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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1
一連幾天,一直沒有匡春山的消息。姜小芳一直躺在床上,她清瘦,眼睛凹陷下去了。匡春紅每天早、晚來為姜小芳檢查身體,安慰着姜小芳。金愛是每天先安排好老公的吃藥後就交給了婆婆,酒店委托給一名大廚先管着。她擔負起了匡春山兒子上學,放學的接送任務,然後有時間就陪姜小芳聊天、說話,消解姜小芳心中的悶氣。
金愛煮了一碗銀耳、蜜棗湯端到床邊,用一塊毛巾墊在姜小芳的被頭上。用勺子一口一口喂姜小芳吃。金愛說:“小芳啊,你也不要過分的擔心着春山,春山命好,吉人自有天相。”
姜小芳說:“金老板,春山他從小就很苦,他很用功。我也不知道這幾年怎麽就變了,他要往上升,要拍馬屁,我也想過,勸過他多少,沒用,也就由着他了,誰知會有今天的結果。”
金愛說:“小芳啊,以後你就別叫我金老板了,我年齡比你大,你就叫我姐吧。”
姜小芳點點頭。
金愛說:“小芳啊,你也別責怪他,男人在外面工作那個不要風風光光的站在人前說在人前,只怪他方法用錯了,不應以吹牛拍馬為主,而應好好工作。”
姜小芳說:“是啊,金姐,我勸他說,不要強求,只能順其自然。”
金愛說:“可是,他處在那樣的環境裏,有時是身不由己啊。”
姜小芳說:“何必去争那個位置幹什麽呢?現在落得個……。”
金愛說:“你還愛他嗎?”
姜小芳說:“我愛他,我不能沒有他,他不管怎樣我永遠的愛他。”
金愛說:“既然愛他,就應該好好地活着,要把身體養好。絕不能給外人看笑話,我們要替春山争臉,如果春山見到你身體不好,瘦了,他會心疼的。”
姜小芳說:“可我這心裏就是放不開,老像有塊東西堵在心裏,深吸呼氣就會好一點。”
金愛說:“這事不管誰碰到都會受不了這樣打擊的,特別是我們女人,很難承受的住的,可是生活的重擔還要我們必須承受,這是沒有選擇的。所以呢,我們就要好好地活着,為了心愛的人好好地活着,也是女人最大的心願了,最幸福的事,我們還要為兒子活着,今天早上,你兒子問我爸爸到哪裏去了?媽媽怎麽老是哭呢?我告訴他,你爸爸出差去了,媽媽想爸爸呢。這樣的事不能讓孩子知道,否則對他幼小的心靈會産生陰影,對孩子的生長不利。所以,小芳啊,你要振作起來,多吃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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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小芳聲音沙啞地說:“金姐,我有一肚子的話要說,可又說不出來。”她的淚珠又順着臉頰滾了下來。
金愛說:“妹子,你哭吧,沒人的時候你就哭吧,把苦水哭掉,心裏就好受了。”
姜小芳問道:“金姐,你老公的病好些了嗎?”
金愛嘆了口氣說:“我老公的病可是越來越嚴重了,醫生确診為皮膚癌,加之他長期卧床不起,病情比較惡化,目前只能靠藥來維持着生命,除了我服侍她,就是他年老的爸媽看着他,也就是拖一天算一天了。”
姜小芳深表同情地說:“金姐,那你小孩呢?”
金愛像是從心底裏吐了一口埋藏多年的氣,她“唉――”的一聲拉的比較長。說道:“我的愛情是個很不幸的愛情。高中畢業後被安排到了供銷社工作,一上班就把我派到城裏來學習,被當時縣供銷社副主任的兒子看中了我的美貌,當時在那種特定的情況下,我就和他結婚,本來就沒有什麽感情基礎,我父母又在供銷社工作,那是一樁權力重壓下的婚姻,其實我老公是一個低智商者,他父親有權有勢時還能夠得到大家的照顧,改革開放進入了市場經濟,他逐漸被淘汰,他整天郁郁寡歡,外面也沒有朋友,病情越來越重。也不只是我的原因,還是他的原因,我一直沒有懷孕,由于自己的心情不好,也不想生,所以拖到現在也就算了。”
姜小芳說:“金姐,原來你內心中也這樣苦啊。”
金愛說:“哎,我們女人生下來也許就是個苦命,人人身上有個苦難的故事,比起我來,小芳你算幸福多了。你有愛情,你有愛着你的老公,你老公愛着你,你倆的愛情是那樣的甜蜜,美好,轟轟烈烈,恩恩愛愛,有一個幸福的家,有一個可愛的兒子,對一個女人來說就是幸福,對我來說就是一種奢望,一種期盼啊!是我一輩子追求的啊。”
姜小芳被金愛的故事吸引了,她又問道:“金姐,難道你就不成有過自己的愛情嗎?或者被一個人愛過,或者愛過一個人?”
金愛擡頭看着姜小芳疑惑,期望的雙眼,低頭說着:“我曾經愛過一個男人,一個優秀的男人,他也愛我,可是……”金愛頓了頓又繼續說:“可是我倆無緣,我把愛埋葬在了心裏,作為了一種美好的回憶,每當我回憶我倆在一起時,我就有一種滿足,就是一種幸福。”
姜小芳傷感地說:“我就要失去我愛的人了,不知他現在怎麽樣了。”
金愛說:“小芳,你沒有失去他,只要他還在,就有希望。有希望就有幸福,我估計,他現在正想着你呢?想愛的人就是有一種心靈的感應。”
姜小芳問:“什麽是心靈感應?”
金愛說:“這種心靈感應我也說不清楚,好像就是你想他的時候,他也在想你,你想某一件事的時候,他也在想着某一件事。”
姜小芳驚喜的說道:“真有這回事兒,那我就天天想他,每時每刻都想他。”
金愛見姜小芳的心情有所好轉,說道:“所以,你呀,要放開心情,別老是郁悶惆悵的,對自己的身體也不好。來,吃吧。”金愛喂着姜小芳吃。金愛繼續說道:“今天早上,我買了一只老母雞,已經讓飯店燒了,中午就吃老母雞蘑菇湯。”
姜小芳說:“金姐,今天我的心情好多了。”
金愛說:“要盡量放松自己,要多往好處想。”
姜小芳點了點頭答道:“嗯。”
金愛說:“晚上,我就不來陪你了,一呢店裏的生意需要照顧一下,二是我那老公剩下的時間不多,我也陪陪他。你要多吃點,想開點,多保重。”
2
都娟聽到消息後,立即從省城趕來。當她感到匡春山家時,家裏滿屋的人都是臉上挂着霜或是像霜打的茄子似得。匡春紅下午帶來了消息,匡春山已經被送到看守所了。
姜小芳聽到這個消息後,情緒一下子降到了冰點,心髒發痛,躺在了床上。李紅雲,匡春紅,金愛圍在了床邊。李紅雲沙啞地聲音不停地安慰着姜小芳說:“小芳,別難受,還有媽媽呢?媽媽陪你。春山會回來的。小芳,你苦別悶在心裏,說出來吧……。”
匡春紅替姜小芳量血壓,把脈,又把聽診器輕輕放在她的胸脯,靜靜地聽着,臉上的表情冷峻嚴肅。金愛輕輕地附在匡春紅的耳邊問道:“怎麽樣?”
匡春紅搖了搖頭,又翻了姜小芳的眼皮看了看說:“她心裏壓力太重,太郁悶了,血壓也上升了。”
門鈴響了。她們三個臉上同時都起了驚疑的神态。李紅雲過去打開了門,一見是都娟,李紅雲喊道:“閨女……。”然後抱着都娟嗚嗚地哭了起來。
都娟的手輕輕拍打着李紅雲的後背說:“媽媽,別哭,別哭,我就是回來幫助你們解決問題的,媽媽,你別太傷心了。”
匡春紅從房裏走出來喊道:“都娟姐……。”她的淚珠像斷了線似得滴了下來。
都娟拍拍匡春紅問道:“小芳呢?”
匡春紅哭着說:“小芳躺在床上呢,這樣的打擊對她太大了,她現在患有心髒神經功能症,只要就是心煩胸悶引起的。”
都娟來到床邊,她坐在床沿上,輕輕地喊道:“小芳,小芳……。”
姜小芳無力地喊道:“都娟姐,你來啦。”淚水無聲的從眼角緩緩地流淌下來。
都娟的淚水在眼裏打轉,這才幾天工夫,小芳就瘦了一圈,多麽可愛,善良,純樸的妹子如今像個林黛玉似得,病兮兮的病體,流淚。都娟的淚水也流出來了。她說:“小芳,你別難受,姐來了,我求爺爺找人幫忙呢,你別着急,要保重身體。”
姜小芳的雙眼露出一絲神采,說道:“爺爺幫忙那?”
都娟點點頭:“嗯。”
姜小芳說:“爺爺幫春山過了這一關,我就帶着春山回家,我們不要這個工作了。回家後我服侍他,煮鹹魚給他吃,我們養豬,種菜。”
都娟已經淚流滿面了。她說道:“小芳,不會的,不會的。”
李紅雲擠了熱毛巾替姜小芳擦着臉說:“小芳,你別急啊,我們大家一起想辦法。”
匡春紅将都娟和金愛作了相互介紹。她倆握着手,彼此建立起信任和支持。
都娟向她們介紹說:“我今天一到縣裏沒有告訴你,直接去找了爺爺介紹的哪個人。聽他介紹說,這次匡春山主觀上沒有犯罪的故意。但是匡春山在夏文勇的借款合同上簽了擔保人,據了解,魏主任當時故意離開辦公室,說是在外面開會,而後由夏文勇去找魏主任,魏主任不在,但夏文勇又比較着急,在這種情況下,魏主任通過電話指使匡春山簽子,中了魏主任的圈套。還有魏主任包二奶家的相關家具都是匡春山經手去辦的,并且都是簽的匡春山的名字。但是,如果夏文勇和魏主任兩人一口咬定匡春山預先知道夏文勇以經營糧油為名而騙取貸款的話,問題就嚴重了。還有一點,據說夏文勇曾經送了大量的現金給匡春山的。”
金愛說:“不錯,總共送了九萬元和一部手機,都在我那裏存着,原封未動。”
都娟驚愕地神情中帶着氣憤地責問道:“為什麽不去自首呢?”
金愛心平氣和地說道:“都娟姐請不要生氣,當時我也曾這樣想過,但是夏文勇每次送錢給匡春山時都是在我飯店裏吃飯喝酒時進行的,每次匡春山都推辭堅決不要,夏文勇又執意堅決給匡春山,匡春山都是放到桌上不辭而別不肯收。我就先替收着,這事我咨詢了律師,如果讓匡春山帶款自首,就等于自己承認受賄了。”
都娟還是不解地問:“那麽追問這筆錢怎麽辦?”
金愛說:“我已經跟匡春山交代過了,不管誰問就說沒有收過任何錢物。若夏文勇一口咬定匡春山受賄,我就承認由我收到了,與匡春山沒有任何關系。”
都娟問:“你與律師商量過嗎?”
金愛說:“我與律師商量過了。”
都娟說:“你倒是最好的證人。”
有人敲門,“篤,篤,篤。”全屋的人都沒有講話。“篤,篤,篤。”又敲了三下。
李紅雲去開門。匡春香滿臉愁雲地站在門口喊道:“媽――。”随後便哭了起來。
都娟真是不敢認了,大姐怎麽變得這麽老呢,生活磨難和痛苦完全改變了她的外部形象。都娟走上前去喊道:“姐。”
匡春香的淚水簌簌地流下來,哭着說:“都娟妹,家裏出了這麽大的事,我一聽到信就趕來了。小芳呢,小芳哪去了?”
李紅雲說:“小芳在房裏呢。”
匡春香走到姜小芳床邊坐下說道:“小芳啊,別難過,你要挺住了。”說着她從袋裏掏出了兩萬元錢擺到姜小芳的枕頭邊說道:“小芳,差公家錢,我們還掉。這是家裏的錢全拿來了,如果還差,我回去借,只要你們平安就行了。”
姜小芳淚水滴滴地說:“姐,你把錢拿回去,不是錢不錢的事。”
都娟說道:“姐,你別急,我們都在想辦法呢。”
匡春香已經是痛不欲生了,她哭着說着:“春山啊,你怎麽這麽命苦啊,倒黴啊。”
大家都勸着匡春香。可匡春香止不住地哭,她哭的非常的傷心。
3
夜色已深,月光朦胧。匡春山躺在看守所的號板上,通長十五米的號板擠着二十二個犯罪嫌疑人。在二十二個嫌疑人中,有的已經被判刑,有的正在審判中。有盜竊,搶劫,故意傷害的,還有販毒,詐騙的,各人懷着自己的心思,各人有各人的家庭,社會背影,社會閱歷。二十二個人睡在一張通鋪上,通鋪的北頭就是衛生間,每天夜裏都有人值班,所有人睡的方向一致,只要眼睛一閉。你想什麽,怎麽想,誰也不知道,誰也不會問你,這時候可以說是比較自由的,因為你什麽都可以想,什麽都可以不想,看守所有嚴格的規定,不準講話,不準相互交流,所以只有想沒有人知道。特別是像看守所這種特殊的場所,“同床異夢”用在這裏最确當不過了。
匡春山側頭望着窗外,月亮被幾片薄薄的雲擋着,顯得朦朦胧胧。現在他的心情十分地灰暗。他在想,姜小芳你現在在哪兒呢,一定是以淚洗面,哭的像個淚人了。媽媽也是老淚縱橫了,兒子又要責怪爸爸不回家了。唉――,這一切的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
他想到了自己從學校畢業後,一直是小心翼翼地工作着,可是,生活并不完全是你看到的樣子,很多事情自己經歷了還是看不懂。都是由于自己的貪心,私欲的膨脹使自己走上了犯罪的道路,落得如此下場,自己當秘書時平平穩穩的。可是自從當了副科長,科長,再想當副主任時心态就變形了,變樣了,一心一意跟着魏主任,把自己的政治前途,全部的生命系在了他一人的身上。自己也太渾了,就沒有看出他是別有用心,是在利用我。我怎麽連個女人都不如呢,連金愛當時都看出來了,他不是個好東西,可自己為什麽鬼迷心竅呢?
唉――。主要還是自己大腦發熱,非要争個副科長,科長,争到手了有什麽用呢?除了莫須有的空頭銜,有什麽用呢?整天還要裝孫子,看臉色,賠笑臉,說着不願說的話,幹着不願幹的事,明知這一杯酒喝下去就醉了,但還要一仰頭裝英雄喝下去,甚至還要替領導再帶掉一杯,傷害了身體,傷害夫妻之間的感情,就只為了領導的一個笑臉。
現在落到這種地步,又有那個領導肯為我出面講一句話啊,他們都早已離得遠遠的了,現在不知又在哪兒燈紅酒綠,歌舞升平了。可以肯定的是,小芳肯定在傷心流淚,爸媽在生悶氣,匡春紅是心裏着急,大姐春香更是急的要命,都娟正在想辦法,金愛也為自己開脫忙着找律師呢。
人生在世,要想奪取成功的桂冠,當然需要對目标的執着,但更多的時候應該需要果斷而及時地放棄掉。自己要争那個科長,小芳提醒過不要争,金愛也提醒過不要搶,爸爸多次說過,碗裏的是自己的吃了沒事,碗外的不能吃,吃了會要付出代價的。其實自己已經錯了,卻還癡心不改,錯就錯在分不清争搶與适時放棄的界限和時機,當時如果放棄,就不會與魏主任搞到一起,就不會聽了魏主任的話為夏文勇擔保,就不會二十二個人同擠在這窄長的號板上,自己找的是一個不适合發展的目标。卻一味地固執,一條路走到黑,這不叫執着,不叫堅定,這就是糊塗蟲,是傻蛋。
窗外,微風乍起,樹枝搖曳,搖動的是凄楚的回憶。一個生命軌跡的改變,也許就是一陣微風吹過,一個人的命運,也許在某個時空會突然地轉彎,一個人在順境的時候想不到命運會改變,只需要別人的關愛,認為別人的關愛是應該的,甚至把別人的關愛當作一個資本,一個炫耀的話題。畢竟,人在順境時往往是一種忘乎所以,那是何等的快樂。順境不僅未能阻止人心靈堕落的趨勢,反而加快了其堕落的速度。
匡春山翻身時都感到比較困難,左右都擠着,還不能用力過猛,猛了把別人弄醒,說不定又要發生一場争吵,他只好慢慢地一點,一點地輕輕地翻動身子,才算把身體側過身來。他還在想,人為什麽一定要等到陷入絕境時才會反思,忏悔,反省呢?
匡春山想着想着便進入了夢鄉。匡春山回到家,姜小芳淚眼漣漪地盯着匡春山驚喜地問道:“你回來啦。”匡春山堅定地點點頭。姜小芳問道:“你不走了?”匡春山說:“不走了。”匡春山雙手把她捧起來,掉在地上怕摔傷她,含在嘴裏怕化了。姜小芳說:“我不能沒有你,你不能丢下我。你要抱緊我。”匡春山使勁地抱着。突然一陣狂風,姜小芳變成了一只蝴蝶展開雙翅飛向了無限蒼茫的天空中,匡春山雙手舉得老高老高的夠不着,他驚恐不安地哀哀地嘶叫着,蝴蝶越飛越高,越飛越遠,融化在藍天裏,匡春山雙手抓動着,猛的驚醒了。驚醒後,他愣了一會兒,然後掐掐自己的大腿,再看看旁邊的人,明白自己是在做夢。
與此同時,姜小芳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着。她也在看着窗外朦胧的月光。她想起自己與匡春山曾經有個約定,只要兩人分開的時候,每到晚上只要看到月亮,兩人就相互望着。她已經隐隐若若感到匡春山也在想她了,這也許就是夫妻之間的心靈感應和默契。睡在她身旁的李紅雲說:“小芳,睡吧。”
姜小芳說:“媽,我感到春山他現在也沒睡。”
李紅雲說:“小芳啊,媽知道你很想念春山,可現在情況已經這樣了,你還是先睡吧。”
姜小芳說:“媽,春山還沒睡呢,我也不睡。”
李紅雲伸手莫莫姜小芳的額頭,又摸了自己的額頭,沒有什麽兩樣,姜小芳的體溫正常,沒有發燒。可講的話怎麽讓人聽不明白呢。李紅雲勸說道:“小芳啊,春山出了這麽大的事,媽心裏很難受,你也很難受,經常這樣氣啊,悶啊就更難受,會傷了身體的,如果春山看到我們的身體不好,他肯定也難受,對吧。所以我們要先把身體養好,就要好好地休息。”
姜小芳說:“媽,都怪我不好,我沒有好好地看着春山,他是上了那個魏主任的當了。春山哥現在肯定受苦了。”說着她又嗚嗚地哭起來。
李紅雲說:“小芳,別哭,別把孩子哭醒了,孩子明天還要上學呢。”她像哄小孩似的輕輕拍着姜小芳的後背說:“乖乖,睡吧。”自己也流下了滾燙的淚水。婆媳倆的淚水交織在了一起。不但自己內心裏悲傷,還要想辦法勸他人不要悲傷,自己還要強忍悲痛,這是怎樣的煎熬和痛苦啊。
4
莊嚴的法庭上。國徽、審判長、公訴人、人民陪審團、辯護人、書記員。
匡春山從側門走進法庭,就在進入法庭走向被告席時,他看到法庭最前排坐着匡春香、匡春紅、都娟、姜小芳、金愛,還有匡春河和陳支書,他們一字并排坐着,他們臉上個個都是冷若冰霜,凝重沮喪。金愛向他微微點點頭,從金愛的眼神中他感到有一種溫暖和希望,金愛給他是一種鼓勵的的眼光。匡春香、匡春紅的眼角濕潤了。姜小芳的雙手抱着都捐的臂膀。她的眼淚像斷了線似得沿着臉頰滾下來,都娟拍拍她,安慰着她。
此時匡春山的心都碎了,他感到一陣頭暈目眩,似乎是摔倒,特別是看到姜小芳的面孔清瘦無力,神态黯然,晦氣滞留,眼袋也越發明顯,七個月不見,面容好像比實際年齡大了。當他眼神與姜小芳眼神在空間相遇時,他倆已經有千言萬語相互傳遞了。姜小芳的雙眸一直盯着他,他的眼神在姜小芳的臉上停留了十幾秒,他倆都那麽地希望地球停止了轉動,世界停止呼吸,讓這一刻凝固,讓這一刻定格,讓這一刻永恒。
這一刻是多麽彌足的珍貴,經過七個月彼此之間痛苦的煎熬,他倆只能在夢中相見,在現實中相見卻是一種奢望。現在雖然是在一個特殊的情況下相見,畢竟兩個人能在近距離相見了。匡春山痛恨自己,那時候卻把大部分美好的時光給了魏主任,為了一個空挂頭銜,有時是整夜未歸,欺騙對自己最愛、最信任、最善良的妻子。
“唉——”他在心中嘆了一口氣,人為什麽到這時候才知道親情的重要,為什麽到這時候才看到相依相守的人呢,這時候只有最疼愛你的人坐在了前排了。他們要與你同呼吸共命運,這種愛是愛到了骨頭裏,愛到了血液裏。人世間還有什麽比這種情境痛不欲生呢?如果你愛一個人,熱愛你自己的話,你只要給親人帶來平安就是幸福。有人說命運無法選擇,但是熱愛命運的方法我們可以選擇。對親人好一點,多一份付出,就會少一份遺憾。
人世間的痛苦不是與生俱有來的,痛苦是自己争來的,匡春山本來有一個平平安安的家,可他迷戀上了仕途經濟,別人給了她一點點小恩小惠便感激不盡,去對家人無私的關愛視而不見,當他即将被推上山頂時,痛苦的巨石就滾下來,還未站穩腳跟,就嘗到了被痛苦巨石碾碎的滋味。在獲得幸福的同時,痛苦也會悄悄地潛伏到你身邊。
匡春山看到姜小芳潺弱的身軀和無助的眼神,他的心滴血,淚往肚裏流,他含着淚面對前排所有的家人。
公訴人公訴了,法庭開始調查了。
審判長問:“被告人,你知道夏文勇為何向銀行貸款嗎?”
匡春山答:“他要進一批糧油。”
審判長問:“你替他擔保了嗎?”
匡春山答:“我是受魏主任的指使而擔保的。”
法警在審判長的指意下将一份貸款擔保合同的簽子給匡春山鑒別,問道:“這字是不是你簽的?”
匡春山看後,答道:“是。”
審判長問:“被告人,你在為夏文勇擔保貸款時曾經先後三次收受賄賂,共計九萬元和一部手機。”
匡春山回答:“沒有收。”
審判長說:“你是在水仙大酒店吃飯時,夏文勇送給你的。”
匡春山回答:“我沒有收受夏文勇的任何賄賂,剛才審判長所提九萬元和一部手機,純屬無稽之談,我至今沒有用過手機,也沒有看到九萬元。”
審判長問:“你和夏文勇是什麽關系?”
匡春山答道:“同學關系。”
法庭辯論開始了。
牛律師慷慨陳詞:“我的當事人匡春山,在夏文勇向銀行借貸兩百萬元當中,他一是沒有收受夏文勇的任何錢物,公訴方控制匡春山受賄賂只是一面之詞,并沒有任何證據來證明;二是匡春山為夏文勇擔保借貸款,借款合同中已經明确填寫了借款用途是購糧油,我的當事人匡春山就是認定他購糧油,才進行擔保的,況且夏文勇經營工商行政主管部門注冊登記的正規公司,至于夏文勇怎樣經營,如何經營與擔保人沒有關系。”
公訴人說:“匡春山作為國家工作人員,他在擔保人這一欄簽了字就有法律關系效應,銀行正因為他的身份是國家工作人員才發放貸款的,結果造成貸款收不合。給國家帶來了嚴重的經濟損失。至于收受賄賂,夏文勇在供詞中多次陳述,在水仙大酒店吃飯時送給匡春山的,在場的還有魏主任和水仙大酒店老板金愛。建議法庭傳證人金愛到庭作證。”
全場所有的眼光一齊投向了金愛。公訴人,牛律師,審判長的眼神也轉向了金愛,匡春山轉過身來雙眼緊盯着金愛,金愛一下子成了法庭裏的中心人物。
此時,只要金愛的一句話,一個證詞,就能決定着匡春山的命運。
金愛手裏拎着一只精致的小包走到前臺,審判長問:“證人金愛你與匡春山,夏文勇是什麽關系?你的職業和身份?”
金愛說:“我與匡春山,夏文勇是同學關系,我是水仙大酒店的老板。”
審判長問:“匡春山,夏文勇,魏主任經常在你飯店吃飯你也在場,夏文勇對他倆行賄之事你可知道?”
金愛冷靜,臉上毫無表情地說:“知道,我親眼所見,夏文勇對他們倆行賄。”
全場一片安靜,整個法庭靜得掉一根針都能聽到聲響,都捐瞪大眼睛看着金愛。心裏砰砰直跳。匡春山的臉色也變了,心提到喉嚨眼上。
姜小芳吓出一身冷汗,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句話,一個字都要付出牢獄之災,負出生命的代價啊。你怎麽能說親眼見到夏文勇對他倆行賄呢?
本來安靜的法庭,引起了一陣的騷動。審判長要求大家肅靜,審判長向金愛:“你陳述一下當時的情景,你要對自己陳述的內容負法律責任。”
金愛冷靜地說:“夏文勇在我飯店吃飯,都是夏文勇買單,因我和夏文勇、匡春山是同學關系,加上魏主任曾經有一段時間看中我的美貌,他們兩個人中夏文勇要求魏主任幫他借貸款,匡春山要拍魏主任的馬屁,想得到提拔,因此,他們每次吃都拉上我坐陪。在吃飯喝酒中,夏文勇就向他倆行賄,共三次,一次一萬元現金,一次是五萬元現金,一次是三萬元現金,還有一只手機。每次魏主任都拿走,而匡春山每次喝酒都喝的迷迷糊糊的,從沒有拿過,他甚至看都沒看過,所送的禮物全丢在桌上或掉在了桌下。”
審判長說:“證人,你說話是要負法律責任的,有什麽證據,證明你說的話?”
金愛看了一眼審判長,又看了一眼牛律師,牛律師向她點點頭。金愛緩緩地打開那只小包,慢慢的從包裏拿出幾個信封和一部手機說:“這就是夏文勇丢在桌上的那現金和手機,都被我收着呢,原封不動。”
審判長示意發硬拿過來,說道:“物證需要質證。”然後審判長推了推眼睛問道:“證人金愛,你為何不早點舉報夏文勇行賄,魏主任受賄呢?”
金愛說:“我是一個開飯店做生意的老板,誰不見錢眼開,既然夏文勇認為錢送出去了,反正收不回頭,我收起來占為己有不是個意外之財嗎?反正匡春山也不知道,我白撿到這麽多錢難道我不要嗎?你要追究就追究我的法律責任吧。”
審判長問:“既然你已白撿了,為什麽現在要當庭拿出來呢?”
金愛說:“做人要有良心。如果因此而判匡春山受賄賂,我的良心會受到一輩子的譴責和不安的。那就是一樁冤假錯案了,難道審判長要判一個沒有受賄而被判成受賄罪的冤案發生嗎?”
審判長似乎肯定了金愛的合理解釋,他滿意地點了點頭。宣布:“休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