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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團團并不常參加武林大會,哪怕他父親是鼎鼎有名的大俠,但父親特立獨行,不喜武林事,所以甚少帶他參加這些。興許是父親太過孤僻,所以總讓人覺得他是世外高人,每年每月來尋他挑戰的人數不勝數。

他随魚千裏從後堂出來,已經聽見有人輕聲驚呼他父親的名字。他坐在寬大的椅子上,晃着兩條小腿看着平地上數以千計的人,不露半分怯意。再偏頭看看魚千裏,從走出來那一刻,已覺他跟平日完全不同。

步子走得不急不緩,從容沉穩。俊朗的面部線條緊繃,透着些許淩厲。讓人心中生畏,他剛過來,喧鬧的全場頓時鴉雀無聲。

團團突然覺得魚千裏被調包了,這跟在他師姐面前完全不一樣呀。

煉劍山莊莫莊主坐于右側,先開口說道:“敢問盟主,您身邊這位小童,可是宋大俠遺孤?”

團團看向他,想起來這人也跟父親比過武,對他記憶深刻是因為當初決鬥時,磨磨唧唧說了一炷香的客套話,輸了之後又唧唧歪歪說了一炷香的話,印象不能不深刻呀。

魚千裏微微點頭:“這位正是宋大俠的獨子,想必在座很多位前輩和武林中人都見過。今日請他來,是為了辨別秘笈真假,化解諸位紛争。”

人群中突然有人說道:“可若是辨明是真的,豈不是要物歸原主?”

魚千裏往那邊看去,那人立刻隐沒了臉,循聲不見。旁邊的少林寺住持已說道,“《天弘秘笈》本就是宋大俠的東西,宋少俠是他的獨子,那秘笈自然是他的,這有何争議之處?”

這确實沒有争議的地方,但是一旦涉及到利益,事情就可以變得不合情理了。一時各有說法,又鬧哄起來。

團團看着衆人嘴臉,心覺可笑,更是不屑:“這秘笈不可能是真的。”

一句話激起千層浪,紛紛看向那小童。

“我爹過世時,我就把秘笈丢去和他一同焚化了,所以這秘笈不可能是真的。雖然我不知道到底是誰做了這種事,但我可以以我爹的名譽保證,這秘笈絕對是假的。”

将已故的父親搬出來做擔保,這遠比他用自己的名聲做擔保可信得多。連原本冷言的人也都熱議起來,滿院喧鬧。

魚千裏見衆人已議得差不多時才開口:“請問莫莊主和兩位掌門,這秘笈你們是在何處所得?”

莫莊主和那兩人互看了幾眼,才道:“我們聽聞松山有株千年老茶樹,結伴慕名而去。途中經過一處懸崖陡壁,聽樵夫說,那半壁有怪東西。于是我們便去查看,結果發現那崖上挂着一個銀盒子。取來一看,裏頭就放着那本秘笈。”見衆人盯看,他末了又道,“當年宋大俠過世後,其子下落不明,因此我們才沒有想到要還給宋家人,如今他在,自然是……要歸還于他的。”

雖然不甘不舍,但宋家後人說這是假的,再有,他們是武林前輩,怎能舍棄名聲奪人家父親遺物。

魚千裏眉頭微攏,說道:“宋大俠向來清貧,即使是要藏秘笈,也不會去購置銀盒子來放。這分明是要讓人察覺到懸崖上有東西,引你們過去。”

莫莊主一頓:“盟主的意思是我們三人被人利用了?”他當即怒聲,“是誰要累我們三大門派決鬥,其心險惡,罪可當誅!”

魚千裏倒起了疑心,真是為了讓他們起紛争,所以布下這個局?他擰眉往面前的千人看去,想捉出有異色的人,可并沒有發現。這一掃視,他倒是發現沈柔不在這裏。他神色微頓,不再理會那義憤填膺的吵聲,偏頭問道:“沈柔去了何處?”

楚厲起身環視一圈,果真不見:“方才還見她在位子上。”

魚千裏心有猜疑,之前的武林大會南山教甚少參加,沒有大事并不會來。以沈柔的武功造詣,并不見得會垂涎宋家秘笈,可今日卻千裏迢迢過來了。而今……一瞬念頭閃過,難道布局的人是南山教的?兩家休戰那麽多年,又要開始暗鬥了?要令他難堪,武林大亂?

團團已經接過莫莊主遞來的秘笈,翻看了兩眼就丢掉了,打了個哈哈:“假的。”

被賊人戲耍,在武林同道面前丢了面子的莫莊主臉色鐵青,恨聲:“定要将那人找出來,問問他居心何在。”

魚千裏并不覺鬧劇至此落幕,他要找到那設局的人是誰,用意又是什麽。

想來分一杯羹的門派見秘笈是假,已陸續離開,只剩下幾個大門派。魚千裏同他們商議一番,讓他們尋那樵夫問個清楚,那盒子是何時在的,又可見過什麽人。還有這銀盒子是哪家做的,諸如此類,事無巨細,一一交代清楚。

團團在旁聽了半晌,竟沒有犯困。直到看見魚千裏抽身而出,叫他一聲,他才從凳子上下去跟在一旁。離了身後喧嚣,他才說道:“我現在相信你是盟主了。”

魚千裏低頭問道:“為什麽現在才相信?”

“因為你在我師姐面前,真的一點都不像盟主。”團團笑道,“沒有盟主的架子,也沒有讓人覺得害怕。”

他真是對這師姐夫越來越滿意了,師姐要是再嫌棄他,他作為師弟第一個反對。

魚千裏讓楚厲去尋沈柔的蹤跡,自己先去了房裏找七七。可誰想推門進去,屋裏空蕩沒人,桌上放着大大小小已配好劑量的藥包,還有一封信。他心下一沉,拿了信看。信上字跡娟秀,他卻覺得字字像尖刀——

“我走了,勿念,勿找。”——七七

團團墊腳想看信上寫了什麽,能讓魚千裏一瞬臉色變成這樣青黑。等看到信時,連他也覺得師姐太過分了:“師姐她肯定不是回惡人谷了。”他在那一堆藥裏發現了鑰匙,“這是我們大門的鑰匙,她留了下來,那就說明她沒打算回那去。”

魚千裏覺得肋骨在隐隐作痛,就好像七七就是他的肋骨,然後被活生生抽走了,還不止抽走一根:“那你師姐會去哪裏?”

團團搖頭:“師姐除了醫谷,好像沒別的地方可去……”他咽了咽,直覺告訴他師姐是在躲魚千裏。

魚千裏臉色蒼白,坐下身緩解腰上傳來的巨痛。手上的信已經被緊握得爛開,對七七更是氣得腦袋沉痛。甚至有一瞬的念頭,這次真的不想再去找她,找那個冷血無情的人。

團團吓得不敢說話,拿着鑰匙站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

過了很久,魚千裏才緩緩回神:“你師姐把藥都分好了。”

“啊?”團團回神,“嗯嗯。”

魚千裏看着大大小小分得仔仔細細,還貼有字條的藥包,忽然想明白了什麽。如果她真的無情,那就不會還留下這些。

苦衷?

又是因為那該死的苦衷?

可他不是說了能和她一起面對,為什麽還是要逃。萬一在沒人的時候她走火入魔,那連命也會丢了。

魚千裏起身往外走,問了魚家護衛她去了何處。那人說道:“一個時辰前,田姑娘說要去解手,屬下不好跟過去,過了半個時辰差這裏的婢女去瞧,已經不見田姑娘蹤影,追了半裏地都不見。”

“一個時辰前?”魚千裏頓了頓,突然想到沈柔離開也是那個時候。難道七七被他們捉走了?可是如果是要抓走她,七七又怎麽會有時間分藥包?這下連他也想不明白七七到底因為什麽原因離開。

不多久楚厲急匆匆回來,氣還未喘順已說道,“李夫人一個時辰前離開煉劍山莊,還有人看見田姑娘也一起上車了。”

魚千裏擰眉:“真是七七?”

“此事不假。”楚厲這回對七七更是不滿,見他要提步,急忙攔住,“少主可是要去找她?南山教和我們魚家向來水火不容,少主此行萬萬不可。”

“我得去救七七。”魚千裏看他一眼,“退下。”

楚厲額上汗珠滾落:“少主萬萬不可!”

魚千裏沉聲:“我并不是去南山教找晦氣,只是心平氣和去找他們要人。”

一正一邪正面碰上,還能有心平氣和的場面?楚厲可不是三歲孩童:“至少要等您的傷好了再說。”

魚千裏不想拖,這一拖,不知道七七會碰到什麽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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