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8]

陰霾。欲要落雨卻在猶豫。

此刻,對于遷途的候鳥來說,天空似一道枷鎖,逾越不過。徒留撕心裂肺的哀號,聽得揪心。

[9]

想哭的時候以為擡頭看看天,眼淚就會流回去。可是,後來才發現,眼淚不過是淌進了心髒,形成一道暗傷。雖無淚妝,心卻早已經百孔千瘡。

“想哭就哭出來吧。”身邊不知何時多出一條格子手帕,安泯不由一愣,現如今,還在用手帕的屈指可數了吧。

安泯推開憐憫的關懷,眼神依舊孤傲:“我不需要,謝謝。”擡眸,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個清秀出衆的男生。淺灰色的眸子,不染纖塵的皮膚和頭發,笑起來有兩個可愛的小酒窩。

“你……是誰?”

這三年,葉笙像只浴火鳳凰,為她迎接了一次涅磐重生,只為博她一笑。他努力考上安泯所在的學校,努力去學做安泯喜歡的事情,努力想變成安泯所喜歡的樣子。努力想變得更強大,比安泯強大,強大到有一天,他可以保護安泯,讓她不再受傷害。

可是她現在卻問他是誰。但葉笙卻絲毫不介意,露齒一笑:“安泯學姐,我是葉笙呀。”

[10]

三年前。

天陰沉沉的,鉛灰色的浮雲壓得很低,仰頭,好像天空随時要塌陷下來似的。

嘩——

像是冷不丁潑了一盆水,一場猝不及防的暴風雨叱咤而來。恰巧是在放學的時候,女生們三五成群說說笑笑地同打一把傘,而男生們則是不顧一切地把書包舉過頭頂在雨中疾速奔走。校園一陣擁堵過後,又是一片寂寥。

由于輪到安泯做值日生,所以婉言拒絕了大家一起撐傘走吧的好意。憑着自以為是的經驗推斷,一般暴雨是不會持續太久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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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條斯理地在垃圾桶套上新的黑色塑料袋,單肩将咖啡色的書包順到身後,關窗,熄燈,鎖門。因為時間很充裕,所以一切并不着急。等走出了教室,一股凜冽的寒意在潮濕的空氣中氤氲,安泯下意識地把襯衫領口向上提了提,縮了縮脖子。

事情果沒有想象中的那麽簡單呢。雨勢并沒有因為時間的推遲而減緩,反倒因為時間的縱容而更加肆虐。

豆大的雨滴在大大小小的水窪上接連擊起一個個水柱,在漫溯開一圈圈幸福的漣漪。安泯拉緊單薄的外套,在屋檐下躲雨,無望地看着世界一點點被雨颠覆,征服。

而雨中的一個同樣單薄的身影,撐着透明的雨傘。雨天暗色的天空把他淺色系的穿着湮沒。一步一個腳印卷起一浪一浪而來的水花。

“安泯學姐,我是初中部藝術班的葉笙。唔。我……我想和你交往。”一個可愛的男生,說話的時候會盯着腳尖。興許是害羞,沒有敢直視安泯的眼睛。

初中部?可是當時的安泯都是高一的學生了。不過是個不谙世事的小孩子,卻總是讓人不忍的去愛憐。安泯帶着笑意刮着他英氣的鼻子。他笑起來,嘴角陷着兩個淺淺的小酒窩,很暖意。

安泯這才看清他有着淺灰色的眼瞳,雪白得不染纖塵的皮膚和頭發。像轉瞬即逝的安琪兒。

“不過,葉笙小朋友。我不喜歡比我矮的男生呢。況且,我喜歡能帶給我安全感的大男人,而不是需要我去保護的小男生。”

葉笙終于敢對視她琉璃般流光溢彩的茶褐色眼瞳,铿锵地許諾說:“總有一天我會變得強大,變得比你強大,強大到可以保護你。”

他的較真讓安泯嗤笑,她饒有興趣地答:“好啊,葉笙小朋友。我會等。等到你有一天變得強大,我再給你答複。”

手裏,是她勉強接受的透明雨傘;雨中,是他奔跑着漸行漸遠的背影。淺淡的背影,好像随時都會被大雨泯沒,然後不複存在。

[11]

“安泯……學姐?”他小心翼翼地喚着她的名字,終還是誠惶誠恐地添上了“學姐”的後綴。

只因她一句“我不喜歡比我矮的男生,我喜歡能帶給我安全感的大男人,而不是需要我去保護的小男生。”他便變得如此英挺。一句話的影響究竟有多大,愛的力量究竟是有多可怕。

“呵,幾年不見,葉笙你真是長大了。”

他羞赧地微笑,掩不住稚氣。

就算長大變得颀長英俊,但還保留着那無暇的真摯,依舊是那個可愛純摯的白衣少年。

“可是……我還是沒法愛*。”這話雖然殘忍,但也許要比什麽都不挑明,讓他還心存僥幸直至最後摔得粉身碎骨要好吧。

他眼裏的希翼忽閃之後墜落。安泯不再看他那雙淺灰色黯淡的眼瞳,怕會心軟。

她望向遠方,很是神往,“我要離開了,去一個誰也不認識我的地方,重新開始。我會有一段嶄新的生活,無關愛情。”

她怕了,甚至開始害怕那種不着邊際的甜蜜,在分離的時候成了痛苦的記憶,更襯悲戚。

愛不起了。那種飛蛾撲火的勇氣全部都交給了真正飛蛾撲火愛過的那個人,那種怦怦心跳的*全部都交給了他。

可是,他不是他。就算再優秀,對她再好,始終代替不了。

他急促地握住她冰涼的雙手,像在拼命抓住星星點點的希望,“我會等,會等到你重新相信愛情。”

終究是個沒有真正成熟長大的孩子。等待只是徒增無奈。

她無奈地搖搖頭,他終于無力地松開他的手。

道別的時候,她對他說,你笑起來的樣子很好看。

他就粲然一笑,給予她他所有的溫暖,讓她心安。

在這個要下不下的雨天,他對她說:“我會一直等下去的。就算是知道一定會被拒絕我也會一直等下去的。”

她苦笑他:“葉笙,你怎麽那麽傻呢。”

愛情似一場風暴,太容易沖昏頭腦。誰又能擔保風暴平息,愛依舊不離。

葉笙落寞的背影在拐角消失不見。天空驀然傷感,雨水滂沱而至。

衣裳被雨淋濕也毫不介意,好像只有在接受命運摧殘時才會真實感覺活着的氣息。

眼皮漸沉,只是感覺好累……好累。

[12]

依舊張揚跋扈的酒紅色頭發,遮掉三分之二表情的墨鏡,拖着純黑的行李箱,不帶留戀地打開車門,疾馳離開。

一閃而過的身影,孱弱,墜落。

剛出院就自虐地去淋雨,真是讓人放不下心。

叱——

車身瞬間掉頭轉彎。

[13]

身上覆蓋的是有着淡淡薄荷清香的素色被子,安泯忽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想要卧坐起來看是什麽地方,卻發現全身乏力立不起來。

“既然身體不舒服就不要亂動。”熟悉的酒紅色頭發,莫名讓她看着發慌發怒。

她強撐着力氣吼道:“穆星辰,你怎麽在這裏?給我滾。”

“這裏是我家。”

“那好,我滾。”逞強地想要起身,卻被他霸道地摁下,陷在柔軟的被窩裏。

雖然收斂許多,但他還是那個霸道的他。消失不見的倒是一貫的油腔滑調,或許說,那根本就是他吸引她注意的僞裝。

他不作聲,溫柔異常,只是将小米粥擱置床頭,說:“把粥喝了之後再吃藥。”

冰涼的指尖觸碰水杯,水竟然還是溫熱的。鬧鐘指針指在淩晨三點整。她稍稍有些感動。

只是耳邊再度響起那首特別設置的《melodiyadozhdya》鈴聲,還是會刺痛,但他接電話時,再不會特地站在她身邊,讓她不揣度疑心。

他下意識地看安泯一眼,安泯低下頭,避開差點相撞的目光。

穆星辰走出房間,摁下接聽鍵。

“穆星辰,你真的要離開S城嗎?”丫頭的聲音帶着惶恐,小心翼翼怕不小心戳到他的痛處。

“嗯,我本來就不屬于這裏。況且,有沒有什麽值得留戀的了。”語氣漫不經心,異常平靜。

“那什麽時候呢?我要不要去接你?”

“不用了,我這裏還有一些瑣事需要親自處理。”

……

瑣事?安泯隐約聽到這個生硬的字眼,生悶氣地将被子蒙過頭。

他走過來呼啦一下拉開被子,說:“這樣下去會缺氧致死的。”

[14]

“如果我死掉,你會心疼麽?”忽然很想問這個問題,但還是将這個荒謬的想法生吞進肚裏。女生總是這樣虛榮,就算明明知道不可能在一起,還是要确認下自己在對方心裏處于何地。

他握扶她起身,舀一小口粥,親自喂她。她卻像是鬧脾氣樣執意不肯張嘴,讓他無可奈何。

“你不是有事嗎?那麽就請不要再管我的死活好了。”

他放下勺子,佯裝,如釋重負般的輕松:“謝謝體諒,那我先走一步了。”

臨走前,不忘囑咐:“我近期不會回來,我家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女傭室在樓下,有事你摁床榻旁的電鈴就可以了。”

“請”、“謝謝”,多麽做作的套話,他們竟運用得娴熟自如。

他走後,她傷心得幾近落淚。記得有人說過,女人口是心非,嘴上說不願意,其實是願意。可穆星辰是個不折不扣的大笨蛋,他不懂。

靠在迂回走廊的牆壁上,他忽而崩潰,沿牆癱坐下來。熟稔地撥下一串號碼:“丫頭,怎麽辦?我看到她還是緊張。我不知道怎麽辦了,除了逃避,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了……怎麽辦?你告訴我,失了心要怎麽辦……”

[15]

一直睡到晚上,方才好受一點。她換上自己的衣服,輕輕走出穆家別墅。

總要有那麽一個地方,适合療傷。絕不是噪雜的夜店,而是需要一種清靜,讓心情慢慢沉澱。迷途便是如此。

輕煙缭繞,伊人飄渺。安泯抽煙的樣子并不似尋常女子般風塵,反倒是有一種不可亵渎的高貴。

但她很快撚滅了煙頭。用尼古丁和酒精麻痹神經來緩解疼痛,真是愚蠢。

誰說抽煙傷了肺就不傷心了,是不是因為失戀就要糟踐自己得癌症才甘心。

雖然說匈牙利的偉大詩人裴多菲說過,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可是,一旦抛了生命,誰還談得起愛情?并不是每個人都有梁祝化蝶的命。她是偏激,她是叛逆,可她還是有理智的。

“嗨~美女,我們又見面了。”熟悉的紫發俊顏,似乎在哪見過。

“你是……上次那個‘藍色香槟雞尾酒’?”卻是是上次幫她調配藍色香槟雞尾酒的那個調酒師,可是,卻好像不單單這是這樣淺薄的緣分。似乎……不,是一定,一定還在其他什麽地方見過面。

司空澗只覺嘴角一陣抽搐,“藍色香槟雞尾酒”?還真是個不錯的綽號。

四下無人,琴聲寂寥,安泯一直很疑惑這究竟是不是正宗的酒吧。

震動不斷的手機擾得她心煩,安泯毫不猶豫地将電池板抽出,一個抛物線,目的地是垃圾筒。

司空澗若有所思地說:“美女,是失戀了還是和家裏人鬧矛盾了。”看過太多這樣的場景。

一語擊中,兩者皆是。安泯瞥他一眼,默不作聲。覺得沒有必要和陌生人傾訴太多,畢竟,她已經不會再相信任何人了。

他轉身取出一碟精美的甜甜圈,嘴角噙着一抹清淺的笑:“雖然說你病态的樣子依舊很美,但還是要注意身體才是。不怕發胖的話,多少吃點吧。”看見你憔悴的樣子我會心疼。最終還是沒有說出最後一句話,怕她受到驚吓。

她濃密睫毛下的深邃眼瞳寫滿了懷疑,他嘆了口氣,她的城府究竟有多深。

“怕有毒麽?我只是想,如果我嘗過的話,你身為一個女孩子應該會介意的吧。”

“沒有。”她冷漠地拿過,像小獸一樣啃噬着甜甜圈。

忽而,她仰起笑臉,孩子氣地說:“很好吃呢。”

她似乎還是那個只要美味甜點就會心滿意足的單純的小女生。真希望時間可以在此刻停駐,快樂定格,悲傷擱淺。

“喜歡就多吃點吧。”他寵溺地看着她,清隽的琥珀色眼眸水波潋滟,藏得太深的憂傷,見不得光。

七分飽後,安泯微微笑,準備起身離開,臨別言:“謝謝招待。”

須臾間,他拉住她,他擡起她高傲的下巴,讓她對上他神情的眼,轉而又側向她耳邊,暧昧地說:“我叫司空澗,記住我的名字,司、空、澗。”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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