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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1
這麽多年來，都娟一直渴望一個家。爺爺雖是縣高官，對自己非常的疼愛，可是，畢竟已經隔了一代人，畢竟全縣的大大小小的事都要爺爺點頭拍板，爺爺常常是公務纏身，大部分時間都娟還是一人在家。即使爺爺回家了又是許多人虛假的奉承和虛假的嘴臉，用她爺爺的話說，那些人說話都是走音走調的，做事都是以自我為中心，無論是來彙報工作或者是傳達精神的，都被多方渲染變色變味了，并且，那些人相互交織成一張網，就是這張網把群衆隔開了，把那些人罩起來。經過了歷次運動後，把人變得越來越猴精，狡窄了。當都娟想找一個清靜到鎮裏去，但她看到鎮裏也是這樣，她幾乎是心灰意冷了，她能對誰說呢？說了有什麽用呢？唉――，爸媽又不在了，真是傷心，寧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現在她在匡春山家尋找到了失去的愛，尋到了家的感覺，匡春山父母的這種質樸讓她感到慈父慈母般的愛。
都娟将帶來的糖、瓜子、花生倒在桌上說：“來來來，大家吃。”
李紅雲說：“姑娘。回家了還帶這些東西幹啥呢？”
全家圍到了一起，吃着糖，剝着花生，喝着茶，都娟紅紅的雙頰神彩奕奕，她非常的快樂。撒着嬌說：“伯伯，我想請你幫我編一只柳藍。上次春山給我的爺爺也很喜歡，就給他了。”
匡寶根說：“閏女，這有什麽難的，我編兩只給你。”他敲掉旱煙鍋裏的煙絲，對匡春山說：“春山，去吹幾根柳條來，要細的，編起來好看。”
匡春山抱來了一抱柳樹條，他剝去柳樹皮。都娟坐在匡寶根身邊往煙鍋裏壓煙絲，她壓的是将牡丹煙拆開的煙絲，裝好煙絲送到匡寶根的嘴裏，并且劃着火柴替匡寶根點着。匡寶根看她的笨拙動作，認真的表情，笑得是合不攏嘴，李紅雲笑出了眼淚。匡春山望着都娟也哈哈大笑起來，姜小芳和匡春紅一邊吃着花生，一邊笑得前仰後翻的。
匡寶根樂哈哈笑着說：“還是這閏女好，你看看你們只知道笑。”
都娟更加起勁了，認真地說：“就是嘛，你們不替爸爸點煙還笑我。”
李紅雲抹抹眼淚笑嘻嘻地說：“閏女，你歇歇。”她接過都娟手裏的煙杆。
都娟說：“伯伯，你的手藝真好。”
匡寶根抽了一口煙說：“閏女，這叫餓出來病，窮出來的主意。還不是一個窮字逼出來的。窮不可怕，窮要窮得安逸，窮就少吃點少用點，日子一樣過。我圖的是兒女開開心心的，精神不窮，一家人在一起，我就沒算白活。”他指着面前兒女說：“他們個個漂漂亮亮的，比什麽多高興。”
都娟尖起嘴說：“伯伯，也應包括我，我也是你閏女啊。”
李紅雲笑咯咯捋捋都娟的頭發愛憐地說：“包括，包括，我的好閏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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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會兒，一只造型別致的鵝子的柳藍編好了。都娟将散在桌上的花生、糖往裏一放，藍子立即起了作用，使柳藍立即發揮了作用，添色不少。匡春紅說：“大家看，糖、花生與柳藍一結合，放到一起感覺、效果就不一樣了。”
都娟說：“生活要靠自己增加樂趣。”
匡寶根又編織了一只小一點的柳藍，正好可以套在大藍裏，兩只藍子放在桌上。匡春紅說道：“都娟姐，這兩只柳藍的造型不是鵝是鴛鴦。”
都娟看着匡春紅的臉會意了，說道：“是啊，這小的是?的，大的是雄的。”
匡春紅把兩只鵝柳藍調了位置，鵝嘴對着鵝嘴。說：“小芳，你看它們在戲水呢。”
都娟堆滿笑容說：“我這兩只鴛鴦是剛定親的，現在正親熱着呢。”
姜小芳驚詫地看着她倆，說道：“這不是鵝嗎？怎麽是鴛鴦了，你們瞎說。”
匡春山知道她倆說的意思了，她們在調侃小芳，逗小芳開心呢。
匡春紅說：“我的這只雄的像我哥。”
都娟說：“嗯，像。這只?的像小芳。”
姜小芳恍然大悟，羞紅了臉，并拍打着匡春紅說：“你壞，你壞，你個壞丫頭。”
引得大家笑了，笑聲飛出了這坐茅草房的農家小舍。随着升起的袅袅炊煙飛向了天空，飛向了廣闊的田野。
2
燒晚飯時，李紅雲從曬魚的竹幹上拿下一條腌制的鹹魚，為了方便拈挾，她把又硬又大的鹹魚剁得一小塊一小塊的。腌魚是有講究的，水要是清早到河裏挑回來的，魚一般是五斤向上的青魚，當然這條魚是匡春河送來的。李紅雲又将魚泡在鹵水裏七天，挑一個陽光燦爛的日子曬。一小塊一小塊的魚在火和油的作用下，就變得是外脆裏嫩。
魚端上桌，李紅雲挾了一塊給都娟說：“閏女，先吃魚，嘗嘗好不好吃。”
都娟吃一口，真正的香味四溢。她看着魚碗說：“真是人間美味。”她又拈了一塊送進嘴裏，嚼着，對匡春山說：“春山，把那酒拿來，我勸你陪爸爸喝點，一家人熱熱鬧鬧。”
匡春山說：“行啊。不過，姐你也要喝。”
都娟說：“好。大家都喝。今天是菜美、人美、心情美。媽你別老是忙給我們吃，你坐下，我們四個人敬爸媽。”
匡春山說：“對對對，媽你坐下。”他把媽媽拉到爸爸身旁坐下。
四個人舉杯恭恭敬敬地敬爸媽的酒。都娟說道：“祝爸媽身體健康，幸福長壽。”
匡寶根和李紅雲端起酒，臉上堆起了笑容，蕩起幸福的春風。
都娟顯得特別的亢奮，她對匡春紅說：“我們兩人也要敬一下這對金童玉女，祝他倆和和美美，偕頭白老，早入洞房。”
匡春紅說：“嫂子，定了親你就是我哥的人了，結婚是個形式。我說，今天這酒就算喜酒了。”
姜小芳羞紅着臉說：“死丫頭，你敢拿嫂子開心。當心你以後找婆家嫂子不放過你。”
都娟說：“對對對。結婚不就是請親朋好友喝杯酒，意思是我們睡一起了，酒給你們喝了，你們可別胡說八道了。就是用好酒好菜好糖堵住人家的嘴。”
匡寶根、李紅雲見兒女鬧着笑着，開心得不得了，樂得合不攏嘴。
姜小芳臉都急紅了，她撒嬌地對匡春山說：“春山哥，你啞吧啦，
怎麽不講話。”
匡春山非常高興地說：“她倆看到我們是羨慕，一羨慕就轉為嫉妒，一嫉妒就着急，她倆心裏着急要找婆家呢？”
姜小芳高興地拍着手說：“對對對，你們心裏也着急了吧，看到我們結婚就眼饞了。”
都娟說：“這可是你說的啊，你結婚我們不眼饞，你們現在就結我們不饞，先把酒喝了。”
匡春紅說：“對對對。你們今晚結，我們都不眼饞，我們祝你們幸福，先喝酒。”
姜小芳說：“我不會喝。”
都娟說：“有什麽會不會喝，就跟喝茶的動作一樣。”
匡春紅說：“這是喜酒，不喝不行的。不喝就是不相愛。”
姜小芳說：“我喝，我喝。”
匡寶根、李紅雲樂得心花怒放。
都娟說：“你們倆還要互相碰一下杯，這就是恩恩愛愛。”
姜小芳與匡春山的酒杯碰到了一起。四目相對，含情脈脈。
都娟和匡春紅兩人拍着手喊道：“嗳，這就對了。好，喝，喝，喝。”
姜小芳喝了一大口，臉嗆得通紅，喝嗆了咳着。匡春山為她拍着後背。
匡春紅說：“你就不能少喝點兒嗎？”
姜小芳一只手捂着嘴，一臉的天真、純情說：“春紅，你說不喝就不愛，我多喝點不就更愛嗎。”
都娟和匡春紅兩個人笑着，已經是笑得前仰後翻了，笑彎了腰，笑出了淚。
李紅雲扶着姜小芳說：“傻丫頭，這愛不愛的在心裏。”
都娟又抓來一把糖，高興地圍着桌子分糖，說：“吃糖，吃糖，喜糖。”
李紅雲替都娟拈了一塊魚，說道：“吃菜，你們吃菜，再不吃菜都涼了。”
都娟興奮得猶意未盡地說：“小芳啊，你剛才喝的是叫做夫妻對拜酒。還要敬父母高堂的酒。喝過以後，你倆就是正式夫妻了。”
姜小芳問道：“姐，你怎麽知道得這麽多啊。”
都娟說：“書上的，我看的書上的。”
匡春紅對匡春山說：“哥，敬啊。你帶着嫂子一起敬。”
匡春山拉起姜小芳，姜小芳微微地點下頭。匡春山說：“好。我和小芳一起敬爸媽。”
匡寶根笑哈哈地，李紅雲答應着：“哎、哎、哎，爸媽喝。”
都娟和匡春紅兩個人拍着手，在旁邊喊着：“好――好――”
都娟端起酒杯舉到匡寶根、李紅雲跟前說：“今天是我有生以來最高興、最開心的一天，我在這裏看到人與人之間的真誠和想愛，看到了真實。爸媽這兩個字我也好長時間沒喊過了。請允許我叫你們一聲爸、媽。我需要一個家，一個不需要多少錢的家，哪怕是一個窮家，只要有溫暖。你們就收下我這個女兒吧。”
李紅雲說：“好好，閏女，你就把這當家吧，有委屈有心思就跟媽媽說說。”
吃過，鬧過，喝過，樂過了。也都有了醉意。他們四人又都集中到了春匡紅的房屋裏。匡春紅對姜小芳說：“嫂子，你和哥去你們的房，我和姐還要看會兒書呢。”
都娟也笑着說：“對了，別把好時光在我們這兒浪費了，有話明天再說。”
姜小芳喝了點酒，白皙的臉上泛着紅潤，猶如桃花盛開。她說：“你倆沒好話，真壞。”
都娟把匡春山和姜小芳推出房門外說：“走走走，別單誤我們學習，你們好去吧。”
李紅雲敲門。匡春紅在房裏說：“嫂子，又來啦。”
李紅雲推門進來，一手拿着熱水瓶，一手拿着茶杯沖匡春紅說：“就你會鬧，閏女喝了酒，夜裏要喝水的。”
匡春山回到房裏，一頭倒在床上。姜小芳替他脫掉鞋子，抱着他雙腿放到床上。匡春山拉住姜小芳雙眼傳神地說：“小芳，你今晚真好看。”說完輕輕拍打着姜小芳臉頰。
姜小芳撲進春山的懷裏，兩只腳相互一揉一扯，鞋就脫了，她雙腿就提到床上，睡在了匡春山身旁。匡春山右手一伸，她躺在了匡春山的臂彎裏，把頭埋到了匡春山的脖子下。他聞到了從姜小芳頭上散發的香味，這香味引發了匡春山身上的騷動，引得匡春山全身不安起來，血液加速流動。
匡春山低頭望姜小芳，灼熱欲望從眼裏噴出。姜小芳己經熟悉了匡春山想要的眼神。匡春山微微點頭。
滿目柔情，兩顆心暖得快要融化了，說不出的和諧和幸福。
3
當睜開雙眼時，燦爛的陽光和悅耳的鳥鳴将你一起迎接，再看看那綻放的新綠和青草，不經意間菜花黃了，還有許多不知名的野草野花也零星地向人們展示豔麗。春天來了，一切都是像剛睡醒的樣子，欣欣然張開了眼，先是嫩嫩的綠，淺淺綠，然後就是一大片一大片的滿眼是綠了，園子裏，田野裏，桃樹，梨樹你不讓我，我不讓你，争先恐後。當全部開了花的時侯，紅的像火，白的像雪，粉的像霞，鮮的像春裝已經穿在身上了。春天來了，明媚的春天邁着輕盈的腳步敲響了農村春耕生産的熱潮。
這天，為了搞好春耕生産，黨委委員在鎮政府三樓會議室開會。對鎮幹部進行了分工。會議室裏十一位黨委委員每人一個茶杯，一只煙缸。汪書記和淩鎮長坐在中央。
汪書記說：“一年之計在于春，一年的好收成全靠春耕打基礎。春耕生産涉到多方面，種子、農藥、化肥、柴油、資金等等，都需要鎮幹部協調，所以今年我鎮對每個村都要有一名鎮幹部蹲點到村，以便發現問題，及時地解決問題，為農民提供服務，及時了解情況，掌握情況，蹲點的鎮幹部必須要蹲在村裏，不是三天打魚二天曬網，下到村轉一圈又回來，這是蜻蜓點水，起不了多大的作用，對工作不利，下面由組織科長宣讀分工名單。
會議室內雅雀無聲。只聽到煙絲“絲絲”的響，煙霧缭繞。
問題的焦點最後集中到了兩個人的分工上。一是鎮政府辦公室許主任蹲點到離鎮最遠的西北角的小尖村，二是匡春山任命為鎮政府辦公室副主任，主持工作，同時免去他農經站副站長職務。
首先提出反對意見的是淩鎮長。他猛地吸了一口煙，深深地吐出了煙霧。說：“許主任不能到小尖村去，許主任熟悉辦公室的工作，能協調好全鎮春耕生産各方面的關系。匡春山缺少工作經驗，還不适宜坐機關，對辦公室不熟悉。”他又很很地吸了一口煙，臉脹得通紅說：“我原則上不同意。”
汪書記喝了口茶說：“現在鎮幹部都有分工，我也是考慮到許主任有經驗，特別是農業生産方面的經驗，他做過農技員，對指導小尖這樣的薄弱村很有益處。至于匡春山我們應該放手讓年輕人上崗位，給他擔子。”
淩鎮長氣憤地說：“如果認為許主任有農業技術，就更應該留辦公室，能夠指導全鎮全面的農業技術問題，讓全鎮農民得到益處不是更好嗎。”
汪書記吸了一口煙說：“全鎮的農業技術有鎮農業推廣中心負責。”
淩鎮長又點燃一支煙，但他在點煙時氣得手在發抖。他說：“我是鎮長，把鎮辦公室交給一個無工作經驗無基礎的嫩頭小夥子我不放心。”
汪書記深深地吸着煙，喝着茶。會場上一時靜下來，會場上的氣氛是比較緊張的，其他黨委委員看到書記、鎮長如此針峰相對，也都屏住了呼吸。有的只顧埋頭抽煙，有的喝茶，就是不發表意見。
汪書記将吃剩的半根煙在煙灰缸內使勁地按下去，又轉了幾轉，表情嚴肅地說：“這樣吧，由黨委朱秘書兼任鎮政府辦公室主任，匡春山任副主任協助朱秘書工作，按黨內少數服從多數的原則。同意的舉手。”說完汪書記帶頭舉起了手。其他委員看到汪書記舉手了，也都跟着舉起了手。
淩鎮長坐在那兒臉色鐵青，說道：“我保留意見。棄權。”
汪書記說：“好，通過。就這樣，定了。散會。”汪書記端起面前的一杯茶喝了口茶喊道：“鄭科長，馬上通知匡春山到崗，通知許主任移交。”
匡春山擔任副主任後，朱秘書交待他主要是負責文件的收發，收發都必須要有登記，有編號，主要掌握所有收發文件必須要有汪書記簽字。看汪書記所簽內容，再根據汪書記的意見辦理，切不可截留或在汪書記沒有簽署意見前給任何人看。
朱秘書最後拍着匡春山的肩膀說：“記住許主任的教訓啊。”
匡春山疑惑的問道：“許主任什麽教訓？”
朱秘書沒想到匡春山不知道許主任調離的真正原因。于是他又迅速改口說：“沒什麽。”
既然沒什麽，匡春山也就沒有當回事。一天，他給汪書記送文件時，汪書記對他說：“春山啊，在工作之餘，還要?緊時間把農村自留地調查報告寫出來。”
匡春山說：“書記，我正在頭惱裏考慮呢，争取盡早寫出來，到時還請書記幫助斧正。”
汪書記說：“鄉鎮工作很能鍛練人的，各方面要留心、注意，特別是辦公室工作就是要學會收集信息。”
匡春山一邊替汪書記杯內添水，一邊說：“汪書記，有事我随時向您彙報。”
汪書記點點滿意地笑了。
自從春節到過匡春山家後，都娟已經從內心把匡春山作為自己的弟弟了。一天，匡春山在食堂吃過晚飯，回到宿舍。都娟在門口叫住他說：“春山，你知道許主任為什麽被調離嗎？與你有關。”
匡春山驚訝地反問道：“與我有關？”
都娟肯定地說：“與你有關。”
匡春山一臉茫然說：“姐，我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啊。那天朱秘書也問我的。”在沒有外人的情況下，他倆都不叫職務。
都娟說：“我也是剛聽說的。就是去年你剛上班時，有一份關于農村自留地調查摸底的文件，許主任沒有給汪書記看，而直接給了淩鎮長，淩鎮長批給了尤鎮長，尤鎮長放在桌上，你無意中看到了。在中午吃飯時你也是無意中告訴了汪書記，汪書記很生氣，認為許主任把自己架空了，汪書記對你卻有了好感。而你向汪書記回報時，又正好被尤鎮長看到，所以，尤鎮長變被動為主動。立即向汪書記彙報，才保住了自己。尤鎮長怕今後再有什麽閃失惹出麻煩，就讓你搬到宿舍辦公了。許主任就被撤了。黨委會上，淩鎮長是堅決不同意你接任辦公室主任，是汪書記一再堅持，你才當了副主任。”
匡春山驚訝得直發呆，說：“可是我一點多不知道啊，一點兒也沒看出來啊。”
都娟老道地說：“這就是官場，我以為離開縣城到集鎮就會好點呢，誰知這裏也被污染了。”
匡春山說：“我哪想到這麽複雜，我以為這是工作需要，屬正常安排呢。”
都娟很遺憾地說：“唉――。你是在不知不覺中卷入了派別的鬥争中去了。”
匡春山悔恨地說：“我就是想好好工作，哪想到這麽多啊。我該怎麽辦呢？”
都娟說：“不要怕，以後少說話，要多用耳、少用嘴、多用手，遠離他們。”都娟嘆口氣說：“連爺爺也沒有辦法啊。”
4
晚上匡春山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怎麽也睡不着覺，他想不到自己一個口頭彙報，惹出了一連串的問題。許主任被貶了，淩鎮長對自己有看法。他想起當初陳支書的話“官場深似海”，卻實是啊，真是深不可測，他想到了都娟為何逃避官場，躲避社會，她是有切膚之痛，所以，她看不慣一些人的嘴臉。原先自己還不理解都娟，認為都娟是一種偏見，難怪都娟要追求真實。他又想到了尤鎮長，原先還以為尤鎮長很會關心人，讓自己到宿舍辦公，原來是不顯山不露水地把自己支走，自己卻稀裏糊塗地。這又怎麽能怪尤鎮長呢？人家是自我保護啊。唉，最對不起的是許主任……唉……，匡春山越想心裏越煩，越煩又越想，真是剪不斷理還亂。
從此，匡春山在副主任的崗位上是小心翼翼的，一切聽從朱秘書的安排。匡春山每天做的就是收發、登記文什。然後再傳送文件，将鎮幹部訂閱的報紙、雜志分別發到各人的信箱中。朱秘書平時不怎麽講話，幾乎沒什麽話說，就是按部就班的。匡春山自從這次教訓後，他也變得少言少語了，沉默寡言。每天就是宿舍、辦公室、食堂三點在轉在忙。
匡春山的少言寡語換來一時的寧靜，他也是把自己漸漸地封閉起來。他感到有一種無形的壓力壓在心上，喘不過氣來，雖然工作輕巧，但內心比較累。好在還有都娟和他說說話。他倆在一起，沒有外人的情況下，就姐弟相稱，在有人的情況下他們就互稱職務或者不講話了。都娟根本就不乎權啊利的，她從小受父母的熏陶，只酷愛讀書，她是厭惡虛假，追求真實的人。近一段時間，她看到匡春山萎靡不振，吃過晚飯，她對匡春山說：“春山啊，有些東西不要老是壓在心裏，過去就過去了。”
匡春山說：“姐。我覺得每天都很壓抑。”
都娟說：“你壓抑什麽，那是你的心壓着自己。你看天還是這個天，月亮還是那個月亮。多看看大自然的美景心情就好了。身外一切都是假的，親情最好，有人疼最幸福，你爸、你媽、小芳現在不是想着你嗎。我親爸親媽雖死了，但你爸媽就是我爸媽，他們真誠，這就是財富。”
春去秋來，匡春山就這樣收收發發，政府院內轉轉，到也相安無事。可是到了秋天的時侯，汪書記調到另一個鎮當黨高官了，淩鎮長升為鎮黨高官了。
就在淩鎮長當上書記後一個月的時間，在一次黨委會上研究通過了許主任擔任鎮政府辦公室主任，黨委秘書不再擔任政府辦主任，繼續擔任黨委秘書，免去匡春山鎮政府辦公室副主任的職務。
這樣一折騰，匡春山什麽職務也沒有了，成了一個閑人，任免通知出來後，匡春山還等着組織上找他談話，可是一直都沒人找他，他被擱起來了，被當着鹹魚腌着。
他很氣憤，氣憤有什麽用，肚裏一肚火沒處發。一次他找淩書記要工作做，淩書記面無表情冷冷地說他，教育他，要他繼續搞好農村調查研究。他更是氣得要命，這不是諷刺挖苦嗎？他也曾想請都娟幫助找她爺爺，可這行不通，按照都娟的性格肯定是不行的，都娟是一個非常重感情的人，重視親情的人，她恨官場上不正風氣，想找她說情比登天還難。都娟不擔不替匡春山說情，她看到匡春山蔫頭耷腦的撲哧大笑起來，她把匡春山拉到宿舍，對他說：“春山，你把官職看得太重太重了，壓得自己擡不起頭來。”
匡春山說：“姐，我現在這樣了你還笑得出來。”
都娟還是笑嘻嘻地說：“官對你就這麽重要？”
匡春山說：“我總得有個事做啊。我年紀輕輕的總不能玩吧，浪費青春。”
都娟說：“這話我愛聽，我喜歡這樣的弟弟。你就調查調查，研究研究農村工作。”
匡春山嘆口氣說：“姐，你就會拿我開心。”
都娟說：“我爺爺說，現在聽不到真話，一個個都卑躬屈膝，虛僞寫在臉上，人心都扭曲了，我防着你，你防着我。這是正常的社會、正常的人際關系嗎？”
匡春山低下頭。
都娟說：“你現在無官一身‘輕’。肩上輕松，內心清靜，真是高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