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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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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政府是一幢三層樓房，三樓都是副鎮級以上的幹部，樓最東邊是汪書記的辦公室兼會客室和卧室。樓最西邊是淩鎮長的辦公室兼會客室和卧室。整個大樓的樓梯設計在中間，把大樓一分為二，三樓被鎮裏稱為核心樓，是全鎮的決策中心，樓梯西邊屬于淩鎮長直接領導的政府口的領導，樓梯東邊屬汪書記直接領導的黨委口的領導。

匡春山按照約定的時間準時來到汪書記辦公室，辦公室門開着，在樓下就知道。匡春山走到辦公室門前，看到汪書記正在看文件。他輕輕地喊了聲：“汪書記，您好。”

汪書記放下手中的文件，看着匡春山笑眯眯地說：“小匡，來啦，進來坐。”匡春山跨進辦公室，坐在汪書記辦公桌前面的木制長沙發上。汪書記起身準備替匡春山倒茶，匡春山趕忙站起來說：“汪書記，我自己來。”

匡春山先把汪書記的茶杯拿過來，替汪書記加滿了水。然後，再到沙發後面牆角的三角櫃上拿玻璃杯，玻璃杯旁邊還有一只茶葉桶，當他拿好茶杯，準備拿茶葉桶時，他猶豫了一下，手又縮了回來，替自己到了一杯白開水。

汪書記說：“有茶葉呢。”汪書記邊說邊走到辦公室門口，向西邊喊道：“尤鎮長。”只喊了三個字。尤鎮長是鎮裏副鎮長，在人們的習慣中，是不會把“副”字帶進去喊的。

汪書記一看匡春山的杯裏是一杯白開水，驚疑地問：“怎麽不放茶葉？”

匡春山說：“白開水習慣了。”

尤鎮長來了。匡春山眼前一亮，尤鎮長就是自己當村總賬會計時他和組織科的鄭科長一起到村裏去的農經站尤站長。尤鎮長與匡春山握了握手，面帶微笑地輕聲說道：“來了。”

匡春山站起來笑着與尤鎮長握手，然後兩人一齊坐下。坐下後，匡春山又立即站起來，替尤鎮長倒了一杯茶。

汪書記說：“現在你們兩人都在這兒。經鎮黨委研究決定，尤鎮長從今天起不再擔任鎮農經站站長，任副鎮長，分管農業生産。匡春山不再擔任村會計，任鎮農經站副站長。不過有個情況要特別向你們兩位交待清楚，匡春山的農經站副站長是個挂名的，主要工作是協助尤鎮長分管的農業生産工作。”說完，汪書記喝了口茶，看着兩位問道：“兩位有什麽想法？”

尤鎮長站起來，掏出上海大前門香煙，抽出一支遞給汪書記，自己也抽出一支拿在手裏，随即從袋裏掏出火柴劃着，先替汪書記點上，然後再自己點上，火柴棒在空中甩了兩甩，火熄了，燒焦的火柴棒他輕輕地仍進沙發前茶幾上的煙灴內。尤鎮長猛吸一口煙說：“感謝黨委對我的信任，感謝汪書記對我的培養，我保證不折不扣地完成黨委交辦的各項任務，同時感謝黨委為我配了一名好幫手。”尤鎮長拍着身旁匡春山的肩說：“這可是縣委丁書記稱贊的人才，我身上有許多不足，還要向匡站長學習取經。”

匡春山紅着臉說：“尤鎮長言重了，我是初出茅廬之人，在今後的工作中有什麽不到之處，還望尤鎮長批評指教。我感謝黨委給了我一個這麽好的鍛練機會，我向汪書記保證，一定全力以赴配合尤鎮長的工作，向尤鎮長學習，還請尤鎮長不吝賜教。”

汪書記吸了一口煙說：“你們兩個都別謙虛了，一個是經驗豐富，一個是有文化的人，在目前全鎮的幹部搭配中，你們倆是最好的搭檔，不但要完成黨委交辦的任務，還要在完成任務的同時，要善于總結，總結出成功的經驗，總結出存在的問題。”汪書記喝了一口茶，看着尤鎮長。就在汪書記看尤鎮長時，匡春山不經意是間看到汪書記的目光中有一種異樣和神秘。汪書記繼續說：“尤鎮長，你還要積極地配合淩鎮長的工作，要參矛到淩鎮長的工作中去，幫助淩鎮長挑擔子，同時把匡春山帶好，匡春山可是個好苗子，這棵苗子就交給你了。”

尤鎮長明白了汪書記的意思，他表情沉重地點了點頭，抽了口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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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書記将左手一伸，用右将左手過長的袖口往上一推，看了一下看表說：“你們倆到淩鎮長那兒去報到吧。”

尤鎮長和匡春山起身告辭。尤鎮長走在前面，匡春山跟在後面向樓的最西邊的辦公室走去。

淩鎮長正在辦公室裏喝茶，翻看着報紙，一見他們兩位，立即熱情招呼道：“坐坐坐。”淩鎮長辦公室的裝飾的擺設與汪書記的一模一樣，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尤鎮長未坐，先拿出大前門煙，抽出一支遞給淩鎮長。自己也拿出一支，點着煙，兩人一起坐下。

淩鎮長笑眯眯地望着匡春山說：“小匡，你是縣高官親點的将啊。是我們鎮的人才。這次鎮裏研究決定你配合尤鎮長抓好農業生産這一塊的工作，農業可是全鎮的大事，重中之重的事，你們倆要好好的配合好，協調好，有什麽情況，有什麽問題可以直接向反映，彙報。”

匡春山點點頭說：“感謝淩鎮長對我的信任，我一定認真地配合尤鎮長，完成鎮裏的任務。”

淩鎮長喝了口茶對尤鎮長說：“尤鎮長啊，這次鎮裏的班子調整不容易啊。把你提拔到副鎮長的位置上有相當大的争議，現在終于定下來了。”

尤鎮長吸了口煙說：“淩鎮長，我感謝政府對我的信任和培養，搞好全鎮的農業生産，對淩鎮長負責，有事、遇到問題及時彙報淩鎮長。”

淩鎮長笑嘻嘻地，眼睛眯成了一條線說：“政府會支持你的，我會支持你的。匡春山交給你我放心。”

2

尤鎮長把匡春山帶到辦公室。鑒于匡春山的工作崗位，本來副鎮長以上的幹部都是一人一間辦公室，一般都是前面放一張辦公桌，桌後放椅子，椅子後面是個大的文件櫥，文件廚正好當作隔牆用，文件櫥的那一面可撂一張床，就當着房間用了。匡春山要和自己一起工作，但他目前不是副鎮級幹部，不可能單獨一間辦公室。于是尤鎮長讓匡春山把桌子放在自己的桌子前面，兩人在一間辦公室辦公。

尤鎮長說：“汪書記講了，你在農科站是個挂名的，主要的工作任務是在鎮裏，我們就兩人合一間辦公室。”

匡春山說：“尤鎮長，實在是不意思，給你添麻煩了。”

尤鎮長說：“沒事的，我們現在是同事，辦公條件能克服就克服，把工作做好要緊。”

匡春山說：“你是領導，我一切聽你安排。”

尤鎮長說：“匡站長，你一人在鎮裏工作，今後生活上有什麽困難只管說，不用客氣，櫥後面的那張床我不怎麽睡，我家就在鎮裏，你要睡就睡。有時中午躺一會兒也行。”

匡春山說：“尤鎮長，你別叫我匡站長，你就叫我小匡吧。叫匡站長不習慣。”

尤鎮長說：“這可不行，這裏是機關，也算是個公開場合了，叫姓加職務這是對一個人的尊重，也是對人工作的肯定，同時也是為你在今後的工作中樹立權威。”

匡春山說：“叫個姓加職務還有這麽多學問？”

尤鎮長說：“你才剛剛開始，在機關裏要處處留心。能夠到機關工作很不容易，你算是走了大運，全鎮有多少人想進鎮政府啊。全縣又有多少人想進機關啊。全縣有多少幹部想接近丁書記就是見不到，可你不但見了丁書記，還受到丁書記的表揚，這可燒了高香了。”

匡春山很謙虛地說：“尤鎮長，我年齡小，才步入社會有很多事不懂，希望尤鎮長對我要嚴格要求，能及時指出我身上的缺點。”

這時侯，淩鎮長手裏拿了個文件走進來說：“尤鎮長，你把這個文件看一下，盡快抓緊時間落實。”

淩鎮長說完準備走時，忽然停住了腳步對匡春山說：“你與鎮政府辦公室的許主任聯系一下，宿舍以及生活方面的事，我跟他講過了，已經安排好了。”

匡春山感激地說：“謝謝淩鎮長。”

淩鎮長說：“不用謝。有困難就講，一個人在外面工作不容易，要學習。”

尤鎮長拿着文件認真地閱讀着，文件的要求是對農村自留地耕種情況調查摸底，各鄉鎮要在下年的二月二十日前上報縣裏。尤鎮長拿着文件陷入了沉思，他把文件放在桌上反複看着，離上報日期還有一個半月，這中間還有一個春節，全鎮二十九個村要全部調查下來，時間是比較緊的。時間緊可以克服，到時加幾個夜班突擊一下就能完成。問題是這個文件的“文件審閱單”上沒有汪書記的鑒字，也就是說汪書記還不知道這個事。

尤鎮長掏了一支煙點着，他心裏在鬥争着。這事不向汪書記彙報肯定不行，向汪書記彙報淩鎮長有意見，明擺着的，淩鎮長沒有将文件給汪書記看。尤鎮長知道汪書記與淩鎮長之間微妙的關系。處理得不好，自己就會是風箱的老鼠兩頭受氣，如果他倆的關系正常的話這事就不複雜了，問題是不正常，這怎麽辦呢？尤鎮長很很地抽着煙。他嘆了一口氣，心想工作好做，關系難處，吃點苦不要緊，現在是吃力不讨好，還要挨批評。左右這難，怎麽辦？尤鎮長坐在那兒一動不動，雙眼盯着文件，他又猛吸了一口煙，然後“噓---”一聲吐出了長長的煙霧。

匡春山将辦公室打掃了一遍，到一樓政府辦去了。許主任将他宿舍的鑰匙和一個月的飯票菜票給他。許主任十分殷勤地說：“匡站長，有什麽需要的，盡管分咐。”

匡春山說：“許主任，我是初來窄到，有許多方面不懂還請多多指教。”

許主任說：“你是領導……”

匡春山打斷他的話說：“不能這樣說，我可不是什麽領導。”匡春山話峰一轉問：“宿舍在什麽地方？”

許主任說：“淩鎮長特別關照的，說要給你一個單間的。”然後許主任站起來，手朝前一排房子一指說：“就是那幢最西邊的一間，窗戶開着的。剛剛我已派人打掃過了。”

匡春山說：“好，謝謝許主任，謝謝。”

匡春山回到辦公室裏，尤鎮長還愣愣地坐在那兒抽着悶煙，他好像有什麽心思似的，他替尤鎮長加滿茶水，無意中掃了一眼桌上的文件。他看到尤鎮長臉色疑重，雙眉緊鎖，甚至有種厭煩的表情。匡春山不知發生了什麽事，他又不敢多問，不便多問。他就坐到自己的辦公桌前，上班第一天，尤鎮長還沒有吩咐他做什麽事，現在尤鎮長又在自己想着事情，一直一聲不吭，還不能打擾。坐了一會，他起身說：“尤鎮長，我去看一下宿舍。”

尤鎮長仍然沒有講話，只是下意識的點了點頭。

3

匡春山從樓上下來，向前面宿舍走去。匡春山的宿舍在最西邊。要到宿舍，必須要經過四個宿舍，從四個宿舍門前經過才能到達，當然，四個宿舍都是鎮政府幹部的，這幢宿舍是平房，七架樑結構，房前是一個院子，截着意楊，水彬，還有人截了大蒜，大蔥呢，還有兩棵月季花。

匡春山由東向西走着，有三戶宿舍門關着。只有第二戶開着門。一位年輕的女人脫掉棉襖，只穿着毛線衣正在洗衣服。匡春山只看到一頭披發挂在前面，擋住了臉。匡春山徑直走到自己的宿舍，掏出鑰匙，開門進了屋。

宿舍裏一張辦公桌靠牆而放，桌後有一高文件櫥，上面半載是玻璃門，下面半載是木門，高櫥後面的一張床，是利用高櫥把宿舍分成兩間的，前面可吃飯，辦公，後面休息，就算作是房間了，床上被褥放好了，打掃得幹幹淨淨的。匡春山站在房裏推開窗戶，他滿意地笑了笑。屋後兩棵高高的意楊上有兩只喜鵲在歡快地鳴叫着，一邊叫着，一邊從丫枝這邊跳到那邊，還相互嘻鬧着，你叫一聲，它叫一聲，相互之間有節奏，默契地配合，匡春山看着喜鵲笑了。這兩只喜鵲肯定是一對情侶，正恩恩愛愛，互吐衷腸呢。一只喜鵲飛到另一只喜鵲的身上，一只喜鵲在上，一只在下，在上面的一只咬下面一只頭上的羽毛，下面一只撲打着翅膀。匡春山笑了，他笑意綿綿的。

匡春山轉過身來，坐在床沿上，看看被褥，摸摸床單，新的都是新的，還散發着一股清新的香味。他怎麽也沒有想到，前幾天還和民工在大型工地上睡的是地鋪，鋪的是草，這才幾天的功夫，一切變了，變得是這樣的快，快得讓人難以置信，要不是身臨其境，親生經歷，有誰會相信呢？他更是沒想到的是，當時坐在十幾個人擁擠的學生宿舍裏，汗腳味，汗味，髒衣服，與這裏相比簡直是上了天堂。不但條件的改變，主要地是自己有了一份工作，一份在政府部門的工作，當時從學生宿舍走出去的時侯是想都不敢想，從學生宿舍到政府宿舍已經起了質的變化，不，應該是質的飛躍。

他高興地躺在了床上，頭枕在疊得方方正正的被子上，兩只腿從床沿上挂下來，還不斷地來回晃動着。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在大型工地上與丁書記的邂逅相遇，是丁書記的表揚，汪書記領會領導的意圖，是匡春河的魚和用魚換來的酒、煙才調動起了民工的積極性，才能提前上工，推遲收工，才能加快了進度，從而得到丁書記的誇獎，這是一環套一環的，當然最重要的一環還是丁書記手中權力。匡春山是在自己最幸福的時候能想到曾經幫助過他的人，在自己歡樂的時候總是想到自己的家人，把自己的幸福告訴他們，把自己的歡樂告訴家裏人，就是一家人的幸福，一家人快樂。有機會一定要把姐姐，妹妹，父母，小芳帶來看看，讓他們歡樂，幸福。

匡春山看完宿舍鎖門時，他站在門口又掃視了宿舍而後才把門帶上，只聽到“咯”鎖上了。他一轉身看到剛才洗衣服的女人正在院內涼挂衣服。她雙手夠着繩子在理衣服，毛線衣的彈力的收縮，把身體的曲線美全部地展示出來了，“S”型的身材婀娜多姿，胸前一對碩大的**将毛線衣繃得緊緊的，一頭烏黑的頭發如瀑布一樣飛流直下，她未必是為了勾引，應該說是一種自信，女人對自己身材、姿容的展示。匡春山情不自禁地瞟了一眼。一看便使匡春山有些心猿意馬了。白晳的皮膚，如牛奶洗過，嫩得幾乎不能用手碰，一碰就會破，讓人不忍去碰，一看就是給人舒爽無比的感覺。她對匡春山?爾一笑。問道：“你就是匡春山？”

匡春山笑眯眯答道：“對呀，我是匡春山。”匡春山答完後臉上微微發熱，他面對秀食可餐的女人有些害羞。

女人說：“我叫都娟，是鎮裏……”

匡春山搶着說道：“團高官。”

都娟說：“是的。早就聽鎮裏的人說，你在大型河工上被丁書記表揚。你的事被鎮裏傳得神乎其神的，都有了神秘色彩。今天一看英雄的容顏……”都娟想說“不過如此”，話到嘴邊又改為“盛覺有幸”。其實都娟是個直性之人，有話直說，今天因為與匡春山是第一次見面，還能留點面子。

匡春山說：“不敢當。哪是什麽英雄？平凡的草民而已。”

都娟說：“你別謙虛了，縣委丁書記表揚過幾人，既然是丁書記表揚的人肯定有過人之處。”都娟準備往繩上涼曬被裏，她看到匡春山站着沒動，說道：“你一個大男人，就不能幫我搭一把，站着不累啊。”

匡春山迎接着都娟遞過來被裏一頭，都娟抓着另一頭，擰擠着水，水在他倆使勁的擰擠下，往下滴。匡春山想，都書記還真潑辣，直爽。擠幹水後，匡春山主動接過都娟手上那頭，往繩子上挂。都娟真是濃香熏人，色香逼人，媚眼飛動時真是勾魂勾魄，激情四射。

都娟一邊理着被單一邊說：“匡春山啊，你可是少年得志啊。”

匡春山在被面的另一面說：“我不是少年得志，而是窮人的孩子早當家。”

都娟問道：“你今年二十歲吧？”

匡春山說：“我才十八呢。我說吧，我是農村長大的，白天曬太陽，晚上露水蒸，還有風吹雨打，就得老吧。”

都娟說：“不管是十八、二十，我都是你姐姐啦。”

匡春山驚訝地問道：“你還比我大？”

都娟撲哧一笑，并做了一個鬼臉說：“大多了。”

匡春山說：“看不出來。”匡春山突然像想起什麽似得說：“都娟書記，你年齡比我大，又在我前面到這裏工作，你可要關心關心我，指點指點。”

都娟嚴肅的板着臉說：“這要看你的态度。”衣服、被單挂完了，都娟又從左到右看了一遍，對匡春山說：“好了，謝謝你，開飯時間到了，先到食堂吃飯吧。”

4

匡春山往食堂走去時，他站在政府大院內，朝尤鎮長的辦公室望去，見尤鎮長辦公室的門還開着。他想，尤鎮長今天怎麽悶悶不樂，臉一直繃着，抽着煙，表情嚴峻，好像有什麽心思，好像要決定一件什麽重要的事情，好像是指揮着千軍萬馬的最後一戰。

匡春山又看到汪書記關門從樓上下來。他的有意等着汪書記，放慢了腳步。汪書記走到樓下時，匡春山主動迎上去：“汪書記好。”

汪書記問：“都安排好了？”

汪書記邊說邊往食堂走，匡春山走在汪書記的左邊。他說：“都安排好了。”

汪書記說：“尤鎮長有沒有安排你目前具體做什麽事？”

匡春山說：“尤鎮長看了一上午的文件。可能是要對全鎮農村自留地耕種情況調查摸底。”

汪書記放緩了腳步問：“什麽自留地調查摸底？”

匡春山說：“是一份文件的什麽通知。”

汪書記臉色一沉，說道：“我……噢。”他準備說：“我怎麽不知道。”但他覺得在這個新幹部面前如此說有失自己的身份，于是他“噢”了一聲。

匡春山發現汪書記的臉色冷峻，沉了下來，并且皺着眉，黯然而陰冷。汪書記只顧自己往食堂走去了。匡春山不知發生了什麽事，汪書記怎麽會突然變臉呢？怎麽說變就變呢？他回想着自己剛才說的每一名話，每一個字，沒有說錯什麽呀，那汪書記怎麽生氣呢？這是怎麽哪？匡春山的情緒也一下子低沉下來，一臉的茫然和困惑，心旌蕩漾，甚至神情恍惚。但是匡春山又立即提醒自己，一定要穩住情緒，凡事都要先忍一下，要先觀察事态的發展，現在還不知發生了什麽事，不能貿然而動。

其實匡春山與汪書記的對話，以及汪書記的表情和往食堂跑去的神态，被尤鎮長看得一清二楚。他是準備下班回家的，門已經随手帶上并關起來時，正好看到匡春山和汪書記在談話，為避人耳目，他又把門打開，站在門前的陽臺，端着茶杯，沒有正面朝他倆，而是用角的餘光觀察着汪書記的一舉一動，表情變化。就是從汪書記的表情變化中，他迅速地思考決定，到了該決定的時侯了，已經沒有考慮的時間了，沒有回旋的餘地了。他決定不回家吃飯。因此，他返回到辦公室，從抽屜裏找到了飯票和菜票，把看了一上午的文件折得整整齊齊的放進中山裝的口袋裏，然後關上門。直奔食堂而去。

到了食堂，尤鎮長打了一菜一湯端在手上，迅速掃視了一圈食堂大廳，看到汪書記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正好旁邊無人，他立即走了過去坐到汪書記旁邊。尤鎮長雙眼盯着汪書記，汪書記臉上冷冷的。尤鎮長坐下來。輕聲說：“汪書記，我有事要彙報。”

汪書記還是陰着臉說：“等吃過飯到辦公室。”

汪書記回到辦公室剛倒了杯茶，尤鎮長就進來了。他從口袋裏掏出那份文件遞給汪書記，汪書記展開文件，他沒有看文件內容，先看了貼在文件封面下端的“文件傳閱單”，只有淩鎮長的簽字。然後再看文件的內容是“對農村自留地耕種情況的摸底調查”。

汪書記問：“什麽時候接到文件的？”

尤鎮長說：“今天上午。”

汪書記冷着臉“噢”了一聲說：“這個許主任。”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問道：“尤鎮長，你打算怎麽辦？”

尤鎮長說：“我一接到文件，先看了一遍。準備向書記彙報時一并聽從書記的安排。”

汪書記臉上的表情稍微轉晴了，說：“我看時間比較緊，這上面調查的內容比較多，什麽家庭人口，自留地面積，主要種植的品種等等。你和匡春山兩人抓緊時間對全鎮的自留地進行統一調查摸底，正好我也需要這方面的資料，一定要實、準。争取在春節前束。”說完汪書記從抽屜裏拿了包大前門香煙抽出一支給尤鎮長。尤鎮長趕忙劃着了火柴替汪書記點上。汪書記說：“你和匡春山兩人在下面各村轉一圈，有什麽困難嗎？”汪書記的臉上已經開始挂笑了。尤鎮長慶幸自己作出的決定及時，判斷準确。

尤鎮長說：“現在沒有困難，我和匡春山馬上就出發，有困難及時向您彙報。”

汪書記坐在椅上陷入了沉思，他抽着煙，眉頭緊鎖。

尤鎮長走進自己辦公室，見匡春山吃過飯己經在等了，他若無其事的樣子說：“匡站長，準備出發”一邊收拾着行李一邊說，他臉上毫無表情。

匡春山說：“你就叫我小匡吧，叫小匡感到親切。尤鎮長，到什麽地方去？”

尤鎮長說：“這一趟下去可能時間比較長一點，要把全鎮各村都要走一下。有困難嗎？”

匡春山說：“沒困難。我一切聽從你的安排。什麽時侯走？”

尤鎮長說：“現在就走。”

鎮幹部進村調查，當然是村支書、村長、會計，有時擴大到民兵營長、婦女主任等陪同。夥食都是大同小異。農村裏就是紅燒魚，魚湯，炒雞蛋，炒蠶豆，豆腐，百頁，有條件的村再殺個雞之類，村幹部個個是熱情的，酒桌成了拍馬山的場所。可是酒足飯飽後的農村的冬夜，是變得黑洞洞，慢長的黑夜就會使人感到寂寞了。

連續幾個晚上，匡春山躺在床上都是輾轉反側，難以入睡，他想到那天晚上與姜小芳一起在草堆旁的驚心動魄的情景，他的那玩意就會筆直挺着，他索性脫光了褲子，省得被短褲勒在裏面難受。他記起小芳要他每晚想她，他真是做到了，可一想就想到了草堆的動作，就想到了那次隔靴搔癢，望梅卻不能止渴。一想到小芳就會周身血液湧動，想得他情緒不安。翻來覆去的睡不着覺，越想越睡不着，一直想到筋疲力盡時，漸漸地慢慢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