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縣城

不同于以前,賀西寧沒縮開手。

楚雲未曾察覺,眼看着鍋裏沸騰得快要把鍋蓋頂起來,忙回身把鍋蓋拿開,說道:“拿個籃子放着,再去剝幾瓣蒜拍碎。”

說完,手忙腳亂地忙活,都沒看身後一眼。

賀西寧站了會兒,定定看着她忙碌的背影,神色複雜而深沉,可終究還是依她的話,拿個籃子放菜,剝蒜。

社會中,人與人之間存在諸多種關系,親戚、朋友或是陌生人,每一層關系都有着相應的親密度,亦有着與之對應的束縛存在,束縛就是一道橫亘了比峽谷還大的坎,不是想跨就能跨得過去的。

兩人之間的坎一直存在,賀西寧還沒那個意識,自然不知道該怎麽跨。她埋頭做事,比往常還要沉默,但不表現在臉上。楚雲看不出來,下了兩碗面,燙菜撈起來,再端着去客廳。

“下午出去做什麽了?”出廚房時,她問。

賀西寧還在切蒜,等她轉回來拿調料時,回道:“去見同學。”

楚雲哦哦兩聲,突然想起買的蔥還有剩,吃面剛好可以用上,又找到剩下的蔥洗幹淨切好,說:“是要多跟別人來往,大學生嘛,除了學習,人際交往也很重要。”

賀西寧敷衍地嗯聲,把蒜末端出去。她有情緒,可找不到宣洩口,更不知該如何表達,甚至都搞不明白自己是怎麽了。

對坐着吃面,邊吃邊看電視。

有關南方各地下雪的新聞越來越多,低溫、凍雨,以及因天氣帶來的種種不同與不便。

楚雲特意調到C市的地方電視臺,看看有沒有相關的報道,最開始下雪那幾天整個C市都陷入了亢奮之中,但這幾天興頭就淡了,電視上不再播放有關的消息。

明天要去縣裏,兩人輪着洗澡,臨睡前,楚雲拿了條自己的圍巾給賀西寧,提醒道:“早上起來就圍着,沒那麽冷,記得多帶一雙鞋子,別濕了沒換的。”

南方下雪不像北方,大了能積到走路都走不動,這邊的積雪相對較薄,中午溫度一上午雪就開始融化,導致下午的時候地面總是濕.漉漉的。

賀西寧接了圍巾放床上,擡眼看了一下,意有所指地問:“找到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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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雲沒聽出多的含義,回道:“找到了,縣裏回來後就簽合同,開年以後就去新區那邊上班。”

“明年不走麽?”

工作合同一般都簽三到五年,這種一年的少。

楚雲實話說:“我只簽了一年,到時候再看。”

嚴宗旭就是老爺子找的關系戶,別說一年了,簽幾個月都行,她倒是想簽個三五年,可老爺子不會同意,否則也不會幫她找關系。

她就是到C市躲避親朋好友們勸婚的,相當于出來散散心,沒打算在這邊常駐。楚雲自個兒拎得清,躲避不是長久之計,以後還是得面臨這個問題,再者不能拿自己的前途當兒戲,北京的發展空間大機會多,又有人脈在,最遲明年肯定得走。

賀西寧如何不懂個中道理,聽了這話,背對着把圍巾拿起來挂着,回道:“那挺好的。”

時間不早,閑聊一會兒,楚雲回房間睡覺。

賀西寧将圍巾挂衣櫃裏。

圍巾的鮮紅色,與裏面一水兒的黑白灰格格不入。

翌日天晴,連雪都停了,回縣城的大巴下午一點半出發,兩人吃了早晌午飯出門,趕在一點抵達車站。

臘月是車站人流量最大的時期,候車廳連坐的位置都沒有,兩人在大廳裏站了十幾分鐘,排隊檢票上車。由于候車廳的人實在太多,擠來擠去跟下餃子似的,楚雲差點被推出隊伍,好在賀西寧一把拉住了。

因為擁擠,檢票員在前面催命一樣喊

,告知大家快點上車,否則時間一到就發車,不等人,賀西寧顧不了太多,就直接把楚雲護在面前,一直攬進懷裏擠着走。

千難萬難,最終擠上了車。

大巴車悶悶的,氣味又難聞,楚雲一上車就難受得緊,沒多久就倒在賀西寧肩上閉眼睡覺,這樣才好受些。

到達縣城五六點,天空灰蒙蒙的。縣城的車站就是一塊空地,陳君華早就過來等着,見她倆到了,馬上過來接東西。

楚雲忍着不舒服喊道:“君華姐。”

賀西寧跟着喊:“媽。”

陳君華眉開眼笑,這才多久,連日的趕工讓她瘦了不少,臉色都有點蠟黃,不過精神頭卻十足。

“還以為會晚一點到,我都訂好吃飯的地方了,過去就可以吃。”

楚雲不讓她拿東西,都自己提着。

三人走着聊着,先出車站。吃飯的地方靠近賓館,亦提前訂了,為了節約也為了安全,今晚楚雲和賀西寧睡一間房。

對于她們的到來,陳君華俨然十分高興,臉上笑意吟吟。縣城特産果子酒,基本上每家店都有賣,她們去的那家店老板豪爽,一桌送兩壺,這麽冷的天,可以喝點酒暖暖身子。

果子酒比啤酒度數高,但比不上白酒,賀西寧還是學生,陳君華不讓她喝,給楚雲倒了不少,兩壺果子酒全讓姐倆解決了。

陳君華是真心感激楚雲,倒酒夾菜,說:“你這好不容易回來一趟,我都沒招待周全,還反過來幫着照顧西寧……”

楚雲打斷她,“別說這些,整得這麽生疏,西寧好歹叫我一聲姨不是。”

這是推心置腹的話,沒有半點假。陳君華聽得出來,心裏很是感動,沉吟半晌,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

楚雲說了些無關緊要的事,大致就是最近怎麽樣。一頓晚飯吃到天黑盡,果子酒喝完結束,吃完楚雲付的錢,陳君華要付,但被攔下了。

陳君華頗感慨,對賀西寧說:“将來讀出來了,一定要對你楚姨好。”

這句話真心實意,此時沒多的意思,就是表達感激而已,不成想後來卻有了別的解讀。

賀西寧回頭看了下正在付賬的楚雲,燈光投落,在她身上鍍了層柔和的光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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