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1)
『拾貳』你不是真正的快樂
[1]
你不是真正的快樂,你的笑只是你穿的保護色。
[2]
黑是睡夢,白是虛空。
葉笙的黑白遺像前,她垂下眼睑。安泯在來賓名單上簽下自己的名字,向前翻了一頁。果然,司空澗他很早來過,然後很早離開。安泯倏地呼氣,不知是因幸免了一場尴尬的相遇,還是因而陷入另一個萬難的境地。從最初的莫不相識到後來的彼此默契,以至現在的物是人非。他的別有用心的接近,他的不知何故的轉變,他的逃避,他的默不作聲,确實給了她最殘忍的報複。
安绮,家人,穆星辰,司空澗,駱逸,蘇晴,葉笙……她的親情、友情、愛情被攪得一團糟,甚至還弄不清楚自己。到底什麽時候的自己才是真正的自己?那些和安绮之間的點滴,又如何辨別虛實?其實心裏還是挺羨慕葉笙的,葉笙他那麽了無糾纏地去了另一個國度,落了清淨,不像自己,還在命運的捉弄下,翻來覆去的死。安泯眨眼,竟潸然落下淚來。
右手邊遞來一張紙巾,安泯接過後說謝謝。驀然看清,是蘇晴,那個因葉笙而與她斷交,卻始終把自己當朋友的,刀子嘴豆腐心的好姐妹蘇晴。
安泯常想,為什麽明明性格相差那麽多,明明看起來那麽不會有交集的兩個人,卻最終會成為無話不談的交心的好朋友?歲月是最有力的證據。真正的好朋友不是天天要膩在一起,而是不論有多大的争吵也會和好,不論分別多久,相隔多遠,再見面時都會給你理解的眼神。世界上有一個人他相信你,完全的信任你,無論外人怎麽诋毀你他都會說他懂你,是件多麽幸福的事。哪怕那個人嘴上從來都不承認,但你也懂他從來就是死□□嘴硬。
“晴……”安泯喚她,是用單字,而非與他人同出一轍的沒有任何感*彩的連名帶姓一句蘇晴。蘇晴瞬時間所有僞裝的堅強全數土崩瓦解。蘇晴趴在安泯肩上咽聲抽泣,像是找到了最安适的歸依,所有的壞情緒都不必掩飾。
從來沒有覺得剛強的蘇晴這麽脆弱絕望過。安泯輕拍着蘇晴顫抖的僵硬的背。她們彼此沒有說話,卻勝過其他。
[3]
林紫兒真的很會挑地方采訪。
羅曼蒂克游樂園。
這次的主題花是薔薇。有人說,當薔薇花瘋長的時候,是因為嗅到了愛情的味道。
游樂園被刻意打造成一個競技場。同那些暑期檔再俗惡不過的闖關游戲一般,一路上障礙重重,只不過因天氣原因将“落水”換成了“落花”。沒錯,這确實是原定的采訪,卻被節目組編排得更像嘩衆取寵的整人節目。兩人組,情侶檔,其中一人落下需回答一次真心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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設施尚已全數竣工,就有茂盛的薔薇花攀上,安泯無端想起曾在穆星辰家折斷的那枝血薔薇,也如這般妖嬈不可方物。是不是,轉瞬之間,這滿園的薔薇怒放,後又急速消亡枯毀,一如當初不曾存在過一樣,卻徒增一地荒。
當舞臺兩端的升降臺緩緩升起的時候,臺下尖叫聲一片,看見和自己身着同一色系的司空澗,安泯有一瞬間的失神,轉而,她笑靥如花。沒錯,她笑了,那個出道時清麗清高的歌壇新星,那個號稱冰山美人的絕色天後,她為他笑了。卻不是真心。
原來早就安排好的。薔薇花主題的羅曼蒂克游樂園、都是情侶檔的競技對手、真心話告白的采訪模式、裝作巧合的劇組同色系裝束……就這麽希望自己和司空澗在一起嗎?索性就合了*。
安泯沒有上妝,齊腰的卷發束起了馬尾,穿着帽上帶豹紋小獸耳朵的灰色成套運動衫,搭配再簡單不過的純色帆布鞋。粉色的薔薇花瓣紛揚,他卻覺察出她笑裏的濃濃的悲傷。司空澗曾說過他們本質上是一類人,所以才會洞悉彼此內心所想,表面卻僞裝,看不出牽強。
從升降臺上下來到達林紫兒所在的□□需要躍過一個高臺,底下沒有墊子。司空澗先跳下去,一個後空翻,安全着陸,對安泯做了個“沒問題”的手勢,随即半蹲下,膝蓋着地,伸開雙臂,要接住的樣子,示意她跳下。
最靠近安泯的事攝像機,随時捕捉安泯表情的每一瞬不自然。随之便是場外灼熱的目光。安泯突然後怕地倒退兩步,卻不想後面一個踩空……
“嘭——”一聲悶響,兩人重重地被砸在花瓣裏。接住她的事司空澗。待她吃痛地睜開眼,觸電般遠離司空澗的懷抱,倏忽又張皇焦灼地問:“司空澗,你有沒有怎麽樣?對了,你上次的傷口愈合了嗎?”司空澗左手抵着剛有好轉的骨裂舊瘡,恬淡地說:“沒事。”嘴上依舊噙着一抹清淺的微笑。就像剛開始認識的時候一樣,可是他們都知道過去,回不去。
空氣中彌散着醉人的薔薇花香,安泯卻仿佛聞到一股清甜的木槿花香。如夢魇,揮之不去。木槿花,別名朝華……安泯一怔,手裏握的一把花瓣墜下,随風零散。不絕于耳的是風的叫嚣和相機咔嚓。像一根根細針于無形挑動着安泯敏感的神經。有那麽一瞬間,她感覺像馬戲團裏被教唆做出搞笑動作的大黑熊,傻傻被玩弄。
[4]
感覺左手背人生生拽了一下,然後有力地被握住。他說:“跟我走。”從來不需要理由,是命令,不是請求。
安泯企圖甩來卻怎麽也掙不開,她朝他吼:“穆星辰!你到這兒來幹嘛?!你知不知道現在是直播?!!”穆星辰笑了,陽光下他張揚的酒紅色頭發還是那麽刺眼。他扳過攝像頭,轉向安泯,問:“那親愛的你究竟知不知道現在是現場直播?你知不知道我在電視機前看你和另外一個男人親密我有多難過?”
他指尖輕捏她的下巴,轉過她別過去的臉,讓她和他對視。“親愛的你當初說的要全新的生活就是這樣嗎?可是親愛的你這樣的生活快樂嗎?你是真正的快樂嗎?為什麽我感覺連你最有魅力的笑都是淚水浸泡過的?”她一顫,感覺穆星辰的手握得更緊了。他在她耳邊,用低微得只有她聽得見的音量說:“不要騙自己說這樣很快樂。最懂你的人是我,最能給你幸福快樂的,也是我。”
她趁他一時松懈,抽出她的手,幾近歇斯底裏:“穆星辰你現在是想怎樣?!當初留下一爛攤子的事拍屁股走人,現在又來假惺惺的慰問。你知不知道我現在這樣狼狽都是被你害的?你又有什麽資格來擺救世主的姿态?!!”
她的手抽離的剎那,手心蔓開一陣涼意。滿園的薔薇花好像竭盡一生在剛才那一秒鐘怒放,荼蘼過後有快速枯萎,一如曾經她在他家折斷的一枝血薔薇般心碎。
“以前的事對不起,不過我一定會負責到底。”
“呵。你說負責就是對我最大的不負責了。”
[5]
“嘭——”穆星辰被當頭一擊,連同身體斜傾過去。
“你知不知道你這樣不是就她而是害她!”司空澗因相互作用力而跪坐在地,右手臂鑽心的疼。“快去追啊。”司空澗又隐忍着奮力推了穆星辰一把。
[6]
她坐在第29層摩天大樓上——
看風景。
她晃着腿,忽然想起大擺錘。不知道從這跳下去是有飛的□□,還是下墜的恐慌。
有沒有過這種感覺。就像是去游樂園玩的大擺錘。當身體被抛擲最高點的時候,當全身懸在半空中只被保護措施扯住的時候,當腦袋朝下看見自己雙腿蕩在天空太陽被踩在腳下的時候,你才能真真切切地覺着自己還在完完整整的活着。
“如果你要跳下去,那我會比你先跳。”他說。
“?”
“有個墊背的最起碼你會死得舒服一點,我心裏也會好受一點。”
安泯笑了。這真是世界上最好聽的情話了。
印象中,他總是擅長把握女生的心思,會在最恰當的時刻說最有分寸的情話,讓人成瘾般,無法自拔。就像他深不見底的褐瞳,如飓風般洶湧。
安泯不動神色地挨到天臺邊欄,笑得有些凄迷。再一步,深淵。待穆星辰看清她眼裏的決然,他慌了,他欲向前,她卻說:“不要過來,再過來我就跳下去。”
“穆星辰,你以為你英雄救美再兩句甜言蜜語我就會束手就擒嗎?你錯了,我再也不會相信別人了,包括你。”一字一錘,重重地砸在他心口上。
都說世界上最幸福的事莫過于,當你愛他愛得死去活來的時候,竟然發現他與你都身處其境。可是當得知只是曾經呢?當自己還在愛的死胡同裏茍且求生,那人卻抽身絕塵。他這才明白,以前他不在她所說的“別人”的範圍之內。
他們因一個荒誕得近乎搞笑的理由相識,卻更無厘頭地相愛,只是兩不知。
穆星辰這才發現安泯對自己有多重要。他不顧她的威脅,她的抵觸,她的不開心,他愣是上前拉下她,橫抱着走下天臺。
他至今還記得那時的感受。就像在搭乘垂直升降式電梯,啓動上升時,因物體對支持免壓力大于所受重力。心慌,卻腳踏實地。
[7]
任憑安泯如何厮打咒罵他都沒有要把她放下來的意思,穆星辰就像随便往車上丢購物袋一樣把安泯摔在副駕駛座上。他啓動引擎,摁下開關,敞篷車擋雨的部分漸漸顯現。倏地一聲,車身被鎖住。
如同《哈利波特》中常用的“幻影移形”,穆星辰開車的速度總讓人瞬間意識到買保險的必要性。安泯這時正無計可施地打算掰斷他的車把手。
“再怎麽樣反抗也無濟于事。你不是尋死嗎?好啊,我找個好地方給你陪葬。”車速又提高一碼,車身好像快飛起來。
劇烈的喧鬧後是死一般的沉寂。有沒有那麽一種感覺。外面再嘈雜心也能靜下來,可當世界寂靜荒蕪如謝幕的時候,心卻喧嚣了。
[8]
依舊是那片海灘,那個一起吃過壽司,燃過煙火,看過日出,說過永遠的海灘。
穆星辰從C城開車至S城用了一個半鐘頭,可這短短一個半鐘頭,就如耗盡了一生。日薄西山,海水漲潮的時分。海平線上空暈染镌着金邊的薔薇紅,潮水渲染愛意,一浪浪,一陣陣與礁石親昵,忽然間便湮沒無跡,招顯無形。
安泯線偶般木木然下了車,脫下帆布鞋,赤腳踩在沙灘上,初春的貝殼略有些打腳。她平靜地一步步地走向海岸。讓他無端想起安徒生童話裏用尾巴交換雙腿的美人魚,每日行走在刀尖上。此刻的安泯是否也如此?只不過美人魚走向的是幸福,而她,卻是地獄。
在海水要漫過她的鎖骨之前,眼前閃現出許多幀畫面。
當姜餅小人的表情碎裂成一個搞笑的笑臉,安绮一臉惶措受傷,安泯木然狂妄;當安绮吞下那杯加大量維C磨粉的柳橙汁,安泯也毅然喝下;當病房裏安绮對駱逸笑靥如花,安泯在門外手指甲深深嵌進肉裏……
水越湧越急,記憶愈漫愈深。然後所有零散的記憶碎片中都沒了曾經如夢魇般永不消散的安绮。只有安泯,一個人在演獨角戲的安泯,畫地為牢的安泯。
據說兩生花花開并蒂,一生争鬥不休,可卻當一朵消亡之時,另一朵也黯然枯萎。
潮水湧來,記憶崩塌,她悄然倒下……
[9]
“醒了?”
身上蓋的是他略帶薄荷體香的外套,運動衫濕答答的,尚還滴着水,禦寒的厚外套覆着,也還覺得貼在皮膚上棉布材質的運動衣冰涼。向來潔癖的穆星辰,車上竟弄得一片狼藉,卻毫不介意。是因為暖氣嗎?莫名地,泛開暖意。
“死的感覺怎麽樣?”他說,倒像嗔責。
他的外套是藍黑墨水的顏色,像一跡墨,暈開了。她抓起外套,丢擲一邊,準備起身,卻又被駕駛座上的他死死地摁住肩膀。她一怔,微蹙眉頭,咬着下唇,眯着眼看他,有點不解,有點無措,有點無可奈何。她重新坐在副駕駛座上,依舊咬着下唇,轉過頭看他,鼻子裏冷哼出一口氣,讓他涼得很徹底。
“穆星辰,你以為你是誰啊?你憑什麽要救我?憑什麽要阻止我?你憑什麽?究竟憑什麽把我推進水深火熱,然後又以救世主的身份出現?……我的生活憑什麽要印尼而變得一團糟?……
“我有說過吧,我有跟你說過我很壞,我脾氣不好,我很任性,我缺愛。我安泯就是個大包袱,負擔不起就請滾開。我有說過吧,我有說過的。可你當初說愛我,說永遠,說你穆星辰說我愛你就說明前提是你愛得起。
“後來我們在一起,盡管各懷鬼胎,盡管彼此都以為只是游戲。可是為什麽我發現你的秘密,彩泥是玩真心話大冒險輸了才來追我,你為什麽不反駁?可是為什麽我說分手你也不挽留?可是為什麽聽到你為小悠設置的特殊鈴聲的時候我會難過?
“呵。當我好不容易,好不容易要從那些爛攤子記憶抽身而出的時候,你卻跟我說,我那個又恨又愛的雙胞胎妹妹安绮只是我的幻想而已,我不過是個人格分裂加臆想症的精神病患者。你能不能,讓我出個車禍,像很多電視劇或是小說裏演的那樣選擇性失憶然後一切重新開始?
“當我麻木得快要習慣于娛樂圈,習慣于朋友的離散,別人的冷眼旁觀的時候,你卻冒出來問我這樣的生活是不是真正的快樂。你說我是不是真正的快樂?你覺得我現在在笑到底是不是真正的快樂?
“當我終于下定決心要去死的時候,你說不會讓我先死,說陪我死。可是你現在又幹嘛救我上來?”她說了很長的話,期間他沒有看她。待發覺,她已淚流滿面。她的哭是寂然無聲的,亦如她小情緒般的孤獨。
她看着他,她形容過他的褐瞳深如湖泊,深不可測。而她的眼瞳似迷霧森林,惘然狀若高深,撥開迷霧,陽光恰透過枝桠織成凄迷光柱。
他很久都沒有做聲,良久,他才說:“安泯,你不該這麽自私。生命并不是只屬于你一個人的。你若死去,你的家人、朋友還有那些愛你的人會難過。你想自由,可是一瞬間的放松換來的卻是一生的禁锢。”他兀自說着連他也不相信自己說出的話。他終不敢直視她瞳仁,迷蒙過後清透得奪人。最後自己騙不過自己,他的額頭重重地砸在環着方向盤的雙手。
“我也不知道我自己究竟在幹什麽。如果說當初答應丫頭這個無厘頭地理由直視因為她是顧淺悠,可是為什麽後來丫頭說我會愛上你,說再這樣下去時害你不是幫你,而我卻打不住了。我也想知道為什麽。
“再後來你說是不是玩真心話大冒險輸掉了,我索性就認了,因為丫頭那個傻到家的理由,這個世界上除了我再沒有誰會當真了。
“我談過很多女朋友,這你也知道。丫頭說我花心,我說花心是因為還沒有出現一個足以讓我專一只對她好的人。可是碰到你,我開始搞不清我接近你的真正目的。我問丫頭。
“她說穆星辰你這次是真的喜歡嗎?你确定你這不是捕獲獵物時的新鮮感嗎?然後我就怕了,我怕你也是那個被我以愛之名的利箭所刺傷的獵物。
“可是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為什麽會做這些自相矛盾的事情。遇見你之後,我才發現以前那些談戀愛的經驗全都作廢,腦袋一片空白,我現在也不知道我到底在說些什麽。我也想知道到底為什麽?”
……
[10]
“因為愛情啊。”很早以前顧淺悠就說過,只是倔強如他們,彼此都不肯承認。
☆、大結局
『大結局』許我一世安然
[1]
“你跟司空澗什麽關系?”他氣勢洶洶。
她笑:“我跟司空澗只是性格很相像的朋友,盡管我不配。”
“那跟你在紐約同居的Honey又是怎麽回事?!”她也不甘示弱。
他有點哭笑不得這天殺的巧合:“天,她跟我是同一個系的搭檔,她那天是去游泳館給我送劇本,她的英文名叫Honey!”
她再提高一個音量:“那跟顧淺悠總不簡單吧。丫頭丫頭聽得真不爽。”不經意撅起嘴,讓他有一種想吻上的沖動,最終他豪爽地賞給她腦袋一個爆栗,更大聲地說:“你連丫頭的醋也吃啊,她只是初中生好嗎?我只把她當妹妹。”
他打開天窗,站在駕駛座上,頭伸出窗外,将手擺成喇叭狀,喊:“安泯是大笨蛋!”她也學着他的樣子大罵:“穆星辰是大蠢蛋!!”
“笨蛋。”
“蠢蛋。”
……
他們的聲音一浪高過一浪,越罵越大聲,最後卻相視一眼噗嗤笑了。
[2]
他落在角落的手機,收信箱靜靜地躺着一條已讀信息——
去海邊吧,喊出來會好受一點。帶她回家。家裏最溫暖。
[3]
“笨蛋,我發現一個很嚴肅的問題——”他故意拖長最後一個字的音調,“我發現——”聲音越來越低,最後卻在安泯湊上來的耳朵邊高吼:“笨蛋比蠢蛋好聽,這對我不公平!”
……
“對了我一直想問你蠢蛋,那天為什麽帶我去過生日,那天明明什麽日子都不是。”
“不是你*上填的生日嘛,丫頭告訴我的。”
“好吧,那是我瞎掰的日子。”
“果然露出了馬腳哈哈。”
……
鹹鹹的海風吹亂她披下的長卷發,巧克力色,醉心的顏色。他久久凝視着她,似要将她的音容樣貌烙在生命裏。他虔誠地,一字一頓地說:“安泯,以後不要輕易說死好不好?”
她紮着纖長的睫毛看他。
“我不許你糟蹋自己的生命,我不要你出車禍失憶,我怕失去你,我怕被遺忘。……你和安绮,你和你搞不清楚的另一半自己,你記憶中混亂的部分我會陪你一起理清。”
[4]
翌日。
安泯在粉色蕾絲邊的棉被中張望着,床下是粉藍的HelloKitty棉拖。這一款記得買了兩雙,一雙粉紅,一雙粉藍。印象中安绮穿紅安泯穿藍,但後來母親告訴她,她那是執意買兩雙,卻只穿那雙粉藍。
枕下是兩本款式一致,顏色不同的,印有燙金花邊哥特英文說*記本,字跡卻天壤之別。
“小泯小時候一直被同學們笑,因為用左手寫作業字寫得很難看。”母親端着清淡的白粥走進房間。安泯被一語道破地翻開兩本日記本對比着看,果然一本字跡工整端正,一本七扭八歪。
母親把粥放在床頭櫃,說:“要不要再躺一會兒?”
空氣中粥香混着花香,是窗臺那一株黑色曼透露。記得初中的時候養過跳舞草,據說是會跟着音樂韻律舞動的小草。那種超市裏裝在塑料盆栽裏的小種子,當種子發芽的時候安泯興奮了好久每天早上起來第一件事就是給小草澆水,可後來還是死掉了。後來蘇晴送給她一粒種子,安泯随意丢進還有幹枯小芽的白色塑料盆栽裏,卻奇跡地長開了。盡管母親總說曼陀羅的花香太熏人,容易迷醉,但那株黑色曼陀羅卻在這小小的白色盆栽裏畸形卻完好地生長着。很久以後才知道是母親一直偷偷照料着,怕她發現都沒有敢把花移栽到花園裏更好的盛開。
母親幫安泯提上被子。安泯搖搖頭,母親嘆口氣說:“這麽冷的天還穿這麽少,渾身濕透了回家,當藝人這麽辛苦的話就不要再當了。”
像一場噩夢,醒來之後難過一下就相安無事地繼續生活下去。平靜、安逸、和睦的生活不是一直為她所追求的嗎?可是為什麽還會感覺心裏空落落的。母親正要離開,安泯驀地拉住:“媽,昨天是不是有人送我回來的?”
“是一個很禮貌的帥氣小夥子。”
“酒紅色頭發嗎?”
“嗯。”
安泯失神,母親摸着她的頭說:“小泯,過去的那些事情想着煩心就不要再去理清了。”樓下門鈴響起,伴着汪汪的狗叫聲。母親恬淡一笑:“是駱逸。我下去開門。”
[5]
狗狗見到安泯,卻不如和駱逸親近。安泯佯裝生氣不理它,它蹭蹭駱逸才去和安泯親近。駱逸笑說:“你的狗狗,我先替你照顧了。現在真正的主人回來了,這個吃貨又要來禍害你了。”狗狗汪汪兩聲鬧情緒,安泯噗嗤笑了。
駱逸拿起一顆蘋果問:“吃蘋果嗎?”安泯再次失神,駱逸還是握起了水果刀,娴熟地把蘋果皮削成均勻好看的長條。她問:“你小時候也這麽給我削過蘋果嗎?”
他笑得有些尴尬:“有啊,不過你每次都不吃,只是像現在這樣看着我削蘋果走神。”
“那我有因為食物中毒住過院嗎?就是海鮮加維C?”
“連喝了兩大杯維C磨粉的橙汁,所以你長大後再也沒碰過橙子類的東西了。”
[6]
網絡上開始瘋傳安泯、司空澗和穆星辰的三角關系。有罵安泯腳踏兩只船的,有罵穆星辰橫刀奪愛的,各種妄自揣測。安泯一一屏蔽掉這些□□,直到看見貼吧裏一篇名為《他們沒有在一起》的帖子。樓主是一個熟悉的名字,這個名字總在安泯的博客微博說早安晚安,分享身邊發生的每一件事,盡管安泯因為沒有時間并未回複。
搜集了安泯和司空澗一起出現的每一個畫面,每一句對話,每一個默契瞬間,背景樂是安泯和司空澗唯一合作合唱的《幸福》。帖子最後寫,雖然Datura□□纏身,但我仍然選擇相信她。我為那些曾經喜歡過Datura現在因讒言辱罵她的安眠藥(安泯的粉絲名稱)感到寒心。無論Datura最後會不會跟司空澗在一起,但只要她幸福就夠了不是嗎?這樣我們安眠藥也能安心睡覺了。
帖子寫得相當用心,安泯還特意讓吧主加了精。
[7]
駱逸來看過安泯很多次,會熬粥、會削蘋果、會喂她吃藥、會說讓她捧腹大笑的童年糗事,不像穆星辰逼她躺下休息,逼她喝粥吃藥,不會安慰、不會關心。可是當她發現……
早起第一件事是摁下快捷鍵1,聽到第一聲永遠是冰冷的女中音——
對不起,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請稍後再撥。
穆星辰又消失不見了。他是否又在舉棋不定弄不清楚自己感情,他是否又在自相矛盾後悔自己言行。
“駱逸,穆星辰是不是很猶豫?”她終于問出口,他笑,卻像松口氣般釋然:“他也只是碰到某些至關重要的事情才會這麽搖擺不定,他也許只是需要更多時間來冷靜一下。”
[8]
隔天不久,安泯和駱逸将要舉行婚禮的消息席卷各大報刊的頭條。他們被拍到一起挑選訂婚戒指了,他們一起試婚紗了,他們一起逛超市買食材了……
基督教堂被玫瑰裝茸一新,十字架的信徒,神聖不可亵渎。唱詩班停止練習,神父将要宣布婚禮正式開始,夢幻般的《結婚進行曲》響起,她在後臺死死地拽住他的手臂,像無數次明知被媒體記者跟着,卻還挽着他的手笑得一臉燦爛如無人之境,焦急地問駱逸他說:“明天的新聞會報道嗎?他會看到嗎?他那天會出現嗎?”而她現在,也是咬着下唇,用悵然若失的表情,在她和他的婚禮上問他:“他知道婚禮現場地點嗎?他會出現嗎?”他不是他。
父親攜着安泯,将安泯的手交至駱逸之前在安泯耳邊說:“小泯,你可要想清楚。如果穆星辰沒有及時出現在婚禮現場,這就不是演戲而是真正的婚禮。”
駱逸今天很帥,裁剪精巧的西裝襯出颀長挺拔的身形,幽深如黑曜石的瞳仁依舊迷人。只是他不是他,再優秀,再出衆,都不比他。
安泯輕抿嘴角望向沒有合上的正門,笑得很篤定。
“他會出現的。”
穿最聖潔的白色,荷葉邊的裙擺曳地,披着頭紗的巧克力色長卷發自然地垂在腰際。像極了歐洲中世紀氣質卓爾的公主,真的很美。有那麽一瞬間,他以為那一刻她真的是他的新娘。
神父說交換信物,他單膝跪下,就在戒指快要套在無名指上的時候,安泯不經意顫了一下,戒指掉了。而與此同時,他回來了。
“想好了?”她問。
“嗯。”
“我愛你。”他說。
“我也是。”
然後他們相視一笑。
[9]
我不怕挫傷,我不介意別人的眼光,我只怕你不和我想得一樣。
[10]
蘇晴抱着嗚咽出聲的狗狗,她猜:“诶?你跟Lucy這麽好,該不會Lucy本來就是你怕安泯一個人,買給安泯想方設法讓她接受的吧?”
駱逸看着狗狗,過了很久才說:“她現在不是一個人了。”
她問:“為什麽明明喜歡卻要輕易退讓呢?”駱逸解下新浪的禮花,說:“我一直都很清楚安泯她心中的人是誰。我只是不想讓自己的這份喜歡,變成她的負擔。”
[11]
鳶尾花開的季節。
葉家奶奶坐在小木屋錢的竹椅上戴着老花鏡逐字讀着大字報,花一個下午也看不完一篇文章。
司空澗沏一戶花茶,扶葉家奶奶至灑滿陽光的院落裏,然後單手幫葉家奶奶捶背,聽她一遍一遍重複說以前的事,每說一次,她都會問:“司空啊,你何苦呢,朝華都不在了。”
他這般盡忠已不是為朝華,葉家奶奶看不出。因為這一回,葉家奶奶是真的老了,老到自己一分鐘前說的話,分不出誰是她的孫女了……
-全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
☆、後記
希望陽光一直都在
文/離喧宵
給你們的背景樂是Maria Arredondo《Burning》,小辰辰給安泯設定的鈴聲。每次在咖啡廳聽到這首都激動萬分。——寫在前面
《黑色曼陀羅》終于完結了,結局如當初所想,是個喜劇。可是,看似圓滿的喜劇卻平添了太多事。幾米說,所有的悲傷總會留下一絲快樂的線索,所有的遺憾總會留下一處完美的角落。寫下最終的“全文完”三個字,就是這種感覺。
最初的名字叫《兩生花,生生相惜》,靈感來自于初中的死黨,由于她和她堂姐的尴尬關系,當時只想寫一對雙胞胎姐妹不合到難舍的俗爛故事,沒想到寫着寫着就人格分裂了(……)。好吧,那些新認識我的娃子們,你們可以就此推斷出我寫作文的偏題程度。初一末構思,初二的寒假開始着筆,然後……高一的下半學期才完結。在此我向那些天天在學校軟硬皆施,甚至用香腸收買我同桌催稿的娃子,天天守在電腦前看有木有更新的娃子們致上我最真摯的歉意……用牙的話說,俺是土撥鼠,愛挖不愛填。話說你們看到我終于有一個長篇沒有太監,是不是覺着這兩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我有沒有跟你們說過,我最喜歡寫的就是後記。甚至當一篇小說只是腦裏的雛形的時候,最想先寫的,就是後記。我想和你們分享每個角色的來源,我想和你們分享每個生活閃光的瞬間。
我心疼安泯,心疼穆星辰,心疼我們家小賤人,心疼葉笙,心疼蘇晴,心疼駱逸……心疼這裏面的每個人。
關于安泯。有沒有過這麽一種感覺,就是仿佛她就是另一個你,她就是生活中真是存在的的人。她就是在地球的某一角落決絕地活着。安泯之于我,便是如此。盡管這只是小說。安泯她的巧克力色頭發來自以前認識的一個人,各種羨慕嫉妒恨,他說是這只是營養不良,好吧我也想要營養不良。安泯她不是博愛,她只是缺愛,她不是心腸壞,她只是缺關懷。
關于穆星辰。好吧他的名字很俗爛很言情我知道,只是後來懶得逐一改了。其實也不是很虛幻好嗎?存在穆這個姓的好嗎?我不過是當時偷懶,用了隔壁班同學的名字改了最後一個字好嗎……
關于穆星辰的性格處事,到當真融合了周圍很多人的。比如說他酒紅色的頭發來自QYX,比如他徘徊于C城與S城,一有情緒就喜歡在C城躲過攝像頭飚車也來自于QYX。至于他不厭其煩地更疊女朋友,而且還跟前女友們的關系如密友的恐怖人際交往能力,則來源于學長ZW。比如後來他去了美國,只是因為QZY去了英國。
關于駱逸。是不是每部小說裏都有一個駱逸式的角色暗暗付出,默默退出啊。可當他說喜歡不想成為那個人的負擔。這個時候,蘇以陌如果你看到,你會不會覺得耳熟,因為我跟你說過。
關于司空澗。好吧,在最初的人物設定中,是完全沒有司空澗這個人的,完全是寫着寫着就殺出來了……而且還搶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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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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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系。”美人兒邪魅一笑:“我是男的~!”
楚楚可憐的美人兒搖身一變,竟是比她級別更高的扮豬吃虎的堂堂帝少!
女扮男裝,男女通吃,撩妹級別滿分的簡少爺終于一日栽了跟頭,而且這個跟頭……可栽大了!

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
伴随着魂導科技的進步,鬥羅大陸上的人類征服了海洋,又發現了兩片大陸。魂獸也随着人類魂師的獵殺無度走向滅亡,沉睡無數年的魂獸之王在星鬥大森林最後的淨土蘇醒,它要帶領僅存的族人,向人類複仇!唐舞麟立志要成為一名強大的魂師,可當武魂覺醒時,蘇醒的,卻是……曠世之才,龍王之争,我們的龍王傳說,将由此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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