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1)
蕭吾泠将沈琉墨打橫抱起, 阿七阿绫急忙跟上。
今日正好要請平安脈,到了長樂宮主殿,太醫已經在等候了, 見狀吓得不輕。
“這, 這……”
“趕緊滾過來!”蕭吾泠低叱一聲, 把沈琉墨放到了榻上。
太醫見狀不敢多言, 趕忙上前查看。
只見他呼吸平緩,脈象平穩,實在不像是有事的模樣, 非要說就也就是還有些虛弱,但只是舊疾, 斷不會讓他突然暈倒。
“回陛下, 從脈象上看,殿下無礙。”太醫惴惴不安, 如實回道。
“那為何會突然昏倒?”蕭吾泠面色黑沉地盯着下首顫巍巍的太醫,太醫也不知為何昏倒。
“殿下可是受了什麽刺激?”
除此之外,也沒有其他緣由了。
聞言,蕭吾泠看向一旁的阿七和阿绫。
阿绫正有些內疚, “回陛下, 殿下是與奴婢說着說着話突然昏倒的, 當時奴婢問殿下是否喜歡這院內的景致,殿下說喜歡,除此之外沒有其他了。”
聽起來沒有問題, 阿绫也不像說假話的模樣, 更別說周圍還有其他宮人在。
小丫鬟吓得啜泣起來, 又怕惹蕭吾泠生氣,只能低頭無聲地哭, 她又做錯事了,要是不讓殿下出去,也不會發生這種事。
阿七偷偷扯了扯她的衣袖,投去一個安慰的目光,他覺得沈琉墨沒事,當時昏倒時的情況看起來的确像是被什麽刺激到了,但太醫既然說無礙,他相信他們殿下一定會很快醒過來的。
保險起見,又找了幾位太醫看了下,都說沒事,蕭吾泠也只能滿臉擔憂地等着沈琉墨自然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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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沈琉墨,正被困在睡夢中。
還是那個慘叫着求饒的小丫鬟,沈琉墨隐隐約約覺得小丫鬟的聲音十分熟悉,他拼命想看清小丫鬟的臉,但就是看不清晰。
幾個壯漢一下一下往下砸,很快被圍在中間的小丫鬟就沒了聲息,沈琉墨不由惋惜,正要走過去看看,就見阿七飛快跑了過去,抱着丫鬟的屍首大哭,沈琉墨這時才驚覺不對勁。
這人是誰?
阿七為何會抱着她哭的如此傷心?
沈琉墨又走近了些,這次他終于看清了小丫鬟的臉。
圓潤的臉上慘白一片,嘴角滲出鮮血,面容還有幾分尚未褪去的稚嫩,不是阿绫又是誰……
“不!”沈琉墨突然驚醒,胸口劇烈起伏着,轉身就要去找阿绫。
坐在床邊的男人見他醒了,趕忙安撫道,“怎麽了墨兒,做噩夢了嗎?”
“陛下?”沈琉墨被他扯住身子,稍微平靜了些,“阿绫呢?她在哪兒?”
“就在外頭。”聽到聲音,阿绫進來了,沈琉墨看到她好好的站在自己面前,才終于放下心。
“方才做了個夢,吓死臣了。”沈琉墨放松了身子倚靠在床頭,面色發白,的确是大驚一場。蕭吾泠擦去他額頭上的汗水,“做什麽噩夢了?墨兒無緣無故突然暈倒,倒是把朕好一個吓。”
“臣早上沒吃東西,又活動了幾番,想來應是體力不支才昏過去了。”沈琉墨看阿绫紅腫的眼睛就知道她肯定哭過了,“阿绫,先去休息吧,本宮沒事了,照顧好绛雪閣的繡球花,本宮明日再去看。”
“是,殿下!”阿绫看看他,又看看蕭吾泠,眼眶紅紅躬身離開了。
“是沒吃東西才昏倒的嗎?”蕭吾泠不怎麽相信。
阿绫已經走遠,沈琉墨才道,“不是,是因為一個畫面。”
“嗯?”
“臣做了一個噩夢,夢到阿绫被人活活打死了。”到現在沈琉墨仍是心有餘悸。
阿绫和阿七幾歲時就跟着他,說是下人,其實更像家人,陪着他一起從苦日子熬過來的,沈琉墨很難想象阿绫真的被人打死自己能否接受得了。
他後怕地躲到蕭吾泠懷裏,自然沒發現蕭吾泠驟然變了的臉色。
收緊了環住沈琉墨的手,蕭吾泠下巴搭在沈琉墨柔軟的發頂上,喉結震動,“還夢到什麽了?”
“沒有了。”沈琉墨平複着緊張的心跳,悶聲道,“陛下,臣不是未蔔先知吧?”
“哪有如此玄乎的事。”蕭吾泠寬慰他,“沒事的,宮裏誰敢繞過你我二人懲治你手裏的下人,不用擔心,只是夢而已,別當真。”
沈琉墨也覺得不會是真的,宮裏現在沒人願意觸他眉頭,蕭吾泠也不會随意處置阿绫一個丫鬟,應該只是夢而已。
只是,怎的突然做這種夢,看到阿绫的笑臉,他腦中又怎會浮現出這樣的畫面呢。
想不通。
男人輕拍着懷裏人的脊背,面容肅穆,心裏竟開始忐忑。
前世,他記得中宮裏死了個丫鬟,為何會記得呢,因為沈琉墨為了這個丫鬟,頭一次跪在宣政殿前求他懲治方絮。
以往無論何事,哪怕被方絮欺負到頭上沈琉墨也忍了。
第一次因為一個下人求他,蕭吾泠才印象深刻。
于他而言,這無端的夢境不是一個好兆頭。
沈琉墨若是記起了什麽,對于他們如今不算堅固的關系來說,一點好處都沒有。
他沉默着,希望這只是一個巧合,一個夢而已。
好在又過幾天,沈琉墨沒有繼續做類似的噩夢,蕭吾泠也慢慢放下了心。
四月末,柳昱收到了柳母的來信,他看完後終于做出了決定。
柳母在信中說,沈琉墨早已長大成人,現如今日子過得也算順心,有些事,也是時候讓他知道了。
特意挑了個蕭吾泠不在的時間,柳昱去找了沈琉墨。
“可是有消息了?”柳昱一來,沈琉墨便問道,柳昱雖然下定了決心要将真相告知于他,到底又難以說出口。
“殿下,其實有些事殿下不知道說不定要好一些。”他如今是蕭吾泠的左膀右臂,知道蕭吾泠的計劃。
方絮,沈重棠,包括沈家,最終的結局躲不過一個死字,沈琉墨只要做好這個皇後就好,其中的腌臜柳昱半點都不想讓他知道。
“本宮想知道。”柳昱這樣一說,沈琉墨其實已經猜的八九不離十了,“方絮是他親生的兒子,是不是。”
“是。”柳昱沉聲道,沈琉墨聞言竟突然笑了,“本宮早該想到的。兒時他總喜歡抱着方絮,也只有那時才有幾分父親的模樣,而本宮找他卻只能得到幾記不耐煩的推搡的時候,就應該察覺到的。”
得知方絮是沈重棠親生的孩子,沈琉墨心裏詭異的舒坦了些,“那本宮呢,難道不是他親生的?”
沈琉墨莫名想得到肯定的答案,這樣從小到大的委屈似乎也有了原因。
但結果不是他想看到的,柳昱在他期許的目光中搖搖頭,“殿下同樣是他的孩子,是正兒八經的嫡長子。”
想到當年的事,柳昱忍下心中的不适,嘆了口氣,開口道,“當年殿下的母親與他成親後不久,就遭賊人擄劫了去,月餘才被找回,找回時已經懷了殿下,當時也是一月有餘,沈重棠不承認孩子是他的,要休妻另娶。”
說到這裏,柳昱頓了頓,又道:
“殿下也知道,你母親愛極了他,對于離開自己的丈夫是百般不願,正好家父偶然得知沈重棠竟和方武的二夫人有茍且,就拿這事威脅沈重棠。最後兩家各退一步,沈重棠答應好好照顧你母親,家父也就将沈重棠的腌臜事爛到了肚子裏。”
“竟是這樣……”
方絮是他同父異母的兄弟,這樣的人,與他流着一半相同的血。
“難怪沈重棠時常去将軍府。”原先沈琉墨以為是與方武關系甚篤,現在想來,怕是借機私會情人。
“殿下既然知道了,便安心過日子罷,別再因往日之事而憂慮重重。”柳昱知道沈琉墨心裏不但恨沈重棠,也恨生而不養的柳蒹葭。
父輩的事他們難以去評判,柳蒹葭的不負責任是事實,對于自己的親生孩子沒有半分的疼愛,只顧追着一個根本不愛她的男人,說白了就是迷了心,失了智。
“恨,對于殿下來說,沒有半分的好處。”無心之人終究無心,你恨她,只是平白糟踐自己罷了。
“我早已不恨她。”沈琉墨明白柳昱的擔憂,“或許兒時還渴望得到她的關懷,但一次次的失望中本宮早就明白了,如今早已釋懷。”
正是那人才讓他知道,凡事都要靠自己去争取,拿在自己手裏的,才算真正屬于自己。
他不恨她,也不再恨沈重棠。沈重棠野心勃勃,總有一天要牽連整個沈家全盤覆滅,他沒有必要去恨,只遠遠看他們自取滅亡罷了。
得知當年的真相,沈琉墨也解開了一個心結。
“那之前本宮問,本宮兒時是否與方絮有幾分相像……”
早就知道逃不過這個,柳昱坦然道,“殿下兒時,與方絮長得十分相似,這也是沈重棠将殿下鎖在府裏,不讓殿下外出的原因。”
因為實在太像,一旦被人發現沈重棠必将顏面掃地,方武将軍不會跟他善罷甘休,沈重棠官路也到頭了。
“殿下小時候瘦瘦小小的,唯有一雙眼睛生的炯炯有神。”柳昱仍記得第一次見到沈琉墨時,差點将他認成方家那個被受寵愛的庶子,後來接觸過後才知道雖然長相相似,他這個表弟要乖巧許多,也十分怕人。
後來,十幾歲開始,沈琉墨樣貌開始變化,許是長開了,慢慢長成傾城之色,濃顏奪目。方絮卻與兒時并無不同,只是長大了些。
“難怪……”沈琉墨呢喃出聲,這也可以解釋,蕭吾泠為何會認錯了。
“其實細看,殿下與方絮還是有幾分相似的,陛下會認錯,或許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柳昱看着這些年沈琉墨一點一點長大,與方絮慢慢變得不再相像,他也是慶幸的。
“殿下打算告訴陛下真相嗎?”
“暫時不會。”沈琉墨道,他沒想好如何說明被頂替之事,只是打算告訴蕭吾泠他和方絮的關系。
“表哥你覺得這世上有未蔔先知嗎?”
“未蔔先知?”柳昱不知沈琉墨怎麽突然問起這個,但是想了下還是作了解讀,“前朝有位國師,據說有通天的本領,能看見未來國運,應屬于未蔔先知吧。”
“是真的?”
“自然是假的。”柳昱搖頭笑道,“故弄玄虛罷了,說白了就是哄那昏君高興。”
果真是沒有未蔔先知的,沈琉墨有些失望,又不由慶幸。
“殿下為何問起這個?”
“本宮前些日子做了噩夢,夢境十分真實,像是将要發生的模樣。”
“或許只是曾經見過類似的場景,且在心中留下了極深的印象,才會不由自主夢到。”柳昱沉思後道,“殿下不必多想,也不必擔憂,一切都有陛下與下官在。”
“嗯。”沈琉墨點頭,對他微微一笑,“最近朝中似乎很忙,表哥要照顧好自己。”
“好。”
二人又聊了幾句家常,柳昱就告辭離開了,他還有很多事需要親自處理。
——
往年春獵在三月中旬,今年顧忌着沈琉墨的身子,蕭吾泠就取消了春獵,但這幾日,尤其知道沈琉墨在沈府的過往後,蕭吾泠總覺得不能讓沈琉墨時常悶在宮裏,要帶他出去走走。
春獵也算熱鬧,蕭吾泠打算抽個時間舉行一次,讓沈琉墨出宮游玩幾日,也能散散心。
蕭吾泠和沈琉墨商量起這件事。
“墨兒覺得如何?”
春獵是看別人打獵,雖然有些意思,但蕭吾泠是不會上場的,沈琉墨想讓蕭吾泠帶他打獵。
這幾日蕭吾泠對他過分關心了些,不知是發生了什麽,沈琉墨不敢恃寵而驕,他試探着開口。
“陛下可否帶着臣一起,另外再邀上三五好友,不必像春獵一般大張旗鼓。”
“也好。”沈琉墨難得提個要求,蕭吾泠自然是滿足的。
很快,蕭吾泠派人聯系了好友,沈琉墨詢問他附近有什麽好玩的山。
“墨兒想玩什麽?”京城的幾座山幾乎都差不多,除了觀景狩獵,也沒什麽趣兒。
“白天打獵,晚上大家可以聚在一起喝酒閑談,喝醉了就席地而眠。”沈琉墨一不注意把心裏話都說了出來。
似乎有些閑逸越禮了,不知道蕭吾泠會作何反映。
“墨兒從哪裏看的,喝醉了還要席地而眠。”在深山裏,席地而眠怕是要被猛獸叼走吃了。
“從一本游記上看的。”蕭吾泠似乎不在乎他說的話,沈琉墨心裏隐隐放開了些。
閑來無事的時候,他什麽書都看,只是未曾體驗過這種生活罷了。
“要滿足墨兒的要求怕是難,不過可以讓人開辟出一片場地,專門為墨兒席地而眠做準備。”
聽出是在打趣他,沈琉墨也不生氣,繼續和蕭吾泠商讨着,看起來十分新奇喜悅。
“改日一同打獵的人,臣是否認識?”
“大部分都認識。”蕭吾泠道,“倒時也不必顧忌他們,他們說什麽你只管笑笑就是。”
“是陛下在軍中認識的好友嗎?”
“不是。”蕭吾泠道,軍中的好友如今幾乎都在邊關,他邀請的是京中友人,“墨兒見了就知道了,都是自家人。”
沈琉墨便不再問,轉而想起一件事來。
那日柳昱同他說的事,還未曾告訴蕭吾泠。
“臣有件事要告知陛下。”
“何事?”蕭吾泠喝茶的動作一頓,沈琉墨便将那日柳昱的話挑了重點講給蕭吾泠聽。
“墨兒的意思是說,方絮也是沈重棠的孩子?”
“正是。”
蕭吾泠當真是不知如何反應好了,“這麽多年,他可真是藏的嚴實。”
“臣只是覺得他們關系不一般,就讓表哥查了查,誰知竟還有這一層淵源。”
“墨兒與他雖是同一個父親,不過沒有半分相像。”少頃,蕭吾泠忽然道,他擡起沈琉墨的下巴仔細端詳着沈琉墨的臉,“墨兒不管哪裏都生的精致,尤其一雙眉眼,叫人見之難忘。”
沈琉墨心想說什麽見之難忘,還不是早早把他忘了,而且還将他認作旁人,到現在這麽多年了都沒反應過來。
“陛下在意他時,倒不見這樣說。”沈琉墨輕哼了一聲,細聲道。
“……”
蕭吾泠一時語塞,見沈琉墨表情幽怨,趕緊哄道,“朕早早就知道朕的皇後漂亮極了,苦苦忍着罷了。”
“陛下怎的越發油嘴滑舌了。”沈琉墨忍不住發笑,蕭吾泠見他只是開玩笑,忙把他攬住,“說實話,朕頭一次見你就覺得你與旁人不同”
“嗯?”沈琉墨回頭去看蕭吾泠,剛好被不懷好意的男人親了下,“其他人朕不會去注意他長得什麽模樣,是美或是醜,只有皇後,朕見了一次心髒就跳得厲害,只覺驚為天人。”
當年他掀開蓋頭那一瞬間,仿佛猶在昨日,蕭吾泠覺得他這輩子就不會忘。
“那臣以後老了,不漂亮了,陛下是不是又喜歡其他漂亮的雙兒了?”
“當然不會。”蕭吾泠無奈笑道,“朕比墨兒年長幾歲,墨兒老了朕到時候也是腰都挺不直的老頭子了。”
“陛下才不是。”沈琉墨在他懷裏轉身,用眼神描繪着蕭吾泠硬挺的眉眼,“陛下老了也是器宇軒昂,氣質凜冽,斷不會變成那樣的。”
“那朕就借墨兒的吉言了。”
沈琉墨笑着應下,就是不知他自己能否活到那時,就他這副身子,怕是再有個三十年好活就不錯了。
不過那時他的孩子應該也已長大成人,若蕭吾泠愛護他至此,也無憾。
又過了十幾天,估摸着沈琉墨的“傷”好的差不多,春獵開始了。
說是春獵也不準确,因為除去下人,總共就六個人。
一大早換上專門為打獵準備的騎裝,騎裝修身,沒有寬大的袍袖和下擺,幾乎将身形完全顯現了出來。
起初沈琉墨還有些不适應,被蕭吾泠帶着在外面套了件相對寬松些的短衫才自在了些。
蕭吾泠也不願他這樣穿出去,只在屋裏穿給他一個人看才好。
因着要騎馬,沈琉墨今日沒有绾發,只用一根銀絲帶随意綁着,長發直直垂到臀上,倒有幾分少年氣。
“墨兒這般打扮像是換了個人。”
“那陛下喜歡嗎?”沈琉墨悄悄道,蕭吾泠往他額上一吻,“自然喜歡。”
往樹林去不便坐馬車,蕭吾泠就帶沈琉墨騎馬先去,下人在後頭跟着,沈琉墨沒騎過馬,臨到上馬前蕭吾泠突然想起他怕是受不了。
“待會兒坐在朕腰上。”避開下人,蕭吾泠低聲道,沈琉墨茫然,不知他為何這樣說。
先把沈琉墨抱上馬,蕭吾泠才飛身而上,一手攬住沈琉墨的腰身,一手勒住缰繩,毛色黢黑發亮的汗血寶馬高高揚起前蹄,擡首嘶鳴,接着揚起一片塵埃,往遠處疾馳而去。
沈琉墨頭一次騎馬,僵着身子一動不敢動,生怕墜下馬去,蕭吾泠一夾馬腹,那馬兒便慢慢放緩了速度,似是不悅地打了個響鼻。
“害怕?”蕭吾泠的聲音灑在耳邊,沈琉墨往後靠了靠,緊貼在他胸前,“有點。”
“沒事,有朕在呢。”蕭吾泠安撫道,“轉過來坐在朕腰上,不然一會兒磨得大腿疼。”
沈琉墨想了想轉過去是什麽姿勢,連連搖頭,臉紅到耳朵根,小聲跟蕭吾泠道,“這樣就好,不疼。”
“一會兒要疼的。”蕭吾泠道,腿根的肉是最軟的,他當年剛學騎馬的時候都磨出泡來,別說沈琉墨這細皮嫩肉了,少不了要吃苦頭。
“那也不能那樣,要是被人看見多不好啊……”況且一同打獵的都是蕭吾泠的熟人,多丢人啊。
“只有四個人,有兩個是你認識的,剩下兩個是朕的皇姐和驸馬,有何不好意思的。”蕭吾泠繼續勸他,不然晚上回去難受的睡不着,心疼的還是他。
“長公主?!”沈琉墨一聽更加拒絕起來,“那更不行,不成體統。”
他還沒見過長公主呢,總得給人留個守禮的好印象。
蕭吾泠無奈,“那一會兒難受了記得跟朕說。”
“嗯。”沈琉墨心道,就是難受也不能跟他說。
二人一路說說笑笑,很快到了幾人約定好的地點,其他四人都到了。
長公主與蕭吾泠一母同胞,比蕭吾泠年長兩歲,是個十分明豔的女子,一身紅色騎裝十分顯眼,她身邊站着武安侯世子,也就是驸馬。
另外兩人是張津易和柳昱,張津易遠遠就朝他們招手,柳昱一臉漠然站在離張津易約有一丈遠的地方。
蕭吾泠收住缰繩,在四人身旁勒住馬。
“就等你們了,快讓本公主瞧瞧你這金屋藏的什麽嬌嬌小心肝兒 。”蕭明裳走到馬下,調笑道。
蕭吾泠暫且沒理她,先下了馬,又把沈琉墨抱下來。
其他幾人都跟蕭吾泠行了個禮,蕭吾泠揮手,“既然出了宮,就不講究那麽多禮數 ,随意就好。”
沈琉墨也見了蕭明裳,被她方才一句話打趣地面色微紅,下意識施禮,“見過長公主。”
蕭明裳幾年前也是京城的風雲人物,沈琉墨只知其人倒是一直未曾見過。
今日一見果真如傳言,是位十分美豔大氣的女子,隐隐能看出與蕭吾泠有些相像。
“這般多禮作甚。”蕭明裳早就想見沈琉墨,奈何皇帝藏的好,連根頭發絲都不讓見。
宮宴的時候她和驸馬外出游歷去了,大雪封山沒能趕回京城,也就沒見到。
“果真是生的一副好模樣,難怪皇帝藏着掖着,這麽多年都不讓見。”
看沈琉墨不好意思了,蕭吾泠把人攬到身後,“皇姐,他怕羞。”
“那我不逗他了就是。”蕭明裳沖沈琉墨眨眨眼,幾人短暫說了幾句話,就準備策馬打獵去了。
“中午再聚,倒時看誰打的獵物最多。”蕭明裳一襲紅衣潇灑上馬,揚聲道。
“不如兩兩一組。”驸馬姜璃提議道,“柳侍郎似乎不會騎馬,還有皇後殿下。”
“行,那我跟狗……我跟柳侍郎一組。”張津易搶先道,朝柳昱得意洋洋地擡擡下巴。
蕭吾泠早知這二人之間的血雨腥風,幹脆随他們,只是叮囑了句,“柳愛卿明日還要幫朕處理朝事。”
“陛下放心好了。”張津易道,他又不是什麽洪水猛獸,能把柳昱怎樣。
感覺到氣氛有些微妙,沈琉墨還沒來得及問,被蕭吾泠一把抱走。
“表哥不會騎馬,不會出事吧?”柳昱小時候被馬蹄踩過,從此就對馬産生了恐懼,今日柳昱能來實在是出乎沈琉墨的預料。
而且,他怎麽感覺張津易看柳昱的眼神有幾分怪異。
“沒事,墨兒放心,張津易心裏有數,暗處也有暗衛。”
有暗衛沈琉墨就放心了,老老實實坐在蕭吾泠身前屏息凝神。
到了樹林深處,四周時常傳來野獸的吼叫,沈琉墨恐懼之餘感覺十分震撼。蕭吾泠不求獵得多少,主要就是帶着沈琉墨出來玩,因而二人悠閑地逛着,偶爾看到一只獵物,蕭吾泠才會拉弓射箭,一擊斃命。
雙眼一眯,又一只兔子被鋒利的箭矢刺穿,倒在地上抽搐幾下随後一動不動,沈琉墨沒看兔子,反倒盯着蕭吾泠認真的臉。
“怎麽了?”男人在暗衛收完兔子才注意到沈琉墨一直在看自己,輕蹭了下沈琉墨柔軟的臉頰。
“臣覺得陛下今日格外英武。”他真正開始心悅蕭吾泠,就是從當年蕭吾泠凱旋,滿身肅殺之氣,騎着□□這匹黑馬威風凜凜回京之時開始的。
周圍人說蕭吾泠小小年紀就滿是煞氣,看着暴戾不好惹,沈琉墨反而覺得他英勇無比,所謂的暴戾也不是對着自己人。
今日似乎又有了些相同的感覺,他忍不住陷進男人深邃的眼神裏去,心神一動,仰頭輕觸上男人的唇。
蕭吾泠一愣,立即反客為主扣住沈琉墨的後腦勺,加深了這個吻。
其他人都在謹慎打獵,他們兩個唇齒糾纏,吻得難舍難分。
被男人親的喘不上氣來,沈琉墨如夢初醒,低吟幾聲使勁推開了蕭吾泠。
四周還有暗衛,他怎麽連這個都忘了。
捂住男人又湊過來的臉,沈琉墨小聲,“有人……”
“沒人敢看。”蕭吾泠道,轉頭竟對上一雙暗金色的獸瞳。
蕭吾泠面容一冷,蒙住了沈琉墨的雙眼,不再看隐藏在暗處的猛獸,“我們到別處去逛逛。”
“怎麽了嗎?”
“不遠處有一只大蟲。”蕭吾泠壓低聲音道。
沈琉墨不再動彈,老老實實被蕭吾泠一只胳膊緊緊攬住,一直到走出去約摸有百米,蕭吾泠放下了捂住他雙眼的手,“好了,沒事了。”
“臣還沒有見過大蟲。”沈琉墨道,走過了又覺遺憾,不過方才他是不敢看的。
“讓暗衛去抓一只。”蕭吾泠操縱着駿馬繼續往前,沈琉墨搖頭,“不了,以後總有機會能見到的,抓進籠子裏就失了本心。”
“都依你。”
太陽開始升起,刺眼的陽光透過遮天蔽日的大樹,蒸發着林中的濕氣,沖淡了清晨那的幾分涼意。
他們二人相當悠閑,一路賞花看水,蕭吾泠還活捉了一只兔子給沈琉墨抱着,後半段沈琉墨只顧摸兔子,也不看蕭吾泠了,倒讓蕭吾泠後悔不疊。
“墨兒,這兔子都要抛光了,別摸它了。”
“這只兔子很乖,臣要帶回去養着。”從被蕭吾泠抓來就一動也不動,乖乖窩在他懷裏,沈琉墨放心摸不用擔心被咬到。
蕭吾泠沒好意思說這兔子是被吓破了膽才老實,見沈琉墨喜歡,便決定再給他抓一只,他提起兔子看了一眼,道,“這只是母的,朕再給你抓一只公的。”
“讓他們生小兔?”
“嗯。”
沈琉墨一想到那個場面,宮裏一群小兔子活蹦亂跳的,在地上找草吃,不由高興,到時候就熱鬧起來了。
快中午的時候,他們二人早早到了說好的彙合點,下人們已經把這裏收拾妥當。
帳篷在一旁的平地上搭建好了,柴火也整齊碼放在一邊,幾個大缸裏裝滿了水,獵物被暗衛拿來放到了一起,沈琉墨定睛一看,其中竟還有只小老虎在嗷嗷叫,似乎斷了條腿。
除了他們二人一路閑逛着,打的也都是些野雞野兔之類,其他四人可是什麽都獵,光狐貍都有幾只,都已經死了,沈琉墨不敢太往前,只站在小老虎不遠處。
蕭吾泠倒了杯溫水給他,見他面露懼意,道,“沒事,這小東西傷不了你。”說着,蕭吾泠走過去提起小老虎的後腿一看,血糊糊的。
蕭吾泠過去了,沈琉墨膽子也大了些,跟着蕭吾泠身後,探頭出來看,“它受傷了,看着不像箭傷。”
“嗯,應當是被捕獸夾所傷。”被蕭吾泠提着後腿這小老虎也只是警惕地嗷嗚幾聲,有氣無力的,看的沈琉墨于心不忍,“這是誰的獵物?”
他們各自打到的獵物分了三份,蕭吾泠打眼一看,猜測道,“應該是張津易他們的。”
蕭明裳那個女人可不會撿一只半死不活的老虎崽子。
“這麽小的老虎,是拿來做什麽的?”皮毛這麽小,做不了虎皮大氅,也沒聽說過有吃老虎肉的。
“墨兒猜猜是做什麽?”蕭吾泠捏了捏沈琉墨的手指,在沈琉墨疑問的目光中,道,“應該是看它受傷才帶回來的,不然在野外這只崽子必死無疑。”
“原是如此。”沈琉墨面上的擔憂消散了,蕭吾泠又領他去看旁的。
在另一堆獵物前挑挑揀揀一番,蕭吾泠道,“這幾只狐貍倒是不錯,皮毛光滑油亮,比之上好的綢緞也不差。”
“少在這兒打老娘獵物的主意!”蕭明裳仍舊是先聞其聲後見其人,和姜璃一前一後歸來。
下了馬,蕭明裳就與蕭吾泠鬥到了一起,姜璃似乎是見怪不怪了,招呼沈琉墨一同坐下。
“還未曾與殿下做過自我介紹,臣姜璃,是明裳的驸馬。”
“嗯。”沈琉墨同他友好的笑笑,他早就聽過姜璃的大名,“公主和陛下他們兩個,時常會這樣嗎?”
想來應該只是切磋,但好像又招招斃命,躲閃不及就要被對方制住了。
“不用擔心,馬上就停了。”姜璃平靜道。
果然,話音剛落,纏鬥在一起的二人同時停手,蕭明裳稍顯狼狽,蕭吾泠連根發絲都未動。
“陛下政務繁忙,竟還有時間精進武藝。”
“朕懶惰十年,皇姐你也不是朕的對手。”
“你!”
二人争吵幾句,最終在蕭明裳一聲冷哼中落幕。蕭明裳在姜璃身旁坐下,接過姜璃斟的茶水。
“公主這次比上次多撐了三招。”姜璃道。
“當真?”蕭明裳滿意了。
四人稍微修整了會兒,最後二人也來了。
柳昱不會騎馬,被張津易帶着,坐在馬後,畫面有幾分怪異。
沈琉墨先看到了沾沾自喜的張津易,而後是張津易腰上一雙骨節分明,略微發白的手。
“籲——”張津易勒住馬,收斂了面色的自得。
“喂!到了!”他拍拍腰上那雙手,這人快把他的腰勒斷了,也不知道他一個書生哪裏來的那麽大力氣。
過了好一會兒,身後之人才緩緩松開了手。
張津易長腿一展,輕松下了馬,回頭沖着柳昱挑眉,“柳大人,要不要本神醫扶你下來啊?”
“不必。”柳昱面無表情,面色慘白,他垂首看了看距離自己不遠的地面,喉結微微滾動了下,張津易只是想讓他服個軟而已,見他真害怕,便伸了手去扶他,嘴上嘀咕道,“你一個大男人,不會怕高吧?”
本要搭在張津易手上的手驀然收了回去,柳昱表情變得難看,回想記憶中下馬的姿勢便往下一跳。
奈何本就腿軟,這一跳差點摔了,張津易驚呼一聲忙去扶他,沈琉墨也猛地站起來走了過去。
剛才距離有點遠看不清,近了一看柳昱臉色發白,束得整齊的發也稍顯淩亂,雙腿還在微微發顫。
“表哥,你怎麽了?”
“沒事。”這般狼狽模樣被人看了,柳昱一時羞憤,穩住身形後就猛退了幾步,離張津易遠了些,後者懷裏突然一空,暗自不忿,但見柳昱兩股戰戰,又氣消了。
“殿下不用擔心,柳大人好的很,只是有些受驚了。”張津易氣他明明害怕還不服軟,又有點後悔真把他放在馬後遛了一圈。
“受驚?”沈琉墨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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