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貳』你是我欲蓋彌彰的傷

[1]

百合花,每當安泯看到百合花,都會想起那段難以啓齒、難以湮沒、難以釋懷的破碎記憶。

每一厘回憶碎片都有她含笑的、噙淚的影子,那個像天使般靈動善良的安绮,如夢魇,攪得安泯不得安生。

記憶的齒輪緩緩開啓,磨合,倒帶……

一點點,一點點,慢慢回歸到十年前的那個暖春。

一桢桢畫面如針,針針刺痛。

彼時,豆蔻年華。

面前,是絢爛的鳶尾花田,接天連成一片藍紫色,美到讓人屏息。

“那個……你很可愛,我想跟你一起玩過家家,我們一起扮公主王子好不好?”花海間的小小少年虛聲試探道,惶恐眼前的可愛女生會拒絕。

他略帶嬰兒肥的雙頰因害羞而緋紅,纖長的睫毛忽閃忽閃地不安躁動着,投下兩片月牙狀的剪影。宛如蝴蝶,宛如夢。

面前的女生,穿雪色公主蓬蓬裙,漆黑如綢緞的長發直垂齊腰,愈發襯得目似點漆,寒如秋水。看見駱逸,面帶悅色,笑靥如花,她歡喜地答:“駱逸哥哥,我當然願意啊。駱逸哥哥。”

“真的嗎?太好了。”駱逸開心地笑了,随即輕輕在安泯的櫻唇上啄了一小下,安泯的臉唰得一下漲紅,驚慌失措地睜大眼睛。

安泯反複地絞着手指,欲言又止,,但還是心虛地開了口,“不過,駱逸哥哥。我有一個小小的要求。”

“嗯?”

“……駱逸哥哥可不可以只做安泯的專屬王子,不要帶安绮一起玩好不好?因為……因為大家都更喜歡安绮,都沒有人喜歡安泯。”安泯忐忑地瞧向駱逸,心裏惴惴不安,暗自焦急:駱逸哥哥,說好啊,說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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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逸微微蹙眉,他不好意思地道歉說:“原來你是安泯啊。……對不起,我錯把你當成安绮了。”

安泯低下頭,盯着腳尖出神,垂下的黑發遮住了表情。唯見一滴晶瑩落在飄零的紫色瓣上,然後滲進泥土,倏忽不見。

“對了,安泯,剛才我跟你說的話都不算數哦。”駱逸揮揮手,說再見,然後消失不見。

壞蛋。

壞蛋。

大壞蛋。

……

安泯失神地咒罵着,朝駱逸離開的方向使勁丢着鵝卵石。一塊,一塊,又一塊。卻又好像是砸進自己心窩裏般痛楚。

[2]

至此之後,每每要有人把安泯當作安绮遞錯情書,安泯都會毫不顧及的在當事人面前把情書撕個粉碎,任由紙張漫天飛。

又是一年鳶尾花開。依舊是那方開得美麗不可方物的鳶尾花田,依舊是那個羞澀的此間少年,依舊是那片碧空如洗的澄澈藍天。

一切如舊,傷害如舊。

“這個……是給你的。”無論幫人遞送過多少次情書,每次都足以令他臉紅不已。

安泯擡眼,不由唏噓。五年不見,曾經的那個鄰家胖小夥子駱逸,竟已長得如此俊秀挺拔。特別是那雙黑亮如同黑曜石般的冰眸,看得讓人心慌,叫人過目不忘。

“駱逸……”哥哥。

始終沒有喚出口。

自從那次後,安泯便盡量躲着他。

仔細數來,已有整整五個年頭沒有相見。曾經七歲尚不懂愛為何物的懵懂小女孩安泯,也長成了對愛橫沖直撞的叛逆女生。現如今,就連一聲“駱逸哥哥”都變得生疏,生生哽咽在喉。

安泯屏息接過厚厚的信,鄭重其事地拆開信封,細心到粉藍色的信封拆得完好,沒有一丁點皺褶。

安绮。

情書的開頭是安绮。

安泯擡頭不甘示弱地瞪着駱逸,手上不動聲色把情書撕得粉碎,走過去,洋洋灑灑地任碎屑漫天飛舞。

安泯輕蔑地用手輕輕撣掉衣服上粘到的紙屑,挺直腰際,擡起下巴,櫻唇輕啓:“駱逸,我告訴你。我已經不是五年前的那個被你捉弄後只會在背後偷偷抹眼淚的懦弱小女生了。”

驕傲得沒有底氣。

待到紙屑塵埃落定,安泯蹲下身,再捧起一把落下的碎屑,掂起腳尖,毫不猶豫地撒在駱逸身上,繼續高傲地擡起下巴。

“你會為你今天無聊的把戲付出代價。”

說罷,安泯只留給困惑的駱逸一個無比驕傲的背影。逆着光,卻看不清她真正傷感的表情。

待她走遠,安绮從旁邊的別墅走出,在駱逸面前誇張地揮着手,擔憂地問道:“駱逸哥哥?你怎麽啦?怎麽看起來失魂落魄的?”

“呃……安绮?你怎麽會從家裏出來?你不是朝那個方向走了嗎?怎麽……”駱逸迫切地問,焦急地一把抓住了安绮的手腕,安绮不由得一驚,心不由得倏地一緊。

“對不起。”駱逸不好意思地松開手,為剛才的失态行為道歉。

“沒關系。”安绮微微笑,并沒有介意。

安绮細心地幫駱逸把一片片落在身上的白色紙屑拾幹淨,優雅而從容。“我一直都在家裏準備下午茶啊。想必剛才駱逸哥哥看到的是安泯姐姐。”

“原來又認錯了啊。”駱逸懊惱道,忽而又恍然記起了什麽,說,“對了,安绮。剛才別的班男生托我給你的情書,我看他的字寫得實在太抽象,不小心給我當成了恐吓信撕掉了。真是不好意思啊。呵呵。”駱逸抱歉地撓着頭。

安绮莞爾一笑,依然好聲好氣:“沒關系。”

憑她的了解,她哪裏會不知道她的駱逸哥哥一說謊就會心虛地撓頭,況且,她就在廚房看到了事情的全過程。

她哪裏會不知道,只是不願道破而已。

[3]

安泯故作淡定地走,卻越走越快,直到最後徹底跑起來。她咬着下唇,隐忍着淚水,天真地想:

——人體內的水份有限。如果我把它們都轉化成汗液排出,就不會再流出懦弱的眼淚了吧。

可是後來還是放聲大哭起來。與其藏着淚水暗傷□□,倒不如以流淚的方式把不滿全部一貫而出。

隐匿在一望無際的鳶尾花田中,她在抽泣。

她像貓一樣環住膝蓋,蜷縮起來,仿佛是在舔舐自己的傷口與恥辱,看上去落寞而悲傷,可渾身卻彌散着不可靠近的冰冷感。危險而暴戾。

其實安泯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感傷些什麽,委屈些什麽。

是因為駱逸又一次存心的戲弄嗎?又好像不是那麽回事。

大概是嫉妒吧。是在嫉妒着安绮吧。在嫉妒憑什麽同樣是孿生的姐妹,安绮卻能在駱逸心中獨占一大塊,而自己只能淪為了一個可有可無的替代品。

縱使安泯和安绮有着難辨的面容,甚至于性格都有九分的相似。只是安绮生來體質就不好,經不住一點風寒。像易碎的的美麗瓷娃娃,需要更多的呵護。家人因此更加疼惜安绮,生怕她一個磕碰,一點不喜。

他們眼中只有安绮,就好像當安泯不複存在。不論安泯表現得有多麽乖巧,多麽懂事。

有時候,安泯多麽希望自己可以大病一場,以此換來他們的多注視一眼。

但曾經,安泯不小心跌了跟頭,父母也只是漠然地訓斥安泯太不小心,一點不懂事,一點不會替父母省心。

多可悲。就連父母的關懷都要用傷害來博取,更何況,還讨巧不成。

待到夕陽西斜,安泯用雙手抹掉殘餘的眼淚,站起身,拍去純白裙子上的塵土。

昂首,挺胸,她要接着做回那個驕傲的安泯。

暮色四合。天邊,空中的大筆肆情揮霍着,抹上了一筆壯美的夕陽紅。卻愈發襯得安泯決絕走開的背影,是那麽的涼薄。

[4]

“姐,你回來啦。”回到家,剛推開門,見到的便是安绮那盈盈的笑臉。

“姐,我今天剛跟媽媽學做了姜餅小人哦。這是第一次做啦,還不知道味道怎麽樣。姐,你嘗嘗看好不好?”安绮端着餐盤,一臉期許地望着安泯,眼裏容光流轉。

安泯木然地換上毛絨拖鞋,一眼都沒有看安绮煞費苦心做出來的餅餌,便直截了當地拒絕說:“我、不、要。”

一字一頓,決絕而有力。

"姐~你就嘗嘗看嘛~~"安绮嬌嗔道。

她總是這樣,似乎什麽事只要一撒嬌,全世界的人都會争着對她說好。爸爸媽媽是那樣,就連駱逸也是。

可安泯卻不是。

安泯推開她靠過來的身體,嫌惡地說:“我讨厭姜餅小人。”

尤其是你做的。

只要是你喜歡的,我都讨厭。

“啪——”

卻不料,互相推攘的同時,餐盤落地。瞬即,姜餅小人和玻璃餐盤支離破碎。

“姐,沒關系。我馬上收拾幹淨。”安绮見安泯蹙眉,忙蹲下身,小心地拾起一塊塊碎片,全然不顧手上被刺到的小裂口。不知為何,安泯竟有一點觸動,她也蹲下身,細心地拾掇起來。

“小绮!住手!你知道你現在在幹嘛嗎?這樣會紮破手指的知道嗎?”母親從廚房走出,面帶不悅,嗔怪道。

碎了一地的玻璃碎片,零落不堪的姜餅小人,驚慌失措的安绮,神色自若的安泯。

母親頓時明了一切,“安泯。你知道你妹妹為了給你準備下午茶花了多少心血嗎?你不領情就算了,還存心糟蹋小绮的心意。你不知道小绮身子很虛弱嗎?你是怎麽當姐姐的?真是太讓我失望了。”不容安泯多嘴,母親便急忙拉着安绮去上藥。

安绮回眸,眼裏帶着深深的愧意。是真摯,還是僞善呢。似霧裏看花,看得模糊。

總是這樣,不容辯解的。一切壞事,不分是非,矛頭全指安泯。

其實,從稱謂,就可分辨出地位。就像母親喚安绮“小绮”,而稱自己為“安泯”。一個是昵稱,一個是全名。

安泯木讷許久。指尖微涼,低頭看,才發現,手指被割破,正汩汩冒出血珠,而安泯竟渾然不感覺痛楚。

是什麽時候,已經對疼痛麻痹了,已經對家人的淡漠,麻木了。

空蕩蕩的客廳,還彌散着小松餅的醇香。明明是濃郁的香甜奶油味。為什麽安泯卻聞到一種傷感的味道。鹹鹹的,澀澀的,像眼淚。

散落的姜餅小人,嘴角咧開破碎的笑,猙獰卻落寞。像是在同情安泯和它一樣窘迫。

[5]

有人形容說,嫉妒是一顆毒瘤。現在想來,一點不假。

是在在不經意間悄然埋下種子,以吸食理智作為養料,紮根,萌芽,開出妖冶的花。

像是不斷惡化的毒瘤,讓你咬牙切齒,痛不欲生。想要拔除,卻已根深蒂固。全身被莖蔓束縛,仿佛被惡魔附身,只能任由他操控。

鮮榨的橙汁中仍含有大量的果肉纖維,即使不刻意攪拌均勻,也不會看到杯底的白色沉澱物。但安泯還是多心地把玻璃杯輕輕搖晃,直至維C片磨粉完全溶解在橙汁中。

然後,安泯從廚房走出,平靜地把橙汁遞給安绮。

安绮優雅地一小口一小口輕呷着,再自然不過。

安泯很早就知道,海鮮加維C,會使無毒的砷酸酐變為有毒的亞砷酸酐。也就是俗稱的,□□。

安泯當然也知道,這個再尋常不過的食物搭配中毒,可信度是多麽的低,斃命率是多麽的罕至。其實,想要殺人的方式有很多,安泯冒這個險,并不是想致安绮于死地,她只是想和命運賭一賭。賭一把,如果她和安绮一起倒下,父母會更憂心誰。如果安绮死掉,父母是不是就會關注她一點點。

于是,吃完海鮮,安泯便在廚房搗鼓着,開始施行這個看似邪惡的計劃。維C片溶于水,勢必會有那麽一丁點渾濁。保險起見,安泯選擇了鮮榨橙汁,還事先就把維C片磨成粉,使之更易溶于水。再者說,橙汁中含有維生素C,也并不是什麽好奇怪的事。

為了防止父母起疑,安泯甚至在自己的那杯橙汁中,加入了等量的維C磨粉。

安泯看着安绮受寵若驚地喝完自己親手鮮榨的橙汁,也賭氣似的,咕咚咕咚,悉數飲盡。

慘淡地扯開最後一抹笑意,然後沉重倒下。

真的希望自己可以就這樣,永遠的,安然地睡過去。

是不是到了另外一個世界,就不會再有父母的不滿了。

是不是到了另外一個世界,就不會再有那些紛争煩亂了。

是不是到了另外一個世界,就不會再活得那麽狼狽不堪了。

……

駱逸,安绮,自己。

愛情,三人太擁擠。如若勢必要有一個人受傷,那我寧願背負所有的恨意,一個人死去。

沒有我,你們一定會過得更幸福吧。

這種結果,之于我,興許也算是一種解脫,再好不過。

安泯在失去意識的前一秒這樣想。

[5]

再度醒來已是翌日。安泯惺忪地揉眼,緩緩探起身。

素白色的簡約裝潢,濃濃消毒水的味道,煞有介事卻有條不紊的護士。方才醒悟,這是醫院,而非天堂。

這裏,看不見安绮。

安泯還活着,而安绮生死未蔔。

安泯澀然一笑,不知悲喜。不明此刻是該慶幸還是惋惜。

可還是不能安心。心中似乎有一座大山,壓得安泯喘息不得。終于,趁護士離開的須臾,把懸在頭頂的點滴瓶扯下,然後疾步逃出病房。

只身一人,漫無目的地,在抑郁清冷的走廊上踱步,像一個走失的小孩,那麽悵然無措。

“太好了。你終于醒來了。”耳畔,那聲音,那麽熟悉,那麽欣喜。

是駱逸。安泯的心不由得咯噔了一下,茫然的失措感,頓時煙消雲散,腳步就此駐足。那聲音明明來自近處,她欣然回首,一切又是虛無。

安泯輕輕推開隔壁急症病房裏虛掩着的門,透過縫隙*。

此刻,駱逸坐在安绮床前,正俯頭認真地幫她削一顆紅彤彤的蘋果。而安绮則在一旁俏皮地撐着腦袋注視着駱逸凝神的表情,手中,還閑不住地把玩着削得勻稱的一長條蘋果皮。

他,眉頭微皺,神情專注;

她,臉頰*,眼神清涼。

初陽微醺,歲月靜好。明媚的朝陽為他們鍍上一層金邊,此情此景竟美好得不食人間煙火,讓人不忍打擾。

從未有過的挫敗感,像是不小心滴上宣紙的墨滴,瞬時蔓延開來。

安泯默不作聲,只是緊緊地攥住拳頭,似乎是要把指甲掐進肉裏,把恨意碾進骨裏。

磕磕——

走廊的另一頭忽然傳淩亂的腳步聲。安泯悄然躲在拐口,側耳聆聽,煞還聽得清楚。

一聲溫柔的女中音想起,這是母親。

安泯沒有料到,素日波瀾不驚的母親竟也會變得張皇:“醫生!我女兒小绮有沒有怎麽樣?會不會有後遺症?會不會……”

一個老成但極具有威懾力的聲音打斷了母親,不禁斥責說:“你們到底是怎麽做父母的!海鮮加維生素C,這種廣為流傳的食物搭配中毒你們不知道也就罷了。可是,怎麽能在橙汁中強加那麽多維C片呢?那麽多的維C量!哪怕是一個成年人,讓他一次吃那麽多恐怕都承受不住,更何況還是孩子……”

“醫生。都是我的錯。都怪我沒有照顧好孩子。”母親的聲音幾近帶着哽咽,“那麽……醫生,我的孩子她到底有沒有怎麽樣?”

“姐姐安泯沒有什麽大礙,身體很健康,恢複得也很快。倒是妹妹安绮……因為從小體質就不好,再加上本身驚吓過度,恐怕……會有什麽後遺症。所以,還是留院觀察一陣子吧。”醫生提到安绮的時候,略微停頓了一下,盡管只是一聲不經察覺的嘆息,但依舊被安泯洞察在心。

……

待安泯悄無聲息地走開,陳醫師方才對安泯的父親耳語說道,請借一步說話,陳醫師的眼神欲說還休地望向安泯走開的方向。

随即,陳醫師便帶着安父朝向另一個方向寂然走開。

[6]

在拐口,猶豫片刻後,安泯還是躊躇着轉身返回。

而與此同時,安父和陳醫師在辦公室裏相對峙着,天地肅穆。

“安先生,有些事情,我想,您作為孩子的父親,還是有必要清楚的。這次食物中毒事件,并非是單純的一個意外。

“吃過海鮮後,再喝橙汁,本沒有多大問題。之所以會中毒,完全歸根于那大量溶在橙汁中的維C。其中大部分維C是後添進的,成分分析出是普通的維生素C含片的磨粉。維生素C含片一般藥店都有出售,要得到并不困難。

“看得出來,你的兩個孩子之間有着很深的隔閡。您是個聰明人,這件事情,想必不用我多說,您也應該聽得懂吧。不過,我還是建議,您有空的話,帶安泯去看一下心理醫生。”

在陳醫師說話其間,安父表情漸沉,一言不發。

隔着門,安泯似乎還能感受到父親那森寒的犀利目光。

呵,終究還是被看出端倪來了。

醫院的連廊外,陌上花初開,香盈一地。蕊寒枝瘦,殘花敗葉,無力垂落。

安泯誠惶誠恐地望着,嘆着。自己在父親的心中位置,是不是亦如那殘花墜枝一般,就此沉淪頹敗?

終于腳步踉跄地惶惶逃開。

安泯在經過安绮病房的時候,聽見她與駱逸在一起嬉笑打鬧的那雀躍之聲,還是會頓足。

那笑聲,那麽美好,卻不屬于她。

她看見駱逸送給安绮一束馨香的純潔百合,還是會刺痛眼瞳。如果沒有記錯,百合的花語是聖潔高貴。

聖潔?

而此刻,“聖潔”這個詞語之于安泯,一個設計殺害自己孿生妹妹的惡魔安泯,是多麽諷刺。

高貴聖潔的百合,她不配。

文雅如玉的駱逸,她不配。

雅致純美的愛情,她不配。

逃,逃離那片有安绮的土地。安绮對于安泯,是一個不可觸及的雷區,有她在面前,安泯便寸步難行。

面前,無憂的鳶尾花,灼灼怒放。安泯置身于那片一望無邊的鳶尾花田,哽咽着。

她永遠也無法忘懷,那個暖春,她在那片茂盛無邊的鳶尾花田,埋葬了她的初戀,以及她對父母那稀薄的依戀。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她那靈動可愛如天使的孿生妹妹——安绮。

“泯——泯——”聲聲夢呓般的呼喚終于扯淡了回憶。

[7]

“啊喂。泯——泯?安泯!丫的,想什麽呢!居然敢無視姐的存在。”在蘇晴那穿透力極強地叫喚中,安泯方才從醍醐灌頂地從回憶裏走出。

她無力地望着蘇晴一臉怨氣,眼帶倦怠,只虛聲說:“沒什麽。只是看到百合花,忽然想到了一些事情。”

不習慣安泯突兀的傷感和僵硬的笑顏。蘇晴無語地飛給安泯一個白眼,佯作氣惱地*嘴,憤憤把豎在花間的小卡片取下,卡片在兩指間劃過一個完美的弧度,即刻便遞向安泯。“喏。給你的,邀約。”

傍晚五點,“迷途”。不見不散。

落筆:穆星辰。

精致的卡片,燙金的字體。沒有過多的粉飾,低調卻奢華。安泯漫不經心地瞥過一眼後,随手便往抽屜一塞。随即,一頭栽進柔軟的被窩,迅疾拖過被子一把蒙住腦袋,放空一切。順帶的,也一同無視掉在一旁聒噪的蘇晴。

以及,抽屜裏,還在嗡嗡震動的手機。屏幕上,閃爍過幾次,然後失落地黯淡下去。

來電顯示:安绮。

——姐,今天是初中同學聚會。晚餐時間,駱逸在“迷途”訂了包廂。希望你能來。By小绮。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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