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你怎麽了?”蕭明裳還是覺得他的情緒有些不太對勁。

“沒事, 快走吧,下午還要去城南的鋪子裏轉一轉。”姜璃扯過蕭明裳的手,蕭明裳随着他的力道走。

算了, 等晚間再問, 床上沒有什麽問不出的。

下午蕭明裳臨時有事, 姜璃一人前往城南。

他的鋪子距離沈府不遠, 于是路過沈府時正好看見蕭吾傥怒氣沖沖從裏頭出來,見到姜璃時才歇了幾分火。

“這不是姜驸馬嗎?打算去哪兒啊?”蕭吾傥氣不順,看到誰都不順眼, 陰陽怪氣的。

姜璃只微微一頓,“見過祁王殿下, 我正往鋪子裏去。”

說罷便準備告辭離去, 倒是蕭吾傥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突然喊住姜璃, “姜驸馬可回過侯府?”

姜璃面上出現一抹厭惡,言語冷淡,“未曾。”他道,話畢, 只朝蕭吾傥點了點頭便走了。

他們本沒有什麽交集, 不知蕭吾傥為何問起侯府。

回首看了一眼沈府的大門, 姜璃心想蕭吾傥難不成是有何事與沈重棠談崩了,不然為何臉色如此難看。

從沈府回到王府後,蕭吾傥當即就派人叫來了方絮。

“王爺臉色怎麽如此之差?”方絮知道蕭吾傥最近和沈重棠似乎有什麽分歧, 但二人都避着他, 他想打探也打探不出, “可是又和沈伯伯起了争執?”

“哼。”蕭吾傥冷笑,“他最近處處與本王作對, 怕是不與本王一心了。”

“此話怎講?”

“你父親原本答應本王,助本王一臂之力,卻被他三言兩語勸下,本王難道不該生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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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方絮不知如何應答,畢竟這是他拜托沈重棠去勸他父親的。

“家父或許有自己的考量,王爺不要生氣。”方絮放低了姿态,“至于沈伯伯,他一貫謹慎,許是覺得如今時機不成熟。”

“前一陣子投靠的那些商戶你可還記得?”蕭吾傥又道。

“記得,怎麽了?”方絮有些不好的預感,難不成那些商戶也出問題了。

“沈重棠那個老東西,勸那些商戶與本王斷了聯系,本王如今招兵買馬,正是需要這些人的時候,你說那個老東西是何居心?”

“怎會如此?”方絮也愣住了,雖然那些商戶本是沈重棠的人,可是這些人已經趁着沈重棠重傷之際投靠了他們,現在沈重棠是什麽意思,想重新把這些人籠絡回去嗎?

心裏升起一股埋怨,方絮猛地站起了身,“我去找他問個清楚!”

方絮只讓沈重棠勸方武不要趟這趟渾水,萬一蕭吾傥失敗,他還能弄一份和離書保住性命,可這不代表他不希望蕭吾傥成事,沈重棠怎麽能在這種關鍵時候阻礙他們呢。

“你不必去問。”蕭吾傥慢悠悠喝了口茶水,“本王找你,不只是為了與你說這些,還有最重要的一件事沒說。”

“嗯?”

“你沈伯伯老了,腦子也糊塗,是時候把位置讓出來給旁人坐坐了。”

“王爺的意思是?”方絮心中忐忑,目光與蕭吾傥對視。後者淡然一笑,“你手中應該有不少沈重棠的把柄吧?”

“我……”方絮手裏的确有,但是他從來沒有想過要對付沈重棠。

從小到大沈重棠一直對他很好,他幾乎把沈重棠當做自己的第二個父親,要讓他轉過頭去針對沈重棠,方絮自認沒有這樣做的理由。

見他不言語,蕭吾傥又道,“本王知道你顧念舊情,可你要想清楚一件事,沈重棠這棵大樹,幫我們時是如虎添翼,可若是像如今這般,處處阻撓呢?”

“本王亦有把柄在他手裏,若是沈重棠突然想通,打算讨好他那個身居後位的親兒子,你我二人可就慘了。”

“不可能。”方絮立刻反駁道,“他不可能去讨好沈琉墨,沈琉墨除了姓沈,可是和沈家沒有半分的關系。”

“呵,天真!”蕭吾傥嗤了一聲,“如果你是沈重棠,後宮空置,自己的親兒子作為皇後,還是懷着皇帝唯一子嗣的皇後,以蕭吾泠如今對于沈琉墨的寵愛,這個孩子一旦生下來就有可能是太子,你會如何做?”

會如何做?方絮想不通,他只知道沈重棠對于沈琉墨十分厭惡,斷不可能去讨好沈琉墨,和沈琉墨一夥。

見他似在沉思,蕭吾傥又道,“你是會安安穩穩做好自己的丞相之位,做将來太子的外公,還是會選擇輔佐一個王爺謀反,一旦失敗,還是誅九族的大罪。”

“可是……”方絮還是不相信沈重棠會做出這種事。

若是想讨好沈琉墨,那在沈琉墨入宮的時候就該讨好了,何必讓自己一個冒牌貨去蕭吾泠面前奪沈琉墨的寵。

“不管你是否相信,現實就是沈重棠并不想跟本王在一條船上了。”

方絮搞不懂沈重棠這樣做的緣由,“總之,沈伯伯不會如王爺所說一般,與沈琉墨有過多交集的。”方絮道,他會找時間去找沈重棠問清楚的。

本來也沒打算這樣一說方絮就會聽他的話,蕭吾傥只是讓方絮開始懷疑。

他自己不會出手對付沈重棠,怕沈重棠氣急敗壞,從而兩敗俱傷。但是方絮不同,沈重棠對方絮,可不像是對好友家的庶子,哪怕是親兒子也不過如此了。

沈重棠和方武靠不住,蕭吾傥又想起一個人來,這也是為何他會無緣無故問及姜璃,是否回過侯府。

武安侯權勢不小,因為姜璃入贅到了長公主府,這才在朝中漸漸銷聲匿跡,相信他會有興趣談一談的。

夜晚的長公主府,燈火通明。

姜璃在燈下看賬本,蕭明裳等了許久沒等到人,只得披上衣物出來尋。

“天色晚了,明日再看。”

“最後一本了,公主先睡吧。”姜璃道,他在整理自己的鋪子,看看還有多少銀兩。

聞言蕭明裳也沒走,就坐在一旁等他。

家裏的鋪子都歸姜璃管,蕭明裳對此一貫不怎麽理會,自然不知道姜璃在做什麽,百無聊賴瞅着姜璃的側臉。

她以前就是見色起意,才将姜璃綁回公主府的,姜璃長相自然不必說,這麽多年過去,蕭明裳對他的喜愛只增不減,看着看着就有些入迷,一直到姜璃放下賬本起身,她才愣了下也跟着起身。

“走吧,去休息。”

“公主先休息吧。”姜璃退了半步道,“在外待了一天,我先去洗個澡。”

“行。”蕭明裳重重點頭,眉宇間有些不悅。

到底是怎麽了,今日一整天似乎都在避着她,對她興趣缺缺,難不成外頭有人了?

趕緊搖頭否定這種猜測,姜璃這種冷淡的人不可能外頭有人。

既然不太高興,那就找點好東西爽一爽,爽了自然就高興了,也就什麽都說了。

沐浴完回房,蕭明裳正在搗鼓木盒裏的長條狀物件,姜璃臉色一變,又很快斂眸屏息。

“很晚了,先睡吧。”

“我不困,璃兒困嗎?”蕭明裳将他扯過,長腿一伸壓在身下。

氣氛本該是暧昧的,姜璃卻猛地将蕭明裳推開,翻身靠裏只留了個背影,“我困了。”

留下蕭明裳心裏竄起一股邪火來,她伸手強硬掰過姜璃的臉,

“自宮裏出來你就不對勁,說說,到底是怎麽了。”

“沒事。”蕭明裳力道很重,讓姜璃微微擰起了眉心,下意識垂眸不去看蕭明裳的臉。

“有什麽事是連我都不能說的。”蕭明裳又擡起他下巴,語氣嚴肅,“睜眼,別逼我收拾你。”

方才她擺弄的物件還在一旁,姜璃渾身一抖,聽話的睜開眼。

“說話。”

“我只是有些不舒服。”姜璃在心裏嘆息一聲,服軟道。他并不想将二人的關系擺在明面上來說,蕭明裳想要做什麽他無權幹涉,像從前蕭明裳随意帶人回府時一樣,她做什麽都不需要經過他的同意。

“哪裏不舒服?”蕭明裳放松了力道,語調也緩和下來,對這樣的姜璃十分無奈。

“許是奔波幾日有些勞累,睡一覺就好了。”姜璃道,眉眼間真有些倦意。

“當真?”

“嗯。”蕭明裳和蕭吾泠一樣,吃軟不吃硬,姜璃一示弱她就心軟了,失望地收拾好物件,在姜璃身邊躺下。

“需不需要請個太醫來看看?”

“沒事,現在好多了。”姜璃在被子裏握住蕭明裳的手,被蕭明裳反握住。

“你聽話一點,不要惹我生氣。”蕭明裳天生脾氣爆,在姜璃面前已經是收斂了的,“剛才捏疼了沒有?”她看看姜璃的下巴,已經紅了一片,又一陣懊惱。

“不疼。”好歹也是個男人,總不能這點疼都忍不了,姜璃面色已經恢複了正常,寬慰了蕭明裳一句,“沒事了,快睡。”

“先讓我親兩口再睡。”蕭明裳見他還有力氣笑,說着就去扯他衣服,姜璃攤開雙手,一副任其擺弄的模樣。

——

斷斷續續,又夢到些往日舊事,沈琉墨已經習慣,也不總與蕭吾泠說。

只是昨晚的夢境似乎有些奇怪,他夢到大火後蕭吾泠并沒有來找他,也不準太醫院給他治療,任由他高燒不退,嗓子落下頑疾,說話沙啞難聽。

沈琉墨抱着肚子坐了起來,蕭吾泠已經去上朝了,他呆坐了會兒才将阿七喊來,扶他去洗漱。

回憶良久,沈琉墨道,“阿七,大火那晚,陛下是來過的對嗎?”

“對啊。”阿七摸不着頭腦,“陛下來看了您一眼,就讓奴婢去請太醫了,一直到太醫給您診治完才離開。”

“本宮知道了。”沈琉墨知道自己沒有記錯,也就不再多想,等蕭吾泠下朝陪他用早上的時候,将夢境當做笑話一樣說與蕭吾泠聽。

可蕭吾泠臉色驀地就變了,又在瞬息間恢複正常,“墨兒怎麽總是做一些不好的夢。”

“我也不想的。”知道這個夢是假的,所以沈琉墨的心情沒受影響,還跟蕭吾泠假設果真如此會如何。

“陛下若是真的這樣對我,我可能就徹底死心了。”

“怎麽會。”蕭吾泠低笑了聲,讓沈琉墨先用膳,“朕不會連你的安危都不顧的。”

“但是大火那晚陛下說的話真的很傷人。”沈琉墨忍不住開始翻舊賬,蕭吾泠放下碗筷,打算先哄人。

“是啊,朕就是覺得說的話太傷人,又拉不下臉面跟你道歉,才趕緊找了太醫去看你的。”

“好吧。”這個理由沈琉墨暫時信了,确實從那以後蕭吾泠就變了許多,變得開始對他好了。

“墨兒總是做這種夢,萬一哪日覺得朕真如夢中一般,那該如何?”蕭吾泠十分認真地看着沈琉墨,沈琉墨仔細想了想,“不會的,不管夢裏的人多壞,陛下對我來說都是好的。”

“真的嗎?”

“嗯。”沈琉墨很肯定地點頭。

“那萬一哪日你發現朕并不像表現出來的這般呢?”

“沒關系,誰都有自己的心思,陛下怎麽知道我沒有呢。”沈琉墨笑道,往蕭吾泠懷裏一靠,他也使過一些手段,耍了一些心機,蕭吾泠做了什麽對他來說不是很重要,他能夠感受到蕭吾泠是真心在意他就夠了。

這個回答出乎蕭吾泠的意料,但沈琉墨這種想法對蕭吾泠又是有意的。

希望沈琉墨完全記起前世,還能将如今的他與前世的他分開吧。

“墨兒有什麽小心思?”蕭吾泠盛了一碗湯給他,調笑道。

“我的小心思才不能告訴陛下,是我的秘密。”剛說了是秘密,他又道。

“哄着陛下都聽我的,就是我的小心思。”沈琉墨說的半真半假,有些事自然不能說,蕭吾泠不喜歡旁人算計他。

“朕都聽你的,以後有事當面跟朕說就是。”

“陛下說話算話。”

“當然。”

“那我能不能只喝一半的湯?”沈琉墨望着面前滿滿登登的雞湯心裏發愁。

“你啊!”蕭吾泠無奈地搖搖頭,幫他喝掉一半,“好了,快點用膳。”

用完早膳,出了長樂宮的門蕭吾泠臉色就變了。

他負手而立,在門前伫立許久才提步往前。

罷了,早晚的事。

他思緒重重,沈琉墨卻沒有什麽太大反應,夢的事與蕭吾泠說完就抛之腦後了。

很快進入十一月,天氣開始變冷。

禦花園裏花瓣凋零,樹葉也慢慢開始枯黃。

後山有一片楓葉林,沈琉墨聽宮人提起,說是景致十分美妙,挺着高高隆起的腹部卻想要去看一看。

他現在頗有說一不二的架勢,宮人不敢反駁他,也不敢帶他去後山,急忙把這事告知蕭吾泠,讓蕭吾泠來哄幾句。

彼時蕭吾泠正在與柳昱、蕭明裳還有幾位心腹一同商議事務。

後宮祥和安樂,外頭的天快要翻了,朝堂上的争執一日大過一日,蕭吾泠與蕭吾傥徹底撕破臉。

江南消失的一萬多人至今沒有下落,蕭吾泠明知是蕭吾傥作的惡,暫時也拿他沒有辦法。

“邊關的幾位将軍已經傳回消息,确如陛下所言,幾個小國打算聯合起來趁着冬日進攻,不過邊境那邊能穩住情況,不會讓那些蠻夷踏入我國。”

“祁王去找過武安侯,不過無妨,那人能調動的力量有限,權利幾乎被璃兒架空了。”蕭明裳得意道。

“臣覺得須得加強防備,殿下那邊亦要加派人手,防止他們狗急跳牆。”柳昱蹙眉道,萬一真亂起來,沈琉墨必定是最危險的。

本身沈琉墨就沒有自衛的能力,肚子大了行動不便,須得嚴加保護。

“放心吧,真要出事,朕會保護他,絕不讓他有任何意外。”

外頭一個宮人着急地小跑過來跟徐福耳語幾句,就見徐福恭敬往前,打斷了他們的談話,“陛下,殿下那邊的宮人來請你過去瞧瞧,說是殿下想去後山看楓葉。”

緊張的氣氛驟然松弛下來,蕭吾泠十分無奈,“不妨随朕去瞧瞧皇後。”

都要七個月了,路都走不好,還要去後山看楓葉,蕭吾泠手癢,半路又吩咐徐福,“你讓人去摘些楓葉來撒在長樂宮的院子裏。”

這幾個月肚子和脾氣一起長,不讓看估計又要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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