮與恐懼。
他想要告訴蕭吾泠,如果是假的,那就不要對他好,他可以一個人孤獨終老,在冷宮待到瘋魔也無所畏懼。
可他又太過貪戀蕭吾泠施舍的那一點點溫柔。
那麽痛那麽疼的新婚夜他都記了四年,沒有親吻,沒有愛撫,不像嬷嬷給的圖上畫的那般親密無間,蕭吾泠只拿他當一個器具,他連能夠依靠的支點的都沒有,有的只是無盡的絕望和撕裂般的劇痛。
現在的蕭吾泠多好,知道他的委曲求全,知道他輾轉難眠的日夜都是在等他叫。他的夫君開始變了,叫他怎麽割舍,怎麽遺忘啊。
睡夢中驚醒,身邊依舊沒有蕭吾泠。
這幾日政務繁忙,蕭吾泠沒空來陪他了,沈琉墨坐了起來,頭腦清明再也沒了睡意。
“阿七。”
門外打瞌睡的阿七一下子驚醒,以為發生了何事,慌慌張張就跑了進來,“怎麽了殿下?”
“張太醫回宮了嗎?”他攥緊了手,心情的起伏讓他猛烈咳嗽起來。
阿七輕拍着他的背部,“奴婢明日去太醫院問問。”
張太醫名喚張津易,原是江湖游醫,因為救過蕭吾泠的命,便被蕭吾泠請到了宮裏,不過其常年在外游歷,很少回宮。
“好,若是回宮了,請他來一趟,本宮與他商量些事。”
“奴婢記下了。”
沈琉墨又躺回去,他自己的身體情況只有張太醫比較清楚,沈琉墨找張太醫不為其他,是想看看他現在的身體适不适合孕育龍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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