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41進退維谷

绫翹雖是累極了,但睡的并不安穩,夢裏夢到許多以前在烏醫谷的事,師傅時常略帶感嘆的給她講那些他遇到的江湖秘辛,比如皇帝的娘親如何換血救兒,比如方淮秋中了小情人下的劇毒如何才壓住了毒性。

想到方淮秋,绫翹驚出了一身冷汗,整個人一下子醒了過來。虞少瑾坐在床邊的小椅子上,見绫翹驚醒,問你做惡夢了?

绫翹半爬起來,見外面天色大亮,伸手抹了一把額頭的冷汗,“我睡了多久?”

“差不多一天一夜,我醒了無事,就過來看看你。”

“你是想問方淮秋的毒吧?”绫翹心知肚明,若非對方淮秋中毒的事不放心,虞少瑾醒了如何也不會是在她床邊守着。

虞少瑾點點頭,略有疑色的看着绫翹,“當真有解?”

绫翹想了想才郁郁開口,“能解,但不能解。”

虞少瑾并不答話,等着绫翹把事情講清楚。绫翹理了理思路才繼續講,“方淮秋中的毒叫蛛毒,是苗域才有的一種毒藥,毒從掌心蔓延,過了手腕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了,這種毒雖稀罕,但我們烏醫谷卻不是解不開,真正解不開的,是當年青禾給方淮秋下的毒。”

“不是已經解了?”虞少瑾不太明白绫翹是意思。

“解不了的。”绫翹繼續講,“當年方淮秋危在旦夕請了我師父來救,但那毒的的确确連我師父也解不了,但他老人家醫術了得,想到一種将毒強行壓制的辦法,将毒生生壓制在了方淮秋身體的某處再不能發作,這事也被當做機密絕對不能外洩,對外只是聲稱方淮秋的毒已經解了。”

“那和現在他中毒有什麽關系?”

绫翹不答虞少瑾的話,自顧自繼續講,“方淮秋當年的毒被壓制住了,但有一樣東西卻能化開壓制讓他舊毒複發,那就是神仙谷一株百年古菩樹接的菩提果。臨安方家勢大,知道有此隐憂直接毀了那株古菩樹,世上僅剩的三枚菩提果也盡數被他們軟硬兼施收去了,是否毀掉不得而知。而方淮秋現在中的蛛毒,解毒的藥引正是菩提果。”

虞少瑾終于懂了绫翹講這麽多是什麽意思,不确信的看着绫翹,聲音有些輕顫,“你的意思是,不解,蛛毒發作,解了,舊毒發作?”

“少瑾,”绫翹拉住虞少瑾冰涼的手,“就算是我師父在,還是一樣的。”

“我知道了。”虞少瑾靜了片刻,看起來又和平時無異,“先誰都不要告訴,我去看看他。”

“好。”绫翹點點頭,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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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淮秋的毒雖有绫翹拿的烏醫谷秘藥壓制,但也只是暫時無法毒發,痛感卻絲毫不減,好在他很能耐疼,非但沒擺什麽弱色還靠在床邊過問着夜襲近來發生的事。虞少瑾去探望方淮秋時剛好兩人談話告一段落,一直守在方淮秋身邊伺候的秋雁朝着夜襲使眼色,夜襲不查,直接被秋雁拎着耳朵提走了。

方淮秋饒有興致的盯着兩人背影笑問虞少瑾,“他們兩個什麽時候這般好了?”

虞少瑾瞧着方淮秋灰白的臉色心裏發緊,面上卻擠了絲笑出來,“你們方家專拐我們虞家的姑娘是不是?”

方淮秋聞言打趣虞少瑾,“你怎知不是虞家的姑娘先動了心?”

換做平日虞少瑾被打趣一定臉紅瞪眼,此時聽了卻覺得心中悲痛難當,好好的一個人,以為護在自己前面天下無敵的一個人,突然就這樣危在旦夕,讓她難以接受無所适從。虞少瑾眼底泛紅,緊緊握住方淮秋随意搭在胸口的手,“淮秋,我們成親吧。”

方淮秋一向心思缜密,虞少瑾的心事怎麽可能瞞得過他,他覺得自己的毒可能很麻煩,直到虞少瑾冒冒失失的說要和他成親,他心下明白自己大概是命不久矣了,可憐虞少瑾一片心意,明知他将死卻要嫁給他。方淮秋反手握住虞少瑾冰涼的雙手,覺得整顆心都被軟化成了一汪春水,他從未有過這樣的感覺,對眼前的人有無盡的不舍和眷戀。虞少瑾見他不答,又喃喃的問了一句,“我們成親好不好?”問完淚珠便斷了線似的噼裏啪啦落下來,整個人委屈的撲進方淮秋懷裏痛哭起來,“方淮秋,你可能好不了了,你別丢下我。”

方淮秋慢慢順着虞少瑾的背,親了親她的額角,“小魚,別哭了。”

他知道自己的毒解不了了怎麽可能娶她,一向能言善辯的嘴卻想不出一句妥帖的言語,只怕說什麽懷裏的人都會傷心。他曾暗暗慶幸能遇見一個像小魚這樣的姑娘,不矯情不做作永遠一臉明媚,想不到自己卻是她的不幸,如若自己真的死了也不知她會怎樣,他一直知道她是個外在豁達內裏執着的性格。

虞少瑾勉強止了淚珠卻仍用力枕在方淮秋肩上不肯起來,這時候兩人都聽見由遠而近的急促腳步,方淮秋又拍了拍虞少瑾将她拉起坐直,虞少瑾抿着唇看向門口,只見秋雁拽着半木山莊的管家急匆匆地闖進了屋子裏,看見虞少瑾眼睛通紅卻來不及問候一句,一把拉過管家,“姚伯,你快把你知道的都講出來。”

姚管家也是個有功夫的,被秋雁用力拉拽也沒見散亂,只是面上也有些慮色,“方公子虞姑娘,想必二位也知道這半木山莊背後的主人是誰,在下就不多言了。日前主子叮囑我們掌握住秦淮幫的動向,同時也照看好山莊以備不時之需,但不料我們莊主下山打探情況卻被秦淮幫的人反跟蹤了,他們一路摸到了半木山莊附近,莊主發現後未再回來而是放了信號警示,此時山莊周圍的陣法已悉數開啓,但秦淮幫有幾個武功高強之人卻強行闖陣,眼看就要攻上山莊來了。”

方淮秋眸色略沉,“山莊有多少人可用?”

“百八好手還是有的,但和能闖過陣法的頂尖高手比,再多人也是白搭。”

夜襲重傷未愈,秋雁功夫并非十分頂尖,绫翹也不是什麽能獨當一面的,方淮秋看看虞少瑾,如今只有自己和她能同來人勉力一戰。虞少瑾緊張的抓住方淮秋的手,有生以來第一次恨自己沒更刻苦的練功,方淮秋覆上虞少瑾的手笑了笑安慰,“既然陣法攔了他們大部隊,幾個人上來也不過就是敲山震虎探探虛實,他們未必肯定我是否中了毒,一會唬住他們騙他們先撤退就是了,不打緊。”

虞少瑾點點頭神色依然不好,心心念念的全是方淮秋的毒,方淮秋捏住虞少瑾的下巴讓她看着自己,笑裏有種安穩人心的暖意,“裝得像點,你看看你滿臉都寫着我們不堪一擊你們快來揍我啊。”

虞少瑾不好意思的躲開方淮秋的手,被他的話逗得露出了些笑意,“胡說八道。”

秋雁尚不知道方淮秋身上的毒不能解的事,早忘了闖進來時她家小姐為何哭紅了眼睛,此時正替她家公然秀恩愛的小姐害臊臉紅,倒是站在門口的绫翹眉頭緊皺,死死捏着手裏的小巧錦盒仿佛要捏碎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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