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水仙和瘦肉水
只看高宜春望過來那一眼,談栩然就知道她還沒死心呢!
這女人命好,有銀子傍身,沒男人壓制,何等暢快?!
就算是缺個頂門立戶的男人有些事情不方便做,也可招贅,哪怕是瞧上陳舍微,他那麽窮,花錢買他一夜就行了,還巴巴的要嫁給他,腦子實在有病。
談栩然如是想着,回到家中推開書房門,發現一大一小不在裏頭,書房裏還是暖洋洋的。
白瓣黃蕊的水仙正安寧的歇在一個深底的大菜碟裏,沒有黑泥紮根,只有半盂水也養得它這樣好,散發着若有似無的幽香。
“怪不得管它叫水仙呢。”
在談栩然的印象中,這花的種球圓肥似蒜,所以都叫它石蒜,似乎只有陳舍微叫他水仙,倒是貼合文雅。
陳舍微之前收拾舊植盆栽,還拾掇出一包花種,也虧得是他瞧見,若是談栩然發現的,她多半是扔了,誰能想到這包黑豆豆還能倒手賣些銀兩呢。
陳舍微是個愛砍價的,不過那家掌櫃嘴也硬,磨不下來,就要了一小兜蒜頭模樣的水仙花種球。
談栩然就見他用麻繩捆了刀片,做了兩把小刻刀,教阿绛怎麽雕種球呢。
陳舍微常整治一些小花頭跟陳绛一起動手做,管這叫什麽‘親子活動’,‘寓教于樂’什麽的。
陳绛還怕自己弄不好,陳舍微道:“沒事,咱又不造那盤龍卧佛的花态,你把鱗瓣去了,別剜了花芽就行。要是弄得不好看,就送給甘大哥他倆。”
談栩然聽得無語,道:“不好看的反倒送人?”
陳舍微點點頭,道:“好看的當然要留給自家人欣賞啦!?送給別人是什麽道理,咱又不是專程送禮,那自然另說了。”
又是有他的一番道理。
不過這一兜的種球都能活,陳舍微留了一盆他雕的,一盆陳绛雕的,又送了一盆還不錯的給甘力。
他送給甘力的時候,水仙才吐芽兒,就像個放久了的蒜頭。
甘力粗人一個,聽陳舍微還要他找個漂亮碗把這蒜頭供起來,嘴角直抽抽。
不過他到底也沒扔,就擺那面巾架旁了,一天早上忽然就吐蕊了。
小花清麗典雅,一朵微綻一朵含苞,甘力看着直撓頭,小心翼翼的捧着擱到卧房裏的茶桌上,甘嫂醒來時一掀床簾就能看見。
甘嫂這些日子越發嗜睡,甘力不敢擾她,蹑手蹑腳的出門去,難得撞上穿戴嚴實的陳舍微,正托着兩盆抽了莖,挂了苞的水仙要去花市上賣呢。
這兩盆不比甘力屋裏那盆簡單,雕弄的花裏胡哨,種球似爪。
陳舍微說等開了花,一重疊一重,高高低低,錯落有致,算是個看頭,能賣得上價。
不過他自己還是喜歡那簡簡單單的水仙模樣。
甘力要去的人家也在花市邊上,就跟着陳舍微去了。
陳舍微這水仙算是白得的,價錢要的不高,模樣又好,拿回來隔一夜就要開的。
陳舍微瞧了圈,撿了家賣貴價花卉的鋪子進去,不過半盞茶的功夫就賣掉了。
甘力見他樂颠颠的掂量着銀子,笑着走出來問:“甘大哥,這附近有什麽好吃的不?”
甘力剛一指那賣貢榛的,就聽見邊上有人陰陽怪氣的說:“呦,陳家六少爺都得出來賣花過活了?”
甘力聽得皺眉,陳舍微卻只踮着腳瞧那賣‘貢榛’攤子,怎麽聞見一股炒栗子味?
他都沒看那人是誰,嫌棄的揮揮手,半點不在意的說:“是啊,是啊,再過幾天講不定就讨飯了。到時候兩位請早來笑啊。”
甘力都愣了,瞧着他跑去買貢榛了。
貢榛其實是閩地建寧府出産的錐栗,因每年都要作為貢品上京,所以也叫貢榛。
既是貢品,味道自然好,價錢自然高。陳舍微幾個賣水仙花得來的錢一下就花出去小半,買了貢榛和漳州橘。
這種栗子偏小一些,三角包圓錐形,皮薄脆的很,指甲一掐就裂了,內膜不黏肉,一剝就下來。
陳舍微邊往回走邊往嘴裏丢了一顆栗子肉,軟糯甜蜜,那攤主還說建寧府的貴女出嫁,嫁妝裏要有一籃貢榛。
一籃子是多少銀子?陳舍微在心裏算算,感慨,要好好賺錢啊!
甘力覺得陳舍微還真是挺有趣,不解的問:“他們那麽說你,你不生氣?還順着他們把自己說成那樣?”
陳舍微笑道:“甘大哥,我罵你小矮子,你氣不氣?”
“呃。”甘力望出去一片都是腦袋頂,他又不矮,自然不氣。
陳舍微戳戳自己的心口,道:“日子我會過好,不會讓他們看笑話的。”
甘力盯着他看了一會,笑道:“這話說得還是個男人,先前是我看走眼了。”
那小半包的貢榛拿回家的當天就吃完了,漳州橘還餘了一個,眼下就擱在炭盆邊上。
談栩然冬天吃橘子的習慣是要暖一暖再吃,所以這是留給她的。
她盯着那點黃澄看了一會,就聽見身後熱鬧起來。
陳舍微帶着陳绛從廚房回來了,陳绛端了飯,陳舍微抱着兩個湯盅。
一大一小見到她就要笑,“夫人可吃了些?”
雖說是吃席,談栩然沒帶丫鬟,又不能站起身夾菜,只能吃些近旁的冷碟果子。
原不覺得什麽,可聞見那湯盅裏滲出來的香氣,倒覺胃冷口寒,很不舒服。
陳舍微見她按着胃,蹙眉道:“沒吃好是不是?來,先喝點湯,我竈上還留了一盅。”
甘力每隔上半月就進山裏砍柴去,順便給他家也帶上一份。家裏雖不缺柴火,可仰賴甘力的勞力,自然要省着點用,陳舍微有本事用一根小柴火煨出好湯來。
甘嫂孕中沒胃口,陳舍微讓陳绛給她送了幾回湯,她喝着覺得很好,又不大好意思白吃,甘力就給陳舍微捎帶了幾回肉。
甘力有門路,能買到又便宜又好的豬肉。
陳舍微每吃一回都要感慨這種黑豬的肉質細嫩,紋理漂亮的像藝術品,味更是不用說,比後世的大白豬香出一百倍去。
可,非得有白豬那麽高的出欄率才能人人有肉吃啊!
談栩然掀開盅蓋,就見清清亮亮的一碗湯,一個肉丸和一個荷包蛋沉在裏頭,瞧不出什麽特別的,像水不像湯。
可是喝了一口,就品出一股子奇異的鮮甜來,香氣甚至不輸面館的成日換新大棒骨的老湯頭。
談栩然想問問這是怎麽做的,就見陳舍微發呆呢。
似乎是覺察道她的視線,陳舍微回過神來,笑道:“這湯看起來簡單,一塊肉一個蛋一撮鹽,可得新鮮不腥的好瘦肉才能做呢。”
陳绛吃得很香,談栩然仔細看看她,臉蛋似乎多了些肉。
喝了這清香不膩的湯,談栩然覺得胃裏舒服了不少,陳舍微撈過她盅裏餘下的半塊肉,繼續吃。
“對了夫人,你出去那會子來了個傳話的小童,說是你托黃牙婆找的人有消息了。”
陳舍微吃妥當了,又開始收拾碗碟,有些好奇的問:“夫人,你找誰啊?”
作者有話說:
瘦肉水,非常清潤的一道湯。
我個人很喜歡,不過重口的小可愛肯定覺得像是喝白水,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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